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請裴大人做主啊!”
一群穿著綾羅綢緞,但神色卻十分憔悴的商人齊齊當街跪下攔住了裴少卿的去路,聲音凄厲似杜鵑泣血。
從上個月趙世仁死后,他們的生意就幾乎停擺,不敢再派人出城進貨或者出貨,一直期盼著裴少卿回來。
但裴少卿回來后,他們數次備齊禮物上門拜見都先后被以車馬勞頓需要休息和公務繁忙等為由拒之門外。
連續被拒幾次后,他們也反應過來裴少卿是對他們減少孝敬銀子一事心存不滿,故意晾著他們不肯接見。
沒辦法,他們只能出此下策,當街攔駕,畢竟一天不解決城外山賊的威脅,他們就一天不敢派商隊出城。
丟臉就丟臉吧。
能讓裴大人出了那口氣就行。
何況跟丟臉比起來,他們現在丟的是真金白銀啊,那才更讓人心疼。
“你們這是作甚?何故攔路?”馬背上的裴少卿居高臨下明知故問道。
“大人,城外鳳凰山新來了一群山賊,為首者匪號石破天,屢屢襲擊我等各家商隊,還請大人做主啊!”
“是啊大人,我們各家的存貨都快消耗完了,再不出去進貨的話生意就沒法做了,我等損失些錢財倒也是小事,只怕城中百姓購不到用品。”
“請大人為城中百姓計,快些派遣靖安衛去剿了鳳凰山的賊人吧。”
他們腸子都悔青了,自己等人還真是被豬油蒙了心,為一點蠅頭小利竟然敢削減送給裴大人的孝敬銀子。
已經嘗到苦頭的他們現在只求裴少卿能夠趕緊出面打通商道,之前交多少孝敬銀子以后還是繼續老實交。
“哦?竟有此事?”裴少卿一副剛聽聞這件事的模樣,驚訝不已,沉吟片刻說道:“這樣吧,本官現在有要事得去一趟巴州,此事待我回來之后再做計較,絕不會縱容賊人猖獗。”
“這…”眾商人對裴少卿這個回答并不滿意,但也不敢反駁,只能可憐巴巴的問了句:“大人何時歸來?”
“三五日吧。”裴少卿隨口答道。
有了這次的教訓這群人也應該學乖了,他從巴州回來就到此為止吧。
眾商人面面相覷,只能老老實實的起身把路讓開,到路邊彎腰送行。
“駕!”裴少卿打馬而去。
“裴大人!一定要早些回來啊!”
“我們等著您啊大人!”
一群商人依依不舍的高喊道。
似乎生怕裴少卿一去不復返。
直到目送著裴少卿的背影從視線里消失,他們才收回目光面面相覷。
“唉,那么多天都扛過去了,再撐三五日吧,等裴大人回來就好。”
“都怪趙世仁那王八蛋,他丟掉的只是命,我們損失的可是錢啊!”
“你們說這城外的山賊會不會跟裴大人有關系,否則為什么會殺了趙世仁?而且只搶我們,不搶百姓。”
“噓!別說了快別說了,你不要命辣!怎敢妄自揣測裴大人?他堂堂朝廷命官怎么可能跟山賊勾結呢?”
隨即一群人又陷入沉默,對視一眼都能看見各自眼中的苦澀和無奈。
作為能靠做生意賺錢的人,他們腦子不會笨到哪里去,就算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但過去那么久,不少人也都猜到石破天和裴少卿有關系了。
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們只能裝作不知道真相,乖乖的給裴少卿送錢,并且對裴大人能幫他們解決掉山賊的威脅而感恩戴德。
否則現在山賊只是劫道,萬一哪天摸進城把他們屠了又找誰說理去?
裴少卿也猜到他們當中有人遲早能猜到真相,但是不在乎,因為知道他們知道了真相也只能裝作不知道。
初六,裴少卿抵達了鐵劍門。
“公孫逸恭迎公子駕臨鐵劍門。”
公孫逸親自率弟子出山門迎接。
江夜白和宋阿俏不在,這對新人應該是忙著婚事,所以不在鐵劍門。
“公孫掌門免禮。”裴少卿說道。
公孫逸起身,“謝公子。”
隨后快步上前接過韁繩,伸手虛扶著說道:“請公子下馬,住處已經收拾妥當,公子一路勞頓,先去沐浴更衣歇息,晚上再為您接風洗塵。”
“好。”裴少卿翻身下馬,笑吟吟道說道:“就不用勞煩公孫掌門親自帶路了,讓蘭兒領我去就行了,你與夫人闊別已久,好好互訴衷腸吧。”
柳玉蘅聞言略顯嬌羞的低下頭。
“公子說笑了,我與師妹都已經是多年老夫老妻了,又還哪有那么多話說。”公孫逸語氣平靜的回答道。
他已經認定自己妻子被裴少卿搞上了床,所以他自然要表現出與其拉開距離的模樣,免得讓裴少卿不喜。
柳玉蘅聽見這話抿了抿嘴。
裴少卿也不由得微微皺眉,公孫逸以前不這樣啊,難道是功成名就后起了換老婆的心思?真是個老渣男!
