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內 “號外!號外!”
“伍萬里率軍解放橫城,為海軍贏得軍艦成亞洲第一海軍!”
“咱們的海軍接收揚威東京,小鬼子天皇向著咱海軍下跪!”
“中華艦隊入東京,雪盡甲午之國恥!!”
一個十三四歲的報童,臉蛋凍得像熟透的蘋果,嗓子卻亮得出奇,仿佛要把這份潑天的喜訊吼遍九城的喊道。
他攥著那摞散發著濃烈油墨味的新報紙,在初冬清晨的寒氣里跑得飛快。
印著斗大標題和巨幅圖片的報紙隨著他的奔跑嘩啦啦作響,如同招展的勝利旌旗。
“賣報的!快給我!”
“快!給我留一份!”
“讓我看看!快讓我看看!”
這聲音如同投石入靜湖。街邊支攤的、掃地的、遛鳥的、蹬三輪的、茶館里剛剛掀簾子出來的…
形形色色的人,如同被磁石吸附的鐵屑,呼啦一下全涌了過來。
無數只手臂急切地伸向那小小報童,銅子兒銀毫子叮叮當當砸在他破舊的挎包里。
那份新報紙上“天皇下跪”、“接收戰艦”、“亞洲第一海軍”的字眼,灼燒著每一個中國人的眼!
人群邊緣,一位須發皆白、穿著半舊藏青色棉袍的老者望著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洞似在追憶悠遠的往事。
這石破天驚的叫賣聲猛地將他從沉思中震醒,他就是北洋海軍軍官薩鎮冰!
薩鎮冰渾濁的老眼驟然爆射出驚人的神采,連臉上的皺紋都仿佛在這一刻舒展開了幾分急迫。
“孩子!孩子!快!快給老朽一份!”
薩鎮冰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甚至帶著一絲顫抖。
他顧不得年邁體衰,用力分開擁擠嘈雜的人群,踉蹌著擠到最前頭,不由分說地將錢塞進報童手里。
“老爺子,您拿好!”
報童看著遠超報錢的數額,又看看老者那張飽經風霜、此刻因激動而漲紅的臉,趕緊遞上一份報紙道。
薩鎮冰連忙點頭,幾乎是“搶”一般接過那薄薄一張紙,如獲至寶,迫不及待地就在街邊展開。
沒搶到報紙的路人有些等不及了,紛紛圍過來看。
報紙頭版中央,一張巨幅黑白照片牢牢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雖然印刷不算絕對清晰,但那沖擊靈魂的場景足以讓任何人心潮翻涌!
浩瀚的海灣背景,龐大巍峨如鋼鐵巨獸般排列的中國艦隊輪廓,以及占據照片最醒目位置的一群深深匍伏在地的人!
最前方那個身著華麗和服、頭顱深埋幾乎觸地的身影,清晰無誤地彰顯著日本天皇的身份!
“看哪!”
“就是這個!日本天皇!真跪下啦!”
“老天有眼!這狗娘養的也有今天!跪得好!跪得好啊!”
“艦隊!快看咱們的艦隊!好家伙!”
“這戰列艦和巡洋艦!這大炮管子!還有這航母和潛艇!”
“威風!太威風了!”
“瞅瞅!這架勢!”
“比當年日本鬼子開到咱們家門口的鐵甲艦可強了百倍不止!”
“這才叫海上長城!!”
“不止啊!”
“這他媽是咱們新中國的軍艦!開到他們日本家門口!讓他們天皇磕頭了!”
“百年大恨啊!一朝得雪!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剎那間,人群徹底沸騰了!
積壓了半個多世紀的血仇和屈辱,如同壓抑萬年的火山,終于在這一刻找到了最酣暢淋漓的宣泄口!
男人們揮舞著拳頭,臉膛漲得通紅,女人們激動地抹著眼角,孩童不懂事卻也興奮地跟著蹦跳。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揚眉吐氣的狂喜和對那中國海軍的鋼鐵巨艦無比的自豪。
就在這時,另一個戴著圓眼鏡、像是賬房先生的中年男人,拿著報紙的手在劇烈地顫抖。
他目光狂熱地掃過天皇下跪的照片,立刻聚焦在頭版下方篇幅更長的一篇詳細報道上。
他看得極快,眼球幾乎要凸出來,呼吸越來越急促,喉結上下滾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他胸膛里猛烈沖撞著要喊出來!
