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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搬出太廟

  御書房。

  文墨井然,典籍環列。

  趙策英手執書法,徐徐誦道: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好,好啊!”

  趙策英連連點頭:“以子川之功績,著實是貼切!”

  江昭連忙持手一禮,說道:“立心、立命、繼絕學、開太平!孔圣人尚且難以達成,更遑論后繼者?”

  “張載贈予之箴言,實為千古人杰之莫大追求,臣不敢受之。”

  “以臣之見,不若掛在國子監,養學子之大志。”

  趙策英沉吟著,向下望去。

  千古人杰之莫大追求,不敢受之!

  既是莫大追求,自是希望受之,可偏偏說不敢受之。

  一句話,盡是矛盾,可見江昭心中糾結萬分。

  不過,一點也不奇怪。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就這幾句話,凡是意在千古流芳之人,誰能不為之觸動?

  但凡有點欣賞水準,就知道張載獻上的幾句箴言究竟是何其不凡。

  不管是不是假大空,反正格調上就相當之高。

  一旦受之,傳遍天下,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一道佳話。

  甚至,都有可能成就千古佳話。

  畢竟,這幾句話實在是太“高大上”。

  千古佳話,要說江昭不想受之,那絕對是假話。

  須知,一道千古佳話,足以拔高文臣一生之評價,讓其聲名千古傳頌。

  自古及今,不少頂級文臣,就是因為缺少了一道足以流芳千古的佳話,所以才以難被后世之人所熟知。

  這一點,也即諸葛亮和王猛的區別。

  作為“三顧茅廬”、“三分天下”佳話的主人,諸葛亮的聲名傳頌度,可謂是千古文臣第一流。

  凡是讀書人,人盡皆知。

  反觀與之水平相差不大的王猛,被譽為“功蓋諸葛第一人”,差一點就相助君王實現大一統,功績之高,無可置疑。

  但,若是論起聲名傳頌度,王猛卻近乎是“歷史小透明”一樣的存在。

  甚至,可能都難以與有著“曹沖稱象”佳話的曹沖相媲美。

  這就是一道千古佳話的莫大作用。

  如今,一道可能成就千古佳話的書法獻上,江昭絕對是想要受之。

  但可惜,還真就不能立刻受之。

  立心、立命、繼絕學、開太平,就連孔圣人都未曾真正的達成。

  若真是堂而皇之的受之,無疑是有“驕縱自傲”之嫌,恐遭世人譏諷。

  即便沒有遭到世人譏諷,也有可能產生“功高震主”之嫌,一樣是壞事。

  這也是為何江昭的一句話充斥著糾結的緣故。

  “掛在國子監嗎?”

  趙策英了然,暗自滿意,點頭道:“可。”

  為人臣者,在乎名聲,這無疑是一等一的好事。

  但凡在乎名聲,那就肯定得忠于君王、忠于社稷!

  “拜謝陛下。”江昭躬身一禮。

  趙策英撫膝,手中書法傳給司禮掌印太監,旋即道:“子川曠世奇才,未必不能受此箴言。”

  “他年,助朕蕩平寰宇、一匡天下,自可立心、立命、繼絕學、開太平!”

  “子川,未必不能是千古第一臣!”趙策英大手一揮,重重道。

  這餅,有點太大了吧?

  江昭垂手,一副憧憬的樣子:“臣,惟愿效忠官家,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

  “以官家之文韜武略,定能一統天下,開創盛世,號令八方。”

  “嘶!”

  開創盛世?

  趙策英心頭一凜,連忙道:“你我二人,君臣攜手,定可大一統,開創盛世!”

  說著,趙策英不免憧憬起來。

  一旦實現了大一統,作為大一統王朝的“開國皇帝”,他絕對是妥妥的千古一帝!

  要是開創盛世,那就更是不凡。

  先帝駕崩,太、高、世、中幾大謚號,“世”字可是被特意留了下來呢!

  千古一帝!

  世宗皇帝!

  開創盛世!

  這絕對是千古流芳。

  僅僅是幻想一二,就足以讓人心生期盼。

  江昭望了一眼,嘖嘖稱奇。

  君臣二人,相互畫餅,簡直是左腳墊右腳。

  都還偏安一隅呢!

  這就千古一帝、千古一相、開創盛世了?

  “咳!”

