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爐房內,羅夏使勁將管道中淤積的污水塊壓實,同時將消防沙桶里的白色粉末一股腦兒傾倒在管道里。
待一切處理妥當,他開始仔細調整安全閥的設定參數。
忽然,他眉頭一蹙,迅速將消防沙桶的蓋子扣上,接著拿起表格,開始記錄閥門的各項數值。
幾秒后,兩名獄警從不遠處巡邏而來,他們的目光緊緊鎖在羅夏身上。
盡管內心對這個挑起暴動的家伙滿是不滿,但礙于典獄長的叮囑,他們并未像對待其他犯人那樣,隨意找個由頭教訓對方一頓。
當然,即便沒有典獄長的叮囑,他們大抵也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畢竟羅夏那血腥的手段,他們可都是親眼見識過的。
這家伙此刻就像一顆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既讓他們厭惡痛恨,又讓他們心生恐懼。
等獄警們巡邏一圈離開后,羅夏轉身掀開角落里一塊蓋在煤堆上的破油布,從里面拿出一箱他之前從走廊上偷來的牙膏。
他將這些牙膏一個個放在爐子上炙烤,隨后從灰燼中仔細挑出那些閃亮的顆粒。
“法克.”
羅夏一邊重復著上述動作,一邊低聲咒罵。
這活兒實在太繁瑣、太累人了,他現在真想把當初在地窖里一起制作塑膠炸彈的小家伙們都叫過來,讓他們幫自己分擔一些工作量。
當然,他也會順便教他們一種更厲害的多重連鎖爆炸方法。
羅夏突然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山洞里的托尼·斯塔克。
當然,他的技術含量還遠遠達不到對方手搓微型核聚變裝置的水平。
把從珊迪那里弄來的高濃度過氧化氫溶液、肥皂液和一些鐵屑粉末混合成泡沫,噴灑在鍋爐房盡頭的墻壁上后,他拍了拍手,大致完成了上午的工作。
等午休結束,再做一些啟動工作,應該就差不多了…
藏好所有工具后,渾身沾滿黑色煤灰的羅夏,和善地跟獄警打了個招呼,便準備前往浴室。
回到監房時,他發現邁克已經不見了蹤影,而馬桶又出現了移動的痕跡。
這小子看來又去找他關在禁閉室里的親哥哥了。
不得不提的是,邁克爾為了救他哥哥出來,確實做足了準備。
入獄前,他就通過探監得知了林肯禁閉室的位置,那里恰好有一個下水口。
由于常年潮濕,四周的水泥已經出現了結構松散的趨勢。
這幾天邁克爾一有空就偷偷從管道爬到禁閉室內側的墻壁里,用那根螺絲刀一點點挖穿、擴大下水口。
僅僅幾天時間,他就弄出了一個足夠他哥哥林肯通過的洞口,簡直堪稱奇跡。
羅夏拿起牙刷和毛巾,將馬桶又踢嚴實了一些后,正要出門,動作忽然停了下來。
他扭頭看向身后,幾秒后,一個身影出現在了監房門前。
羅夏看著對方腫起的嘴巴,嘆了口氣:“我就知道邁克爾這小子的性格會壞事。”
他搖了搖頭,開始從洗手臺上挑選合適的工具。
牙刷?不行,他晚上還要用呢。
塑料叉子?吃飯的東西拿來殺人總感覺有些不合適。
幸運的是,在角落里還放著一塊指頭大的瓷磚碎片,用來割喉倒是不錯。
這時,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想來跟羅夏談判的約翰頓時慌了。
他親眼目睹了昨天那場屠殺,很清楚自己絕對不是對方的對手。
他慌忙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態,急切說道:“羅夏,你誤會我意思了!我…”
這意大利佬刻意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地解釋:“我確實察覺到邁克爾有不正常的地方,也偷偷瞧見他在馬桶后面挖的那個洞,但我真沒打算告發你們!我敢拿我家人的性命起誓!”
聽到這話,羅夏把玩著瓷磚的動作稍稍一停。
對于這幫意大利人來說,以家人起誓,可以算是最莊重認真的一種承諾。
羅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語氣平淡地問道:“既然不打算告發,那也就是說,你也想越獄出去?”
約翰咽了咽口水,忙不迭地點頭。
他扭頭環顧四周,見無人留意這邊,便小心翼翼地湊到羅夏身前,帶著哭腔哀求道:“我已經在這兒待了一年了。別人或許不清楚,但羅夏你應該很了解我現在的處境。幫派里其他頭目,為了防止我當污點證人出賣他們,個個都想置我于死地。我要是繼續待在這兒,只有死路一條啊!”
說到這兒,約翰直接“撲通”一聲跪在羅夏面前,苦苦哀求:“我知道自己是罪人,死一百次都不足以贖罪,可我的家人怎么辦?他們會被幫派里的人折磨得生不如死!你就當可憐可憐我的妻子和孩子,帶上我一起吧!”
羅夏注視著對方祈求的眼神,忍不住嗤笑一聲:“警局里關于你的故意傷害和謀殺罪名,沒有二十件也有十幾件。你家人優渥的生活,可都是建立在血腥之上的。他們享受了別人無法企及的生活,就算死…又能怎樣?難不成他們就該活,而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就該死?他們難道就沒有家庭?”
約翰微微一怔,心里清楚自己不付出點什么,根本不可能說動眼前這個男人。
“蒸汽管道!”
