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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傳揚

  眼見諸事停當,邢夫人不愿久留,便說道:“燕兒就在外頭等著,哥兒與她說說話兒吧,姨媽就不多留了,總要先將哥兒那鋪子定下來才好。”

  陳斯遠起身道:“勞煩姨媽,我送送姨媽。”

  他起身將邢夫人一行送出門外,果然便見拾掇齊整的柳燕兒侯在左近。那邢夫人又與柳燕兒交代兩句,旋即快步離去。此時臨近晚點,左近人來人往,陳斯遠與柳燕兒對視一眼,分明感知到這女子心下怨恨,卻不好多說什么,只招手道:“罷了,先進來說話吧。”

  柳燕兒應下,哭哭啼啼隨著陳斯遠進得內中,待陳斯遠將蕓香、香菱打發下去,柳燕兒頓時面上一變,咬牙切齒罵道:“驢肏的癟色,不想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且等著此事一了,我必要給姓薛的一個好兒!”

  陳斯遠心下暗樂,面上卻感同身受道:“哎,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我也沒想到那薛蟠竟是這般腌臜魯莽的…這還是在榮國府,可想此獠當日在金陵是何等猖狂。”

  柳燕兒觀量陳斯遠一眼,瞇眼道:“呵,哥兒只怕這會子心下尚且幸災樂禍吧?此番可算是稱了哥兒的心意!”

  陳斯遠笑道:“這話從何說起?當日議定謀算,定下的可是我自個兒進榮國府,丫鬟之類的采買一個就是了,是你不放心,生怕我卷了銀錢遁走,這才死乞白賴非要跟著。如今怎地又怪到我頭上?”

  柳燕兒咬牙運氣,一肚子心火無處撒,只恨恨道:“且等著吧!連姓薛的帶薛家,早晚要其吃不了兜著走!”1

  陳斯遠奚落道:“你也就在我跟前說說罷了,嘖,薛家的姨娘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當的,要我說,莫不如姐姐從此洗心革面,踏踏實實做那薛家姨娘,如此也算后半生有了指望。”

  不待柳燕兒發飆,陳斯遠擺手又道:“再者說了,那薛家可是皇商,雖說底子比不得賈家,可里子卻不見得比賈家差了。那薛蟠莽撞、少智,姐姐略施手段,拿捏起來還不是輕松如意?到時候尋機謀算,說不得還能大有斬獲。”

  陳斯遠說得柳燕兒心下一動,暗忖那薛蟠可是薛家大房獨子,皇商又落在薛家大房頭上,這家底兒厚實著呢。若真個兒卷了萬貫家財遁去,從此金盆洗手,招個俊俏書生入贅豈不美哉?

  想明此節,柳燕兒心下稍稍順了些,開口道:“我如今怕是不好出府了,往后與外頭往來,還須得哥兒親自去。”

  “你且安心就是。”陳斯遠暗忖,那掛字門的胡莽也就罷了,想些手段總能擺弄了,偏生那孫廣成是個老奸巨猾的,須得想個周全法子將其打發了。5

  簡介里,寫的沙發果斷,

  這里又開始給主角心路成長了,沒那個必要,

估計作者后面也發現不能隨意打發,看這月票,這些人都下去賣咸鴨蛋了  此時,就見柳燕兒伸出手來,目光灼灼看向陳斯遠。

  陳斯遠吶喊道:“什么?”1

  柳燕兒翻了個白眼,說道:“陪嫁啊,咱們既然主仆情深,我如今出閣,哥兒總要給一份陪嫁。”

  這倒是應有之意,奈何陳斯遠恨不得柳燕兒去死,心下又哪里甘愿送一份陪嫁?暗自腹誹半晌,陳斯遠咬牙道:“好好好,轉頭就算計到我頭上了,姐姐好手段。”

  柳燕兒哼聲道:“給不給的,全憑哥兒心意。”

  陳斯遠怎能不給?這主仆情深須得扮下去,若戳破了讓吃了大虧的薛家如何做想?

  當下心中暗罵不已,到底從包袱里尋了兩張百兩銀票來,蹙眉說道:“這二百兩來日從姐姐那份兒里扣除。”2

  柳燕兒探手奪了銀票,嬉笑道:“那等來日再說。”

  此時外間傳來腳步聲,想來是蕓香已然安頓好了香菱。那柳燕兒頓時戲精上身,倏爾紅了眼圈,跪地磕頭道:“燕兒這就去了,哥兒…保重!”