“諸位!諸——位!!且靜一靜!聽我一言!”
“你們可知這天皇為何下跪?!可知這鐵甲艦隊從何而來?!”
終于,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抬起頭,用近乎嘶吼的聲音壓過了鼎沸的人聲喊道。
這石破天驚的一吼,讓周圍的喧鬧為之一滯。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位白發老者的視線,全都齊刷刷地集中到他身上。
“此等不朽之功業,盡系于我新中國少年天將伍萬里一人!”
“伍將軍臨危受命,率鋼七總隊勁旅,星夜兼程,晝夜不息,強驅二百四十一里山路!”
“以神鬼莫測之機,飛奪萬險之朝定鐵索寒橋!”
“復挾破竹之勢,雷霆閃擊韓國重鎮橫城!”
“十日內連拔平澤、水南、水原、橫城四座堅城!殲敵破萬!威震敵膽!”
“壯哉!”
“此等神勇!正因達成蘇方所設之不可能之條件——短時間解放橫城,方換得潛艇六艘入我麾下!”
“非如此神將!非此神兵!焉能立此不世奇功?!焉能有此艦隊東出!焉能有此倭酋匍匐?!”
“聽見了嗎?看見了嗎?!就是他!伍萬里!”
“未及弱冠的少年天將!古之甘羅霍驃騎,亦不過如此!”
眼鏡先生激動得鏡片都在顫動,手指狠狠戳著報紙的鉛字,仿佛要把每一個字都從紙面上摳出來砸在眾人面前的說道。
“伍萬里”三個字,如同九天驚雷,狠狠地劈在每一個人的耳中、心上!
“伍萬里?”
“是不是前些日子傳遍了京城的那個水原大捷的少年戰神?!”
“對對對!就是他!”
“聽說才十九歲!”
“我的親娘咧!”
“二百四十多里山路,頂風冒雪還帶著兵打大仗?”
“這是天神下凡吧!!”
“乖乖!我說蘇聯怎么突然這么大方,又是巡洋艦又是驅逐艦還白送潛艇!敢情是伍萬里同志打出來的!”
人群爆發出更加狂熱的驚嘆與由衷的敬佩!
如果說艦隊開進東京灣、天皇下跪是令人熱血沸騰的結果。
那么締造這結果的伍萬里,就是點燃整個民族愛國熱血的奇跡,是活著的傳奇!
薩鎮冰布滿血絲的老眼死死盯著報紙上每一個關于“鋼七總隊閃擊橫城”、“天皇下跪”…的字眼!
這些滾燙的字眼,如同燒紅的鋼針,一針一針,狠狠扎進他那顆積壓了半個多世紀悲憤和屈辱的心臟!
薩老爺子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臉上的肌肉抽搐著,溝壑縱橫的老臉因極度的情緒沖擊而扭曲!
蒼蒼白發在寒風中飄拂!
那蓄積了數十年的、混雜著海腥味和炮火硝煙味的辛酸老淚,再也無法抑制,沿著深深刻入骨頭的皺紋滂沱滾落!
壓抑太久的痛、屈辱、不甘,與此刻噴薄而出的狂喜、驕傲、無上的欣慰猛烈地碰撞在一起!
“列位!列位父老鄉親!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我這身子骨!這把老骨頭!扛著什么嗎?!!”
“我薩鎮冰當年就在咱們的‘定遠’、‘鎮遠’鐵甲艦上!”
“扛著炮守著國門!”
“那時的北洋水師也是亞洲第一!”
“可結果呢?!”
“甲午年!壬辰八月十八!咱們那亞洲第一的鐵甲艦隊!被給打沉了!”
“多少好兄弟啊!多少好男兒!!”
“鄧世昌管帶!林永升管帶!!我們帶著多少希望和銀子買回來的鐵甲巨艦!”
“都…都沉在那冰冷的海底!沉了!化成銹鐵!化成灰燼!”
“后來…后來呢?!”
“淞滬會戰又是這些小鬼子,又是他們的軍艦!”
“在吳淞口和長江口,那些巨炮就那么轟!”
“一顆艦炮炮彈咱一個連的中國軍人就那么沒了!”
“那血順著黃浦江流把海水都都染紅了…”
“我活到這把年紀夜里閉上眼,都是那炮聲和火光,都是萬國恥笑我中華無海防的無邊恥辱!”
“我常常說,甲午恥!猶未雪!!!猶未雪啊!!!!”
