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大將軍。”
金鱗衛指揮使王全忠雖然已經一條路走到黑,全心全意追隨公主府,此時知道陸無病的到來,仍然面色忐忑,連忙上前見禮。
倒是黃承宗這老太監,全身洋溢著殺機,眉間全是毅然決然:“奴婢早就等著這一天,昏君不干人事,成天躲在養心殿里禍害民女。
通天觀的妖道更是極盡讒言,胡作非為,大離江山有此兩人存在,哪有不滅的道理?”
他也帶了左右內衛整整三千人趕來,里三層外三層的布防,矛鋒向內,顯然是要孤注一擲。
時至如今,他內心深處怎么想不重要,表面上,卻是恨不得早點讓老皇帝姬九鳳歸天。
眼看著朝廷經過整治之后,一派欣欣向榮的模樣。
就算是黃承宗這種,對治理天下沒什么概念的大太監,也依稀覺得,有陸無病出手,大離可能還有救。
至于忠心誰,不忠心誰。
那還用多想嗎?
不說新認的主子神威蓋世,就說他手中還有著能讓機兒長出來的秘法,那可是能讓他這種不男不女的貨色,重新做一個男人的機會。
有著這個念想,就算是掉腦袋的活,他也死心塌地,一條道走到黑。
還是心甘情愿的。
“很好,等此事了結,再給你治上一治。”
陸無病面色溫和的鼓勵了一句。
喜得黃承宗差點沒跳起來。
“奴婢愿為前鋒,拿下昏君,救出天星宗幾位弟子。”
他信誓旦旦的拍著胸膛,只覺全身都是力氣。
“末將亦愿沖殺在前。”
王全忠一看壞了。
剛剛底氣不足,被老太監給搶了先。
金鱗衛的地位如何,終究還要看自己是否舍得拼死。
關鍵時候,可不能落于人后。
“行了,這里也沒有外人,不用裝腔作勢。
通天觀五氣道人成名日久,武藝強橫,手段玄奇,與大圓光寺法源和尚兩人,一道一僧,分庭抗禮,非爾等所能應付。
你們兩個,帶兵守住養心殿四周,以防漏網之魚擾亂京師。對了,公主那里沒有多說什么吧?”
想到公主,陸無病搖了搖頭。
按理來說,這最后的奪權收官之時,應該讓她在場。
也為這些年來的恩恩怨怨,劃個句號。
但這事怎么說呢?
無論小公主姬文秀心中到底如何想法,她家娘親是不是姬九鳳暗暗逼迫而死。她終究是繼承了姬家的骨血…
這種以女欺父的行為,還是能免則免,說起來終歸不太好聽。
也不能給天下人開了一個壞頭。
“小蘭師姐,心竹師姐,要跟就跟著吧。天星宗三十年前的那場恩怨,也該了結了,你們跟來,算是做個見證。”
陸無病緩緩向前。
兩女一人捧琴,一人執劍,重重點了點頭,跟在身后。
“來者止步。”
殿門緊閉,門前四個執戈衛士冷喝道。
“天下都已經這個模樣了,竟然還有看不清形勢的蠢貨。不得不說,皇權深入人心,做狗都做習慣了。”
一道白光閃過。
四位著甲執戈衛士,連看都沒看清楚,已然喉嚨冒血,倒伏在地。
陸無病看都懶得看一眼,身形微晃,就已到了門前,一掌輕輕按落。
大門轟的一聲,化為千萬碎片,向內橫掃。
他精神感應,早就發現,門后布著一支伏兵,約有兩百余人。
被大門碎片倒卷,立在前方數十人,一片慘嚎,倒在血泊之中。
已經被打成了篩子模樣。
陸無病從人群中穿過,一路前行,身邊有著衛士沖上前來,在琴聲和劍嘯之中,如同麥子般,大批倒下。
卻是身后跟著的歐陽蘭和沈心竹兩人出手了。
“綁來的女子在哪?”
陸無病抬眼望去,就看到殿內一個身著白色中衣的長臉中年,正在撕扯著一個少女的衣服。
這中年人似乎對四周發生的事情沒有感知似的,只是面色狂熱,念叨道:“道長,朕能控制血脈之力了,這次一定功成。”
旁邊一個長須高冠的黑袍道士,輕哼一聲,沒有理會榻上的長臉中年說的什么話,也沒有在意倒在血泊中的一些衛士,只是吩咐道:“有老鼠闖進來了,金靈、銀靈,處理掉。”
“是,師尊。”
兩個青年臉色兇狠,一人捧著瓶子,一人捧著拂塵,腳下輕踏,拉出殘影沖近。
伸手一揮。
“咦。”
陸無病感覺到一股熱意和寒意,撲面而來。
體內生機涌動,把這股奇異波動抵消。
“原來是你們的在作怪。”
他也懶得問詢對方到底是什么身份,抬手一拳打出。
養生殿微微晃了晃。
身前撲來的兩個年輕道士,身形在半空中突然爆開,無數血雨四濺。
拳力破空,打爆兩人之后,立即消泯在空中,不多不少,剛剛合適。
“通天觀,五氣道人。”
陸無病看向大殿之中的長須道人,搖了搖頭。
在他的感應之中,這位老道士,身上氣息雖然強橫,卻是陰冷到了極致,并未能把全身氣血修為全都收斂。
這種情況,應該是連歸真境都沒達到。
修為不夠,那他為何會如此信心滿滿,自信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能翻盤呢?
