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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 自由

  巴魯姆從后視鏡中看到,薩蒂亞的注意力全在手機上,其他什么都沒有在意。

  手機發出的一道熒光照在他的臉上,他頭也不抬地問:“巴魯姆,出什么事了?車怎么停了?”

  巴魯姆碰了一下掛在眼前的迦梨女神的磁鐵貼像,請求她給予好運,然后打開儀表板下的儲物箱。

  那只破酒瓶,那爪子般鋒利的玻璃,就在里面。

  “車輪有點歪,先生,請給我兩分鐘。”

  巴魯姆發誓,他都沒有碰它,車門就自己打開了,他站在了細雨中。

  周圍到處都是濕漉漉的黑色爛泥,他踩著爛泥和雨水,蹲在左后輪旁,車身剛好把他擋住,馬路上的人根本看不到什么。

  路旁邊有一個大灌木叢,再過去是一片荒地,非常大的荒地。

  馬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空空蕩蕩的,你會發誓這是專門為你安排的。

  車內惟一的亮光就是薩蒂亞的手機發出的熒光,巴魯姆用一根手指敲了敲他這邊的車窗,他朝這轉過臉來,但是沒有把車窗搖下來。

  巴魯姆用嘴做了個口形,“遇到問題了,先生。”

  他沒有搖下車窗,也沒有下車。他還在玩著手機:不停地按鍵,不停地微笑。他一定是在給金發大洋馬發短信。

  巴魯姆將嘴唇貼在濕玻璃上,沖他咧嘴一笑。

  他放下手機,巴魯姆握起拳頭,用力敲打著車窗。薩蒂亞搖下窗戶玻璃,滿臉的不高興,車窗里傳出了光碟播放的歌聲。

  “什么事,巴魯姆?”

  “先生,能請您下來一下嗎?我們遇到了一個麻煩。”

  “什么麻煩?”

  他坐在車里根本沒有挪窩!盡管他的腦子太遲鈍,還沒有意識到,但他的身體卻已經知道了。

  “是車輪,先生。我需要您幫忙,車輪卡在泥巴里了。”

  就在這時,汽車大燈突然照到了巴魯姆的身上,一輛汽車正向他們駛來。

  巴魯姆嚇得心都停跳了一下,但是那輛車從他們身旁駛了過去,碾壓出的泥水飛濺到了他的腳上。

  薩蒂亞伸出一只手,打開車門,正準備下車,可某種自我保護的本能仍在阻礙著他。

  “巴魯姆,天在下雨,你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求救?”

  他扭動著身子,反而朝車里面移動了過去。

  “啊,不,先生。相信我,出來吧。”

  他仍然在扭動身子,他的身子在盡可能地遠離。

  到手的肉就要失去了,巴魯姆心想,而這驅使他干了一件多年后他仍然痛恨自己的事。

  他真的不想那么做,他真的不希望,在生命的最后兩三分鐘里先生認為他是那種司機,那種訛詐主人的司機,可他實在把巴魯姆逼得沒有辦法了:

  “我們那天晚上從將普拉區那家飯店回來后,這輛車就一直有毛病。”

  薩蒂亞立刻抬起頭來,不再忙著玩手機。

  “就是那家頂上有個X字大招牌的飯店。你還記得,是不是,先生?從那天晚上起,這輛車就一直毛病不斷。”

  這是薩蒂亞去約會大洋馬的地方,每次都不重樣。作為一個黨魁,選民眼中愛國的黨魁,他怎么能找外國女人呢?

  巴魯姆看到他張開嘴又閉上,他肯定在想:這是訛詐還是無意之中提到了過去?

  不能給他時間去琢磨這一點,“請下來吧,先生。相信我。”

  薩蒂亞把手機放在座位上,不情愿的往這邊移。手機發出的熒光把漆黑的車內照亮了一秒鐘,然后就滅了。

  他打開離巴魯姆最遠的車門,從馬路一側下了車。巴魯姆蹲下來,躲在汽車后面。

  “請到這邊來,先生,是這邊的輪胎壞了。”

  他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地避開爛泥。

  “是這個輪胎,先生,小心點,地上有個破瓶子。”馬路旁到處是垃圾,有一個酒瓶很正常。

  “來,我來把它扔了。就是這個輪胎,先生。請您看一看。”

  他蹲下身,巴魯姆站起來,手里握著那只酒瓶,手臂彎曲,將酒瓶藏在身后。

  他的頭就在巴魯姆的下方,只是一個黑球。

  巴魯姆在黑暗中看到他對分頭發之間的頭皮上有一條細細的白線,像公路上畫著的白線一樣通到他頭頂中央的一個點上,也就是人的頭發向四周散開的地方。

  這個黑球動了動,他擠眉弄眼地不讓雨水落到他的眼睛里,然后抬頭望著巴魯姆。

  “這輪胎好像沒事。”

  巴魯姆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就像做錯事被老師當場發現的小學生。

  他在想:他那地主腦袋終于發現了?他會站起來,沖著自己的臉來上一拳?

