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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兩件生坑貨

  “我們沒有甜白釉,更沒有蛋殼杯!”

  “但我們有宋代影青瓷、金代河津瓷、霍州瓷、元代卵白釉、清代德化白的標樣,而且足夠多。”

  “這幾種瓷器的工藝技術和甜白釉、蛋殼杯一脈相承,差別只在于釉色、胎厚、透光率。只要把這四種瓷器研究明白了,就可以按圖索驥,順藤摸瓜。

  特別是元代卵白釉和永樂甜白釉,兩者是直接繼承的關系,工藝參數基本一致。只是前者白且厚,不透。后者微泛青且薄,半潤半透。以卵白釉為基點往下研究,論證甜白釉的工藝并不難。”

  “還有德化白,因為明代官搭民燒,德化窯學習了官窯薄胎瓷的工藝技術,然后才有了薄到極致,透到極致的清代德化脫胎器。也才有了現如今比紙還薄,比紗還透的德化工藝瓷…”

  “以此為基點往上溯源,就可以研究蛋殼瓷的工藝技術。而甜白釉與蛋殼瓷相比,區別只是稍厚一點,這個更容易溯源…”

  林思成氣定神閑,侃侃而談,一群專家卻默不作聲。

  乍一聽,不是很難,理論上也確實可行。

  但前提是,你首先要論證并證實:河津瓷、霍州瓷、卵白釉、甜白釉、蛋殼瓷、德化白這六種瓷器,工技藝術全部來源于宋代景德鎮湖田窯影青瓷。

  而其中最關鍵的,就是河津窯和霍州窯的發現,及證明與湖田窯、卵白釉的繼承關系。

  所謂承上啟下,沒這兩個窯,沒有足夠的樣本,不論機構級別多高、研究能力有多強,專家大牛有多多,腦袋全想破都沒辦法把影青瓷和甜白釉聯系到一塊。

  這是其一。其二,時間和概率。

  從零開始,在不到半年的時間內研究出七種瓷器的繼承關系和工藝特征,并復原出完整的技術鏈條,試錯實驗次數已不是千和萬,而是千乘千再乘千。

  就好比一道準確率只有百萬分之一的數學題,但林思成在一秒之內,就答出了唯一的正確答案。

  正因為都是內行,正因為專家們懂得多,所以才震憾。

  但東西就擺在眼前,還能是憑空捏造出來的?

  頓然間,專家們的熱情和積極性降到了谷底:工藝技術已經被林思成研究到了這個程度,他們去了河津和霍州,還能再研究點什么?

  窯廠布局、爐型結構?

  等于肉被林思成吃了個精光,連湯都沒剩幾口,就留了點干骨頭。

  但上級單位安排了工作,該去還得去,哪怕只是去轉一圈。

  呂呈龍嘆了口氣:“小林,完了后,能不能把技術資料發一份,我們也琢磨琢磨。”

  “當然!”林思成點頭,“不用等完了后,今天就可以拷貝!”

  呂呈龍怔了一下:“好!”

  好歹是故宮,又是成名已久的前輩,不至于掉價到偷林思成這個后輩的研究成果。

  但林思成沒有任何猶豫,半點磕絆都不打,讓專家們不由動容。

  不單單是信任,更是底氣和實力。

  轉念間,一行人上了三樓。

  三樓是培訓室,按照呂呈龍的請求,桌上擺的全是中心內部的瓷器修復資料。

  按計劃,這是參觀團此行到西大,除過影青瓷的第二個重點參觀項目。

  因為他們都很好奇:林思成連故宮的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也從沒人教過他,他是如何學會只有故宮才有的青花瓷修復技術的?

  至于像王齊志說的,林思成是靠他從故宮要的資料,又讓趙老太太指點了一下后自學成材,壓根就沒人信。

  呂成龍不信,專家們不信,包括耿寶昌先生、王莉英先生這樣碩果僅存,泰斗級的老前輩,同樣不信。

  青花瓷修復要那么好學,滿大街都是古陶瓷修復專家。

  但參觀完了二樓,專家們突然就感覺索然無味。

  其它五種都不提,就說甜白釉和蛋殼瓷,壓根沒人想過研究什么燒造工藝。等于沒地方可學,也沒有任何可借閱的資料,林思成不照樣復原了出來?

  而青花瓷至少有資料,有數據,更有趙老太太這種清代內務府匠作辦頂尖匠師的傳人指點。與之相比,難度可謂呈斷崖式下降,林思成能學會,好像并不值得奇怪?

  想了一下,呂呈龍擺擺手:“不看了!”

