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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當場考核,當場錄取,當場帶走

  縣里安排的卡車帶著來開會的基層干部們一路風馳電掣趕回公社。

  各生產大隊和生產隊的干部顧不得去公社辦公室里喝口水,立刻騎上各自自行車回到生產隊,召集會計、文書、副隊長乃至各小組長碰頭,把市里招工、解決戶口、月工資45塊的消息像撒豆子一樣噼里啪啦倒了出來。

  消息如同平地驚雷,瞬間炸開了鍋。

  下河沿生產隊的會議室里,煙霧繚繞,一群老煙槍抽著旱煙和煙斗煙袋鍋議論,聲音鼎沸,幾乎掀翻了屋頂:

  “我的老天爺,一個月給45塊?還管戶口?!”

  “隊長,這…這好事能輪上咱?”

  “我聽俺家二娃說,今年大學生要畢業了,報紙上也就給這樣的條件咧,國家安排工作、給戶口、給開45塊錢,現在咱農民也能這樣?”

  下河沿的甄隊長拍著桌子讓大家安靜,詳細傳達了錢進的要求:

  四十到六十歲,手藝過硬,人品可靠,有二十年以上經驗,能獨立干活,愿意帶徒弟,還要有大隊推薦證明。

  最后,他板著臉強調:“我們開會已經議定出一個名單來,先按照名單上去動員,不過有遺漏的好師傅,你們也可以舉薦去試試。”

  “現場考核,行的留下,不行的滾蛋。”

  同時他還警告手下的干部:“名額有限,這事是市里錢指揮親自把關,誰要是敢糊弄,送去的被退回來,丟的是咱大柳樹公社的臉。”

  “咱公社上頭那幾個領導啥脾氣你們明白,都是火爆性子,誰讓他們丟了臉,等著挨整吧。”

  “所以都給我把眼睛擦亮了,把有真本事的老師傅推出來。”

  散會后,各位干部像屁股著了火,趕緊在生產隊里跑了起來。

  相關消息像長了翅膀,迅速飛遍了田間地頭、農家院落。

  此時,老木匠甄開來正帶著大兒子甄大郎在隊部倉庫里修一架破舊的木犁。

  甄開來眼看就要奔著六十歲去了,干多了農活他背有點駝,但手上的功夫一點不含糊。

  此時他瞇著眼,用鑿子仔細地剔著犁鏵連接處的榫眼,細密的木屑簌簌落下。

  另外他要孩子早,大兒子甄大郎今年已經四十了,身強力壯、膀大腰圓。

  這會他在一旁用刨子刨著一根新換的犁轅,手臂肌肉賁張,大冷的天,汗水還是順著古銅色的脖頸流下。

  他們組長老栓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臉上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開來叔,大郎!快,別他媽、別修了,天大的好事掉你們頭上了!”

  甄開來頭也沒抬,慢悠悠地說:“啥好事?天上掉餡餅了?”

  “真掉餡餅了!”老栓湊到跟前,激動的手舞足蹈,“城里頭——不是縣城啊,是海濱市、是海濱城里要招工!”

  “招老木匠、老瓦匠,給解決城市戶口,吃商品糧,一個人月工資45塊,聽說還有獎金和福利品呢…”

  “啪嗒!”

  甄大郎手里的刨子掉在了地上。

  他瞪大了眼睛問:“啥?一個人一個月給開45塊錢?還、還解決海濱城里頭的戶口?組長,你逗俺爺倆玩呢?”

  甄開來根本不信這話,手里的活還在繼續:

  “老栓,別拿我們爺倆開涮了。城里戶口?那是咱泥腿子能想的?”

  “千真萬確!”老栓急得直跺腳,“隊長親口說的,市里來了個大領導,親自來招人,名額有限,咱們隊推薦了你們爺倆。”

  “全隊里誰不知道?你們爺倆手藝好,人品正,去了城里準能給咱生產隊和公社爭光,總之你們快去公社報道,晚了就沒名額了。”

  甄家爺倆確實干活踏實,但他家是祖傳的死腦筋,根本不信這話。

  聽聽,這是人話嗎?

  給市里頭的戶口,給一個人45元的工資,爺倆一個月能弄九十塊?

  一年下來光工資就給開一千塊?

  那攢十年不成萬元戶了?

  誰能信啊!

  要知道現在他們全公社還沒有萬元戶呢!