薩鎮冰攥緊報紙,帶著血淚的控訴與最終的釋然,在冬日的京城街頭轟然爆發道。
薩老爺子泣不成聲,喊到“甲午恥!猶未雪!”時,聲淚俱下。
那悲愴如同實質的寒風,刮過每一個人心頭,讓初冬的早晨更添肅殺與沉重。
“可是今天!就今天!!!老天開眼了啊!!”
“伍萬里!好一個伍萬里!好一個少年英雄!”
“二百四十一里路啊!飛奪朝定橋!那是九死一生!”
“是閻王殿門口舞大刀!可他硬是辦成了!”
“連克四城,把美國人、李偽軍打得魂飛魄散,硬是打服了蘇聯那幫老毛子,讓他們乖乖地把軍艦送上門!!”
“這才有了今天,有了今天咱們的鐵甲巨艦開進東京灣!”
“讓那個當年縱容鬼子兵禍亂咱們的裕仁老兒!在咱們的炮口下!!規規矩矩跪地磕頭!!!”
“我茍延殘喘到今天!就是為了看到鬼子匍匐!”
“看到咱們的船比他們的更大!炮比他們的更響!”
“值了!”
“有了這些船,有了伍萬里這樣光芒萬丈的少年英雄,我華夏復興,神州再興海上雄風有望啊!”
“哪怕我現在…現在就閉上眼!也值了!也含笑九泉了!!!”
薩鎮冰仿佛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說完,激動之下干瘦的身體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老爺子!!”
“薩老!!”
“快扶住!老爺子暈過去了!!”
人群爆發出驚恐的呼喊!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離得最近的漢子一個箭步沖上前穩穩地托住了薩鎮冰向后傾倒的身體!
旁邊也有人反應過來,連忙幫著攙扶住昏迷的老者。
“快!快扶薩軍門去那邊的‘茗香居’!有熱茶!暖和!”
那精明的漢子立刻指揮,指向街角一家掛著紅燈籠、熱氣騰騰的茶館。
眾人七手八腳,小心翼翼地像捧著易碎的珍寶,將這位承載了半部中國近代海軍屈辱史的耆宿泰斗抬進了茶館。
掌柜和伙計一看是薩老,肅然起敬,立刻將幾張桌子拼起,鋪上最厚的棉墊,將老人小心安置好。
掐人中的掐人中,遞熱毛巾的遞熱毛巾,掌柜親自捧來一碗剛沏好的滾燙參湯。
過了約莫一刻多鐘,薩老爺子悠悠轉醒,長長吁出一口濁氣,眼神從最初的茫然到逐漸清明。
他看到圍繞在身邊的關切面孔,又下意識地去摸那份報紙。
胡姓漢子趕緊把那份依舊攥在自己手里、小心保護著、已經有些褶皺的報紙遞給他。
“好…好…不是夢…是真的…”
老人緊緊抓住,仿佛在確認這不是夢境,臉上露出一絲極度疲憊卻又無比欣慰的笑容,喃喃道。
茶館里的氣氛緩和下來,但那份激蕩的情緒卻并未平息。
所有人都被薩老剛才那番血淚控訴和最終釋懷所深深感染。
對伍萬里的功勛、對這支來之不易的新生海軍的偉大意義,有了更深、更沉、更刻骨的理解。
茶館里其他客人也都在低聲議論著這驚天動地的消息和這位傳奇老人的震撼表現。
就在這時,靠近暖爐的一張桌子旁,一位穿著半舊青色長衫、留著山羊胡、手里盤著兩個油亮核桃的干瘦中年人,猛地一拍桌子!
“啪!”
清脆的響聲引得眾人側目。
此人正是周邊幾條胡同里都赫赫有名的評書藝人周鐵嘴!
其實本來他只是在這個茶館出名,當只從上次說伍萬里的書說出了名氣,這才聲名遠揚。
他原本坐在角落里,對著剛買的報紙入神,眼睛在字里行間飛速掃動,手指捻著胡須琢磨著什么。
薩老的事跡讓他激動,但似乎更激發了他某種創作靈感。
“諸位父老!各位看官!今日天降祥瑞!四海歡騰!”
“我中華鐵甲雄師揚威異域!倭酋跪伏!此乃亙古未有之奇勛!”
“周某不才,胸中一團烈火憋悶,五內俱沸!若不在此將這功業細細道來,便是辜負了天公這潑天喜訊!”