  專家們齊齊的點頭。

  王齊志又邀請,說是參觀一下他的實驗室,指正一下鐵器文物防銹項目,但專家們興致缺缺。

  這一方面,吳司長和馬副院長才是真正的專家。連他們都贊不絕口,心悅誠服,一群搞瓷器和字畫研究的能指點什么?

  呂呈龍又把林思成叫到身邊:“該協調的,呂司長已經協調好,只要你和我們到了山西,發掘項目就可以啟動,你準備哪天走?”

  “可能要一周左右!”林思成算了一下,“這次的人員調動的比較多,去的也更久,必須要和省文物局、省文化遺產研究院、省博申請協調。”

  “行,一周就一周!”呂呈龍點點頭,又看了看單國強,“單主任,你什么時候談?”

  單國強笑瞇瞇:“我不急!”

  談什么?

  林思成和王齊志一頭霧水,校領導更是莫名其妙。

  一行人下了樓,時間還早,才將將十點,專家先回賓館休息。

  剛送出校門,林思成和王齊志的手機齊齊的響了起來:單國強和呂呈龍要請他們倆吃飯。

  說了幾句,等掛完電話,師生倆恍然大悟:

  怪不得單主任負責的是故宮陳展工作,研究方向也是以字畫金石為主,和陶瓷的關系不大,但為什么會陪同呂所長來西大參觀?

  原來是為了徐謂禮文書?

  單主任準備和林思成商量一下,以租借的方式借到故宮陳展。如果林思成有后續的研究計劃,能和故宮合作研究,那更好不過。

  如果換一家,或是換個人,林思成不會有絲毫的猶豫,當場就會拒絕。

  但出于對故宮的了解,以及對單主任的信任,他答應了下來。

  王齊志壓根就懶得給意見:有他這個老師在,沒能人昧林思成的東西。

  太陽照常升起,又是明媚的晴天。

  林思成和王齊志抬著牌匾,掛了上去。

  其它的兩塊沒有換,換的是第一塊。嶄嶄新的長匾,還散發著油漆味:西京市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

  與之前那塊相比,少了三個字:碑林區。

  意味著,西北大學文物修復研中的陶瓷修復項目,正式列入西京市非物質文化遺產目錄。

  與揭牌那天相比,動靜小到可以忽略不計:沒有慶典,沒有來祝賀的賓客,甚至牌匾上連塊彩都沒掛。

  就市文化局的一位副局長,并市文物局的何副局長來指導了一下。

  無聲無息,波瀾不起。

  而不知不覺間,文博學院團委工作人員那一欄,多了一張照片:林思成,文博學院科創部主任。

  括弧,科員。

  上一世,林思成當過專家,干過顧問,還兼任過工程師。但體制內的活,還真就沒干過。

  他琢磨了一下:“老師,到后面,我如果長時間留在京城,一年半載都不回學校,會不會被開除?”

  “開除?”王齊志“嗤”的一聲,“林思成,你想什么好事呢?”

  除非觸犯法律,犯了原則性政治問題,不然永遠不可能有那一天。

  “不論你人在哪,總歸是在搞研究,對吧?而你每發一篇論文,每出一項研究成果,學校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就會擴大一分,怎么可能開除?

  別說一年半載,十年八年不露面都沒問題,而且工資照發,獎金照給,相應的支持和保障更不會少。”

  也對。

  所謂相輔相成,相得益彰。

  他點點頭:“后天就要啟程去山西,中心這里,還要拜托老師!”

  王齊志渾不在意:“放一百個心!前半年,你和趙總,我和商妍都不在,不也運轉的好好的?”

  有林長青,有學校盯著,這次更換了市文化局和文物局的人坐鎮協調,壓根就不用擔心。

  “按你估計,這次去山西要多久?”

  “大小六座遺址,發掘周期肯定會很長,少則一年,多則兩三年!但我只是技術顧問,只是參謀一下,待不了多久,也不用常駐。”

  確實只是技術顧問,但絕非林思成所說的,他去了只是參謀一下。

  說直白點,與這兩座遺址相關的技術項目,已被林思成開發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唯一只剩窯爐結構,以及地方文化在工藝傳布演變過程中的影響和作用。

  這種沒什么技術含量,影響力小到微乎其微的項目,給故宮和文研院,閉著眼睛都看不上。

  既便去了,也只是亮亮相,表示一下上級單位對這次項目的重視程度,研究環節依舊是林思成和原團隊負責。

  但能研究的,基本已被他林思成研究了個透,甚至連工藝都被他完整復原。剩下的,無非是隨著遺址發掘相互驗證:驗證河津瓷、霍州瓷的工藝來源,技術傳布,以及與宋代影青瓷、元代卵白釉的工藝關聯性。

  這點活壓根用不到林思成,中心的骨干研究員秦濤就能干,何況還有黃智峰教授率領的原研究團隊。

  既然重心不在這,那就沒必要占著茅坑不拉屎。

  而且時間也不允許:最晚十一,文研院就要發布BTA復配技術的研究報告。在此之前,馬副院長隨時都有可能請到他京城,指點研究所的驗證實驗。

  所以林思成拒絕了吳司長的提議,沒有擔任項目指揮部副總監,只是象征性的擔任技術顧問。

  “行,早去早回!”