  重重磕了三個頭,柳燕兒起身掩面灑淚而別。

  香菱許是勾起了心事,看得感同身受,禁不住也紅了眼圈兒。再看向陳斯遠,便見陳斯遠愁眉不展,瞧著柳燕兒背影探手張嘴,半晌卻一句話都不曾言語,萬般愁緒只化作一聲長嘆。8

  香菱有心勸說,偏她是個呆的,話到嘴邊又不知如何開口。

  小丫鬟蕓香看得眼珠亂轉,這新主子沒走成雖讓蕓香略微失望,可從頭到尾吃了這般大的瓜,卻讓蕓香很是心滿意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方才新主子提筆落墨寫了一首詩,偏生她不識字,卻不知寫的到底是什么。1

  好半晌堂中無人說話,陳斯遠尋思著總不能再往下演吧?當下看向兩個丫鬟道:“我此時心緒大壞,你們且下去安置吧。”

  蕓香趕忙道:“大爺,香菱姐姐如何安置?夜里大爺身邊兒總要有人值守。”

  陳斯遠瞥向香菱,二人視線略略觸碰,那香菱緊忙又垂下頭來。陳斯遠琢磨著,這會子薛蟠那廝還醉著,待明日醒來指不定還會鬧出什么變故來。這呆香菱既到了自個兒身邊,他又怎會再放手?

  這丫頭身世可憐,又是個隨遇而安、逆來順受的性子,若真個兒再落在薛蟠那貨手里,說不得照舊落得個香消玉損。

  因是陳斯遠說道:“依著規矩便是。”

  蕓香應下,又說道:“眼看到了晚點,那我過會子去給大爺取了晚點來。”

  陳斯遠應了一聲,起身往東梢間行去。

  蕓香扯著香菱出了正房,隨即一溜煙進得廂房里。待關了門,蕓香便與香菱說道:“香菱姐姐,我方才見你總往大爺墻上寫的詩上瞄,姐姐莫非是讀過書、識了字的?”

  香菱道:“早年隨著姑姑學過一些,不過是略微識了字。”

  蕓香合掌贊道:“姐姐真能為!”旋即又誘導道:“那姐姐瞧,大爺寫的詩可好?”

  香菱頓時有了些神采,說道:“我雖不會作詩,卻也能瞧出大爺寫的詩頂好。”

  “真的啊?”蕓香憋嘴道:“可惜我不識字,也不知大爺寫了什么…誒?不若姐姐讀給我可好?”

  “嗯,”香菱不曾多想,便將那詩原樣讀了兩遍。

  蕓香雖不識字,卻也是聰慧的,不過兩遍就默記在心。當下心中好似長了草一般,急不可耐起身道:“大爺既寫得這般好詩,說不得來日也能金榜題名呢。姐姐在房里伺候著,說不得也能給進士老爺做了姨娘。”

  香菱頓時面上羞紅一片,想要辯解兩句,那蕓香卻已然起身往外行去:“我先去給大爺取晚點,姐姐先歇著吧。”

  說罷一溜煙而去,只把個呆香菱晾在了原處。

  卻說蕓香一路默念那詩,一路進得東大院里,旋即便被一嬤嬤攔住。

  “這不是蕓香?那陳大爺如何了?我瞧著方才大太太去了一遭,可是有什么說法?”

  蕓香一挑眉頭,一雙圓眼四下觀量一圈,扯著那婆子到角落里道:“嬤嬤不知,薛家這回可是吃了大虧!那位陳大爺瞧著是個和善的,誰知真個兒發作起來三言兩句便懟得姨太太沒了話兒。

  姨太太一走,陳大爺吩咐我拾掇了行李,又提筆在墻上寫了詩,后來大太太過來一瞧,頓時唬得只敢溫言勸慰,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敢說呢。”

  那婆子嘖嘖稱奇、幸災樂禍一番,轉而又說起陳斯遠來,道:“你家大爺瞧著文弱,料想定是讀書種子,說不得來日考取功名也能博個前程呢。”2

  蕓香瞇眼笑道:“這卻不好說,不過我家大爺那詩詞寫得頂好。嬤嬤可知我家大爺在墻上寫了什么?”

  “寫了什么?”

  “嬤嬤聽好啦——”當下清了清嗓子,蕓香低聲復述了一遍。那嬤嬤也不識得幾個字,只覺得那詩朗朗上口,用蕓香那脆生的嗓音讀起來極為好聽,免不得待蕓香誦讀完了又贊嘆了一番。5

  蕓香是個愛展揚的性兒,與那嬤嬤別過,轉頭又與相熟的丫鬟嘀咕了一通。不過是來取晚點的,奈何小丫頭一路八卦,生生耗了大半個時辰方才心滿意足提著食盒而去。3

  也是拜其所賜,陳斯遠與薛家情形轉眼傳遍闔府,連帶那首詩也落在了主子們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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