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丁純屬逗樂了,趙安怎么可能借他錢不還?
回到府學叫來馬學正、童訓導等一眾屬官,就府學工作做了幾點指示后,校長大人便提前下班回家將自己要出差的事跟小娘子一說,小娘子立即就給收拾衣物了。
當夜自是一番纏綿。
次日一早,府學安排的陪同人員就來了。
一個是童訓導,主要負責校長大人出行的吃穿拉撒以及和省學政衙門對接、沿途地方驛站招呼之類的瑣事。
四個騎馬的帶刀護衛用以彰顯校長大人的官威,避免校長大人被不開眼的刁民毆打。
外加一個車夫。
一行七人。
從揚州去江陰無需過江經鎮江,而是走陸路至泰州至靖江縣過江。
這個靖江縣雖然位在江北泰州境內,行政上卻屬江那邊的常州府管轄,相當于常州在江北的一塊飛地。
教授大人的公車坐著還是比較舒服的,一行人出城后便往靖江方向趕去。
兩百多里趕了三天便到了靖江縣城,沿途村落看起來跟揚州那邊并無多少區別,百姓生活狀態很平穩,也就是相對太平的那種。
住的不是旅店,而是官驛。
除了付草料錢,其它都免費。
靖江縣非揚州府管,趙安這個揚州府學教授自是沒必要專門上門拜訪,一行人直接到江邊碼頭等候過江客船。
眼前長江在趙安眼里太熟悉不過,因為后世這里建起了一座跨江大橋——江陰大橋。
凡蘇北百姓過了這座大橋便有回到家鄉的親切感,哪怕家鄉離著還有二三百里。
反之,則就生出背井離鄉之感。
渡船到了后,童訓導安排車夫將馬車趕上船,因趙安一行是官員,不需船老大發話一眾過江的乘客也是自覺“禮讓”。
可能是趙安這個官太過年輕,引得不少乘客好奇觀望,童訓導見狀便要吩咐護衛斥責百姓無禮,卻被趙安笑著制止:“為官者不擾民也。”
獨自立在船頭感受大江浩瀚之感,詩興是有,就是作不出來。
就算能作,大抵也就滾滾長江東逝水的水平。
江陰和靖江隔江對望,過江即是江陰縣城。
百多年前,此地爆發了有名的“江陰保衛戰”,讓后世無比敬仰的抗清三公閻應元、陳明遇、馮厚敦三公帶領全城百姓率先打響江南抗清第一槍,于城中沒有任何援兵的情況下足足堅持八十一天!
此役,清軍出動后來被封為親王的博洛、尼堪,及降清漢奸孔有德等數萬之眾。
面對數萬清軍,江陰百姓浴血奮戰,青壯男子死光,老人孩子出來,后來就連監獄的囚犯、妓院的女子也上城助戰。
直至城破,江陰全城百姓無一退縮,無一逃跑,無一乞降,舉城殉節,最后僅十三老婦護七歲以下三十八名幼童幸存。
七歲以上皆就義。
有江陰不知名女子死前留詩云:
“腐胬白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
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悲哉,壯哉!
省學政衙門通知趙安七天報到,趙安卻提前三天趕到,倒不是為了去祭祀三公,因為這是非法的。
之所以提前到,無非是為了探路。
探探那位胡老宗師的路。
因而吩咐眾人進城之后不去學政衙門的“招待所”,就在城中隨便找了家客棧住著,之后便讓童訓導去打聽學政衙門對于揚州府學上交七千兩一事有何“熱議”。
沒讓童訓導空著手去打聽,而是給了他三百兩作為活動資金。
有錢好辦事,晚上的時候童訓導就打聽出準確消息了,便是學政衙門收了那七千兩。
說是衙門收,不如說是胡老宗師收更確切些。
這讓趙安心頭一定,第二天便持帖正式拜見胡老宗師。
學臺作為省級大員是合衙辦公的,跟知府、知縣一樣家居一體,兩不耽誤。
到門房表明身份并給了五兩門包后,趙安很快就被領進了一間看著像是側堂的地方。
“趙大人請在此稍候,老宗師這會正與蘇州、常州等地的教授談話。”
帶趙安進來的人顯然是老宗師身邊人,因為舉止投足是以平等姿態對待趙安這個七品教授,而不是跟下人似的對趙安有什么恭維。
估計可能是老宗師的什么親戚子弟。
“有勞了,”
趙安笑著將早就備好的小牛皮袋從袖中摸出塞在那人手上,“這是下官給老宗師的一點心意,還望足下能代為轉交。”
小牛皮袋中放了兩張五千兩的銀票,袋子外則附了張二百兩的銀票。
里面的是老宗師的,外面的是眼前這位大兄弟的。
大兄弟瞥了眼附在袋子上的銀票,給了趙安一個大大的笑臉:“那趙大人在此先用茶,在下這就替大人轉送。”
“好,好。”
趙安不迭點頭,待人大兄弟走后很是舒坦的坐下飲茶。
前面給了七千兩,這邊又是一萬兩,合一起一萬七千兩,這數目絕對稱得上驚人了,不信他胡老宗師不為之動搖。
只要動搖,后面就好辦了。
然而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胡老宗師現身,正想出來找人問問胡老宗師到底在忙啥時,剛才那位大兄弟來了,卻是通知趙教授到前堂開會。
“老宗師讓大人這就去,請!”
人大兄弟很客氣,臉上的笑容也很真誠,看樣子是老宗師那邊給發了什么話,所以對趙教授特別熱情。
“好,請足下前頭領路!”
趙安心中大定,跟著對方便去了衙署前堂,到地一看堂上還坐了幾位穿七品補子官服的官員,估計是其它府的教授以及學政衙門的官員。
婁老師不在,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又想到哪位筆友,陪人游山玩水去了。
正中端坐的老人必定是胡老宗師,因為那身從二品的官服看著再顯眼不過。
趙安不敢有任何耽擱,上前“叭叭”甩袖跪下行禮:“下官揚州府學教授趙有祿參見老宗師!”
只禮畢卻未聽老宗師讓他起身,正疑惑時,耳畔傳來胡老宗師的聲音:“老夫一生為官清廉,平生最痛恨行賄受賄之人,且剛剛還與你們這些教授說舉業乃國之重事,今次不論是院試還是明年鄉試,我等學官都當清廉奉公.
正所謂檢點行囊一擔輕,事事堪持天日盟!倘若為那黃白之物污了考場,壞了舉業,爾等心中怎么安生,又如何對得起朝廷,對得起皇上!”
言罷,沒等趙安反應過來,老宗師便怒拍桌子喝道:“趙有祿,你身為府學教授卻向老夫行賄一萬兩,莫不成是要老夫與你沆瀣一氣,同流合污不成!
你道老夫這奉旨欽差提督江蘇學政拿不了你嗎!左右何在,摘了這人官帽,扒了他的官服,送江陰縣牢聽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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