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能夠看清那一瞬間的事情,就會發現。
像是玉石雕成的一根梨樹枝條,從曹英的袖子,滑入手套之中。
枝條的尖端,蹭入了手套的中指部位,繼續向前,粉碎了手套。
深綠的枝條,翠綠的葉子,純白的梨花,都暴露了出來。
梨花的那種白色,并不特別閃亮,但卻特別傷眼。
就連處在斜后方的曹伯昆、郭保之,都覺得好像被那點白色,刺了一下眼球。
處在側面的蔡、孫等人,更覺得眼珠猛烈一痛。
梨樹枝條剛一現世,楚天舒極速后仰的額頭上,也多出了一個紅點。
那是皮膚已經被玄妙的氣息隔空扎透,皮下出血的跡象。
但楚天舒的鞋子尖端,有一抹梨花之白也壓不過的青色,瞬間一亮。
涼亭的石磚,被他的內力崩壞一個小角。
石磚的碎片,以恐怖的速度飛起,化作一道青芒,從正下方,筆直的擊中了梨樹的枝條。
哐!!!
二者雖然一玉一石,但都是很輕的事物,這時候碰撞一下,竟然爆發出來猛烈沉重的巨響。
碎石在碰撞到的瞬間,就炸開成一朵青光氣浪。
梨樹枝條,則控制不住的向上抬去。
楚天舒后仰的身體,猛然扳了回來,一拳就轟了出去。
這一拳轟向曹英的皮帶正中間銅扣處。
但任何人都不會覺得,那個銅扣,會比楚天舒的拳頭更堅硬。
這是足以把海邊硬如銅鐵,大如蠻象的礁石,一擊轟成兩半的拳頭。
但是曹英的左手就在腰側,手掌一動,手套炸裂,梨樹枝條橫在腰前。
如握刀,如握劍,如握著某種號令八方的令牌。
他就用這根梨樹枝條,擋了楚天舒一拳。
轟!!
青白二色的光波,交錯綻放,曹英身形暴退。
一瞬間,他的腳步已經劃過整個涼亭,撞穿了自己原本坐著的位子,斷去欄桿。
整個身影,在水面上空暴退六七米,還未及下沉。
楚天舒抬眼看去,灰色的瞳孔在迅速填黑,剛剛受損的視覺,正在恢復。
曹英的右手,已經沒有了梨枝,只剩左手橫握一根。
那梨樹枝條,好像隨時可以融入他體內,又從身體的另一個位置展現出來。
“喝!”
這一聲低吼,不是來自別人,而是來自曹伯昆。
他也沒有想到,曹英會動手,但是曹英既然動手了,就沒有了別的選擇。
曹伯昆的一個部下就站在涼亭外,腰間就有那把黑木漆金畫鳳的長劍。
此時,曹伯昆的視覺,同樣受到影響,恢復的還沒有楚天舒快。
但是他一探手,劍已經拔出。
低吼的時候,劍已經劈到地面。
身為臨時的半個瞎子,出劍仍然這么快。
像是天成自然,天意使然。
而且他是劈向地面,所以在場已經有了反應,都各自要出手的眾人,沒有一個來得及阻止。
咔!!
地面裂痕如閃電般,瞬間擴向八方,蔓延到柱子上。
涼亭頂端,也被漆黑的裂縫爬滿。
隨后,這涼亭就像是提前被埋了十幾個炸彈。
地面、柱子、頂端,十幾個點同時爆炸。
在湖面遠處那些守衛眼中,就像是那涼亭的方位,突然變成了十幾個湍白色的氣團。
幾條影子,突然從中閃出。
氣團擁堵在一起,急速交融,然后變成沖擊波,向外擴散。
轟隆隆的聲音,拂過整個湖面。
另外兩個涼亭,也被沖擊波掀得瓦片亂飛,柱體傾斜。
靠得近的人,不少被氣浪掀翻在地。
從涼亭里飛出的幾道人影,也已經落在不同方位。
楚天舒就落在另一個涼亭頂上,手上還拿著自己的劍匣,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這才對,本來就沒誠意,談個屁呀!”