“更是有愧于那立下不世奇功的少年英豪!”
“今日這段書,周某但借古人之腔,抒胸中之慨!彰我中華英雄神威!”
此刻,他雙目灼灼放光,猛地站起身來,對著滿堂茶客團團一揖道。
“好!!”
“周先生痛快!!”
“快講講!講講那伍萬里!”
眾人聞言,轟然叫好。
連剛緩過氣的薩鎮冰目光中帶著一絲期許,想聽聽這位京里聞名的鐵嘴如何評說這震古爍今之事。
周鐵嘴得了彩頭,更見精神。
“上回書說到,‘長坂坡前,趙子龍單騎救主,殺他個七進七出,常山真定英雄膽,一身是血虎豹驚!’”
“然則!今日依我愚見!縱然子龍再世!關張復生!”
“若與咱朝鮮前線涌現的一位少年天將相較!也只配——提鞋牽馬!!!”
他環視全場,手中醒目高高舉起,卻并不拍下,深吸一口氣,開篇便是石破天驚道。
嚯——!
茶館里一片倒吸涼氣之聲!這比的可都是演義里封了神的絕世猛將啊!
所有人的胃口一下子被吊到了嗓子眼!
茶館里頓時鴉雀無聲,針落可聞,連爐子上水壺的咕嘟聲都變得清晰無比。
周鐵嘴手中醒目猛地凌空一劈!仿佛劈開了時空!
“要問此神將何方神圣?正是我中華新朝初建、便已燦若晨星、光照寰宇的少年統帥——伍!萬!里!!!”
“這伍將軍,端的是天上魔童下凡塵,神州少年降神兵!”
“那朝定橋頭,寒鐵索七條掛冰棱,美夷重炮逞兇狂,槍林彈雨如下雹!”
“橫城收復,功成偉業!電報發往志司,換來天大的驚喜!”
蘇聯重諾,軍艦群移交!”
“這才有了后來那東京灣外,鐵甲戰艦蔽海疆!五星紅旗耀東洋!”
“百年恥辱一朝雪,倭酋裕仁面如土,戰戰兢兢跪船頭!”
“此情此景,我志愿軍被俘將士熱淚盈眶,沖破牢籠奔故鄉!五星紅旗迎風展,國歌震天泣鬼神!”
“諸位!伍萬里將軍!少年英杰,國之干城!”
“是咱老百姓心里的——定海神針啊!”
周鐵嘴如同機關槍一般的連貫說完,最終收尾道。
“好——!!!”
周鐵嘴話音落下的瞬間,茶館內仿佛炸開了鍋!
雷鳴般的喝彩聲、拍桌跺腳聲、激動的叫好聲混雜在一起,震得窗欞嗡嗡作響。
剛才壓抑已久的激動被徹底點燃,叫好聲此起彼伏,人人臉上漲得通紅,熱血沸騰。
薩鎮冰老人更是激動得再次站起身來,老淚縱橫,高舉雙手用力鼓掌。
茶館伙計都忘了添茶送水,也跟著大聲叫好。
整個茶館沉浸在一片極其熱烈、自豪、幾乎要掀翻屋頂的歡騰之中。
這只是一個縮影,關于伍萬里功績和中國海軍楊威東京的報紙已經在中國國內各大城市賣爆。
甚至遠在萬里之外的英法美等世界各國的報紙頭版都刊登了這一消息,舉世皆驚!
與此同時,美國,加州理工學院。
剛從實驗室出來的錢雪森臉上帶著一絲專注后的疲憊,他身旁跟著一位同樣黃皮膚黑眼睛的學生趙青陽。
青陽是錢雪森最器重的學生之一,聰穎、勤奮,有著和錢雪森一樣對科學的純粹熱愛和對故國深沉的憂慮。
“老師,實驗數據比預想中還要好,這次的氣動計算模型應該能得到驗證了!”