  江昭輕咳一聲,平和道:“近來,反對廢后的聲音越來越小,內閣亦有不小變動。”

  “曾公亮致仕,文彥博入閣;歐陽修貶謫,韓絳入閣;張昇致仕,唐介入閣。”

  “若是算上臣,便是足足更替了四人。”

  “以臣之見,或可正式定下廢后一事。”

  趙策英抬眉,眼中憧憬微斂。

  沉吟著,面露期許,點頭道:“趁此機會,合該將廢后提上日程。”

  廢后一事,就算江昭不提,他也會主動說起。

  一則,皇后幾次犯錯,毫無母儀天下之風范,著實是觸犯了他的底線。

  以他的性子而言,既是下定了決心,那就不會輕易動搖。

  畢竟,區區皇后而已,又不是江卿!

  二則,一旦廢后,就能趁著機會貶謫一撥人,擢拔一撥人。

  此次,反對廢后的文臣,起碼有五六十人,也即三四成左右的文臣。

  就規模而言,已是相當之大。

  一旦清洗一波,無疑是有助于他掌握朝政。

  邊疆肅清,開疆拓土,施恩了相當一批武將,顧廷燁、張鼎、鄭曉幾人,也即勛貴三巨頭的代表人物,王韶則是“野生武將”的代表人物。

  有此幾人,足以助他徹底掌握兵權。

  如今,趁著廢后的機會,擢拔一批人,就可趁勢掌握朝政。

  一旦兵權、朝政盡握手中,皇位自可穩若泰山!

  “諾。”

  江昭持手一禮:“微臣告退。”

  特意入宮,主要還是為了解決“橫渠四局”的問題。

  廢后已成定局,僅是順帶著說一說。

  約莫幾息,江昭退去。

  趙策英呼了口氣,拾起一道奏疏觀閱。

  要成為千古一帝,除了倚仗江卿以外,本身也得撐得住事才行。

  “楊武案?”

  僅是望了一眼,趙策英就為之一詫。

  什么樣的案子,竟是有資格呈遞御前?

  六月初,文德殿。

  文武百官,有序班列。

  丹陛之上,趙策英撫膝平視,徐徐道:

  “內外百司,可即上言。”

  不少反對廢后的人,就要持笏走出,一道平和的聲音卻是響起:

  “微臣江昭,有奏。”

  僅是一剎,文武百官,齊齊注目。

  江閣老,要下場了嗎?

  不時有反對廢后的人,相視一眼,暗道不妙。

  同簽樞密院事王世平背生冷汗,手腳微抖。

  這江子川,怎么突然下場了呢?

  都不通知一聲的嗎?

  這跟老母親的縱橫謀劃,好像不太一樣啊!

  丹陛之上,趙策英向下掃視,望向一些反對廢后的臣子。

  足足六十余天的爭議,哪些人跳得最歡,他都有印象。

  江昭持笏,躬身一禮,徐徐道:“啟奏陛下,皇后為六宮之主,當以‘坤德’為范,承宗廟、母儀天下。然今皇后干預朝政,妒忌成性,舉止失儀,有違祖制;此非獨失婦德,更亂后宮綱紀,動搖國本。”

  “為正禮法,安社稷、順天意。伏望陛下,下詔廢后!”

  話音一落,凡是支持廢后的臣子,齊齊下拜。

  附和之聲,不絕于耳。

  僅是一剎,就幾乎下拜了六七成的人。

  其中,不乏一些本來持反對態度的人,毫不遲疑的下拜。

  內閣大學士入局,無疑是一種強烈的政治信號。

  這個時候,凡是反對,都是找死!

  大相公韓章走出,持手一禮。

  余下五位內閣大學士,相繼附議。

  官家廢后之心,幾乎人盡皆知,反對根本沒有意義。

  特別是幾位入閣不久的“新人”,幾乎是毫不動搖的支持廢后。

  作為入閣以來的第一道重大決議,他們不可能跟皇帝對著干。

  六位內閣大學士,齊齊支持廢后。

  大局已定!

  不少尚在觀望的人,連忙下拜,持笏附議。

  約莫十余息,大殿上下,僅有幾人站立。

  “不可。”

  “皇后正位中宮,乃宗廟所定、天下所瞻,其位關乎國本,不可輕動。”齊衡持笏,堅持道。

  “衡兒!”齊國公低呼一聲,心頭暗慌。

  這會兒怎么能站出去呢?

  丹陛之上,趙策英向下掃視。

  僅有幾人站立,注定影響不了大局。

  “準!”

  趙策英揮袖道:“著皇后高氏,降格華妃,長居瑤華宮,法號“安素”。”

  一言,定下結局。

  “陛下圣明!”

