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464章 城市知道他的秘密

  巴魯姆繼續在集市上走,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剛一走出大街,就發現四周一片寂靜。他看到一些人坐在吊床上抽煙,另一些人躺在地上睡覺。

  老鷹在房屋上空盤旋。突然,一陣大風夾雜著水牛的氣味向他迎面撲來。

  每個人都知道舊德里某個地方有一個屠宰區,但沒有多少人親眼見過它。

  這是舊德里的奇跡之一,一排沒有屋頂的牛棚,每個牛棚里都站著肥大的水牛。

  一個個將屁股對著你,尾巴像汽車雨刮器一樣拍打著蒼蠅,蹄子踩在金字塔般大堆大堆的糞便中。

  巴魯姆站在那里,呼吸著它們的軀體發出的氣味,他已經很久沒有聞到水牛的氣味了!

  這種氣味將聚集在他肺里的可怕的城市空氣驅趕得一干二凈。

  巴魯姆聽到木制車輪發出的轆轆聲,看到一頭水牛正順著這條路走來,身后拉著一輛大牛車。

  牛車上并沒有人拿著鞭子坐在那里,但那頭水牛知道自己該去哪里。

  它正順著這條路走來,從他身旁經過時,他站到一旁,看到牛車上都是死去的水牛的臉。

  沒錯,是水牛的臉,或者應該說頭顱。因為那上面連皮也被剝掉了,只剩下鼻子尖上的一點黑皮膚。

  鼻毛從鼻孔里伸出來,像已經死去的水牛仍在維護自己的最后一點尊嚴。

  臉的其他部分不見了蹤影,就連眼睛也被挖掉了。

  然而,雖然沒有主人,這頭活著的水牛仍然繼續向前走著,拖著滿車的亡靈,去它知道自己該去的地方。

  巴魯姆跟著那可憐的水牛走了一會兒,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些被剝了皮的死水牛的臉。

  他敢發誓那死去的水牛的臉,突然睜開眼睛對他說話了。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不,你不知道。”

  “你的父親會被人活活打死,你高興了吧?”

  “這只是噩夢,我才不信。”

  “你的姐妹被強殲,然后又被活活打死。你高興了吧?你奶奶被人踢死,你高興了吧?”

  水牛怒視著他。

  “真可恥!”它說,然后向前邁出一大步,牛車漸漸駛去。

  那一刻,牛車上裝著的那些被剝了皮的臉,在巴魯姆眼睛里就像他家人的一張張臉。

  巴魯姆在外面待到很晚,他心里充滿了怨恨。

  這座城市知道他心里充滿了怨恨,在昏暗的街燈投下的橙色燈光下,她的心里也充滿了怨恨。

  第二天早晨,巴魯姆等在門外。薩蒂亞在撥弄著一只紅色旅行袋,準備出門。

  拉馬爾在邊上竊竊私語,間或抬頭看一眼巴魯姆,那眼神就像是在防備著什么。

  他們說的是英語,確保談話只被兩個人聽到。

  這時,電話突然響了。薩蒂亞接通,轉身進屋。

  “巴魯姆,把包拎下去,車開到門口等我們。”拉馬爾吩咐道。

  “是,先生。”

  巴魯姆關上公寓大門,走到電梯旁,按了按鍵,等待著。包很沉,他拎包的手時不時就得換一個位置。

  電梯已經上到了四樓。

  他轉身看了一眼十三樓外的景色,即使是大白天,德里的那些購物中心里依然燈火輝煌。

  前兩個月剛有一家新購物中心開張,另一家正在建設中,這座城市正在迅速發展。

  電梯上得很快,快要到十一樓了。

  巴魯姆轉身就跑。

  他一腳踢開緊急逃生樓梯間的門,在黑暗中匆匆向下跑了兩段樓梯,然后打開了那只紅色旅行袋。

  整個樓梯間立刻充滿了炫目的光線,只有金錢才能發出這樣的亮光。

  如果是普通仆人,早就被這么多錢,嚇得半死。

  他們會像拿著燙手山芋一樣,忙不迭的把包合上。

  但巴魯姆沒有,他好好欣賞了一陣。

  二十五分鐘后,汽車向某個部長宅邸前進。

  遇到紅燈停車時,巴魯姆看了一眼后視鏡,他看到了自己濃密的胡和下巴。

  他碰了一下后視鏡,鏡子里的影像立刻發生了變化。他現在看到了兩道肥胖的人影,他的眼睛變得炯炯有神,那是貓盯著它的獵物的眼神。

  他腦海里有聲音響起,兩人一問一答。

巴魯姆,接著偷看這只紅色旅行袋,這不算是偷,是不是  他搖搖頭。

  巴魯姆,就算你真的把它偷走,那也不能算是偷。

  怎么會呢?

  他望著后視鏡里的那個生靈。

  先生在把錢送給德里的那些政客,而他們就會因此免除他本該上交的稅。

  這些稅最終應該屬于誰?當然屬于這個國家的普通百姓,屬于你們!

