用過飯之后,劉肥就坐在家門前,鄰家又有幾個婦人前來詢問,幾人正在交談著。
聽著是在說如今梅雨時節都過了,怎么還會有這么大的雨。
這場大雨讓不少地方都鬧了水災,今年這夏天鬧心的事太多。
劉肥坐屋門前,聽著人們的話語,他的目光看著遠處的雨中,幸好這里沒有被淹。
不多時,劉肥見到了滿臉愁容的父親。
劉季看到了兒子,走上前又捏了捏兒子的臉,便走入了屋內。
其余的婦人也都離開了,劉肥就聽到父親與母親的話語聲。
從屋外聽這些話,聲音顯得很沉悶又模糊不清,說的是近來各地都遭了大水,不少地方恐怕會不安寧。
而且父親的話語一再強調這是縣令說的,還說要是這個時候蕭何在就好了。
說完,坐在門前的劉肥又見到父親急匆匆離開了。
之后,幾乎每天夜里,劉肥都會聽到有人從家門前走過,也都是泗水亭自己的鄉親。
母親近來睡得也比較淺,總是時不時守在窗口。
到了白天,劉肥走出家門如往常一樣來到了書舍。
夫子也像往常一樣,正在煮著豆漿,
劉肥道:“夫子,怎么夜里總是有人走動。”
荊道:“最近各地都發了大水,有些人家沒了糧食,就會有人作亂,這個時候各家都要看好自家的糧食,你父親是個很厲害的人,他每天夜里都會帶著鄉里的人守在村子的各個路口。”
聞言,劉肥心里踏實了許多,原來夜里走動的人都是自家鄉里的人。
他喝了一口熱豆漿,又問道:“夫子會被人搶走糧食嗎?”
聞言,荊道:“我這里都是書,唯一能吃的除了豆子,就是你上次送來的鴨蛋,除了這些這里什么都沒有了。”
劉肥又是點頭。
每天早晨,劉肥都是第一個到。
可能是昨晚這個孩子也沒有睡好,他比平常來得更早一些。
荊就讓他掃地擦桌打掃課堂。
私下都給他講半個時辰的課,作為回報。
又過了半個時辰,其余的孩子也來了。
不過,今天也有不少孩子沒來,荊也能理解他們沒來的原因,各家都在守著自己的糧食。
現在的劉季就帶著人守在村口,守自己村子的糧食。
一旦賊寇出現,劉季就會帶著人與對方拼命。
這是縣令準許的,也是如今的權宜之計。
以至于,現如今各地都風聲鶴唳,互相警惕著。
今天又有傳聞,說是吳中出現了一支兵馬叛亂,送去軍役的一支隊伍因作亂被秦軍殺了。
還聽聞齊郡狄縣的田氏兄弟起兵造反了,正在與秦軍打仗。
這些消息似真似假的都傳入了中陽里。
近來,劉季口中總是念叨著一句話,要是蕭何在這里就好了。
這也是因為現在的縣令,真的不是一個善于做決斷的人。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慌張跑來。
劉季見到來人問道:“出什么事了?”
那人先是灌下一口涼水,看著此地的眾多老哥哥道:“田氏兄弟被殺了,被瑯琊縣的縣令徐福殺了。”
劉季聽到這個消息倒是神色鎮定。
這發生在瑯琊縣的事與他中陽里無關,相差幾百里地呢。
不過再一想,劉季忽然想到了一個關聯,他與蕭何的來信就是通過瑯琊縣的縣令遞交的。
這場大水過了半個月才消停,當大水退去之后,人們紛紛又回到了田地里勞作。
這些天,劉季每隔三兩天都會看到有秦軍路過。
好似這些秦軍早就有安排,要不是這些秦軍在中陽里以及其余各縣走動,說不定這楚地真就亂了。
而這些秦軍就像是釘子,讓各地的人們不能作亂。
雨季真的過去了,酷熱的陽光再一次照在楚地,當田地也出現了干裂之后的白色。
劉季這才長出一口氣,泗水亭這兩百戶人家躲過了這一劫。
如果當初有一伙匪寇來搶他們的村子,他劉季除了拼命真的別無他法了。
在秦律之下,他劉季要是跑了,他也得死。
好在,那些秦軍很有本事。
而當大水結束的又一個月后,劉季又從縣里口中聽到了一個消息,會稽郡的郡守殷通被秦軍拿下了。
這個消息更與劉季無關了,他家距離會稽郡也太遠了。
不過,向來喜打聽的劉季還是多嘴問了一句話,他道:“這殷通是怎么被抓的?”
縣令嘆道:“皇帝東巡時死了一個博士,這個博士叫做韓終。”
劉季緩緩頷首,狀若極其認真,實則心里滿腹好奇,希望對方接著說下去。
縣令接著道:“秦軍追查到了會稽郡,發現了殷通窩藏殺人的罪犯,參木。”
劉季訝異道:“這個殷通這么大膽?”