  老栓正說著,倉庫門又被推開,一個精瘦黝黑、眼神機靈的漢子沖了進來。

  這是甄開來的徒弟甄大鷹,他們都是下河沿生產隊的鄉親,都是不出五服的親戚:

  “師父,師弟,聽說了嗎?公社招人去市里當工人,解決戶口、給45塊工資,剛才大隊的文書去找我了,他是我同學,說這事妥當。”

  他是跑過來的。

  跑的氣喘吁吁,臉上滿是期待和焦急。

  父子兩人面面相覷,心里都打起了鼓。

  這消息太誘人,也太像做夢了!

  甄開來總算停下手里的活,他叼起煙袋鍋問道:“哦,大隊文書去找你了,那準沒有假…”

  “嗨,你們這爺倆!”老栓氣的直拍大腿,“我說的就有假了?”

  甄大郎慢吞吞的看了他一眼,說:“你這個人平日里就愛說笑話,俺爺倆不敢信你。”

  “走吧,去公社看看!”老栓推搡爺倆。

  甄開來終于下了決心,放下鑿子。

  他披上大衣邁開長腿,風風火火奔馳向公社。

  公社大院門口的空地上,臨時搭起了幾張條桌。

  錢進、老吳還有縣里剛支援來的建筑工匠和工程師坐在桌后。

  此時他們面前排起了長隊,都是各大隊推薦來的匠人,有木匠、瓦匠、石匠,個個臉上帶著期盼和緊張。

  公社干部和民兵在維持秩序。

  甄家師徒三人在當地有名氣,特別是甄開來,大柳樹木匠一脈,他都算是開宗立派了。

  因為他人心眼好,愿意帶徒弟,誰想跟他學木工,只要舍得吃苦下力氣,哪怕家里窮得送不上束脩,他都會教幾把真本事。

  在場排隊的木匠多數是他徒弟,看見師傅來了紛紛讓路。

  錢進見此就問怎么回事,甄開來在公社都頗有名氣,一名領導就把情況作了說明。

  此時甄開來遞上了生產隊和生產大隊開的推薦信,每封信上都蓋著紅章,上面寫著:

  “甄開來,男,59歲,下河沿生產隊,木匠,從業四十余年,手藝精湛,為人忠厚,曾參與修建公社禮堂、大隊倉庫等工程。”

  “甄大郎(其子),41歲,隨父學藝三十年,技藝嫻熟,曾參與…”

  “甄大鷹,45歲,甄開來徒弟,學藝三十五年,勤奮刻苦…”

  錢進仔細看了看推薦信,又打量了一下三人。

  甄開來面容滄桑但眼神沉穩,甄大郎壯實有力,甄大鷹干勁十足。

  他有些疑惑的問:“甄大鷹同志,你今年45?”

  甄大鷹緊張的說:“準的,領導,這個做不了假,你不信我給你看戶口本,你也可以去俺隊里打聽,我是三五年的生人…”

  “你別緊張,”錢進笑,“但你們隊里干部怎么說你學藝已經三十五年了?你十歲就學木匠活了?”

  甄大鷹點頭:“昂,是啊,俺爹沒的早,家里窮,俺娘就教俺我跟著俺師傅學本事,那時候還沒解放咧,還有地主老財。”

  “我會個木匠活就能去給地主老財家里放羊,因為會木工活就會修羊圈嘛…”

  “那會修房子嗎?”錢進問,這是關鍵。

  “會!”甄開來挺直腰板,聲音洪亮,“蓋新房,修老屋,打門窗,做梁柱,俺爺們都行!”

  公社的干部知道市里要人的原因,就特意解釋了一句:“這次下大雪,俺這邊雪也挺厲害,有些人家破房子一樣屋頂塌了,他們爺們去修過。”

  甄大鷹說:“一點沒錯,就是元旦的大雪,對吧?”

  “俺隊里老吊頭家草房頂塌了半邊,就是俺爺仨帶著人,半天功夫用現成的木頭和草簾子給搶修好了,現在住得好好的。”

  “現場看看手藝。”錢進指了指旁邊空地上堆著的木料和工具。

  不過工具簡單,就是鋸、刨、鑿、斧。

  甄大郎肩膀上挎著個木箱子,自己帶了家伙什。

  甄開來二話不說,拿起一根松木方,用墨斗彈了條直線,操起大鋸,“嗤啦嗤啦”幾下,鋸口筆直如切。

  甄大郎拿起刨子,在一塊杉木板上推了幾下,刨花如雪片般卷出,板面瞬間光滑如鏡。

  甄大鷹則拿起鑿子和榔頭,在一塊木方上“篤篤篤”幾下,一個方正的榫眼就鑿好了,邊角干凈利落。

  三個人一起忙活,麻利的給做出來一條凳子。

  甄大鷹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木屑:“領導你坐下試試,準結實。”

  錢進點頭。

  三個人動作麻利,手法老道,一看就是常年干活的真把式。

  周圍排隊的人都看呆了,發出陣陣贊嘆。

  有人心虛,開始往隊伍后面排。

  縣府民政部門安排來的建筑工程師點點頭,眼中露出贊許:“他們仨手藝真不錯,可惜我們單位沒那么多編制,也不可能從農村招人,否則——唉!”

