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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先生

  此時的薩蒂亞可真慘,羅恩快認不出他了。

  他的整個腦袋已經開花,黑紅色的血跡像石油一樣淋的到處都是。

  有幾個人慌慌張張的把他往醫院里抬,大呼小叫。

  看熱鬧的很多,竊竊私語傳來,“官員”、“部長”這樣的詞語時而出現。

  羅恩不知道他怎么變成這副樣子的,但很顯然,他沒救了。

  即使現在吊著口氣也沒救了,進了這家醫院,好人都會被治死,更何況是將死之人。

  他只是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么。

  把時間撥回一周前,巴魯姆照例和司機們等在購物中心外。

  他正悄悄打量那道玻璃門,觀察著那些人可以自由出入,而不受門衛的關注。

  他設想自己穿上那純白的T恤、牛仔褲、黑色的皮鞋后,是怎樣昂首闊步走進商場大門的,最好身邊再跟著個金發的白皮膚女人。

  “鄉下老鼠,給你看看好東西。”有司機過來。

  “什么?”

  “瞧瞧這個。”

  那個平時喜歡搖鑰匙的司機,手里拿著一部手機,他硬逼著巴魯姆看看他的新手機。

  “你用這個給你老婆打電話嗎?”

  “用這個不能給任何人打電話,你這個蠢貨,這個電話只能接不能打!”

  “不能給家里人打電話,那你要這個手機有什么用?”

  “這個手機有專門的用途,主人可以隨時打電話告訴我到哪里去接他。不管我在哪兒,只要揣著這個玩意兒就行了。”

  他把手機要回去,仔細地擦了擦,放回了口袋。這天之前,他在司機中的地位一直都是很低的,因為他主人的車是一輛鈴木馬魯蒂。

  今天他終于如愿以償地揚眉吐氣了一把,司機們都爭相傳看他的手機,就像一群猴子好奇地盯著什么閃閃發光的東西一樣。

  空氣中突然飄來一股氨水的味道,原來是一個司機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撒尿。

  白癜風嘴唇在一個角落里注視著他:“鄉下老鼠,你好像有什么話要說。”

  巴魯姆搖了搖頭。

  晚上十點鐘,巴魯姆從溫莎公寓走出來,拐了個彎,走到了市場里面。

  市場里只有一個店子還開著門,店子外面掛著一個大牌子,上面用印地語寫著兩排大字:

  “行動”英國烈酒店、出售印度產的洋酒。

  店里照常是打仗一般的景象,天天晚上如此:買酒的人吵吵嚷嚷,推來搡去,每個人胳膊都伸得長長的,扯著嗓門要酒。

  一片嘈雜聲中,柜臺里的服務生根本聽不清顧客想要什么,結果一再拿錯酒,引來更為響亮的吵鬧聲和更加激烈的推搡。

  巴魯姆推開人群,走到柜臺前面,“砰”的一拳砸在柜臺上,吼著:“威士忌!最便宜的!快點!不然有人就得挨揍了!我發誓!”

  買這瓶酒花了他十五分鐘的時間,巴魯姆把酒塞在了褲腿里面。因為他實在沒地方藏了,然后回到了溫莎公寓的地下室。

  “巴魯姆,你倒挺悠閑的。”

  “對不起,先生。”

  “你臉色不太好,巴魯姆。是不是病了?”薩蒂亞走過來。

  “是的,先生,我頭有點痛,昨天晚上沒睡好。”

  “你嘴里有茴香的味道。”

  “什么?”

  “有人會通過嚼茴香來掩蓋酒味,你喝酒了?”

  “沒有,先生,我今天早上吃了煎餅。”

  “是嗎?”他不停地聞著,離我越來越近。

  巴魯姆深吸一口氣,在肚子里憋上一會兒,然后一打嗝強行將這口氣逼出來,直噴到他的臉上。

  “這太惡心了,巴魯姆。”他臉上一副驚恐的樣子,他站起身,后退了兩步。

  “對不起,先生。”

  “滾出去!”

  巴魯姆帶著一身冷汗走了出來。

  第二天巴魯姆開車德里的車站接拉馬爾,他是阿蒂亞的族弟,同是亞達夫種姓,是黨內的實權人物。

  這次來德里也是為了走走關系,他們想拿下北方邦的農業扶持項目。

  亞達夫家族的核心利益都在這兒,兄弟兩個十分重視。

  拉馬爾剛走出車站,巴魯姆就屁顛顛的遞上去一個烤餅。

  他知道拉馬爾最喜歡吃這玩意兒,巴魯姆提前把夾在烤餅里面的土豆拿出來,扔到了鐵軌上。

  因為拉馬爾吃了土豆后容易放屁,而他挺討厭放屁的。

  一個仆人應該了解主人的腸胃,應該徹頭徹尾地了解,從嘴巴到約括肌都要了解。

  拉馬爾拿著烤餅,眼睛斜視著巴魯姆。

  “小子,我問你幾句話。”

  “您說,先生。”他在車頭前蹲蹲了下來。

  “巴魯姆,你現在可不是在污穢之地了。”

  “德里有德里的規矩。”

  “你知道城里隨處可見的甘地雕像和尼赫魯雕像嗎?警察在雕像的眼睛里都安了攝像頭,專門監控路上的汽車。你做什么他們都能看得到,明白嗎?”

