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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1、西域的第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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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軍在綠洲休整一夜,次日天未亮便拔營啟程。

  昨日的血腥味似乎還殘留在戈壁的風里,但士卒們的眼神卻已大不相同。新兵臉上的稚氣被一場短暫的遭遇戰洗去大半。老兵則更加沉默,只是偶爾擦拭槍管或檢查刀刃的動作,透著一股對即將到來的大戰的洞悉與漠然。

  夏林騎在馬上,依舊走在隊伍前列,他臉上看不出太多悲戚,仿佛昨夜那個在湖邊吹奏哀傷樂曲的夏林只是眾人的幻覺。但跟在他身邊的親兵和將領卻能感覺到大帥身上那股原本就存在的壓迫感,如今更添了幾分銳利,像是一把出鞘后沾了血又被寒霜覆蓋的刀。

  其實郭帥的離世像一根刺,扎在每個知曉內情的將領心頭。但無人敢公開談論,更無人敢去詢問夏林。所有人都明白,此刻唯一的慰藉,便是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來祭奠那位軍神。

  “大帥,按照目前速度,再有三日,便可抵達鄯善城外五十里的駱駝嶺。王將軍前日傳來的最新消息,他已派兵控制了駱駝嶺隘口接應大軍。”向導官捧著地圖認真的稟報著。

  夏林點了點頭,目光卻投向西北方向:“劉旻的北漢軍,最近有什么動靜?”

  “回大帥,據斥候回報,劉旻主力仍在車師故地按兵不動,但其游騎活動范圍明顯擴大,最近已出現在距離鄯善不到百里的范圍,與我西北軍斥候發生過幾次小規模沖突,互有傷亡。”

  “他在等。”夏林淡淡道,表情里透著一股對對手的洞悉:“等我們和賀魯先動手,等我們兩敗俱傷,或者等我們入城后立足未穩。倒是打得好算盤。”

  “那賀魯那邊…”

  “跳梁小丑,不必理會。傳令卓恒,守住隘口,沒有我的命令,一兵一卒不得出鄯善城。我們要讓賀魯以為我們怕了。”夏林這會兒拿著一張烤餅卷起罐頭里的黃豆和肥肉:“讓他盡情地跳,到時候有他們好看的。”

  又行軍一日,距離駱駝嶺已不足八十里。傍晚扎營時,夏林終于收到了來自浮梁的詳細消息。

  長公主的信很簡短,除了告知郭帥喪儀已由朝廷和浮梁共同操辦,極盡哀榮外,她難得地多寫了一句:“家中一切安好,孩兒們會認得爹的。勿念,盼捷。”

  相比較正牌妻子來說,老張的來信則厚實許多,他細細說了郭帥臨終前的狀況,說是走得很安詳,并未受太多病痛折磨,只是彌留之際一直望著西邊。他也提到了京中因郭帥離世引發的一些暗流,但都被滕王壓了下去。最后他寫道:“陛下已返京,悲痛不已,輟朝三日。然國事維艱,望弟前線放手施為,京中、道里自有吾等。”

  夏林將信仔細折好收入懷中。他走到帳外,望著東方浮梁的方向,默默站了許久。

  他知道浮梁和京城的所有人都在為他穩住大后方。他不能辜負這些人的期待。

  當然了,郭爹的離開最難受的自然就是他了,但此刻他卻一點悲傷和心急都不能體現出來,否則自己的任何一點異動都有可能被敵人抓住把柄。

  指揮大軍團作戰,別說自己的心理狀態,哪怕就算是一日三餐吃什么吃多少都不能透露出去。

  就在這時,孫九真腳步匆匆而來臉上還帶著一絲興奮:“大帥,我情報六部的人得手了!”

  “哦?”夏林轉身:“詳細說說。”

  “我們的人混進了賀魯派去與北漢聯絡的使者隊伍,昨夜在劉旻大營外五十里處成功截殺了真正的使者,并替換了我們的人。現在賀魯的使者應該已經見到劉旻了。”

  “信的內容?”

  “按大帥的意思,措辭傲慢,極力夸大賀魯的實力,聲稱已聯合南路三國并暗示李唐也會在適當時機出手。要求劉旻即刻發兵攻打鄯善,與他里應外合,并許諾事成之后,愿尊北漢為宗主瓜分西域。信中還‘不慎’泄露了賀魯部分兵力布防的情報。”

  夏林聽完,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真正的笑意:“劉旻生性多疑,但這封信的傲慢和其中透露的所謂機密,正好符合一個即將得勢、野心膨脹的突厥貴族的心態。他未必全信,但必然心動。只要他心動,就會有所行動。”

  “大帥神算!”