  可是,他想象的一幕并沒有發生。

  “我說,巴魯姆,你比我更了解這輛車。我再看一看。”

  他又朝那個輪胎看了一眼,巴魯姆的面前再次出現了那顆黑球,白色的油漆路標一直通向頂端那個點。

  “那輪胎是有問題,先生,您早該換一個了。”

  “好吧,巴魯姆。”他摸了摸輪胎,“可我真的認為我們——”

  巴魯姆用力將酒瓶扎了下去,玻璃穿透了他的頭骨。

  他對著那頭頂連扎了三下,直到玻璃扎進了腦子里。

  尊尼獲加黑方,真是非常結實的優質玻璃,二手酒瓶賣出高價也是物有所值啊。

  薩蒂亞那失去知覺的軀體倒在了爛泥里,他的嘴巴發出嘶嘶的響聲,就像氣體從輪胎里漏出來時一樣。

  巴魯姆雙腿發軟,倒在了地上。他的手在發抖,破酒瓶滑了出去,他只能用左手將它撿起來。

  地上那嘴巴不斷發出嘶嘶聲的玩意兒,用手和膝蓋支撐著,開始在地上爬出一個圓圈,滑稽又無助。

  巴魯姆在猶豫,他在想現在逃跑,還是任其自生自滅。

  地上的人已經失去了知覺,幾個小時都動彈不得。要不要塞住他的嘴巴,把他丟在草叢里呢?

  很快巴魯姆就搖了搖頭,他說不定會蘇醒過來,取出塞在嘴里的東西,然后報警。

  而且亞達夫家族,肯定會對自己的家人干出同樣可怕的事,因此他現在只是提前復仇罷了。

  巴魯姆更喜歡第二種方案,那就是,殺了他。

  他一腳踏在那個仍在爬行的玩意兒的背上,將它踩在了地上。

  他跪下來,為自己找了個合適的位置。他將那軀體轉過來,用膝蓋壓住胸口,解開領口的扣子,用手摸著鎖骨,找到那個點。

  尊尼獲加黑方的碎玻璃再次舉起來,然后狠狠的刺了下去。

  就在鋒利的爪子刺穿柔軟脖子的那一瞬間,薩蒂亞睜開了眼睛,他的生命之血噴進了巴魯姆的眼睛。

  他什么都看不見了,但他成了一個自由人。

  等他擦去眼睛里的鮮血時,偉大的薩蒂亞先生已經完蛋了,鮮血快速地從他的脖子里流出來。

  巴魯姆將他的尸體拖進草叢,然后將雙手和臉埋進雨水和淤泥中。

  他撿起腳邊的那個包袱,里面是那件上面只有一個英文單詞的白色純棉T恤衫,他將它換到身上。

  巴魯姆伸手拿過那個鍍金的面巾紙盒,用里面的面巾紙把自己的臉和雙手擦干凈。

  他取下所有磁鐵女神貼像,將它們扔到薩蒂亞的尸體上,或許它們可以幫他的靈魂升天。

  然后,巴魯姆上了車,轉動點火鑰匙,腳一踩油門,開著這輛本田思域。

  真是輛好車,也是最忠實的共犯,開始最后一程。

  既然車里只有他一個人,巴魯姆伸出左手,關掉了音響的歌聲,然后停下來放松一下。

  從現在開始,他想聽多久的音樂就可以聽多久。

  三十分鐘后,火車站那昏黃的燈光在雨夜里閃爍。

  巴魯姆站在它們面前,死死盯著那上面不斷跳動的目的地,心中在想:我該逃去哪里?

  他肯定不能回老家,說不定還不等他進家門,埋伏好的警察就會把他扭走。

  也不能去孟買,事情傳開后,各個大城市肯定都是他的通緝令。

  尤其是金翅鳥一樣的孟買,那里太扎眼。

  巴魯姆最終決定走迂回路線,他往南,但不去孟買。

  他先去了海得拉巴,接著又突然殺向加爾各答,然后再往南。

  中途在車站轉車的時候,巴魯姆拎著那只包,在車站的茶鋪排隊,準備在開車前買一杯茶。

  然后他在墻上看到了那張大紙,一份警方的通緝告示,通緝他的告示。

  它已經早他一步趕到了這里,巴魯姆望著它,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但這個笑容只持續了一秒鐘,因為他感覺到有人在注視著他。

  有個家伙雙手放在背后,邊看著通緝告示邊死死地盯著他。

  巴魯姆開始發抖,他慢慢地一步步逃離那通緝告示,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家伙一看到他就跑到跟前,抓住巴魯姆的手腕,緊緊盯著他的臉。

  他開口問道:“那上面說什么?你在看的那張告示上說什么?”

  “你自己看唄。”

  “看不懂。”

  巴魯姆這才明白他為什么要跑過來。

  那是一種迫切的心情,一個文盲迫不及待地要引起會識字的人的注意。

  原來他和自己一樣,都是連《謀殺周刊》都不懂的文盲。

  “好,我告訴你上面寫了什么。”巴魯姆笑了。

大熊貓文學    我在印度當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