不過是別人的家事,他也不好摻和什么,“小別勝新婚嘛,公孫掌門就不要推辭了,可別因為我影響你們夫妻的感情,那我罪過可就大了。”
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影響了。
“既然如此,那小的就謝公子體諒了。”公孫逸說完看向趙芷蘭,“蘭兒你帶公子去后山的蘭香小榭吧。”
“是,師父。”趙芷蘭點點頭,對裴少卿說道:“公子,那我們走吧。”
“你安置好公子帶來的人,切記不可怠慢。”公孫逸對身后一名弟子吩咐道,然后又看著柳玉蘅,眼神深處有些復雜,“師妹也先去歇息吧。”
“嗯。”柳玉蘅點點頭應道。
夫婦兩一前一后回到房間。
公孫逸客客氣氣的說道:“師妹你先歇著,我去吩咐人打熱水來。”
“師兄。”柳玉蘅叫住了他,有些不解的問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嗎?”
作為十幾年的夫妻,她很敏感的察覺到公孫逸對自己態度上的變化。
公孫逸沉默片刻,覺得還是把事情說開,吐出口氣后說道:“鐵劍門有今天全靠公子關照,我也打心眼里愛著師妹,師妹與公子都是我最在乎的人,所以你們的事我不會干預。”
“師兄你…你什么意思?”柳玉蘅容失色,心尖兒一顫,手下意識攥緊了裙擺,腦子很亂,師兄是怎么知道自己對公子起了不該起的心思?
這件事她從沒告訴過任何人。
公孫逸看著她這幅模樣更確定其與裴少卿早就生米煮成熟飯,心里有些發堵,勉強一笑,“師妹還聽不懂我的意思嗎?我成全你與公子,并不會宣揚此事,你們若是能生下一兒半女的話我公孫家的香火也算沒斷。”
“不!師兄!我這輩子只屬于你一個人。”柳玉蘅已經來不及思考師兄怎么知道自己移情別戀的了,紅著眼眶撲過去抱住公孫逸,滿心愧疚的她聲音哽咽的說道:“我錯了,我水性楊,師兄你讓我回來,只要遠離公子,我肯定能把他從心里忘掉。”
聽著妻子的哭聲,公孫逸心里也是跟刀割一樣,伸手輕輕摸著她白皙的臉蛋柔聲說道:“傻姑娘,這不是你把不把他忘掉的事,而是他舍不舍得放過你,有些事只要做了就沒有回頭路,但我心里你永遠是我的妻。”
柳玉蘅聽見這話愣住了。
自己只是心里想想。
身體上還沒邁出那一步啊!甚至就連裴少卿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呢。
“師兄,你在說些什么?我對公子是發乎于情止乎于禮,沒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柳玉蘅推開他說道。
公孫逸也愣住了,對于柳玉蘅的話還他是信的,所以師妹雖然是跟公子同住一屋,但是卻沒有同床共枕?
他心里頓時歡喜不已。
可隨后心又沉了下去。
畢竟師妹雖然還沒與公子有夫妻之實,但剛剛已親口承認有此心思。
他干脆將錯就錯,一咬牙故意冤枉柳玉蘅,“師妹,事已至此你又何至于哄騙我?我都說過不介意你與公子有私情了,夜白都告訴我了,你與公子在雅州同住一屋,若說你們什么都沒做的話,又讓我怎么相信呢?”
既然師妹已經有了這個心思,那自己干脆推她一把,將這件事坐實。
只要師妹真成了公子的女人,那么鐵劍門的未來就有了永遠的保障。
“師兄你不信我?”柳玉蘅聽見這話霎時如遭雷擊,俏臉煞白,眼中滿是不可思議,沒想到自己連移情別戀這種心里話都吐露了出來,但是師兄卻不信自己真沒與公子發生過奸情。
看著師妹的模樣,公孫逸心里心疼不已,但為了鐵劍門,他只能狠心的說道:“你讓我怎么信你?公子他年輕力壯、玉樹臨風,是比我強。”
“啪!”柳玉蘅怒火中燒抬手一個耳光抽了過去,紅著眼睛淚如雨下的說道:“你不信我也不該懷疑公子是這種人,我與他之間清清白白的!”
“還是那句話,師妹,我真的不介意你與公子的事情,并且還真心祝福你們。”公孫逸一臉認真的說道。
柳玉蘅帶著哭腔吼道:“出去。”
“師妹…”
“你出去啊!”柳玉蘅大吼道。
公孫逸眼中閃過一絲愧疚,然后嘆了口氣轉身離開,并將門給帶上。
站在門口聽著房間里妻子壓抑的哭聲,他抬手摸了摸臉上的巴掌印。
師妹,我這都是為了鐵劍門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