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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天下震動

  火燒欽差,罪不容誅。

  帝王一怒,伏尸百萬。

  以內閣大學士為主審官,吏部、刑部、御史臺、開封府、樞密院三品以上大員相佐的審判結果,傳遍天下。

  一時之間,九州震駭,舉國沸騰!

  縱火元兇,夷滅三族;從犯幫兇,凡三代以內,上上下下或絞刑、或流放、或入教坊司。

  凡兩浙官吏,皆受牽連,有功者貶為小吏,無功者貶為庶人,一生盡毀。

  上至從二品封疆大吏,下至從九品執事小吏,無一幸免!

  更甚者,欲讓兩浙路讀書人,三年以內不得科考;讓兩浙百官,六年以內不得晉升;兩浙一路,更是一舉拆為兩浙東路、兩浙西路,一拆為二。

  判罰之重,波及之大,影響之深,史書罕見。

  朝野上下,為之大震。

  議論蜂起,人言籍籍。

  七月初,陰。

  汴京,文德殿。

  文武百官,有序班列。

  丹陛之上,趙策英撫膝垂手,平和道:“內外百司,可即上言。”

  僅是一剎,就有人立刻邁步走出。

  “陛下息怒!”

  翰林學士沈遘(gòu)一步走出,重重一叩:“臣為兩浙子民,深知火燒欽差,觸犯天顏,實為滔天大罪。國法昭彰,斷無寬宥之理。”

  “然,火燒欽差,禍起一隅。兩浙百萬生民,實為無辜之人。”

  “今,陛下雷霆震怒,罪及三族、牽連百官,已令兩浙震動。臣觀州縣官吏中,不乏清廉自守、勤于政務者,若因籍貫之故,或貶或黜,一生功名付諸流水,恐寒天下士人之心。更有寒窗士子,三年不得科考,無異于斷其報國之路。”

  “長此以往,兩浙文脈恐難延續。十年之后,浙地恐再無可用之才,豈非自損陛下之股肱?”

  “伏望陛下酌情減罰,存一線生機。兩浙百姓,必是叩謝圣恩,頌君圣明!”

  說著,沈遘老淚縱橫,重重一拜。

  “伏望陛下酌情減罰,存一線生機。”

  “伏望陛下酌情減罰,存一線生機。”

  兩浙朱紫,齊齊下拜。

  事實上,于兩浙路百官而言,無論是夷滅三族,亦或是重罰幫兇,都并非是不能承受的事情。

  畢竟,夷滅三族、重罰幫兇,說到底也就局限于一縣之地,并不影響兩浙根基。

  真正讓兩浙百官難以承受的,主要是“百分比傷害”,也即關于上上下下一齊貶官、不得科考、不得擢升、一拆為二的判罰。

  其一,上上下下一齊貶官的判罰,意味著兩浙人可能出現“高官斷代”的現象。

  自古以來,都有“回避”制度一說,為官者都不能在故里為官。

  若是一縣主官,就不能在出生的縣中為官。

  若是一郡主官,就不能在出生的郡中為官。

  若是一路主官,就不能在出生的路中為官。

  然而,相較于必須得為官他鄉的郡、路而言,縣一級的為官者,起碼六七以上都是“本路”的人。

  兩浙路的縣官,大多數都是兩浙人,這也是為何產生郡望的緣故。

  但凡郡望有本事掌控縣官的人選,就能輕輕松松掌握一郡之權勢,時時刻刻影響著知州、同知、通判的決定。

  所謂富貴不走他鄉,不在兩浙路為官的兩浙人,特別是縣官一級,終究是少數。

  如今,上上下下齊齊貶官,縣一級幾乎是一網打盡,也即意味著新、中生代出身兩浙的官吏僅存十之一二,在將來的幾十年,兩浙人絕對會存在“高官斷代”的現象。

  相較于其他富庶之地的六七十人高居廟堂,兩浙路可能一次性就一二十人居于廟堂。

  廟堂上的人一旦少,鄉黨力量就弱,就容易被人欺負。

  其二,三年不得科舉。

  科舉為官的時代,猛地少了一次春闈大試,其中意味自是不言而喻。

  其三,兩浙官員六年不得晉升。

  若說上上下下一齊貶官、三年不得科考影響的是兩浙路的未來,那么兩浙官員就是影響兩浙路的現在,并切切實實的影響了朝堂之上的兩浙路官員的利益。

  六年不得擢升,仕途毀了大半,這誰能忍得住?