要么,就是無知妄人,要么,就是有著什么底牌。
“殺。”
身邊一個頂盔貫甲的壯漢,一槍如龍挑來。
氣勢恢宏,煞氣沖天。
陸無病揮袖微拂。
一縷柔勁裹在槍刃之上,槍身轟然劇震,倒射而出。
哧的一聲,就從武將的胸膛穿過,余勢未衰,穿過三人軀體,倒插大柱之上,嗚嗚震蕩個不停。
“護駕,護駕。”
一個老太監,舞著長劍疾沖而上,身后七八個身影飛騰撲上。
剛剛撲到一半,就見眼前漫天流光。
哧哧哧…
七八道身影轟的一聲,齊齊跌落地面,喉嚨冒血。
老太監頭顱落地,花白頭發染得腥紅一片,眼肯瞪圓,兀自不敢相信。
“你是誰?”
高冠老道士眼神終于慎重,皺眉看向陸無病。
“哈哈,我是誰?問得好。”
陸無病搖頭輕笑,真是洞中不知春秋,世上已千年。老道士也不知道與皇帝在想什么,完全沒有理會外界的事物。
陸無病沉心正意,神意無孔不入,掃過老道士和姬九鳳身上,就發現,兩人的血脈波動,幾乎一致。
有些不同的是,老道士身上六道氣息周游飛騰,隱隱有著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
而老皇帝姬九鳳身上,卻是一道紅光,照徹周身,仿佛不滅火焰般,一直燃燒。
竟也給自己帶來一些危險感覺。
“罷了,我在思索個什么勁,拿下來不就知道了。”
陸無病長劍出鞘,一劍點出。
四周光線似乎全都被吸扯一空,變得昏暗黑沉,只余一點流光,虛虛刺到老道士身前。
他此時生機圓滿,體魄奇強,對于身體內每一點力量,已是掌控入微,不虞絲毫泄漏。
以至于,出手劍光看起來竟然沒有太多威脅。
老道士冷然笑道:“雕蟲小技,也放光芒。”
他一掌印出,掌分六彩。如煙如霧般的光芒,向著陸無病當頭拍到,另一手卻是拂塵輕擺,纏鎖劍光。
此人反應也是極快。
攻守兼備,出手就是神妙招式。
陸無病只覺心頭微微一熱,緊接著全身顫栗,打了一個冷顫,氣力就弱了三分。
隨著生機一動。
這股奇異的虛弱感,立即消失不見。
然后,他又發現一個有些古怪的現象。
自己的劍光刺在指塵絲網之上,就像是刺入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力量竟然落不到實處,更是有著一種奇異的力量,引得自己腳下虛浮,身軀微微搖晃。
“有趣。”
陸無病手腕劍光微震,已是斬斷十來根白絲,心中一動,收斂九成力道,與拂塵拆起招來。
‘這其實是一種劍術。’
陸無病劍式連變,須臾間連刺老道士三十六處大穴。
就見拂塵光影晃動,揮舞之中似乎結成了陣圖,有著風雨生成,又有陰陽變化,時而爆裂如火,時而寒冷如冰。
劍意劍勢也跟著急變,竟然堪堪鎖住了自己的劍招。
“原來,這才是你的依仗,可惜,可惜身具至寶,卻參悟不透。有絕世劍法在身,也練得稀松平常。”
陸無病哈哈大笑一聲。
再不拆招,對方以拂塵作劍,掌演六氣回環,全是高妙之極的招法妙法。
打起來,威力卻不見得多么強橫,無論是真元,還是力量,比起老和尚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不過如此而已。
陸無病劍光突然閃亮,速度暴增十倍。
嗖的一聲,長劍自拂塵塵網攔截之中竄出,從老道士懷中挑出一片小小金箔。
劍勢一轉。
劍光已然消失在空中。
下一刻,劍光再現,老道士的六陽魁首,已然飛上半空。
“好快的劍。”
老道士只來得及喊了半聲,無頭軀體已然栽倒。
“反抗者,全都殺了。”
身后大片金鱗衛涌入大殿。
陸無病冷然下令,劍光并不停留,席卷向姬九鳳。
眼前只見一具火焰鳳凰虛影剛剛成形,就要撲落,已被劍光一斬,化為漫天火星。
長劍游動,在姬九鳳的哀嚎之中,斬斷他的四肢,同時,一點寒光點在他的丹田小腹處,把全身火焰真氣全都點散,震碎他全身經脈。
看著姬九鳳如同死魚一般,眼淚鼻涕都痛得流了出來。
同時,眼睛也仿佛恢復了清明。
陸無病一點也不在意。
