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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人,你好壞

  安慶城。

  趙安剿匪歸來后就一直沒有上班,天天躲在后院同婉清、春蘭技術交流,完事再逗逗一對兒女,快活的樂不思蜀,反正也沒人監督他有沒有打卡,更無須在群里跟領導匯報。

  巡撫衙門和藩臺衙門大小事務由老宋和鄭符陽處理,安慶城中的事則由安慶府宋嘉問處理,司法上的事由臬臺張大人處理,教育上的事由學政徐大人處理.

  等等,學政大人?

  學政大人又來了!

  被趙安帶在身邊暫時充當管家角色的楊小栓一臉苦笑:“安哥,那徐大人又來了,這都第六回了,見還是不見?”

  “不見,就說我昨天扭了腰,不便見客。”

  趙安一臉無賴狀。

  小栓猶豫了下:“安哥,要不你還是見見吧,你沒見徐大人那樣,淚眼汪汪的,我看著都可憐。”

  小栓心眼還是好的,說的也是實話,老宗師這會豈止是可憐,簡直是想死的心都有。

  因為,整個就是一騙局!

  一個多月前老宗師被老宋帶到咸豐行商量還款的事,結果咸豐行的劉掌柜說內務府恒利錢莊有一筆低息“過橋”款可解老宗師燃眉之急,手續也很簡便,老宗師只需在委托借款合同上簽字畫押,恒利那邊就能貸出十萬兩。

  到時不僅能還咸豐行的六萬兩債,扣除五千兩手續費還能有三萬五千兩打到老宗師賬上。還款的話藩庫承擔六萬兩,再把明年一季度的教育經費撥到學政衙門,老宗師隨隨便便擠擠肯定能還上這十萬兩。

  總之,還款壓力不大,畢竟老宗師沒理由把三萬五千兩都花了的。

  能怎么辦?

  走投無路的老宗師咬牙在那份委托借款合同上簽名畫押。

  誰知,這竟是一場更大噩夢的開始!

  跟恒利借的十萬兩銀子確實有六萬兩還了咸豐行的債,五千兩手續費老宗師也認,可那剩余的三萬五千兩他卻連個銅板的影子都沒見著!

  便人去問,結果咸豐行的李掌柜遞上一紙文書,說恒利錢莊根據錢莊潛規劃以及業務細分條例綜合認定老宗師雖然貴為三品地方大員,但實際收入根本不足以償還借款,為免不必要損失,余款三萬五千兩被恒利臨時扣下用于風險對沖。

  總之,一套很專業的說法。

  大概就是信用額度不足的意思。

  余款不給就不給吧,反正老宗師也不急著花錢,誰知眼看還款日就要到了,趙安承諾的六萬兩藩庫撥款卻遲遲未至,而恒利錢莊的催款通知書卻一封接著一封送了過來。

  恒利是大牌子,董事長是京里的老太爺,總經理是軍機處的和中堂,作為帝國最大的高利APP,恒利的一切都是合法合規的。

  如果有問題,那也是大清律有問題,而不是恒利有問題。

  問題來了,借私人錢莊的錢你老宗師不要臉的話實際可以不還,但借皇上的錢你能不還?

  現在的情況就是學政大人啥都沒干,啥錢沒見著就憑空背上了十萬兩巨債,并且利息和罰息已經產生。

  慌了神的學政大人得知趙安回來,這不就趕緊找他解決貸款的事么。

第一次來被告知趙大人班師回來累的慌,第二次是趙大人出城巡防了,第三次視察工商業,第四次是去鄉下送溫暖,第六次是偶感風寒  反正,上門求見六回,學政大人硬是沒見著人。

  就是書呆子到這份上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這次過來學政大人是豁出老臉準備硬闖,大不了死在這!

  堂堂一省老宗師死在藩司衙門,怕你趙有祿也吃不了兜著走!

  魚死網破誰不會?

  因此當楊小栓出面告知學政大人趙大人不幸扭傷腰,不便見客后,學政大人二話不說就往里沖了進去。

  這地他熟,上次闖過,欠了一屁股債。

  不過這次沒人攔著,所以學政大人很是輕松的就見著正在花廳慢悠悠喝茶的趙安。

  哪里扭傷腰了!

  這一幕讓學政大人憤怒不已,沖進來就指著趙安鼻子罵道:“趙有祿,你同錢莊的人合伙騙我,你欺人太甚!”

  “徐大人,你這話是怎么說的,什么叫本官與錢莊的人合伙騙你?本官什么時候欺負過你了到底出了什么事,還請徐大人一五一十說明!”

  趙安揮手示意涌進來的親兵退出,楊小栓也跟著進來勸說學政大人坐下說話。

  不管對方是否騙自己,事情還是要說的。

  有錢還總比魚死網破要好。

  一屁股坐下的學政大人悶聲悶氣的將事情前后說了。

  趙安聽后氣的一拍桌子,怒道:“恒利錢莊如此坑害朝廷命官,是誰給他們的膽子!來人,給本官把這黑心錢莊給封了!”