  王齊志有點不放心,交待了一句,“不要太靦腆。”

  林思成愣了愣,哭笑不得:我這還叫靦腆?

  他都懷疑這次到山西,會不會被人套麻袋?

  “我說的不是和當地,是那些專家!”

  王齊志循循善誘,“像呂副司長,馬副院長,呂所長,這些人不但是領導,更是考古文博方面的權威學者。不出意外,你以后走的也是這條路,所以別害臊,該問就問,該學就學!”

  林思成若有所悟:“老師,我明白!”

  話音剛落,“嗡嗡”的一聲,林思成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條呂呈龍發來的信息:小林,我們準備提前一天走,去逛一逛解州關帝廟,你要不要一起?

  老師剛剛才上完教育課,還能說不去?

  林思成回了一個字:去!

  天不是很晴,慘慘淡淡,霧霧騰騰。

  非年非節,又非廟會,關帝廟里沒幾個游客。吃過中午飯,胖老板蓋著毯子,靠在躺椅上打盹。

  瞇瞇瞪瞪之間,耳中傳來略有些熟悉的聲音:

  “呂所,當初,我就是在這兒發現的細白瓷片。”

  “還有天啟青花?”

  “對!”

  一說天啟青花,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年輕的臉,胖老板本能的睜開眼睛。

  一老一少,老的五十左右,年輕的二十出頭,正站在攤前。

  只是一眼,胖老板就認了出來:“咦,林老板?”

  林思成笑了笑:“老板你還認得我?”

  “認得,怎么不認得?”

  幾塊爛瓷片,賣了三千塊,他對林思成的印象不要太深。

  “好長時間沒見,我還以為你去了外地?”胖老板連忙起身,臉上堆笑,“聯系了兩次趙老板,他一直都說你忙。”

  不是去了外地,而是他本來就是外地人。

  不過林思成會太原話,也會晉南口音,胖老板聽不出來。

  胖老板也確實聯系過趙修能,說是尋摸到了兩件好東西,但那段時間他們都在京城。

  這次到了運城,呂呈龍說是要逛一下解州關帝廟,林思成才想了起來。

  “確實有點忙!”林思成笑了笑,“所以剛回來,就來你這兒了!”

  “林老板幸虧來的及時,你再晚兩天,東西我就賣出去了!”

  胖老板左右一瞅,“兩位先坐,我去去就來!”

  說著,他拉出兩個小馬扎,又賊兮兮的使了個眼色。

  林思成點頭,表示明白。

  看著胖老板鬼鬼祟祟,一步三回頭的背影,呂呈龍一臉狐疑:“你這是讓老板占了多大便宜,這么套路你?”

  “其實也不多,第一次花了三千,買了十多塊瓷片,第二次花了一千五,買了五大筐民國本地產青花!”

  “全是瓷片?”

  “全是瓷片!”

  呂呈龍不由失笑:“給那么高?”

  別說在這兒,哪怕是潘家園,琉璃廠,有幾個擺攤的知道天啟朝真燒過青花?

  遑論認識什么津河細白瓷。

  花幾千賣幾塊爛瓷片的客人,十年都碰不到一回,老板只當林思成是冤大頭。只要碰到稍看得過眼的物件,第一時間就會想起他。

  開了幾句玩笑,胖老板去而復返,身上多了件單風衣。兩只手插著風衣的兜,懷里鼓鼓囊囊。

  依舊是鬼鬼祟祟,走一步三回頭。

  兩人都沒在意,只以為胖老板依舊在玩套路。

  到了攤上,胖老板又左右亂瞅,確定暫時沒人路過,才解開了風衣扣子。

  是一口盒子,不大,外面裹著布。但胖老板并沒有直接拿出來,而是用衣角遮著。

  打開盒蓋,又揭開最上一層的海綿,林思成和呂呈龍齊齊的一怔愣。

  兩件生坑貨!

大熊貓文學    重生鑒寶:我真沒想當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