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覽會、博覽會真的是個打開局面的絕佳手段。
讓衛東以前肯定不知道，他只是趕鴨子上架的建議江州別花錢修那個什么工業貿易中心大樓，沒用。
花這個錢不如修個會展中心搞展銷會。
因為他知道那個地方是后來的江州會展中心，挺有名挺漂亮的。
結果被江州市跟經開區架起來，你都推薦搞會展中心了，怎么都要協助把這個展館盤活。
才試著搞了汽車博覽會。
但就這么一次，讓衛東算是搞懂了。
展會就是非互聯網時代的直播間，或者說臨時的交易平臺。
汽車直播間，把無數對汽車感興趣的人，有車賣、有配件做的廠家都吸引過來。
服裝博覽會是把無數服裝品牌，想開服裝店賣貨的商家，各大百貨公司的經理都吸引過來。
糖酒會，也是把各種食品行業的廠家品牌，跟各地食品、糖酒銷售貿易公司、甚至小商販都吸引過來。
每一次不同行業的展會就是個獨具特色的直播間。
重點在于能不能把人氣先聚起來，像網紅那樣搞得人盡皆知，這展會就算成了。
所以讓衛東聽見虞曉秋說起隔壁就是國家展覽中心，頓時覺得江州市還搞什么這樣那樣調研，就守住這個會展中心，每一輪看看有什么相關領先引進回去改進不就行了？
發展地方經濟，嗖咦惹！
其實也是故意給秦建軍一個遞話的機會。
看看江州在會議前接招不。
他又不在意江州在年初的變動里沒有幫自己吭聲。
人家的前途，人家的立場。
成年人只看利益的。
自己終歸要在江州發展，那么多人跟著吃飯呢。
老秦不知道意識到沒：“有有有，這次國際紡織機械展覽會，江州市有縣里絲綢廠過來簽下意呆利的劍桿織機，用掉了市里面積攢的兩千萬美元外匯配額，市里面非常非常重視！”
讓衛東真的是隨口一問！
老秦只要回頭給市里說聲改革先鋒說怎么怎么，隨便個話頭那邊愿意交流就恢復原樣了。
可這下他筷子停下來，因為他知道這個案例！
江州下轄的縣級絲綢廠，耗資千萬美元進口意呆利的劍桿織機，因為名字太特別順口了，隔上幾十年他都記得。
是稅務機關通報過的經典案例。
商州后來并入江州嘛。
他為什么去西山廠，聽說那邊香山廠要出去考察進口相機生產線，反應那么強烈。
就是因為這個案例。
要問讓衛東引進相機生產線會出什么問題，或者汽車生產線有什么問題，他還真說不出來。
起碼這倆引進了都能生產出東西。
唯獨這個織機。
他猶豫了半秒，還是決定插手：“呃，劍桿織機呀，我在HK有聽說過，那邊在南洋也有些類似的絲綢企業嘛，聽他們說起過一個事兒，歐洲產的織機，尤其是劍桿織機好像在亞洲并不適用，因為我們的蠶種跟歐洲不一樣，蠶繭那個絲在歐洲機器上用起來非常糟糕，故障頻發，甚至無法調試修改，他們凡是買了這類意呆利劍桿織機的，最后都只能報廢。”
就這么簡單的細節。
出國考察的廠領導、縣領導都開了眼界，看人家的機器在工廠里用得很順暢。
拍板買回來，然后勉強能用卻水土不服，甚至后來被迫引進歐洲蠶種養殖…
到這步就知道事情有點剎不住車了，亞洲絲綢為什么獨步天下，還能出口到歐美，自然就是蠶寶寶吐絲有特點唄。
引進歐洲蠶種適應歐洲機器，那還叫亞洲絲綢嘛。
已經有點本末倒置了。
但最大的問題在于養蠶這種事，牽一發動全身。
起碼在西南地區是發一張張布滿黑點點的蠶種下去給農民。
千家萬戶的農民在種地之余跟養豬一樣順便飼養作為生活收益來源。
要摘桑葉、培養防蟲、結繭，非常辛苦的整季勞作。
換種…要不要把桑葉換了，飼養方式換了？
那是完全不同的生物了。
反正那幾年把蠶農、桑農全都折騰得欲哭無淚。
對八十年代的農民，也許就是一筐繭、一頭豬就能導致整年入不敷出。
這比耗費最珍貴的外匯還要痛苦。
換來的僅僅就是幾個人旅游？
上輩子讓衛東他們聽說這事兒還有點納悶，怎么就意呆利這么遙遠的機器，居然會進口到江州下面山卡卡的縣里來。
現在秒懂，原來是博覽會呀。
反正老秦一聽臉色就變了：“真的要報廢？”
讓衛東拿筷子打比方：“現代工業的特點就是高效率，在座我們都能手削筷子，一天能出百把根估計都累得不行，但流水線機器幾分鐘估計就一百根，還只需要一兩個工人，可如果這種竹子不匹配，老是卡機，就得停下整條線來清理維修，一天搞幾次，我說還不如我們自己手削，兩千萬美元引進這么個祖宗？后果很嚴重的。”