  只不過很快趙安就意識到自己無權這么做,因為恒利錢莊是內務府經營的大牌銀行,以他的職權無法查處。

  何況,恒利錢莊的注冊地在京師,老宗師又是從恒利揚州支行借的款。

  總不能跨省封人家吧。

  “內務府?”

  趙安眉頭緊鎖,臉上的表情說明他對內務府是非常忌憚的,想了半天無奈道:“這樣,徐大人你也不必這么著急,本官給你發個文去問問情況,看看究竟什么個事。”

  學政大人聽得心都涼了半截,什么發文問問情況,分明就是拖延之詞!

  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這是被眼前這個無賴徹徹底底地坑了。

  這件事打開頭就是個套,對方憋著使壞等著他往里鉆!

  結果讀了一輩子圣賢書毫無社會經驗的學政大人愣是一頭栽進這精心設計的陷阱里,如今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霎那間,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學政大人天靈蓋,使其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暈厥過去。

  恐懼、屈辱擊破了學政大人最后的理智。

  “趙有祿,你個無賴!老夫跟你拼了!”

  一聲咆哮后,學政大人猛的抄起椅子朝手無寸鐵的趙安砸去,然后被趙安以右手生生攔在半空。

  笑話,他可是興化縣的十大混子,身手堪稱鎮上一霸,豈是象牙塔出來的學政大人可比的。

  “徐大人何至于此?你我都是同僚,不至于,不至于嘛。”

  一手抓著椅子腿頂的學政大人面紅耳赤的趙安嘆了口氣,“難道徐大人真以為趙某是那等將人逼上絕路的小人?凡事有的商量,大人坐下消消氣,咱們從長計議,如何?”

  “呸!”

  學政大人啐了一口,目眥欲裂,“趙有祿,你費盡心思騙老夫借了十萬兩,老夫一生清廉你讓我拿什么還!你這不是要老夫的命,你是要老夫身敗名裂!”

  激動之下雙手再次使勁,可那“懸”在半空的椅子卻是紋絲不動。

  “事已至此,我便真是大人眼中的小人,又如何?有問題就解決嘛,吵也好、罵也好、打殺也好,總歸是解決不了你的問題.不如坐下來好生商量一下,說不定徐大人不僅不用身敗名裂,還能得一場實實在在的富貴。”

  趙安力氣可比學政大人大的多,微一用力椅子便結結實實的落在地上。

  “你!”

  學政大人掙扎的動作微微一滯,瞪大眼睛死死盯住趙安喘著粗氣,顯然不信,卻又忍不住想聽下去。

  可見趙安剛才所言還是具有一定誘惑力的。

  “大人稍安勿躁,待我慢慢說來。”

  面帶微笑的趙安將學政大人按在椅子上,湊在其耳旁輕聲道:“只要徐大人聽我的,那十萬兩銀子就由我替大人還,另外事成之后我再給大人十萬兩,如何?”

  這話令得學政大人的心臟不爭氣地狂跳起來,帶著顫抖失聲道:“趙有祿你要老夫做什么?”

  “徐大人放心,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只需大人與我聯合省內有名望的鄉紳耆老向朝廷上一道奏疏而已。”

  說完,趙安將早已泡好的茶碗遞到學政大人手中。

  “奏疏?”

  學政大人隱隱猜到了什么,手心開始冒汗。

  趙安點了點頭:“不錯,奏請朝廷念及安徽前番大災、民生凋敝,府庫空虛,為恢復地方元氣,請皇上恩準于我安徽開設臨時捐納。”

  雖然已經猜到對方的目的,但學政大人還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他一生標榜清流,最鄙夷的就是敗壞吏治、玷污斯文的捐納之事!

  讓他同趙安聯名上奏請求開捐,比殺了他還難受。

  “徐大人莫要激動,喝茶,喝茶。”

  趙安端起茶碗自顧自的飲了兩口,方才和聲細語道:“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請開捐納的事徐大人若不答應,那內務府這筆借銀就得大人你自個擔了.內務府的手段大人想必也知道,難不成大人以為你這三品學政能大得過內務府?”

  言罷,不無誠懇的拍了拍心亂如麻的學政大人肩膀,“再說這件事是為本省百姓恢復民生所計的好事,朝廷若準,千萬百姓只會念大人的好,誰不說老宗師通達時務,是個一心為民的好官?”

  “這”

  學政大人內心無疑在天人交戰。

  趙安給足他認真思考的時間,人已經上船了,咋滴,還能跳不成?

  半響,耳畔傳來學政大人有些弱弱,亦有些羞澀的聲音:“為民請命的好事大人早點跟下官說就是,何必把下官搞的如此狼狽?.那個,那個事成之后那十萬兩何時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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