“現在好了,人被抓了。”縣令看著眼前幾個亭長低聲道:“你們都記好了,但凡有陌生人來你們村子,一定要告知本縣。”
“是。”
幾個亭長聽了之后紛紛行禮。
其實這個縣令知道也不多吧,劉季看著縣令樹立威信的樣子頗為好笑,但神色上還是嚴肅行禮,要多尊敬就有多尊敬。
離開了縣府,劉季回到了他的泗水亭,繼續他平靜又悠閑的生活。
來到村口,劉季抱著劉肥,捏著兒子的臉蛋,思考著近來楚地各郡各縣確實不太平,自己縣的縣令又自顧不暇。
終于,劉季十分挫敗地嘆道:“要是蕭何在就好了。”
劉肥問道:“蕭何是誰?”
“他是我劉季最好的兄弟,以前他還抱過你,你忘了?”
“孩兒…”
見這個小子是真的忘了,劉季又用力捏了捏兒子的臉頰。
劉肥捂著臉一臉委屈,又無法躲開。
看到一旁正在摘菜的曹氏也是面帶笑容。
抱了會兒這個大兒子,劉季就回家了。
一路上,泗水亭的人們的生活與往常也沒什么變化。
回到家中,呂雉就迎了上來,她問道:“今年看守田地的事,都上報給縣令了?”
劉季換下沾了泥的靴子,道:“嗯,縣令會遞交給郡里。”
呂雉放心地頷首道:“如此一來,郡里的人也該知道你這個亭長盡職盡責。”
有時,劉季有些不喜呂雉的心,這個女人的心很大,她不想她所嫁的劉家一直安于現狀。
當然了,咸陽丞相府下發的升遷令已成了各地官吏魂牽夢繞的東西。
劉季也是一樣。
一家人用飯的時候,劉盈是一邊看書一邊吃飯的。
劉季與大哥,父親坐一桌。
呂雉帶著孩子單獨一桌。
正吃著,劉季將今天在縣里聽到的事與大哥,父親說了。
劉老太公問道:“那是有人向秦軍告發了殷通。”
劉季點著頭,沒多言。
劉家大哥則是一臉的震驚,好似才知道這天下竟然還有這等事。
不管外面的事再亂再大,對劉季而言,家里一切安好,以后他依舊可以快活的生活著。
正當劉季一家人正在用飯的時候,有一隊秦軍從豐邑路過,朝著會稽郡而去。
劉季不知道的是楚地的情形遠比他所想的更緊張,今年的這場大雨造成了一場大水,就因這場水災,導致各地潛藏的楚國舊貴族,似乎都忍耐不住要起兵了。
而且各地還有拒軍役正在逃竄的人。
此刻的會稽郡城門緊閉,城墻上的黑旗宣告著這里已被秦軍控制,在會稽郡外。
項羽看到秦軍將參木的首級掛在了城墻上,他怒目而視就要沖上去。
桓楚伸手按住了就要怒而發作的項羽,可項羽的力氣實在太大,他只是稍稍起身,就讓桓楚按不住他的肩膀,差點栽倒在地。
項梁道:“羽兒,莫要沖動。”
“參木是叔父最好的助手。”
項梁神色嚴肅道:“你一人就像是敵過整座城的秦軍嗎?”
項羽的神色帶著怒意,他當然很想說他可以,但在叔父的目光下,他又忍了下來,一次次重重呼吸著。
項伯道:“這殷通當真是蠢材,怎么就被秦軍查到了。”
項莊也道:“可惜了,我們為了在會稽郡留下來,給了殷通這么多的錢財,現在這些錢財都到了秦軍手中。”
項伯懊惱的一拍大腿,道:“可惜吶,這秦軍怎查得這么快。”
項梁亦是神色狐疑地掃了一眼會稽郡,帶著幾人在雨中走入了人群中,往后他們還要繼續躲躲藏藏而活。
只要殷通交代了他們項氏的事,那么秦軍勢必會在各處搜捕他們。
更可惜他們在會稽郡建立的人脈與關系,會被秦軍全部連根拔起,從此他們叔侄幾人恐怕更難生存了。
項梁怎么都想不明白,秦軍是怎么查到參木就在會稽郡,并且就正好被秦軍抓到了。
始皇帝東巡都過去這么多年了,這些秦軍還在死咬著韓終的命案。
項莊道:“如今想來,當初就不該殺韓終,死了一個博士,秦軍定會死咬不放。”
“在吳中還有人能夠收留我們。”項梁只是這么說了一句話。
叔侄幾人一路走著,再一次沉默不言。
項羽想起了當初在吳中見到的荊,想起了他曾經說過的話。
天邊時而傳來炸雷聲,項羽的腳步依舊,他看著叔父的背影,當初叔父因多疑殺了韓終。
原以為秦軍查不到線索就會放棄,誰知秦軍會追查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