  文武百官,齊齊下拜。

  趙策英頷首,目光向下移去。

  最終,注目于一紫袍大員。

  “王世平。”

  王世平一望,心頭大慌。

  單獨點名?

  為何啊?

  “臣在。”顧不得什么,王世平連忙爬出班列。

  文武百官,齊齊悄然注目。

  王世平,為何被單獨點名?

  莫非是官家考慮到了王老太師的貢獻,要單獨給予特殊待遇?

  “王老太師,曾為朝廷重臣,其功績朕亦銘記于心。”

  趙策英開口,一副失望的樣子:“然其后人,罔顧國法,肆意妄為,罪不可赦。近來,單是王氏一門的罪行彈劾,就有足足幾十道。”

  王世平一懵,幾十道?

  “王氏一門之惡行,損害朝綱,罄竹難書,著實是讓祖宗蒙羞!”

  “啪!”

  說著,趙策英面有怒意,猛地一拍龍椅扶手:“朕今日,便要為天下人討回一個公道,為祖宗正名!”

  “王老太師雖已作古,但王氏一門如此不堪,其牌位又怎能繼續置于太廟,享受歷代先皇恩澤?”

  “著令,配享太廟庭者,削減一人。”

  “即日起,王祐之牌位移出太廟!”

  一聲落定,滿朝嘩然!

  “這,幾百年唯有了吧?”

  “移除太廟,會否罰得太重?”

  “這純粹是得罪了某人,罰的重也實屬正常。”

  “自古及今,移除太廟,實屬罕見啊!”

  文武百官,議論驟起。

  無它,實在是“移除太廟”之罰,太過罕見。

  漢時,太廟制度尚不完備,幾乎都是君王移除太廟,沒有被移除太廟的臣子。

  唐時,單論臣子,僅房玄齡、武士彟二人被移除太廟。

  房玄齡是受了兒子房遺愛的牽連,其子與高陽公主一齊謀反,因而被移除太廟。

  武士彟為武則天之父,武則天登基為帝,追尊其為“太祖孝明高皇帝”,配享太廟,然李唐復辟,武士彟的帝號被奪,移除太廟。

  除此以外,五代十國的一些不穩定的政權,也存在太廟祭祀一說,但無一例外,都是隨著政權更替而被移除太廟,而非常態下的移除太廟。

  也就是說,長時期存在太廟祭祀的王朝,僅僅兩位人臣被移除太廟而已。

  要是考慮到武士彟是受追封為帝的緣故,也就余下房玄齡一人,可謂相當少見。

  究其緣由,無非兩點:

  其一,配享太廟的臣子本來就少,被廢的可能性自然就低。

  其二,一般得是子一代犯了大錯,影響父一代,才有可能讓老父親移除太廟。一旦到了孫兒一代,就幾乎不存在移除太廟一說。

  畢竟,子一代可以說是“教子無方”,孫一代就不存在“教孫無方”一說。

  兩相迭加,遍觀史書,移除太廟者僅寥寥一人爾。

  如今,竟然有了第二位。

  太師王祐!

  “陛下!”

  “陛下恕罪!”王世平臉色漲紅,悲哭道:“陛下,臣父追隨先帝,定策輔國、執政天下。先帝念其微勞,特許配享太廟,此乃家族殊榮,亦為朝廷勸忠之典范。伏望陛下念先帝舊恩,留臣父靈位于太廟一隅,勿使功臣寒心。”

  王世平連連叩首。

  配享太廟庭,這可是王氏一門最大的榮耀。

  如今,怎能一次站錯隊,就剝奪移除呢?

  僅是一剎,就有人俯跪而出,一齊求情。

  俯首求情者,聲勢浩大。

  不一會兒,已有足足六七十人。

  丹陛之上,趙策英望了兩眼,面露了然。

  一眼望去,俯跪求情者,幾乎都是“反對廢后”的人。

  究其緣由,自是擔心“判罪”的問題。

  賞罰一事,一向與“首賞”、“首罰”有關。

  首賞較好,也即意味著余下的賞賜較好。

  首罰較重,也即意味著余下的判罰較重。

  如今,廢后一事,竟然牽扯了移除太廟,無疑是一等一的重。

  這,如何不讓人惶恐?

  趙策英淡淡望了一眼。

  巧了,這一次還真就判罰不輕。

  反是曾經站出來反對廢后的,不管有沒有跳到支持廢后的行列,有一個算一個,都貶!

  “君無戲言!”

  一言落定,趙策英大手一揮。

  “散朝——”

大熊貓文學    知否:我,小閣老,攝政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