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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樹典型

  不過在這之前,蘇澤還是先看向結算報告。

  《請設總理漕河專務大臣疏》通過,前工部尚書雷禮,成為第一任總理漕河專務大臣。

  總理漕河專務大臣,成為專職大臣制度的開端,也被后世學者認為是近代行政官員專業化改革的發端。

  專職閣臣制度,讓行政官員體系更加專業化,也給技術官員入閣提供了途徑。

  國祚5。

  威望500。

  好家伙,竟然成了行政官員專業化改革的發端。

  想想也對,以往工部尚書很少能入閣,雷禮本身也是那種不結交黨羽,專心工部事務的官員,也就是所謂的“技術官僚”。

  以往這類官員的天花板,也就是六部尚書了。

  而自己首倡設立了總理漕河專務大臣,也就給這些技術官員參議國政提供了途徑。

  蘇澤也發現,隨著國祚的增長,國祚增加越來越難。

  這樣影響深遠的改革,竟然只加了5年的國祚。

  不過威望增加五百算是意外之喜了。

  人有了,名義也有了,要修造蘇北灌溉總渠,最大的難題就是錢從哪里來。

  蘇澤的辦法,就是擴圍商稅改革的范圍,在更多的地方征收商稅。

  但是這件事同樣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如今大明商旅最繁榮的地方,就是南直隸地區,在這里開征商稅的難度可想而知。