  想想自家單位頂替退休父輩來上班的新員工,他是一陣蛋疼。

  錢進點頭:“你們三個,通過了。”

  三人喜出望外。

  但甄大郎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領導,那、就是俺大栓叔說的那個戶口和工資,真給解決?45塊?俺爺倆可是90啊!”

  他著重的又重復一遍:“兩個人,一個月得給俺爺倆開90元!”

  錢進笑了起來。

  真夠實在的爺們。

  旁邊維持秩序的公社干部趕緊插話:“你說這話啥意思?這是市里抗旱指揮部的錢進指揮,你家地里今年秋天有收成都得謝人家。”

  “誰不知道錢指揮說話算話?他還能騙你們不成?”

  “錢指揮啊?!”甄開來猛地一震。

  他聽過這個名字。

  抗旱英雄。

  明明是市里供銷社的干部,卻來到他們旱情最嚴重的安果縣,天天下鄉跑,又給打井又給教技術又給從地上往天上打炮降雨。

  現在老百姓沒娛樂活動,就喜歡瞎傳消息,最喜歡神話一些人物。

  經過三人成虎,現在錢進名聲在安果縣農村比在海濱市里還要響亮。

  在老百姓心里,他絕對是響當當的、辦實事的好官。

  三人心里的疑慮瞬間煙消云散。

  甄大鷹還訕笑說:“啊?你就是錢指揮啊?人家說、都說錢指揮跟那個二郎神一樣,額頭上還有個眼珠子咧,天生的,能看見地下哪里有水?”

  錢進一愣。

  還有這樣的說法?

  他撿了片木屑貼在額頭上,笑了笑說:“現在有了。”

  四周的人哄笑,對他觀感更好,面對他也不那么緊張了。

  因為他們看出來了,這領導和氣,好說話。

  錢進鄭重地向三人也向排隊的眾人說:“各位師傅,你們放心,戶口是市里特批的,進了城經過考核后就辦。”

  “工資,45塊是基本工資,干得好還有獎金還有福利!具體有什么福利嘛…”

  他指了指自己的打扮:“看見我這身了嗎?棉帽子、棉大衣、棉靴子,你們全有!勞保手套更是管夠!”

  “另外每人還發一個棉睡袋——相當于是褥子被子一體化的東西,好好干活的,公家還會配備工具呢…”

  “俺吃飯睡覺咋弄咧?”有人喊道。

  錢進說道:“住集體宿舍,吃集體食堂,管暖和、管飽!”

  “吃飯每天三頓,保證有葷菜,早上還給一個雞蛋!另外保證每天一頓細糧供應!”

  “每天有肉?還有細糧?”甄大鷹眼睛瞪得像銅鈴,口水差點流出來。

  在生產隊里,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回肉。

  細糧也是稀罕物,過年過節包包子包餃子才能用上細糧,平日里都是換一點藏起來,等親戚來了招待親戚。

  甄開來聽后擠擠眼,說道:“錢指揮,您、您這是活菩薩啊,不光給俺抗旱還給俺家里找活命的路子,你放心,俺爺們一定好好干,誰他媽偷奸耍滑,我斷他手脖子!”

  木匠靠手藝吃飯,斷手脖子也就是手腕,這是最大的懲戒。

  三人被當場錄用。

  這個消息加上個錢進親口承諾的優厚待遇,如同在滾油里潑進一瓢冷水,瞬間引爆了整個公社大院。

  后面排隊的匠人們徹底沸騰了。

  “聽見沒?每天有肉!有細糧!”

  “還發新棉大衣,新工具,就是領導穿的那樣的!”

  “選我!選我!我手藝比他強!”

  “我砌墻又快又直!先讓我試試!”

  排隊的人都是舉薦來的。

  這些人上了名單。

  另外錢進為了防止干部們搞鬼,還允許匠人們自己來報名。

  優中選優。

  結果隨著事情傳遍了公社,越來越多的工匠來了,有點手藝的就想來試試。

  這樣慢慢的,人群騷動了起來。

  前面的人好不容易撈到了表現機會,一個勁的努力表現。

  后面的人拼命往前擠,想早點展示手藝。

  幾個脾氣火爆的匠人,因為誰先誰后的問題,當場吵了起來,臉紅脖子粗:

  “我先來的,你憑啥插隊?你憑啥上我前頭去?”