  其四,拆分兩浙路。

  相較于無知的普通百姓,朝堂之上的兩浙士人自是知道此舉意味著什么。

  兩浙路拆分,拆的“地域之分”。

  一旦拆開了兩浙路,那也就沒了“兩浙人”的概念,有的僅僅是“兩浙東路人”、“兩浙西路人”。

  兩浙路一拆為二,兩道建制,也就意味著兩浙的鄉黨一下子削弱一半。

  畢竟,鄉黨之所以是鄉黨,就是因為要一起為故里謀求利益。

  而今,一旦拆分為兩路,政治建制不一樣,那自然就不再是鄉黨。

  凡此四點,都是典型的“百分比傷害”,若是真的實行下去,兩浙路起碼幾十年難以抬頭,要想真正的恢復巔峰期,更是幾乎沒可能。

  欽查主官的刀子,著實是下得穩、準、狠!

  丹陛之上,趙策英淡淡向下望去,絲毫不為所動。

  “不準。”趙策英淡淡道。

  “可還有上奏者啊?”

  朝令夕改,遲疑不決,可不是千古一帝該有的表現!

  “陛下!”

  沈遘一驚,連忙道:“先帝以仁治天下,萬民齊頌。昔年太祖立國,亦是嘗謂‘治獄當務寬平’。如今,兩浙之判罰,未免有傷仁和之政。”

  “臣斗膽祈求陛下,凡兩浙與火燒欽差無關之官吏,降低判罰;凡兩浙寒門士子,寬限科考之年限。浙東浙西,水系相連、商賈互通,百年已為一體,強自拆分,恐擾民生,萬不可行拆分之策。”

  沈遘重重一拜:“如此,方為圣君之道!”

  “如此,方為圣君之道!”

  “如此,方為圣君之道!”

  兩浙朱紫,又是一拜。

  丹陛之上,趙策英嗤之以鼻,問道:“什么樣的圣君啊?”

  “文帝、景帝之圣君!”沈遘以為皇帝有了意動,連忙應聲道。

  “景帝?”趙策英暗自抬眉,嗤之不言。

  掉檔次!

  “不準。”

  趙策英擺手道:“都退下吧。”

  “陛下!”

  沈遘不達目的不撒手,連忙道:“臣聞《尚書》有云:罪疑惟輕,功疑惟重。”

  “漢文帝即位之初,除肉刑、廢連坐。渭橋驚馬一案,文帝以罰金論罪,仁孝治世。后世皆謂:三代而后,莫盛于文。”

  “今兩浙一路,若是炊煙漸稀,學子輟讀,官吏垂首,卻比文帝之仁如何?”

  “伏望陛下念及身后之名,以仁政治世!”

  說著,幾十人又是重重一拜。

  丹陛之上,趙策英的臉色就一下子垮了下去。

  什么叫“念及身后之名”?

  意思是不饒恕了兩浙官吏,就是暴君,昏君?

  瞥了一眼記載起居注的翰林起居舍人,趙策英重重向下望去,譏諷道:“以身后之名脅迫于朕,可真是忠臣!”

  沈遘俯首,說道:“還望陛下以仁治政,饒恕兩浙萬民。”

  “放肆!”

  一聲重重呵斥,戶部右侍郎宋懷一臉的怒意,持笏走出,斥責道:“沈遘,爾等是要逼宮嗎?”

  饒恕?

  要是真的饒恕了兩浙路,且置江公于何地?

  “朝令夕改,且置君威于何地?”禮部左侍郎章衡走出一步,附和道。

  “章卿言之有理。”

  丹陛之上,趙策英平和說道:“君無戲言。”

  欽差者,代天巡狩,君王之臉面、化身。

  火燒欽差,罪不可赦。

  重重責罰,本來就是為了震懾四方,維護君威。

  要是有人上奏,就能被逼得君王退步,君王威嚴何在?

  要是就這點壓力都扛不住,那大一統、千古一帝、世宗皇帝的美夢也沒必要繼續做下去,無非是自欺欺人!

  “陛下圣明!”