  這可不是天子腳下,皇帝和內閣六部都在京城里盯著。

  就說蘇澤的蘇州府老家,前時空就抗稅不斷。

  別說是加稅了,如今拖欠皇帝內帑金花銀最多的地區,就是江南地區。

  現任應天巡撫海瑞,每個月彈劾他的奏疏都能堆成小山,這還只是因為海瑞在應天十府清田。

  如果開征商稅,還不知道鬧出什么樣的事情來。

  南直隸商稅難征,最大原因還是盤踞在南直隸的不僅僅是地方豪強。

  隨著大明經濟,南直隸已經形成了一個結合了致仕官員,在任官員、讀書人、地方豪強、手工業主、地主為一體的糾纏利益集團。

  一名手工業主,可能兼具其中一種或者幾種身份。

  比如松江徐家,就是致仕官員,家族中也有在任官員,還是累世的讀書人家,同時又是松江府最大的豪強,家中又有大量的土地,還是松江府最大的棉紡業主。

  這其中還有文壇領袖、經學宗師、地方名士等種種身份。

  這些家族還通過聯姻等關系結合成利益團體,絕對不是一道圣旨就能將稅收征收上來的。

  但是稅制改革,又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稅收是最重要的工具。

占據大明最繁榮地區最大利益的食利集團不交稅,難道要讓貧苦的百姓來交  蘇澤的辦法,還是從吏治開始。

  更員,這個不起眼的群體,卻是切入到整個東南盤根錯節利益集團的關鍵。

  地方豪強要逃稅,總要通過刀筆吏群體。

  地方官府要控制地方,也要通過吏員。

  現在蘇澤要做的,就是往東南這個看起來鐵板一塊的利益團體中摻沙子。

  雖然這些沙子,有很多也會被當地同化吸收。

  但是只要摻的沙子足夠多,沙子也會形成自己團體的需求,那也會發生新的變化。

  要讓皇帝和內閣同意在南直隸也搞吏科試,那就要證明順天府這個試點地區的“成效”。

  而想要出成績,最好的辦法就是樹立幾個“典型”。

  三月二十七日。

  順天府,房山縣。

  縣令林秉正,是申時行同榜進士,也是張居正的門生。

  林秉正出自福建侯官林氏,這也是福建有名的科舉家族。

  林秉正雖然科舉第次不高,但是也升遷到了京畿擔任縣令。

  只要在房山縣做出政績來,林秉正就能重新調入朝中。

  一想到自己努力這么多年,還是個小小的房山縣令,林秉正越發覺得科舉真是一條天塹。

  自己在外面苦哈哈這么多年,也才追上了那些留同年的起點。

  同年的狀元申時行,如今是直沽兵備道了,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就是這么大。

  不過林秉正倒是也很快擺正了心態。

  科場的第次不如別人,但只要自己能做出實績來,也有一飛沖天的機會。

  新任閣老雷禮,就是科場第次不高,從縣令做起,年過六十也入閣了。

  林秉正才三十多歲,也未嘗沒有機會。

  林秉正看著眼前的琉璃廠。

  縣吏張明遠帶來的建議,請縣衙重辦琉璃廠,并改進方法生產京師風靡的玻璃。

  林秉正很張明遠的想法,下令召集琉璃廠的工匠,由縣衙出錢試驗制造玻璃。

  房山本身就有制作琉璃的基礎,而蘇澤也把玻璃制作的工藝都刊登在報紙上,張明遠領著工匠很快就試制出了玻璃。

  但這還只是第一步。

  在蘇澤公布了制作玻璃的方法后,很多工坊都造出了玻璃。

  但是京師的玻璃價格依然不菲。

  原因也很簡單,實驗室產品和工業產品是不同的。

  如果只是不計成本,小規模制造,很多東西都可以“手搓”出來。

  但是要賺錢,就要降低成本,規范流程,增加產量,降低生產過程中的次品率,這就不是手搓可以解決的。

  讓林秉正意外的是,這個張明遠還真是個人才。

  他領著工匠們,重新開啟了琉璃廠的官窯,將原本用來燒制琉璃的官窯,改成了燒制玻璃的玻璃窯。

  有了廠房,張明遠又就近從房山附近的煤礦購煤,房山本身就是京西煤炭產區,燃料的問題也解決了。

  最麻煩的還是原料。

  沙子的問題還好解決,但是堿是一個難題。

  整個京師都在缺堿。

  毛紡行業需要用堿,制皂工業需要用堿,玻璃也需要用堿。

  京師附近的雜草都不夠燒了。

  而且前陣子下雨,京郊幾座山上因為燒草制堿,造成了山體滑坡,順天府也發布命令,禁止百姓隨意上山燒草。

  張明遠也是有本事,他跑了幾次京師,從一名山西同年那邊,和大同范氏牽上了線。

  原來,草原上有很多鹽湖,這些鹽湖周圍就有鹽堿塊。

  原本草原上的牧民都不知道這些東西有什么用,最多就是撿一些給牲口舔舔補充鹽分。

  人是吃不了這些苦澀的鹽堿塊的。

  但是大同范氏商人很快發現,這就是天然的鹽堿。

  范氏的商人,將蔗酒等物資販賣到草原,正愁沒有帶回來的商品。

  又遇到京師堿價大漲,于是商人出錢向草原上的牧民購買這些堿塊,運送回京師販賣。

  張明遠聯系了范氏,從他們的商隊中吃下一定份額的堿,終于可以開工了。

  林秉正看著玻璃窯煙囪騰起煙霧,工匠們大喊道:

  “出窯了!”

  工匠將發紅的玻璃溶液夾出來,倒在加熱后的銅板上。

  緊接著又有工匠使用滾筒,將還沒有凝固的溶液狀玻璃壓平。

  等這塊玻璃冷卻下來,工匠又將玻璃推到后方冷卻的鐵板上,再重復剛才的操作。

  冷卻后的玻璃有些發黃,透明度也不如林秉正見過的那些高檔玻璃。

  他眉頭微皺,張明遠湊過來說道:

  “大老爺,玻璃窯廠剛剛開工,匠人們說以后還可以改進。”

  “卑職也在京師打探過了,這種不完全透明的玻璃也有市場,雖然賣不上大價格,也勝在量大。”

  林秉正很快明白過來。

  透明玻璃價格高昂,只有最頂級的權貴家里才會買,屬于利潤大但是銷量少。

  這種有瑕疵的玻璃,如果用來取代窗紙足夠了,京師稍微有錢一點的人家也能買得起。

  只有有利潤,就不怕薄利多銷。

  林秉正滿意的點頭,房山縣比起其他縣,有琉璃廠積攢的技術優勢,有周邊煤礦的燃料優勢,又靠近京師這個最大的消費市場。

  房山縣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如何將房山的玻璃推銷出去。

  這一點,張明遠也有了辦法。

  “登報”

  張明遠點頭說道:“大老爺,《商報》上就有一個專門的版面,名曰,乃是廣而告之的意思,專門刊登市場上的新奇商品。”

  林秉正疑惑的問道:“商報會登嗎”

  張明遠做出一個吹銀元的動作,林秉正立刻就明白了,商報商報,給錢就能登。

  林秉正說道:“你從縣衙公賬上支取二十銀元,剩下的到林師爺那邊再支二十。”