  “放屁!明明是我先排這的,我剛去撒了一泡尿!”

  “你手藝不行,別浪費錢指揮時間!”

  “你才不行!我行不行輪得著你他媽廢話呢?錢指揮沒發話你怪著急的,皇帝不急太監急——不服比比!”

  推搡的,叫罵的。

  這年頭鄉下打架是家常便飯。

  特別是排隊的都是匠人們,他們往往身強力壯,另外平日里仗著手上有活求著自己的人多,脾氣也比較大。

  于是人太多了,一個吵起來其他的跟著吵,場面眼看就要失控。

  等到有幾個漢子開始上手推搡,場面徹底失控。

  幾個維持秩序的民兵趕緊沖上去,用身體隔開沖突雙方,厲聲呵斥:

  “干什么!都給我住手!再鬧滾蛋!”

  “別打了別打了!”

  錢進臉色一沉,狠拍桌子:“都給我安靜!”

  結果有人被摔倒在地,爬起來開始揮拳。

  公社領導還是勇猛。

  有個三十來歲的刀疤臉壯漢從民兵手里拿過步槍,上栓后朝著天空就是一槍。

  震耳欲聾的聲音一下子讓眾人老實了。

  錢進暗暗咋舌。

  基層工作不好干,確實得粗暴的干。

  這領導往前走,錢進注意到他腿有些瘸。

  但刺頭匠人們似乎都挺怕他,看到他走到近前,紛紛往后退。

  這領導虎著臉說道:“想干什么?想鬧事?嗯?!”

  “錢指揮是咱大柳樹的恩人,你們在他面前鬧事,不嫌丟人了?!”

  一時之間,沒人再出聲。

  趁著現場安靜,錢進咳嗽一聲怒喝道:“吵什么?!打什么?!”

  同時他目光如電,掃過那幾個鬧事的人,“就你們這樣,還想進城當工人?還想拿45塊工資?做夢!”

  “剛才都誰動手了?給我扭出來!”

  民兵們立馬將動手的人特別是打架的人給推出隊伍。

  錢進陰沉著臉說:“脾氣暴躁,不服管教,眼里沒有規矩!”

  “你們這種人,我錢進不敢要!建筑大隊更不敢要!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回家,不管誰推薦的,不管你們有什么本事,取消資格!”

  有漢子不滿意,吼道:“是他先打我的…”

  錢進厲聲說道:“我一早就強調了,但凡有插隊的、有挑事的,必須匯報給我,我來解決問題,不準自己隨便打架!”

  “結果呢?你們聽我指揮了嗎?”

  “不聽指揮,滾蛋!”

  那幾個匠人頓時傻眼了,像被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公社干部一揮手,民兵們將人推了出去。

  現場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錢進環視全場,聲音很響亮:“同志們,我知道大家想進城、想過好日子,但我們建筑大隊不是菜市場,更不是土匪山寨,不是誰嗓門大、力氣大就能進!”

  “我們要的是技術過硬、人品可靠、守規矩、能吃苦的工匠,不是惹是生非的刺頭!”

  “我們是要去給市民們提供服務,不是對他們去拳打腳踢!”

  他拿起一份文件,高高舉起:

  “看清楚,以后建筑大隊是有規矩的,是有紀律的!”

  “我再次宣讀幾條,第一,技術要過硬,咱們現場考核,誰弄虛作假,立刻清退!”

  “第二,人品要可靠、要守紀律、服從管理!”

  “打架斗毆、酗酒鬧事、偷奸耍滑,發現一次,警告!第二次,扣發獎金!第三次,開除!退回原籍,戶口取消!”

  老吳低聲對他說:“錢主任,還要實行‘連帶擔保制’,這個是以前我管理農民技術員上河工時候的辦法,很好用!”

  錢進問他怎么設置,老吳快速的在紙上寫字同時講解:

  “同村、同隊、或者互相熟悉的工匠,可以自愿結成擔保小組,一個小組三到五個人,他們要互相擔保彼此的技術沒問題、人品沒問題。”

  “如果小組里有人違反紀律、技術考核不合格、或者被發現人品有問題,那擔保人也要承擔連帶責任,輕則扣發獎金,重則扣工資,放在上河工上,就是影響整個小組的記工!”

  錢進一聽明白了:“秦朝的連坐!”

  老吳陰笑著點點頭:

  “要是有人進不去擔保小組,這就說明這人有問題,我不需要細說吧?”