  “讓我們的人見機行事,必要時可以用點非常手段讓這場戲更真一點。”夏林語氣平淡,此刻的他比之過去來說,更像是一個被風霜洗禮的統帥:“這把火既然點起來了就不能讓它輕易熄滅。”

  第三日正午,大軍如期抵達駱駝嶺。

  卓恒親自在隘口迎接,幾年西域風沙的磨礪,讓他從一個略顯稚嫩的青年將領變成了一個皮膚黝黑、眼神沉靜、不茍言笑的邊關大將。

  只是見到夏林的一瞬間他眼眶還是忍不住紅了一圈。他快步上前,單膝跪地,聲音帶著壓抑的激動:“末將王卓恒,參見大帥!末將累大帥親征,請大帥責罰!”

  夏林翻身下馬,先是敲了一下他的額頭,然后用力拍了拍他的鎧甲:“給老子起來!你小子也學會玩這一套了?信里寫得跟快要咽氣似的,我看著不是活蹦亂跳的嘛?”

  說著他上下打量了卓恒幾眼,然后點了點頭:“瘦了,也結實了,像個真正的男子漢了。這幾年辛苦你了。”

  一句“辛苦”,讓卓恒差點沒繃住這些年的疲憊和委屈。他深吸一口氣,強行穩住情緒道:“當年是我自己選的路,無所謂辛苦,只求一個問心無愧。”

  “行了,別杵著了。鄯善城情況如何?賀魯那小子是不是已經等不及要給我下馬威了?”夏林一邊往臨時搭建的中軍大帳走,一邊問著。

  進入大帳,屏退左右,卓恒立刻攤開鄯善城及周邊地區的精細沙盤。

  “大帥,情況比信中所說的稍好一些但也絕不樂觀。”卓恒指著沙盤:“賀魯本部兵馬約兩萬人,加上附庸部落,能湊出三萬余騎,如今就駐扎在鄯善城西七十里的狼山草場,扼守通往南路于闐、疏勒的要道。他打著防備北漢的旗號,實則對我鄯善形成半包圍之勢。”

  “城內情況呢?”

  “城內還算穩定,糧草軍械充足。但本土派系人心浮動,阿史那賀魯畢竟是突厥王族后裔,在西域根基頗深,不少小部落首領與他暗通款曲。末將雖掌控大局,但也難以完全杜絕。前幾日,還抓了幾個試圖在軍中散播謠言、動搖軍心的奸細,已按軍法處置。”

  卓恒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狠色:“大帥,賀魯不除,鄯善永無寧日,西域難定!末將請命,愿為先鋒,踏平狼山!”

  夏林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用手指輕輕敲打著沙盤邊緣,目光在代表賀魯軍力的紅色小旗和代表北漢劉旼的藍色小旗之間來回移動。

  “卓恒你說,我們現在最缺的是什么?”夏林突然問道。

  卓恒愣了一下,思索片刻答道:“時間?我軍遠來,需要時間休整適應。而且北漢劉旻虎視眈眈,若我與賀魯開戰,他必來趁火打劫。”

  “不對。”夏林搖頭:“我們最缺的是一個能畢其功于一役的機會。賀魯盤踞狼山,地勢險要,強攻損失太大,就算打贏了,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到時候拿什么去對付以逸待勞的北漢鐵騎?劉旻不是想看戲嗎?那我們就給他演一場。”

  他指向沙盤上鄯善城:“我們不出去,讓賀魯進來。”

  “引蛇出洞?”卓恒眼睛一亮:“大帥的意思是…”

  “賀魯不是想當西域王嗎?不是覺得我們勞師遠征,不敢與他決戰嗎?”夏林冷笑:那我們就示弱,讓他覺得有機可乘。你立刻回鄯善城,安排一場兵變。”

  “兵變?”

  “對。找幾個靠得住的人,假裝是受不了我的苛責和猜忌又或者是被賀魯收買,在城內制造混亂,最好能奪下一段城墻,然后派人去給賀魯送信,邀他里應外合,共取鄯善。”夏林的語氣帶著一種冰冷的戲謔,就像當年帶著北漢突襲草原王庭時一樣:“戲要做得真,要讓賀魯相信他夢寐以求的機會來了。”

  卓恒瞬間明白了夏林的意圖,這是要請君入甕,關門打狗!他壓抑住心中的激動:“末將明白!只是…賀魯生性多疑,未必肯全力來攻。”

  “所以需要再加一把火。”夏林目光轉向孫九真:“九真,讓我們在北漢軍中的賀魯使者,再給劉旻送一封信。就說賀魯已準備動手,請北漢軍按約定,佯攻鄯善東北,牽制我軍兵力。”

  孫九真心領神會:“屬下明白!定會讓劉旻覺得這是摘桃子的好機會,絕不會輕易錯過!”

  “卓恒。”

  “末將在!”

  “回去準備吧。記住,動靜鬧得越大越好,但核心區域必須牢牢掌控在你手里。等賀魯這條毒蛇出洞,鉆進鄯善城。”夏林的手掌猛地拍在沙盤上,代表著賀魯勢力的紅色小旗應聲而倒:“我要讓他有來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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