約翰突然抬起頭,一臉認真地說:“邁克爾這兩天一直在打聽食堂蒸汽的排放時間,再加上馬桶后面的那個洞口,我猜測他肯定在計算蒸汽排放的時間。”
羅夏聞言,心中對邁克爾愈發不滿,這小子做事也太毛糙了。
“邁克爾不知道的是,其實食堂的蒸汽排放毫無規律可言。”
約翰拼了命地想展示自己的價值,“想要在管道里不被蒸汽燙傷,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在當天晚上提前進入食堂內部區域,打開里面的疏水閥,排出冷凝水,阻隔蒸汽。這個區域你們進不去,但我卻能做到!”
他突然抓住羅夏的褲腳,聲音里帶著哭腔:“就一次!給我個贖罪的機會,羅夏!我發誓,出去后立刻帶著老婆孩子滾去歐洲,這輩子都不踏足北美!”
羅夏沒有立即回答。
他相信要是跟典獄長提一嘴的話,自己應該也能進去,但那樣的話,未免有些太刻意了些。
“你剛剛說.你想贖罪?”羅夏突然輕笑一聲,眼神冷漠地看向他。
“對!我要贖罪!讓我來幫助你們吧,羅夏!”約翰忙不迭回道。
羅夏抬手拍了拍他的臉頰,力道不輕不重,卻讓約翰渾身一顫。
接著他隨手扔掉把玩的瓷磚,抓起那條泛黃的毛巾搭在肩上,起身朝門外走去。
“七點前。”羅夏在門口頓了頓,“把事情全部辦妥。”
“一定!一定!”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約翰才像攤爛泥一樣癱倒在地。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囚服已經完全被冷汗浸透。
說來也奇怪,入獄前他也不是沒跟羅夏打過交道,那時候對方雖然也讓人不舒服,但絕沒有現在這種仿佛被野獸盯上的窒息感。
蒸汽彌漫的淋浴室里,渾濁的水珠從生銹的管道滴落。
羅夏赤裸著身軀站在水幕下,古銅色的肌肉在昏暗燈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昨天還縱橫交錯的傷口已愈合的無影無蹤。
突然!
他猛地一擰腰,甩動濕透的毛巾抽向身后!
“啪——!”
一根鋼針偏離軌道,釘進瓷磚,濺起碎片。
“從昨晚就一直等著你們了.”
羅夏不慌不忙地轉身,水珠順著他的下頜滴落,“你們倒是沉得住氣,等到現在才動手。”
兩名偽裝成囚犯的特工瞳孔微縮,但卻沒有多一句廢話,一擊不成,又接連地攻了上來。
其中一人不知是藏在什么地方帶進來的,抬手便揮出了三枚淬毒的鋼針,呈品字形射向羅夏。
羅夏迅速扯下頭頂的淋浴軟管,金屬噴頭劃出一道銀弧,將鋼針盡數擊落。
另一個家伙則是更加離譜,竟然從后面掏出了一把已經組裝好的微型手槍!
“砰!”
子彈穿透揚起的濕毛巾,羅夏卻已側身閃過。
未等對方再次扣動扳機,他一腳踢飛地面的金屬噴頭。
在對方偏頭閃避的瞬間,羅夏蹬墻飛撲,毛巾如絞索般套住持槍手腕狠力一拽——
“咔嚓!”
腕骨錯位瞬間錯位!
手槍也哐當落地。
但這兩家伙的身手和反應速度卻一樣好的驚人。
不等羅夏繼續反擊,一旁那個會使用的鋼針的家伙已經一記掃腿攻向下盤,羅夏躍起躲避,卻被對方預判了落點,一拳重重地砸在了腰側!
而另一名之前拿槍的囚犯已用左手從后方抽出匕首,刀尖在蒸汽中凝出一滴寒露。
“結束了!”這家伙說出了見到羅夏后的第一句話。
匕首刺下!
羅夏咧嘴一笑,猛地扯動早已纏在排水口鐵網上的毛巾。
整片防滑墊被掀起,兩名特工同時失衡。
肥皂水灌進匕首囚犯的鼻腔時,羅夏的膝蓋已狠狠撞上他的喉結。
另一人滑倒瞬間甩出最后五枚毒針,羅夏卻已經抓起之前跌落地面的手槍——
“砰砰砰砰砰!”
鋼針在空中被子彈逐一劈開,炸成金屬碎雨。
當鋼針囚犯捂著被子彈擊穿的膝蓋跪倒時,羅夏的濕毛巾已勒住他的脖子,將他死死地壓在了熱水管上。
沸騰的熱水突然從被破壞的管道噴涌而出,慘叫聲很快變成喉嚨被燙熟的咕嚕聲。
蒸汽漸漸散去。
羅夏撿起那條滴水的毛巾,擰干,搭回肩上。
“說的對,是結束了。”
這時,淋浴室的門簾突然被掀開。
一個滿臉堆笑的囚犯見到里面這一幕后,先是驚恐的一愣,隨后立馬顫抖著側身給羅夏讓路。
但就在擦肩而過的瞬間,這家伙突然從喉嚨深處拉出一根細若發絲的鋼絲。
他的手指靈巧地纏繞上鋼絲兩端,轉身就要往羅夏脖子上套去!
但遺憾的是,沒等他抬手揮臂,一只粗糙的大手已經狠狠扣住了他的后腦。
“喀嚓——!”
伴隨著一道頸骨碎裂聲,這最后一個殺手的身體像斷線木偶般癱軟下去,耳后“21”的在刺青數字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羅夏用毛巾慢慢擦拭著右手,目光在那串數字上停留片刻。
這不是他認識的任何組織的標記,但已經不重要了。
“呵”
他發出一聲冷笑,頭也不回地走向出口。
不管這些人是誰,今晚之后,該擔心的都不會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