老秦再詳細問了幾句說辭原理，馬上起身去匯報了。
駐京辦主任有各種聯系方式找到不同領導。
就看他怎么利用。
這邊眾人肯定對讓衛東各種佩服，連紡織機械這么冷門的知識你都知道。
虞曉秋尤其景仰，她過來時候才那么順口一說而已。
讓衛東輕描淡寫：“所以說要出去見識嘛，尤其小汪，演戲更要多見識，什么時候有假期跟我去HK看看電影制作，我們自組了個電影公司，發哥正開拍一部電影，粱嘉輝也在跟好萊塢合拍，尋求什么樣的方式能夠引進到內地上映，蘇姐可以去打聽下嘛。”
汪志文就沒那種要出去的驚喜雀躍，只思索著說是。
反倒廣告公司總經理兼職做演員，又有點阿姨發嗲的說讓總您給領導說聲不就成了。
虞曉秋都覺得自家小姨好像是差點成色，需要提高認識啊。
等這邊剛剛吃過散場，汪志文正在問老大有什么安排，他想跟著詢問HK電影、好萊塢拍片有什么不同。
他沒有那種猜測讓衛東帶著虞曉秋還有什么娛樂的油滑，更不怕耽誤老大私人時間，反正就是相信人品，相信努力。
讓衛東自然開心：“沒問題，跟我到電視制作大廈那邊去住，好好聊一宿…”
虞曉秋也沒那種撒嬌惋惜想參與的裝腔作勢了，只快速清理出明天的日程。
這時老秦回來，盛情邀請：“住這邊，就住駐京辦，市里面非常重視立刻召開會議并且聯絡相關地方領導，待會兒說不定還需要衛東給提供點意見。”
讓衛東本來是想過去測試看看那邊的商務酒店，他在那邊還有辦公室呢。
算了，就在這邊歇息也行。
結果平京貿易分公司的經理也是去年畢業的大學生，腆著臉說也想聊，劉志遠也參與。
虞曉秋才拉了艾佳依說一起。
讓衛東當然沒問題，人多更有效率，他要的就是把自己的立場和做派堅持下去。
宋姐和蘇大姐肯定也想來，但她們的用意又不同，讓衛東自己開口笑攆她們去做好自己的事。
秦建軍自然極有眼力，安排了領導套房，既然不開車那就搞點酒，準備點美味小菜。
讓衛東都悄悄說老秦做服務是真不錯，都想把他挖到酒店那邊去了。
但又教導幾個年輕人觀察下，這位大叔是比較喜歡官面上的迎來送往。
不可能走商業酒店的路子。
所以人盡其用，按照不同的特點，各自希冀方向去發展，才是各位已經在領兵打仗的正確做法。
而不是之前幾十年要求的那樣必須都變成一塊磚。
現在時代不同了，需要因人而異的塑造出不同特色的樣子，才能打造出更好局面。
話題就從這么展開，大家聽得都很認真驚喜，還各自做點記錄。
讓衛東把自己從鵬圳到HK，再到東南亞、花旗的三大戰略都拿出來講。
汽車、集裝箱、光盤，當然光盤背后涉及到電腦、半導體的一系列工程了。
什么籃球、電影都是為這些大戰役服務的小事情。
幾個年輕人自然是聽得心馳神往。
恨不得早日奮勇上陣。
果然接近半夜，江州那邊打電話過來找到讓衛東，直接談起這個引進項目。
艾佳依還是年紀大些，順勢招呼大家休息，消化吸收好收獲。
小汪照顧好老大。
讓衛東自然是“無中生友”的提到自己的那個東南亞商人已經因此破產了，要想再去驗證機器不可能。
但既然要出國考察，只需要帶上足夠數量的本地蠶繭蠶絲過去測試不就行了。
“現代工業最重要的就是高效，一旦被頻發故障打斷，這種巨額投入換來的高效就成為泡影，我再舉個剛剛的例子，滬海廠給國遠集團造了條巴拿馬散貨船，2600萬美元，故障頻發，每天損失就是兩萬多美刀，痛苦極了！”
那位黃總工甚至給讓衛東估算過：“原本打算兩年內回本兒的這條船，現在預計十年能回本就不錯了。”
在遠洋航運中，這真是個得不償失的案例，就在于那套動力系統沒吃透技術，用了不算最好的設備。
再過三四十年，歐美工業僅剩的工業明珠都基本上在這種穩定耐用性上。
江州市這邊沉吟幾秒，才謝謝了讓衛東的提醒，寒暄起他這次到平京的工作情況。
讓衛東也簡單的提到是為切諾基的汽車產業鏈來。
語氣就像前男友跟前女友聊天氣。
淡淡的交流幾句掛上電話。
應該都明白相互間這茬兒的蜜月期過了。
讓衛東已經把重心轉向滬海，和以前全心全意只為江州的局面不同。
也就是純情少男變海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