  次日,張明遠就帶著銀元,找到了京師《商報》的報館,繳納了刊登的銀元。

  他又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再次找到了自己的老鄉張純,試圖說通張純這個《樂府新報》的采風使,如果能在《樂府新報》上也刊登房山玻璃的報道,那一定能帶火房山玻璃的銷量。

  張純正在學舍茶歇,今日是蘇澤來國子監講學的日子,茶歇期間也順帶答疑。

  國子監講學是蘇澤唯二不放松的事情,另外一件事是在東宮給小胖鈞講課。

  蘇澤看來,朱俊棠、張純這幾個貢監生,都是進士的好苗子。

  官場上,又現實又不能太現實。

  蘇澤這種,進士及第之前的老師,按照官場說法叫做塾師。

  一般來說,考上進士飛黃騰達后,和塾師就是場面上的關系了。

  而主持鄉試貢試的座師,明明沒有教過一堂課,卻成了要侍奉的師父。

  但是塾師也看情況。

蘇澤、沈鯉這種,眼看著都是奔著閣部重臣去的,哪有弟子會不認的道理  張純聽說同鄉來找自己,于是站起來向蘇澤請假。

  “你說的這個同鄉,就是參加吏科試,分到了房山縣,在房山縣興辦玻璃工坊的”

  張純沒想到,自己閑聊時候談及的同鄉,竟然也能被蘇澤記住。

  他感動的說道:

  “恩師竟然記得學生這位同鄉”

  蘇澤說道:

  “請他進來,我想見見他。

  “啊”

  蘇澤正愁沒有新吏的典范,沒想到今日講學還有意外收獲。

張純這位同鄉,在房山興產殖業,這不就是最好的新吏典范嗎  再加上那個房山縣令,蘇澤記得他似乎是申時行的同年。

  如果房山縣因為興產殖業而商稅大增,那也可以讓皇帝和重臣們看到,新更改革對商稅的推動作用,從而進一步在其他地區也推廣新吏改革。

  當然,要樹立典型,這個典型也必須要自身足夠硬。

  強行樹立的典型一旦翻車,就會對政治信用產生毀滅性的后果,所以蘇澤才提出來,要親自見一見這個張明遠。

  張純來到國子監門房,找到了正在等待的張明遠,對著他說道:

  “十三郎快點進來,蘇翰林要見你。”

  “蘇翰林,哪位蘇翰林”

  剛剛問出口,張明遠臉上就露出震驚的神色,他連忙扇了自己一下,確定自己沒有做夢。

  張純一邊催促這位同鄉一邊說道:“十三郎來的巧,今日是蘇翰林在國子監講學的日子,我曾經說過十三郎在房山縣的事情,蘇翰林很感興趣,所以請你過去見一見。”

  張明遠走路都打顫,他原本就是想要在《樂府新報》求篇報道,卻陰差陽錯得了蘇澤的接見。

  這可是蘇翰林!

  就是遠在房山,張明遠也知道,前陣子蘇澤兩封奏疏,將工部尚書雷禮送入內閣的事情。

  先帝朝的小閣老嚴世蕃,不過是仗著他老爹嚴嵩的名義結黨營私。

  京師官場暗中稱呼蘇澤為“小閣老”,說他是文曲星下凡。這位“小閣老”是真的能影響皇帝和重臣們。

  張明遠心中患得患失,要是說錯話,得罪了這位“小閣老”,可要怎么回去向縣令大老爺交差啊。

  “十三郎見了蘇翰林不要隨便跪,蘇翰林不喜歡別人這樣,你行拜禮就行了。”

  張明遠向張純投來感激的目光。

  國子監,明倫堂偏廳。

  在見到了蘇澤后,張明遠更是確定,蘇澤當真是天上的仙人,這樣的人物,卻比縣官大老爺還沒架子。

  蘇澤和張明遠攀談了幾句后,張明遠也逐漸放松下來。

  緊接著,在蘇澤的詢問下,張明遠將房山縣興辦玻璃工坊的過程詳細說了一遍。

  蘇澤一邊聽一邊點頭,更是覺得這張明遠是個干才。

  還有那個房山縣令林秉正,這都是可以被樹為典型的人物。

  蘇澤問道:“你們房山縣,一日能產玻璃多少”

  張明遠說道:

  “如果火力全開,一日能產玻璃50方。”

  一方就是一塊標準銅板的大小,也就是一丈乘一仗,大概后世九平方米大小。

  蘇澤對這個產量很滿意,他接著說道:

  “我有幾樣東西,你們的工匠能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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