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一百八十五章 王安石要變法?

  江府,正堂。

  正首,江昭面色平和,口抿清茶。

  下方,一人著紅袍,面龐方正,膚色黝黑,身材高大魁梧,體格甚是健壯。

  銳利的目光,堅毅的下頷,讓人印象深刻。

  不過,其一身衣袍垢而不浣,面垢不洗,頭發蓬亂。

  邋遢的形象,無疑是讓人心中生起的好感頓然消失。

  要是不披上紅袍,任誰也難以想象這竟然是一位正四品的實權文臣。

  大理寺少卿!

  江昭抬眉,問道:“王少卿執掌大理寺,主司法職責,一向是政務繁忙,特意登門拜訪,所謂何事?”

  于他而言,王安石自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可從客觀事實上講,兩人并不熟絡。

  近些年,兩人也就兩三次交集。

  一次是“好圣孫”時期,江昭向先帝稱述立儲之法,王安石恰好入京任職館閣校勘,兩人初次見面,相互禮貌問候,行了一禮。

  一次是為五位宗室授課,作為詹事府詹事,江昭主管宗室的授課事宜,為宗室傳授經史、時政之道,王安石負責講授王道思想。

  兩人都是為宗室授課,偶爾也有過一兩次見面,相互禮貌問候。

  除此以外,兩人并無任何近距離交集。

  說到底,一人是韓系欽定的下一任黨魁,一人是文彥博、曾公亮一脈下任黨魁的有力競爭者。

  二者都不是一路人,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下首,王安石斟酌道:“近些年,戶部賬務時常入不敷出,財政已然是出了問題。不知江尚書,有沒有關注這一點?”

  江昭點頭,僅是一言,他就猜到了王安石為何而來。

  為了改革!

  王安石,的確是難得的改革者。

  “戶部賬務,入不敷出,已有二三十年之久。”

  王安石目光炯炯,分析道:“單從稅收而論,相比起太宗皇帝、真宗皇帝執政之時,稅收數額已然是大大增長。特別是商稅,已是達兩千余萬貫。

  然而,戶部卻是越發入不敷出,究其緣由,無非是消耗太多。關鍵點,就是冗兵、冗官、冗費問題。”

  江昭不置可否,問道:“王少卿,就是為此而來?”

  “正是。”王安石面色鄭重:“江尚書為官家信臣,想必也能察覺出官家乃是胸有宏圖大志之人。”

  “自太祖皇帝創下基業以來,已有百年國祚。其間,實在有太多貪腐之事。”

  王安石從袖中一掏,一頁宣紙,以及一沓賬簿被拖了出來。

  他伸手一揚,一沓賬簿就遞了過去:“截至目前,吏部登錄在冊的官員已有二萬四千余人,小吏更是不知幾何。兩京一十四路籍兵更是達百十萬人。

  單是官員、籍兵一年的消耗,便是兩千余萬貫錢財,幾乎是商賈一途的全部賦稅。”

  王安石痛心嘆道:“士農工商。士人不賦稅,巧工賦稅少,唯余農、商是賦稅的大戶。可商賈辛辛苦苦一年的賦稅,竟是堪堪只夠官吏、士卒一年的消耗,何其嚇人?”

  “逢此時節,若不思變,便是亡國之兆。”

  江昭目光微揚,這是真敢說啊!

  王安石繼續道:“江尚書外放三年,曾有熙河開邊之舉,料來定是有胸有大志之人。”

  “近來,王某轉輾反側,徹夜難眠,心下有意效仿商鞅改革弊政,中興江山社稷。”

  “不知江尚書,亦有改革弊政的氣魄否?”王安石舉目望去,激動之色難掩。

  男子漢大丈夫,誰不想名垂青史?

  不管是從為公為國的角度,亦或是為私為名的角度,他都要改革!

  “改革弊政?”

  江昭念了一聲,沉吟道:“若是該改,自然會改。”

  話音未落,王安石面色大動。

  江昭是誰?

  禮部尚書,先帝、新帝的信臣。

  要是他都肯改革,那實行新政的可能性無疑大大提高。

  穩啦!

  話音一頓,江昭安撫道:“然,改革之策并非易事,凡事都得從長計議。”

  一瞧王安石激動的面色,江昭就知道他心中已經憋了許久。

  甚至,可能都已經擬定出了不少新政的政令。

  不過,改革并非是過家家,萬事都得以慎重為主。

  否則,一旦適得其反,便會使得處境更為艱難。

  歷史上,王安石變法,本意自是上佳。

  可事實就是,變法過程太過急切,甚至滋生為黨爭。

  順應變法者,無論有德才否,都是一步登天。

  不順應變法者,即便再是沉穩持重,也是貶謫下放。

  這樣的做法,結局就是滋生一批“改革派貪官”。

  借著改革之名,撈得比誰都狠。

  一場改革,百姓可謂是越發苦楚。

  就連王安石的名聲,也是千年以后方才有所好轉。

  關鍵,王安石的名聲差并非沒有道理。

  失敗的改革,造成的破壞簡直比奸臣還嚇人。

  區別就在于,改革還有改革精神值得稱頌。

  “江尚書,且一觀此法。”

  王安石可管不了那么多。

  他就知道,江昭有意變革!