“把這昏君收押入監,暫時看著,不要讓他死了。”
通天觀老道士極意三境的先天修為,在他的手上本來走過幾招,多加比劃,他也只是想要看看對方拿手的本事,學一學看一看。
至于姬九鳳,此時堪堪達到先天實境,更是急功近利,練差了功法,被火鳳真氣燒壞了腦子。
要對付他,更是沒有任何難度。
只不這,想著姬家王室,很可能還有一個鳳王躲在不知道哪個角落。
對方很可能憑借著血脈感應,知道自己的后輩重要子孫,是不是出了問題。
因此,在北周入侵的當口,暫且留姬九鳳一命,防止殺了此人之后,又生變故。
鳳王身為天下八王之一,雖然也是到了暮年,但誰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會不會有什么了不得的底牌。
雖說以陸無病如今的修為實力,要對付天下八王,也不是不可以。
終歸是沒試過,暫時緩一緩為好。
昏君姬九鳳,斷手斷腳受盡苦楚,比死了也要更好一些。
看著剛剛捉來,全身如同火燒般隱隱肌膚泛紅的十位少女。
陸無病心中冷意更甚。
“這東西,就算我不掌握,也不能讓任何人掌握,實在是危害太大。”
再得手一張十方印圖。
陸無病心中并沒有太多喜意。
他發現,新得手的六字印,對自己的即時戰力,并沒有太多影響。
只不過,在致病和治病方面,有著奇異作用。
如果說,灌輸生機只是固本培元。
走的是宏大正道。
那么,運轉六氣,就是劍走偏鋒。
算是針對性的清除病根。
陸無病能讓世人隨意生病,又能輕松治好世人的疑難絕癥。醫術方面,已然溢出了,算是錦上添花。
當然,有一個妙用值得一提。
陸無病只要花費大量精神力,就能在小范圍層面上,制造出極端天氣。
等他的精神力繼續進步,能達到覆蓋一郡之地。
這門秘法,就能派上極大用場。
調和四季,讓糧食豐收。
算是一個戰略技能。
陸無病煉通六字印之后,也沒想過在戰陣之中用出六氣疫病手段。
實在是有干天和,他不敢用。
萬一傳、染開來,就不太好了。
只能藏起來,當成底蘊。
修成此印,對于了解自身,了解天地,有著不少幫助。或許在什么時候,就能派上大用場。
“終究沒有得到關于靈魂的印圖。莫非,仍然要在北周那邊找到線索?”
“記得跟那宇文霸交戰之時,好像用出了靈魂爆發的能力…
能夠把全身不受控制的力量,全都統合起來,爆發出更強威能。”
想到宇文霸當日所用出來的手段。
陸無病心中嘀咕。
這種手段,自己如今都用不出來。
什么樣的人才可以燃燒靈魂,爆發出超限一擊?
要說他對靈魂沒有研究,沒有掌控精神的秘法,那也說不過去。
想到自己如今體魄足夠,精神力方面,卻仍然抗不住元靈邪意,陸無病心中難免有些不滿意。
不說能做到魔意免疫,至少也要能抗住開啟六神脈。
如此,方能運用元靈秘法,一步踏入大宗師境界。
放著這么一條捷徑不去走,精神之中,一直有著隱患也不是個事。
“還是得仔細打聽,看看關于靈魂的十方印,到底是在誰的手中?
“父皇就這么落幕了嗎?”
姬文秀眼神復雜。
神情微顯怔忡。
小時候,母親還在的時候,她也曾對自家父皇有著渴望,希望得到重視和關愛。
后來,慢慢的,這份渴望就化為怨恨,恨不能生在平常人家。
并且,以姬姓為恥。
這種極為矛盾,不知如何自處的心情,直至被送到北周之后,攀升到了頂端。
再回來的時候,心中已經沒有了牽掛,只有無邊恨意。
她本來以為,就算是親眼見著自家父皇碎尸萬段也不會有絲毫波動,現如今竟然有了些感傷。
“你要去看看嗎?”
“不去了,無病哥哥你看著處置吧,我當他早就死掉。”
姬文秀的聲音微顯暗啞,嘴里說著絕決的話,眼中卻是淚光閃閃,“無病哥哥,能跟我去給母妃上一炷香嗎?”
“行。”
陸無病摸了摸她的腦袋,牽著文秀公主,去了皇宮后山一趟。并親自彈了琴曲,陪著小公主坐了半天。
算是為這個朝廷,送上一曲最后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