  宋懷、章衡二人齊齊一拜。

  趙策英望了望兩浙朱紫,龍目偏移,望向幾位內閣大學士:“兩浙路拆分,上上下下官位空缺。安撫使與安撫副使的人選,幾位閣老可上書舉薦。余下的官位,吏部統籌,呈遞到御書房即可。”

  說著,一揮手。

  “退朝——”

  尖銳呼聲,傳遍大殿。

  不少人望了望兩浙路的官員,暗自搖頭。

  官家的性子究竟強硬與否,從歐陽修、呂公著二人逼宮就可窺見一二。

  火燒欽差,官家態度如何,從主審官的人選是江閣老亦是可窺見一二。

  從江閣老主管欽查的那一刻,兩浙路的結局,就已經注定!

  皇帝讓內閣大學士舉薦兩浙東、西路的主官,讓吏部統籌官吏任選,毫無疑問是要讓其他人瓜分兩浙路,硬生生的達成兩浙路一拆為二的目的。

  “陛下,陛下!”沈遘心頭大駭,連喚了幾聲。

  拆分兩浙路,這怎么行呢?

  一抬頭,丹陛之上早已沒了趙策英的身形。

  幾位閣老,則是不聲不息的聚攏起來。

  幾位閣老中,并沒有兩浙人。

  對于幾位閣老、乃至于朝堂文武百官而言,兩浙遭到重罰,更多是卻是欣喜。

  畢竟,上上下下都貶了人,甚至建制一拆為二,自是得有人去填。

  不一會兒,文武百官,相繼退去。

  御書房。

  主位,趙策英手持一份名單,觀閱起來。

  凡是名單上的人,都是受內閣大學士舉薦的主官人選。

  安撫使,從二品。

  安撫副使,從三品。

  兩大官位,都是紫袍大員。

  這也即意味著,有資格被舉薦上來擔任安撫使與安撫副使的人,本身也得是三品大員,亦或是非常接近三品大員的正四品。

  這樣的人,單一的某位閣老手下也就不足兩手之數,自是不難舉薦。

  戶部右侍郎,宋懷。

  司農寺卿,汪輔之。

  吏部左侍郎,陳薦。

  刑部左侍郎,王安石。

  一道道名字,依次望過去。

  王安石!

  趙策英瞇著眼睛,注目了幾眼。

  旋即,起身走向書架,尋找起來。

  約莫十息,幾道關于變法的奏疏,落入手中。

  《上呈官家變法三策》

  《冗兵、冗官、冗費之論》

  《陳變法之策示下》

  無一例外,都是王安石的奏疏。

  自上奏以來,王安石從未得到半點回應,以為是皇帝不重視。

  殊不知,這幾道奏疏都屬于“留中不發”的行列。

  不是不回應,而是時機不合適。

  僅是望了幾眼奏疏,趙策英就沉吟起來。

  變法!

  事實上,登基約莫幾十天,他就有了變法的意向。

  彼時,戶部呈遞的財政奏疏,著實是讓人為之一驚。

  一年的賦稅,約莫三四千萬貫,單是邊軍消耗、官吏俸祿就耗費一半,也即兩千萬貫左右。

  反觀慶歷和議、檀淵之盟兩大喪權辱國的盟約,一年也就耗費兩百萬貫左右,甚至都不到冗兵、冗官的零頭。

  由此觀之,“三冗”是何其駭人。

  為此,江卿與他,君臣二人說過變法的問題。

  可惜,那時登基不久,江卿以“根基不穩”為由,建議他熬一熬。

  “嘖!”

  趙策英負手,踱步起來。

  本來,新帝登基,的確是該熬一熬。

  可凡事計劃趕不上變化,短短一年的時間,借著拓土、廢后兩件事,他已經徹底掌握了兵權、政權。

  這一次,以內閣大學士代天巡狩,重懲兩浙路,更是震懾四方。

  變法,似乎也并非不可行吧?

  沉吟著,趙策英有了決意,緩步走向書案。

  執筆,落筆。

  不一會兒,一封書信,就此書就。

  “著人,傳于江卿。”趙策英吩咐道。

  王安石,僅僅是讓他想起了變法一事。

  真要變法,還得是江卿!

  甚至,究竟變法與否,都得著重考慮江卿的意見!

  “諾。”司禮掌印太監連忙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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