  一頁褶褶巴巴宣紙,傳了過去。

  江昭取過,舉目望去。

  宣紙上是兩道變法內容,一名青苗法,一名市易法。

  青苗法,核心是讓朝廷放貸。

  農耕時代,收成相對晃動,可能上一年豐收,下一年就是欠收。

  一旦欠收,百姓手中的糧食就不夠上交賦稅,往往就涉及向民間大戶借錢。

  高利貸,九出十三歸,價格自然是不菲。

  并且,借高利貸還存在風險,要是下一年也欠收,百姓就可能走投無路,唯有賣地求存。

  青苗法的核心,就是以較低的利息向民間放貸,避免存在賣地求存的情況。

  市易法,核心是朝廷出手調節物價。

  一些物資,可能上一年不稀缺,下一年就市場短缺,貴到平民百姓買不起。

  市易法,主要就是讓朝廷在物資豐富的時候大幅度收購,從而適當拔高物價,并在物資稀缺的時候賣出去,從而適當降低物價。

  兩相結合,維持物價平穩。

  江昭認真觀讀,王安石則是靜靜的等候。

  約莫半柱香,宣紙還了回去。

  江昭并未表態,反而問道:“王少卿為何不找曾閣老,亦或是文太傅,反而來找江某?”

  涉及變法,肯定是志同道合的人一起。

  不過,最好的辦法還是找黨魁觀望一二。

  要是黨魁認為可行,那就不必自己單獨出來找志同道合的人。

  奏疏呈遞上去,皇帝下令實行改革,自會有志同道合的人向上靠攏。

  相比之下,一個一個的找,效率無疑是低得嚇人。

  因此,唯有一個真相:

  王安石的變法,曾公亮和文彥博都是持否決亦或是觀望態度!

  王安石面色閃過一絲不自然,嘆了一聲,并未否認:“曾閣老性子持重,以穩為主,文太傅亦然。”

  “江尚書深得官家信任,王某便厚著臉皮登門拜訪。”

  “若是江尚書肯將此法呈奏陛下,改革弊政之事,必可施行。”

  說著,王安石面露期許。

  一樣的政令,不同的人呈奏上去就是效果不一樣。

  小閣老呈奏上去,那叫憂國憂民。

  大理寺少卿呈奏上去,那叫信口雌黃。

  正四品,也算是排得上號的官員,可終究沒有身披紫袍,談論起國政,未免有些不夠格。

  相比之下,江昭無疑適合不少。

  “小”閣老!

  越是往上攀爬,越是清楚江昭的可怕之處。

  既是寵臣,還是能臣、賢臣。

  關鍵,他走的還不是幸進路子。

  江昭走的是正統文官路!

  幾種情況一結合,影響力無疑是非常嚇人。

  主位,江昭了然點頭。

  王安石分量不足,特意拉著他入局。

  一旦他入局,那韓大相公肯定支持弟子。

  但凡皇帝胸有氣魄,改革也就成了大半。

  江昭微嘆:“王少卿,你這性子也太急了。”

  搖搖頭,江昭解釋道:“新政實行,本質上還是得靠人。”

  “官家初登基,根基不穩。江某也僅是二品官身,并非是最有權勢的一批人。”

  “改革之計,不可一蹴而就,還是徐徐圖之為好。”

  “甚至,要不要改革,都不一定。”

  要想改革,起碼得皇帝與內閣齊心。

  換而言之,起碼得有大學士堅定不移的支持改革。

  起步階段,就得集權!

  唯有集權,才能更好的貫徹政令。

  最好的搭配就是宰輔大相公與皇帝齊心,一齊施行改革。

  當然,這種“宰輔大相公”是有真正班底門生的百官之首,類似于韓章,而非揠苗助長、有名無實的空殼子大相公。

  就算是要改革,起碼也得熬上幾年。

  熬到小閣老變老,去掉“小”字,熬到新帝根基穩固。

  否則,一切都是紙上談兵。

  “另外。”

  江昭善意提醒道:“政令施行,不單得考慮效益,也得考慮后果。青苗法、市易法,頗有弊端。”

  青苗法、市易法,短期內肯定見效。

  可時間一長,官員為了政績,就會逼著百姓貸款,青苗法就成了禍害。

  市易法,本質上是為了維護市場秩序,可一旦官商勾結,市易法反而成了商人壟斷的保護傘。

  王安石面色一滯。

  小閣老有進取氣魄,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不足三十歲的年輕人,氣血旺盛,身居高位,絕對是有意改變大周的政治格局。

  否則,也不可能有開疆拓土的舉動。

大熊貓文學    知否:我,小閣老,攝政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