他原本就已經不耐煩了,想找個合適機會動手。
對面竟然先出手,正中他下懷。
曹伯昆的身影落在遠處一段橋身上,滿臉陰沉,卻迅速變得坦然。
能夠在宦海沉浮,沙場多勝。
這個姓曹的,有一百種辦法為自己重新鼓舞斗志,即使失算,也能立刻調整心境。
剛才一大堆頂尖高手,都湊在個涼亭里面,亂戰起來,委實是太兇險,任何一人,都不敢保證自己足以反應周密。
曹伯昆一劍毀亭,徹底拉開戰場范圍。
首先就讓他自身安全感極速上漲。
“誰說和談的借口無用。”
曹伯昆也大笑起來,“今日雖險,但若一戰畢其全功,九州一統,大可提前矣!”
他手撫長劍,臉上映著這一片湖水波光。
“奉天啊奉天,自我將你鑄成以來,何曾想過,能讓你親飲這么多豪杰頸血?”
“今日便用倚天法,使奉天劍,成我登天之基。”
劉焰旗落在他不遠處,軍服衣袖的紐扣已經散開,雙手似乎攏在袖中。
“駕鶴西去,也不失為一種登天。”
劉焰旗笑談道,“曹公,劉備的原典,只為我帶來更多靈巧而已,曹操的原典,似乎讓你擁有借水生爆之力?”
曹伯昆肅然的看著此人:“大小眼,倒是好眼力。”
曹操原典,倚天真解。
倚天而觀海,則見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里。
那確實是一種,在水分越多的地方,越容易制造爆炸的能力。
而曹伯昆當初在火車被炸后,專門搜集普天下的爆破知識,加以研習。
這倚天真解,早被他使得出神入化。
“廢話少說,我先殺你弟,再來殺你!”
楚天舒拽著劍匣,從涼亭頂上,一躍而出。
握著枝條的曹英,已經落在湖面上更遠的地方,瞳孔正在猛烈的顫抖。
他沒有想到,自己最近神通造詣突飛猛進,又是施展偷襲,竟然完全沒有傷到楚天舒。
剛才一種連自己都不惜毀滅般的怒火,越翻越高,令他的瞳孔分裂。
黑色的瞳孔中,有白色的瞳孔向上浮起。
虹膜也因之變形,形如葫蘆一般。
曹英的眼珠,變得詭奇驚人,一雙黑瞳上,還有一雙白瞳。
而黑瞳在驚怒得發抖,白瞳卻是久怒至極而靜,目標明確。
因為這雙白瞳的存在,連曹英的身體,也多了一種靜意。
他的腳尖,只是略微觸及水面,身形就靜住。
湖面上波瀾萬千,漣漪層層,碰到他周圍時,都被割得四分五裂,七零八落。
交梨,外青而內白,如木受光而結果,實為陽屬庚金之象。
楚天舒飛躍到一半,匣子里忽然傳出一迭劍鳴。
像是有一條蛟龍在匣中翻騰,竟然產生一種阻力,讓他的身體猛烈減速,幾乎是要憑空頓住,倒退而去。
劍主還沒有用劍,匣子里的刀劍,就已受到強行操控。
黑瞳要殺人,白瞳要食劍。
怒火卻是完全重迭的。
曹英倏然而動,凌空刺出梨樹枝條。
剛才被他踏足的水面上,留下四五道交錯的裂痕,竟然一時間未能合攏。
楚天舒將劍匣強行往身前一橫,單掌推去。
嘭!!
那木質劍匣首先爆碎,露出里面諸多刀劍。
傳自魏晉的三把名刀,六把名劍,全都已經布滿了銹跡,在振鳴聲中,風化飛散。
只有一把通身隱帶木紋,卻已銀滑如鏡的長劍,完好無損。
被楚天舒一把抓住。
隔空強控的庚金神通之力,就像是一把無形的劍鞘。
楚天舒握住劍的一剎那,氣力通貫,精神凝和,物我兩忘,本根如一。
一劍拔空出鞘,斬出扇面般的銀光。
劍上鋒芒陡盛,尖端驟去斬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