趙青陽的聲音里帶著年輕人的興奮。
錢雪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露出欣慰的笑容,但那笑容深處,難掩一絲沉重:“青陽,科學探索永無止境,這進步值得高興。”
“只是國內烽火連天,朝鮮戰場更是血肉磨盤,我們在這里的每一分安逸,都如同建立在故國同胞的脊梁之上。”
這份沉痛,是他們身處異國頂尖學府光環下,時刻背負的十字架。
“老師,我明白。每次看報紙上關于朝鮮的消息,都像被針扎一樣。”
趙青陽臉上的興奮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同樣的憂思道。
“走,去買些生活用品吧,順便透透氣。”
錢雪森需要一些瑣碎的現實事務來短暫轉移那撕扯內心的思慮,于是笑著說道。
師生二人走出充滿理性光輝的校園,轉入帕薩迪納略顯老派卻整潔的街道。
他們走進一家頗大的綜合日用品商店,這里的商品種類齊全,以亞洲貨物為特色,店主是位和氣的美國人約翰遜先生。
然而,錢雪森不知道的是,約翰遜先生恰好今天外出處理業務,店里暫時由新來的日本店員田中一郎打理。
店內貨物琳瑯滿目,錢雪森和趙青陽很快挑選好所需的紙張、墨水、肥皂等物。
當他們走向柜臺準備結賬時,柜臺后留著板寸頭的日本店員田中一郎在聽到錢雪森和學生交談的中國話時,臉上瞬間結上了一層寒冰。
錢雪森禮貌地將物品放在柜臺上,準備付錢。
“出去!這里不歡迎你們!”
“華人與狗,不得入內!”
田中一郎卻并未像往常那樣算賬,而是抱起雙臂,用帶著濃重口音的英語,聲音刻薄而尖銳地高聲道。
剎那間,時間仿佛凝固。
一股熱血直沖趙青陽的頭頂!
年輕的他雙目噴火,攥緊了拳頭,牙齒咬得咯嘣作響。
舊中國的血淚史,無數同胞在租界里、在敵寇鐵蹄下所遭受的屈辱,如同巖漿般在胸中沸騰。
“你說什么?!”
“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清楚!日本早就無條件投降了!”
“你這個戰敗國的奴才,有什么資格在我們面前囂張?!”
“我們的國家在流血犧牲、英勇抵抗侵略!你們的狗屁帝國夢早被原子彈和鋼鐵洪流碾碎了!”
他猛地踏前一步,聲音因極度的憤怒而顫抖,卻字字鏗鏘地噴薄而出道。
田中一郎被趙青陽的氣勢震得微微一退,但隨即,一種混雜著自卑與暴虐的扭曲情緒占據了他的臉龐。
“哈哈!投降?沒錯,帝國向偉大的美利堅投降了!至于你們支那?”
“一個積貧積弱的懦弱民族!你們不過是靠著美國人贏了太平洋戰爭,撿了個便宜罷了!”
“你們有什么值得自豪的?看看現在!”
“美國!我們的新主人!正在把源源不斷的朝鮮戰爭訂單交給日本!”
“我們的工廠在夜以繼日地開動,生產出最精良的武器、彈藥、軍服!運往朝鮮前線!”
“幫助美軍打垮你們那些穿著單衣薄褲、拿著土槍土炮的農民兵!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這是日本浴火重生的機會!訂單!金錢!工業!力量!我們會再次強大,重新站起來!而你們支那?”
“會被徹底打倒!被砸得粉碎!永世不得翻身!你們會重新變回幾百年前那些卑躬屈膝、低賤得像狗一樣的廢物!就像以前一樣!”
他發出一聲短促而尖利的冷笑,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說道。
這赤裸裸的詛咒,帶著對歷史的歪曲和對未來的惡毒狂想,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兩位海外游子的心。
趙青陽氣得渾身發抖,幾乎要不顧一切地沖上去。
錢雪森的臉色也變得極其嚴峻,眼神冰冷如鐵,但他依然保持著驚人的克制,一只手緊緊拉住幾乎失控的學生。
他的心中,那份沉重的憂思,此刻已化為焚天的怒火和冷冽的決絕。
祖國被如此污蔑,先烈正浴血奮戰,而眼前這跳梁小丑竟敢如此狺狺狂吠!
就在這劍拔弩張、空氣都要燃燒起來的關鍵時刻,店門被一把推開。
(這里發生了什么?你在這喊叫什么?!)
一個威嚴而略顯急促的聲音響起,帶著明顯的慍怒,來人正是店主約翰遜先生。
他是個身材高大、有著典型美國人面孔的中年白人,此刻眉頭緊鎖,快步走了進來。
“啊!約翰遜先生!您終于回來了!請您看看!”
“這兩個卑賤的支那人竟敢闖進來買東西!我已經按規矩讓他們滾蛋了,他們還在這里放肆!”
“這些支那豬,他們的國家那么弱小無能,曾經差點被我們大日本皇軍徹底亡國!現在裝什么樣子!”