  旁聽的公社干部問:“如果是幾個有問題的湊在一起呢?他們搞了個小團體的擔保小組呢?”

  老吳說:“這不正好嗎?一起清退!”

  錢進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當場實施。

  然后石砸狗叫。

  這話一出,底下頓時一片嘩然。

  互相擔保?還要擔責任?這規矩可太嚴了!

  “安靜!”錢進喝道,“覺得嚴那就別來,建筑大隊要的是能抱成團、互相監督、共同進步的隊伍,不是一盤散沙!”

  “不愿意接受擔保的,現在就可以走!”

  他問最早通過考核的甄家人:“你們三個愿意形成擔保小組嗎?”

  甄大鷹和甄大郎看向老爺子。

  甄開來走上去說:“俺爺們不但敢互相擔保,我這個當老師傅的,還敢再擔保幾個人…”

  他看向隊伍里的人,伸手指了起來:“王寶、三角眼、二麻子、張大腳,他們四個是我徒弟,他們本事和脾氣我一清二楚,都是四十多歲的好勞力,比我能干!”

  錢進揮手:“你們四個直接通過考核,但是出事,你們師傅跟著倒霉!”

  一個滿臉麻子的壯漢出來激動的說:“俺師傅給俺弟兄擔保,不管城里是要上刀山還是下火海,俺弟兄們沒二話,往死里造,是不是?”

  其他三個也是壯漢,紛紛稱是。

  排隊的人群安靜下來,看四人的眼光全是艷羨。

  他們面面相覷,低聲議論,然后開始想辦法組擔保隊伍。

  這規矩雖然嚴苛,但也讓人心里踏實。

  誰也不想被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錢進說道:“好,我還沒有說完這個規矩呢。”

  “說了三條了?那么第四!”

  他繼續宣布:“所有錄用人員有實甄期,別以為進了城里就拿到戶口了,沒門!”

  “告訴你們,實甄期內,由大隊老師傅嚴格考核。”

  “技術不達標、工作態度差、安全意識薄弱,考核不合格者——退回原籍!戶口、工作關系,一并取消!絕不姑息!”

  “第五,待遇承諾,白紙黑字。”錢進指著文件,“進了城,會立馬簽合同,上面把你們的工資和福利寫得清清楚楚,只要是我錢進承諾的,一樣不會少!我錢進說到做到!”

  “但前提是,你們也得遵守合同!遵守紀律!好好干活!”

  聲音響亮,一口一個感嘆句,錢進用語氣來表示了對紀律的重視。

  鐵一般的紀律,明確的賞罰,加上他擲地有聲的承諾和不容置疑的威嚴,終于讓躁動的人群徹底冷靜下來。

  匠人們臉上的狂熱漸漸褪去,現在都明白了,這進城的機會,不是天上掉餡餅,而是需要用真本事、好品行和嚴格遵守規矩去換取的。

  “還有誰有問題?”錢進沉聲問。

  “沒問題!”甄開來第一個大聲回答,他用力拉了拉兒子和徒弟,“我們七個,互相擔保!保證守規矩、好好干!”

  “我們也擔保。”其他匠人紛紛響應,開始尋找信得過的人結成擔保小組。

  一場風波,在錢進的鐵腕立規下平息。

  這樣大柳樹公社的工匠選拔工作,就可以在更規范有序的氛圍中進行了。

  通過一個,錢進這邊簽一個字。

  然后,幾家歡喜幾家愁。

  被選中的匠人,臉上洋溢著難以抑制的激動和憧憬。

  這是實打實的好處,現在能進城上班能拿到城市戶口和工資福利,可比古代中秀才還要好。

  而那些落選的工匠,就只能失魂落魄的往回走了。

  錢進把大柳樹公社這邊的事辦完,又趕緊去前寨公社。

  這邊工匠們已經等候好了,只等他考核。

  三個公社穩穩當當的湊出了一百個匠人來。

  效率很高,但要靠錢進對各公社的情況知根知底才能做到。

  錢進核對了名單后準備帶人離開,結果一個頭發花白、穿著補丁棉襖的老漢找到他苦苦哀求:

  “錢指揮,您是好人,您行行好吧,我、我老頭手藝真不差,就是、就是年紀大了點…”

  送老漢過來的是大柳樹的一名干部,錢進對這干部印象頗深也不錯,剛才匠人們扭打在一起時,就是他及時開槍震懾住了亂局。

  干部低聲說:“錢指揮,我跟您匯報一下情況,不是我想走后門,是他這個人的情況比較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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