  “什么事,巴魯姆?你剛才是不是說了什么?”薩蒂亞問。

  巴魯姆碰了一下后視鏡,里面又出現了自己的胡須。

  “沒有,先生,前面有個家伙闖紅燈。”

  這座城市知道他的秘密,那天早晨,煙霧籠罩著總桶府。

  你在路上根本看不到它的蹤影,那種感覺像是德里那一天沒有了政府一樣。

  遮掩了總鯉、所有部長和官僚,外面這場濃密的污染云對他說:

  你干什么他們都不會看到,我可以保證這一點。

  他開車經過國會大廈,紅色圍墻上有一個崗哨,里面一個荷槍實彈的警衛正注視著他,但對方一看到他就放下了手中的槍。

  那個士兵仿佛在說:我干嗎要阻攔你?如果我能的話,我也會那樣做的。

  晚上,有個女人走在路上,手里拎著一個玻璃紙做的袋子,車的前燈照進那只袋子,將它變成了透明色。

  巴魯姆看到袋子里有四個深色大水果,每一個水果都在說:你已經干了。你在心里已經拿了那些錢。

  車燈一晃而過,玻璃紙袋重新變成了黑色,里面的四個水果隨之消失。

  就連這馬路,德里平坦又光潔的馬路、全印度最好的馬路,也知道他的秘密。

  巴魯姆聽到了警報聲,他轉頭,一輛汽車慢悠悠的駛過,后面拉著的是一只只雞籠。

  雞籠的警報器正在響起,輪子在轉動,紅燈在閃爍!

  一只公雞要逃出雞籠了!

  拉馬爾回北方邦了,他要回去處理那邊的事。薩蒂亞還在繼續活動,且每次出門都帶著紅色的旅行包。

  晚上,巴魯姆躺在床上睡不著,他豎起耳朵悄悄聽著。

  外面的水泥地上傳來了木棍的敲擊聲,溫莎公寓的守夜人正拿著他的長棍在巡邏。

  木棍的敲擊聲漸漸遠去后,房間里一片寂靜,只剩下蟑螂啃噬墻壁和四處飛舞的滋磁聲。

  這又是一個潮濕、悶熱的夜晚,就連那些蟑螂肯定也在出汗。

  巴魯姆連氣都喘不上來,他心里堵著什么。

  他無法進入睡眠,心在飛快地跳動,索性起床來到車庫。

  他拿起抹布,將車擦洗了三遍,酒瓶就在車內地板上。

  尊尼獲加黑方,就連空酒瓶在黑市上也能賣個好價錢。巴魯姆將它撿起來,向仆人居住區走去。

  只要給他一個尊尼獲加黑方酒瓶,白癜風嘴唇即使被吵醒也不會介意的。

  巴魯姆邊走邊用手腕轉動著酒瓶,感覺著它的重量。這酒瓶雖然是空的,分量也不輕。

  他注意到自己的腳步慢了下來,酒瓶在他手里越轉越快。

他多年來一直在尋找的那心靈鑰匙  酒瓶砸碎的聲音在空無一人的停車場回蕩著,這聲音肯定傳到了塔樓大廳,在各個樓層間反彈,甚至傳到了十三樓。

  他等了幾分鐘,以為會有人跑下來。

  沒有人,他很安全。

  他將酒瓶剩下的部分舉起來對著光,長長的鋸齒般缺口,像爪子,透著幾分兇殘。

  太完美了。

  巴魯姆用腳將散落在周圍的酒瓶碎玻璃踢成一小堆,擦掉手上的鮮血,找到一把掃帚,把那里打掃得干干凈凈。

  然后他跪下來,看看是否還有沒有撿起來的碎玻璃。

停車場里回蕩著他一遍遍的喃喃自語:可那道門卻始終敞開著  兩天后的晚上,巴魯姆聽到了仆人區的鈴聲。

  “鄉下老鼠,你動作快一點!那鈴聲響得像瘋了一樣!”白癜風在邊上催促他。

  巴魯姆走到汽車旁,將鑰匙插進去,發動了車子。

  薩蒂亞站在大門口,一手拿著一把雨傘,一手拿著手機。

  他上了車,重重關上車門,但手機時刻沒有離開他的耳朵。

  “那個惡棍臨時加價了我手里只有四十拉克.”

  他們去的第一站是市中心,又是他常去的一家銀行。

  他拿上那只紅色旅行袋,走了進去。

  巴魯姆看到他站在玻璃亭子里,按著自動取款機上的按鍵。

  他回來時,巴魯姆可以感覺到汽車后座上那只包的重量增加了。

  他們從一家銀行去了另一家銀行,那只包也越來越重。

  巴魯姆可以感覺到它壓在自己后背上的重量,很沉,讓他心跳的很快。

  四百五萬盧比。

  足夠買棟房子,一輛出租車,一家小店鋪,也足夠開始一個新生活。

  我的四百萬盧比!

  “巴魯姆,現在去陽光酒店。”

  “好的,先生。”

  路上的車輛很少,細雨不停地下著。

  如果他們繼續這樣前進,就會到達酒店,這個國家首都最富麗堂皇的酒店,大人物下榻的地方。

  不過德里屬于那種城市,文明可以在五分鐘內出現又消失。

  現在,馬路的左右兩邊只剩下了荒地和垃圾。

大熊貓文學    我在印度當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