“就算我們現在是美國的…呃,忠實的伙伴,地位也比這些沒用的低等支那人強千百倍!”
前一秒還對著華人如同噬人惡犬的田中一郎,瞬間換上了一副奴顏婢膝的諂媚嘴臉,幾乎是九十度鞠躬的說道。
“你知不知道你正在對誰口出狂言?!”
約翰遜先生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般打斷了田中一郎的污言穢語,他怒目圓睜喊道。
“先生…我…他們是…支那…”
田中一郎被老板雷霆般的呵斥震得懵了,不知所措地看著約翰遜道。
“他是錢雪森博士!是加州理工學院最負盛名的航空航天學教授!是噴氣推進實驗室的核心靈魂人物!”
“是我的孩子大衛·約翰遜最崇拜、最敬重的老師!是引領人類探索天空邊界的偉大科學家!”
“你這無知狂妄的蠢貨!竟敢對錢博士和他的學生大放厥詞?!”
約翰遜猛地一揮手,指著旁邊面色沉靜、眼神卻如深淵般銳利的錢雪森,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
如同重錘擊頂,田中一郎的臉瞬間煞白。
加州理工學院!
這些在美國科學界如雷貫耳的名字,他即使在店里打雜也多少有所耳聞。
錢雪森這個名字,在科學圈中同樣代表著某種高不可攀的榮譽。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后背,但他扭曲的心態并未完全屈服,對華人“低劣”的種族偏見頑固地盤踞著。
“可是,約翰遜先生!我說的是事實!”
“日本…日本對中國的戰爭是取得了巨大優勢的!他們是弱者!”
“現在朝鮮戰場,我們為美軍的生產才真正代表著力量!他們…”
“他們中國人連像樣的軍艦都沒有!海防薄弱不堪!永遠改變不了他們卑微的本質!”
他強自鎮定,試圖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自以為是的“力量”依據的說道。
約翰遜先生怒極反笑,那笑聲冰冷刺骨。
他沒有再對田中一郎咆哮,而是用一種看小丑的目光看著他,伸手從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洛杉磯時報》。
報紙頭版下方,赫然印著兩張占據了巨大篇幅、無比醒目的照片!
他“啪”的一聲,將報紙重重拍在柜臺上,正對著田中一郎那張瞬間僵硬的丑臉!
“你說他們是弱者?說他們沒有力量?說沒有像樣的海軍?!”
“你那雙被骯臟偏見糊住的眼睛給我好好看看!”
“看看今天的報紙!看看這個世界剛剛發生了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
田中一郎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帶著一絲慌亂和極度的抗拒,投向那報紙。時間,仿佛在下一秒定格。
照片一:遼闊無垠的蔚藍大洋上,強大的中國海軍艦隊正劈波斬浪!
鏡頭從俯視的角度捕捉,震撼力無與倫比!
艦隊核心,是兩艘體型巍峨、線條流暢、主炮炮管粗如巨樹的銀灰色巡洋艦,艦艏劈開巨大的白色航跡!
整支艦隊,艦容嚴整,旌旗獵獵!
尤其是飄揚在每一艘艦船主桅桿頂端、在太平洋的陽光下熠熠生輝的巨大紅旗,紅得那樣熾烈,那樣莊重,充滿了新生的、磅礴的力量感!
曾經不可一世、將大半個亞洲踩在腳下的“神”,竟然向他一向蔑視為“東亞病夫”、“支那豬”的中國人跪下了?
而且是向著中國的強大艦隊屈膝?!
“死吧!都死吧!”
“美國鬼支那豬都死吧!天皇陛下萬歲!!!萬歲——!!!”
他癲狂地嘶喊著,撲向柜臺上那張報紙,似乎要撕碎這撕碎他精神世界的“魔物”。
約翰遜先生眼疾手快,一把推開徹底瘋狂的田中一郎,厭惡地說:“保安!把這個失心瘋的家伙拖出去!立刻解雇!并且向所有同業通報,此人有極端危險思想和種族歧視行為,永不錄用!”
門外的兩個壯碩的保安立刻沖進來,像拖一條死狗一樣將語無倫次、手舞足蹈咒罵一切的田中一郎架了出去,那凄厲的嚎叫聲迅速消失在街道盡頭。
周圍幾個剛進店的顧客,目睹了這一幕,都驚得目瞪口呆,竊竊私語。
“錢博士,趙先生,萬分抱歉!我為我店里發生如此惡劣、如此種族歧視的事件感到無地自容!”
