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老師的表情怎么說呢,就是跟見了外星人差不多。
你他媽的豬腦子啊,這種事情也能想得出來!
理論上如果蘇州府先考,揚州這邊后考,真可以利用時間差把蘇州考過的考卷“復印”一份過來。
這么一來,揚州考生等于開卷考試,那錄取率能不噌噌上漲么。
現實中不可能。
為啥?
因為各個府抽簽順序除了代表抽簽的教授本人知道,省學政衙門知道,其他人不知道,而結果也不對外公布。
抽的不是什么一二三四的先后順序,而是抽的考試日期。
也就是說就連抽簽的教授也不知道他抽到的這個日期是先考還是后考。
而且童生試最終考中生員的人數是與當地府學教授“政績”掛鉤的,換言之,誰他媽吃飽了撐的犧牲自己成全你揚州。
最后,考卷是由省學政衙門印刷并派軍隊護送到各地府學,開考當天才打開“保險柜”取卷,考完之后所有考卷也都迅速回收,閱卷判卷時也會有省里人員現場“監卷”,防止有人謄抄試卷。
一切完畢后學臺大人還會親自點驗考卷,發出去多少份就必須收回多少份,少一份都不行。
如此一來,哪有供你趙教授“復印”的操作空間。
“這么復雜的?”
趙安聽的頭大,好奇多問了句:“那考卷是由省里派兵護送,還是我們揚州派的兵?”
這個問題讓婁老師不得不翻了個白眼:“有本事你去搶好了。”
可以搶的。
武裝護卷人員不多,也就三百人,不過是江蘇最精銳的綠營兵,隸巡撫標兵中營。
“婁大人你這么看我干什么,我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搶考卷啊。”
趙安訕笑一聲,意識到這件事可操作空間的確不大,因為他沒有足夠人手去搶押卷車。
后世高考試卷開考后能泄露,那是因為有高科技信息傳輸工具,這年頭哪有那玩意。
想要成功復印考卷,必須滿足兩個條件。
第一,就是他得抽到下下簽,最好是讓揚州最后一場開考,確保有充足時間進行操作。
這要直接抽了個上上簽第一個開考,那這事就完完。
第二,就是得買通至少一個府學教授,以及兩到三個閱卷房師,此外也得買通現場監卷的省學政官員。
前者是隨機性,很難保證成功。
后者,因為要買通的官員太多,需要的資金恐怕沒個幾萬兩搞不定。
三瓜兩棗的誰跟你干這殺頭的買賣?
除非,能直接買通學臺老宗師,一步到位可能就便宜的多。
那么,本屆江蘇學臺老宗師是哪位呢?
是乾隆十九年一甲第二名榜眼,曾任內閣學士、會試同考官,工部、禮部侍郎的胡高望。
按婁老師說法,這位老宗師可是愛才如命的人。
是才,不是財。
只要是人材,胡老宗師就特別看重,甚至不惜動用特權栽培扶持他認為的人材。
不過胡老師有個毛病,就是特別喜歡咬文嚼字,十分的老古板。
老古板倒無所謂,只要他也愛財就行。
趙安以府學名義給省學政上交了七千兩,只要這七千兩胡老宗師沒退,或許這次院試真能成為鄉試的提前演練版。
為了做足功課好去省里不在老宗師面前出洋相,趙安又問了些婁老師去省學政衙門需要注意的事項以及相應的一些規矩后,死活給人婁老師丟下一千兩“別敬”,又說第二天要過來送送婁老師,結果婁老師錢收了,但也死活不要他趙教授送。
原因是避嫌。
院試在即,婁老師作為省學政衙門官員不方便在公眾場合同某地學官太過親切。
“應該的,應該的。”
趙安連連點頭,當下告辭。
江蘇學政衙門為何在江陰而不在江寧或蘇州,倒不是清廷故意在國初反抗最激烈的地方設立學署,搞什么文化閹割什么的,實是沿襲前明舊制。
早在明萬歷年間,江蘇學政衙門就遷到了江陰,因為這地方人文薈萃,又有“江海交匯”的地理優勢。
另外,也是彰顯學政的獨立地位,避免衙署設在省級衙門過多的地方受到“大員”們的干擾。
省里通知是讓趙安七天后到江陰衙署報到,這意味明天也得啟程出發前往江陰。
從婁老師那出來后,趙安來到一家名為四海的客棧,這家客棧也是他給家鄉兩個小伙伴安排的臨時落腳點。
直接給了柜上一個月房錢后,趙安又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吩咐掌柜等人來后將銀票兌成碎銀給包、楊二人。
又借來紙筆給兩個小伙伴留了封信,要他們到了后就在客棧住著,該吃吃該花花,他這邊有事外出,回來后就來找他們。
打客棧出來沒回府學,而是去縣衙找老丁告訴自己要出差的事,意思你大孫女得等我回來再送過來。
老丁這邊自然通情達禮,拉著準孫女婿坐下說在城東看中了套別墅,價格不貴,房主看在他知縣面子上只要一千六百兩就能賣。
里面設施齊全,拎包即可入住。
趙安不喜歡操心這些小事,讓老丁全權做主,所有花銷事后他都給報。
老丁滿意點頭:“婚期請人算了,下個月二十六是好日子,你看如何?”
“可以。”
趙安沒二話,他出差最多半個月,二十六號趕回來當新郎絕對沒問題。
老丁這邊正在忙水利工程的事,已經派戶房和工房的人去三陽河通知村民拆遷的事了,意思趙安這邊趕緊把趙有祿父母弄走。
趙安自是說了自己打算,就是把倆老的安置到江南去,這樣最為穩妥。
老丁自是同意,收起桌上的一堆工程文件就準備到前堂縣房安排人做事,卻見趙安不動,不由問道:“怎么,還有事?”
趙安真有事,就是想跟老丁這邊拿三萬兩。
老丁有錢,剛跟老宋在錢莊一人貸了五萬兩出來,因在石掌柜審批權限內,所以直接就批了。
“你要這么多錢干什么?你身上不是有錢么?”
老丁不太愿意拿,因為他這邊也要走個形式,就是得先拿幾萬兩出來作為工程啟動資金,這樣士紳富戶們才沒話說。
趙安實話實說:“頭次出差,身上不揣兩錢我心里沒底,你先給我拿,回頭我那筆款子下來再支給你。”
說的是以婁老師名義辦的那十萬兩違規貸款。
縣尊大人是知道這事的,想了想便將前天剛從錢莊貸出來的銀票數了三萬兩給準孫女婿。
趙安直接就給收在懷中,一點客氣也沒有,這讓老丁很不舒服,微哼一聲:“你那筆銀子下來后得早點還我。”
“還什么?”
趙安很納悶,“你大孫女嫁人,你這個當爺爺的不給嫁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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