  然后他皺著眉頭,仿佛在琢磨還應該說些什么,“你一個人開車的時候不要開空調。”

  “你一個人開車的時候不要放音樂。”

  “每天出車回來你要報一下里程表的數目,好讓我們知道你沒有自己偷偷用車。”

  拉馬爾嘀嘀咕咕,似乎還在想著,要怎么檢查這個司機。

  巴魯姆內心里則既慶幸,又憤怒。

  他慶幸薩蒂亞粗心大意,一般不太在意這些細節。巴魯姆這段時間偷偷利用自己的仆人之便,可是賺了好多外快。

  如果是拉馬爾在的話,他要不了兩天就會發現貓膩。

  到時候,他照樣要滾回污穢之地放牛或者捕魚。

  但同時他又很憤怒,拉馬爾來了之后,至少他在德里的這段時間,那些外快全都與他無緣。

  那可是上千盧比的收入,就這樣被“偉大的主人”扼殺了。

  不過等到他離開后,一切又會照舊,巴魯姆不禁露出笑容。

  “你怎么笑得像頭驢子似的”拉馬爾在后排對他喝道。

  “對不起,先生。”巴魯姆差一點趴下來向他道歉。

  到了溫莎公寓樓下,薩蒂亞正在這里等他們。

  拉馬爾一走出汽車,就拍了拍自己的口袋,臉上一副困惑的表情,然后說:“我丟了一盧比。”

  他沖巴魯姆打了一個響指,“趴下來,找找車廂里有沒有。”

  巴魯姆趴下來,就像一條狗一樣在墊子中間嗅來嗅去,為的是要找到這一盧比。

  但他找了半天,沒有。

  “你什么意思?不在這里?你覺得在城里就可以隨便偷錢了嗎把我那一盧比還給我。”

  “拉馬爾算啦,我們去喝杯蘇格蘭威士忌吧。”薩蒂亞不以為意。

  “哥,你就是這樣把仆人慣壞的。今天偷針,明天就偷金。你怎么能指望賤民不偷東西?”

  巴魯姆真的沒找到,他也不知道那個一盧比的硬幣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他從自己的口袋里掏了一盧比丟在地上,然后撿起來,交給了拉馬爾。

  “找到了,先生。對不起,找了這么久才給您找到。”

  拉馬爾那張黝黑的臉龐上現出了孩子氣的笑容。他掂了掂手里的硬幣,咂了咂嘴,好像碰到了今天最讓他高興的事。

  “你瞧,這司機剛剛從口袋掏出了這一盧比,錢就是他偷的。哥,你得考慮換個司機了,這小子不可靠。”

  正在擦拭汽車的巴魯姆如遭雷擊,換…換掉?

  那兩兄弟說的是英文,他們不知道巴魯姆能聽得懂幾個單詞,諸如“換人”、“司機”和“本地人”。

  他們還在說,巴魯姆沒聽清,也沒有必要聽清了。

  他蹲下身子望著后視鏡:我要和你正面交鋒,像男子漢那樣四目相遇。可他不敢從后視鏡望我。他不敢面對我。

  巴魯姆低下頭,拿著抹布的手在顫抖,他使勁擦輪胎上的檳榔汁,一下又一下。

  他可以聽到自己咬牙的聲音:我一直以為自己在盤算他,結果卻是他在盤算我!

  有錢人總是比他們先行一步,是不是?

  但這次絕對不會這樣,他每走一步,我都要走兩步。

  巴魯姆把心底的怒火按下,他端著污水倒在馬路邊。

  外面的馬路邊坐著一個小販,旁邊擺著一大堆摩托車頭盔,上面還包著塑料紙,看上去像一堆被砍下的頭顱。

  那一整天亞達夫兄弟倆都沒用車,巴魯姆漫無目的的在德里舊市場閑逛。

  這就是仆人們去的市場,他穿過馬路,來到了仆人們去的這第二家影城。

  這里有一排散發著臭味的餐館、茶攤以及一個個油煎面包的大油鍋。

  那些在電影院上班的人以及那些打掃電影院的人來這里吃東西,這里也是乞丐們的棲身之地。

  巴魯姆買了一杯茶和一份炸土豆泥丸,坐到一棵榕樹下,麻木的吃了起來。

  “兄弟,給我三個盧比吧。”一個看似骨瘦如柴、萬分凄慘的老太太將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我不是有錢人,大媽,去對面向那些人要吧。”

  “兄弟…”

  “讓我吃點東西好不好?別來煩我!”

  她走了,一個磨刀匠走了過來,就在這棵樹旁支起了他的攤子。

  他一手拿著兩把刀,坐到了機器前,是那種用腳踩動的磨刀石,用腳踩了起來。

  火星開始呼呼地飛濺,離他只有十多公分遠。

  “老兄,你非得在這里干活嗎?難道你沒有看見有人正在吃東西嗎?”

  他停下腳,眨了眨眼,重新將刀刃貼在呼呼作響的磨刀石上,仿佛根本沒有聽到巴魯姆對他說的話。

  巴魯姆將油炸土豆泥丸扔到他的腳跟前:“你們這些人怎么這么蠢?活該當一輩子的窮人!”

  向人討錢的老太太跟著他穿過大街,來到了對面的影城。

  她撩起紗麗,深吸一口氣,開始她那老一套把戲:“大姐,給我三盧比吧,我一天沒吃東西了…”

  巴魯姆目露嘲諷,身體里卻仿佛有東西在燃燒。

大熊貓文學    我在印度當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