“這個狂徒的話完全不代表本店的態度,更不代表美國人民的態度!請您兩位無論如何接受我最誠摯的道歉!”
約翰遜先生深吸一口氣,轉向錢雪森和趙青陽,臉上充滿了歉意和真誠的敬意的說道。
“約翰遜先生,謝謝您的公正和及時制止。”
“這不是您的錯,有些東西,根深蒂固。”
錢雪森扶了扶眼鏡,心中的波瀾壯闊難以平息,他深深地看了約翰遜一眼,平復了一下情緒,說道。
他的目光,緩緩落在了柜臺上那張如同潘多拉魔盒般打開的《洛杉磯時報》上。
那照片上巍峨的鋼鐵艦隊,那迎風招展的五星紅旗,那匍匐跪拜的日本君臣…強烈的視覺沖擊力讓他瞬間屏住了呼吸!
“這是…”
錢雪森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那份報紙。
“啊,錢博士!您快看看!這是今天下午剛剛印發的重磅新聞!”
“簡直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件!整個世界都被震驚了!快看看詳細報道!”
約翰遜連忙將報紙遞了過去,語氣中充滿了驚嘆。
錢雪森急忙接過報紙,他急切地閱讀著報道的每一個細節。
趙青陽也湊到老師身邊,兩人都忘記了購物,忘記了方才的屈辱和憤怒,全身心沉浸在這石破天驚的消息中。
錢雪森的指尖拂過《洛杉磯時報》冰冷的鉛字,卻在觸碰到艦隊照片的瞬間劇烈顫抖起來。
他猛地推了下眼鏡,目光死死釘在報道下方的細節上:
“…此艦隊得以成軍,皆因中國志愿軍少年統帥伍萬里將軍以驚世之戰功折服蘇聯!”
“其率鋼七總隊奇兵奔襲二百四十一里,飛奪朝定鐵橋,連克平澤、水南、水原、橫城四座重鎮!”
“殲敵逾萬,終達蘇方所設‘不可能之條件’,換得軍艦東歸!此乃艦隊揚威東京灣、雪洗甲午之恥的根基!”
“‘不可能之條件’…”
錢雪森低聲重復,胸腔激蕩如潮。
他眼前仿佛浮現出朝鮮冰封的群山中,伍萬里十九歲的身影頂著朔風,帶兵在絕境中撕開血路,生生為羸弱的祖國奪下這擎天支柱般的艦隊!
“青陽!看到了嗎?!”
“這份‘亞洲第一海軍’的根基,是用命搏出來的啊!”
錢雪森說道。
“老師!這是凡人之軀行神明之舉啊!”
“今日之后,誰敢再輕蔑地說一句中國無海防?!”
趙青陽早已熱淚盈眶,字句如烈火燒灼在心的說道。
“伍萬里以血肉為艦船開路,證明了一事——中國人的脊梁,壓不垮!中國人的路,闖得出!”
“我們雖在異鄉研習機翼與星辰,亦當效此少年肝膽!”
“待到時機成熟時,必歸神州!傾盡此生所學,鑄護國之劍盾!”
“要那四海列強——聽中國之聲,敬中國之名!!”
錢雪森將報紙鄭重按在胸口,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道。
“老師!”
“學生追隨您!萬里蹈海固疆土,吾輩擎炬照天穹!”
“此生必歸中國,共筑中國軍工之國魂!”
趙青陽淚水奪眶,昂然挺胸,誓言錚錚如鐵的應下道。
在華盛頓,白宮,總統辦公室內 美國總統杜魯門正癱坐在皮椅上,面色鐵青。
他手中緊握著兩份剛從朝鮮前線傳來的報告。
一份是《洛杉磯時報》頭版特刊,標題赫然寫著“中國海軍艦隊揚威東京灣,天皇下跪!”。
另一份則是軍情簡報,詳細記錄了鋼七總隊指揮官伍萬里率部在十天內閃電般解放橫城、全殲美軍補充團的細節。
“這個伍萬里…他是個怪物!”
“短短十天,他就從水原打到橫城,為中國人換來軍艦群,還讓日本天皇下跪!”
杜魯門低聲咆哮,將報紙狠狠摔在桌上,眼中充斥著難以置信的忌憚。
“總統先生,分析報告顯示,伍萬里的戰術天賦超出常理。”
“他利用潰兵沖擊韓軍防線,鋼七總隊的‘閃電戰’完全打破了我們的戰略布局。”
“如果放任他繼續發揮,我們的軍隊被打的疲乏不堪,而中國軍隊完成增兵補給養精蓄銳,直接發動第五次戰役。”
“這種情況下,聯合國軍必敗無疑!”
國務卿迪安·艾奇遜站在辦公桌前,快速翻閱文件,面色凝重地補充道。
“不能再猶豫了!”
“艾奇遜,立即給李奇微發急電!”
“命令聯合國軍司令部,完全放棄對仁川—漢江一帶其他志愿軍部隊的攻擊,全面轉為防御。”
“那些部隊的指揮官什么李云龍還有孔什么的…不過是小患。”
“我們要集中火力,全面圍剿伍萬里的鋼七總隊!”
“告訴他們,這是最高優先級命令,不惜一切代價必須剿滅,否則這支部隊會讓我們的戰略化為烏有!”
“同時,開出更大的價碼。”
“如果伍萬里愿意投降,美軍不僅給他十萬韓軍部隊指揮權,還額外授予他兼任美軍華裔師的師長職位。”
杜魯門站起身,踱步到窗前,看著遠處說道。
“是,總統!”
“我這就去發電。李奇微會調動一切資源執行命令,伍萬里再神勇,鋼七總隊也難逃圍剿。”
艾奇遜忙點頭道。
說完,他匆匆退出辦公室,只留下杜魯門獨自盯著戰報上伍萬里的名字,雙眸閃過一絲憎恨和殺氣。
蘇聯,克里姆林宮內 斯大林捏著遠東戰報在辦公室內踱步,煙斗的灰燼簌簌落在波斯地毯上。
窗外莫斯科的冬夜漆黑如墨,而他眼底翻涌著更深沉的算計。
“美國人流血的速度還不夠快…”
“以后給中國設定新要求的時候,給中國的裝備可以翻倍,航空圖紙、船廠專家甚至盧布貸款,統統砸過去!”
“但每次援助前,最好讓中國人離目標差半步。”
“沒有完成的情況下我們照樣可以給他們,減半就好。”
“到時候他們缺什么我們就借什么,最好用債務鎖鏈套住這只東方雄獅。”
斯大林想了想,當即說道。
“但伍萬里在朝鮮戰爭的勝利,已經讓中國人無償獲得很多東西了。”
“若繼續這樣…”
蘇聯國防部長布爾加寧沉吟道。
“那就制造‘差一點’的機會!”
“最壞的情況是美國徹底獲勝,朝鮮崩盤!”
“中等結果就是中國越打越強,但好歹能給美國放血,幫我們解決最大的敵人。”
“而目前中國再怎么強大,對于蘇聯來說至少十年內也是有限的強大。”
“最好的結果就是中國和美國在朝鮮無限打下去,我們蘇聯看著美國越來越衰弱,而中國也不會成為我們新威脅。”
“可這個伍萬里率領的鋼七總隊太能打了,這件事有點難。”
斯大林皺眉說道。
“那…讓鋼七總隊成為消耗品?”
“只要除掉伍萬里,失去尖刀的中國軍隊很可能和美軍陷入泥潭拉鋸戰。”
“屆時我們源源不斷輸送‘救命稻草’,他們就會永遠欠著蘇聯的債!”
布爾加寧低聲提議道。
“具體說說?”
斯大林抽了口煙斗,雙眸閃過一絲精光問道。
“讓伍萬里再次攻下水原!”
“另外,再加上讓他們至少三次渡過漢江支流的目標!”
“我們以無償給六個蘇械師輕武器裝備作為獎勵,他們不可能不心動!”
布爾加寧笑著說道。
“三渡漢江…”
“若他們真能創造奇跡,我們無非損失些舊裝備,卻能讓美國繼續失血,有利于走向符合蘇聯利益的中等結局方向。”
“若鋼七總隊葬身江底?”
“那中國將失去尖刀,和美國打的更加難舍難分,有利于走向符合蘇聯的最好結局方向。”
“就這樣定了吧,具體事情你讓駐中國的我國顧問去交涉。”
“我倒是不太相信這個叫伍萬里的中國人還能做到。”
“在十萬聯合國軍的圍剿下,至少三渡漢江支流?”
“這是要命的枷鎖型目標啊…”
斯大林笑了笑,揮手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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