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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請君入甕

  張盈盈,本來便容貌極佳,而且此女似乎天生便懂得如何魅惑男人,所以陸瑜像是一個翹嘴一般,被釣的死死的,直到最后死了,都沒有碰過張盈盈的手。

  畢竟張盈盈眼光高,人家的身體不是誰都能碰的,李琩一身臭汗都可以,陸瑜捯飭的再干凈也不行。

  可憐陸瑜到死都沒有出賣對方,男人啊,一旦入了女人的套,就跟個傻逼似的。

  當下的張盈盈,刻意低調度日,是在等待風平浪靜,等待她認為的天下太平,等到一切都過去,李琩對過往的人和事都不再追究了,她才敢冒頭。

  但是呢,就在剛剛,她徹底傻眼了。

  因為有人通報消息給她,房琯被請去了萬年縣衙。

  按理說,她不該知道的,房琯的事情,當下僅限于中書省、萬年縣衙以及王維和李琩的一些心腹知曉,她怎么能知道呢?

  妹夫告訴她的。

  張去逸三個閨女,張盈盈排老二,大姐嫁給了李曇,妹妹嫁給了郕國公李峒,眼下的李峒就是李琩的右千牛衛大將軍。

  是李琩指使李峒,讓李峒泄密給張二娘的。

  首先,李峒姓李,他必然是忠于皇帝,忠于宗室的,李琩上位之后,為了彌補對信安王李祎這一支的冷落,特別提拔了李峒,李峒是信安王的堂侄。

  宗室分支眾多,李琩也是盡量要做到一碗水端平,大家都能從他身上獲益,那么宗室這個基本盤才會穩定。

  既然是妹夫告訴她的,她自然不會有任何懷疑,所以此刻的她,即使坐在蒲團上一動不動,臉上的冷汗也是時不時的便從額間滲出。

  她做的那件事,主意是她出的,人,是房琯幫忙選的,除了慶王琮、儀王璲和竇錚之外,其他人都不知情。

  眼下最重要的一個人人物,被萬年縣帶走,一旦審出什么,她的這座宅子,隨時隨地都會有人破門而入,然后將她緝拿,捎帶她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得連坐。

  時間不等人啊,張盈盈在掙扎半晌后,鼓足勇氣連夜趕往皇城。

  但是進不去,一個沒有官身的外戚,不得陛下召喚,是進不去的,必須走程序,也就是奏請面圣,然后監門衛會將奏請送至內侍省,內侍省再遞交給皇帝。

  皇帝同意了,才會通知你。

  但是張盈盈肯定等不了那么久,萬年縣已經在審了,她先一步見到李琩,便先一步占據主動,等到房琯什么都招了,她也就沒有機會再見到李琩了。

  于是她在朱雀門下賴著不走,非要讓監門衛將他們管事的叫出來。

  不管怎么說,張盈盈也是外戚,是貴人,看守大門的衛士無奈之下,只能上報。

  那么崔圓便聞訊趕來了。

  “再急的事情,今晚也不可能,”崔圓在大門口道:

  “陛下勤政,早朝晏罷,宵衣旰食,都瘦了許多,當下正是安寢之時,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我會通報內侍省的,貴人回去等消息吧。”

  張盈盈沉聲道:“就怕誤了事,你擔待不起,若非緊急,我怎么可能深夜求見?”

  衛府都是干什么吃的?宵禁沒攔你嗎?崔圓皺眉道:

  “眼下內侍省也都睡了,你讓我將人家從榻上拉下來,也不合適吧?貴人的事再大,也不會大到哪去,明天絕對不晚,你先回去吧。”

  張盈盈焦急道:“不是我的事,是陛下的事,事關陛下,你趕緊帶我去,遲則不及。”

  聽到對方說的這么嚴重,崔圓也不敢大意了,沉吟片刻后,擺了擺手,示意張二娘跟上。

  他不經內侍省,直接便帶著對方往紫宸殿去了。

  這就是心腹的優勢,崔圓可是李琩面前的紅人呢。

  到了殿外,崔圓先是去側殿喊醒了內常侍王卓。

  說明原因之后,王卓便令宮女查驗張二娘的身體,確保對方身上沒有利器之后,這才悄悄拉開殿門一角,躡手躡腳的通過前殿,然后在寢殿門口小聲通稟給了殿內的侍寢宮人。

  寢殿內,是李琩和皇后郭淑的居所,周圍三層回廊,共有內侍六人,宮女二十四人分坐各方。

  每一個宮女的身邊都有宮燈,方便李琩夫婦起夜的時候,第一時間掌燈。

  這些侍寢者,都是不睡覺的。

  宮官瑞珠聞聲過來,聽完王卓的匯報后,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走至龍榻邊上,開始輕聲呼喚,音調一次比一次高一點,直到將李琩驚醒。

  李琩一臉困意的下了床,在宮人的服侍下披了一件衣服,讓郭淑繼續睡之后,便轉過重重回廊,來到了前殿。

  王卓在殿內四個角落掌燈,距離李琩很遠,免得晃著眼睛。

  李琩這才瞇眼看向被帶進殿的張盈盈,淡淡道:

  “你又在搞什么鬼?”

  張盈盈再次見到李琩,只覺眼前的男人已經完全陌生了,對方身上看不到一絲往日熟悉的影子,昏暗的燈光下,李琩那張臉龐,極具龍相,給她一種極大的威壓,使得她幾乎是本能的開始喘息起來。

  當了皇帝就是不一樣啊,這份王者氣息,望之令人窒息。

  只聽張盈盈恭敬道:

  “臣妾有三罪,其一:知情不報,其二:誤國誤君,其三:包庇奸賊。”

  李琩淡淡道:“你就是請罪來了?那好,你就說朕該怎么處置你吧。”

  嗯?不對吧,你不是應該問問我,我這三條罪名都是怎么來的嗎?張盈盈道:

  “即使陛下賜死臣妾,臣妾也死而無怨,但是臨死之前,臣妾有內情上奏。”

  “朕不想聽什么內情,”李琩笑道:

  “你就說朕該怎么處置你就行了,你那張嘴說出來的東西,朕不信。”

  張盈盈懵了,你玩我呢?我就是來舉報的,你不讓我開口怎么行啊?

  “慶王”張盈盈肯定是要說的,結果慶王兩字剛出口,就被李琩一句閉嘴給嚇住了。

  只見李琩緩緩起身道:

  “大家都是老熟人,你是什么人,朕不敢說最了解,但也算知你七八分,朕不想聽你說,既然來了,也別走了,你就在這等著吧。”

  說罷,李琩給王卓打了一個手勢,便返回寢宮繼續睡覺去了。

  王卓則是會留下來了,盯著張盈盈。

  房琯前腳剛被杜鴻漸帶走,張盈盈深夜就來了,心里沒鬼大半夜來干什么?

李琩自然不想先聽對方狡辯,等到杜鴻漸那邊審問出個結果,他再親自審張盈盈  房琯,首先是官N代,再者級別不低,尚書省內從六品的官,跟別的地方的六品官不一樣的,人家手里是實實在在有實權。

  所以杜鴻漸奉命盤問,也得拿捏好分寸,不敢用刑,只能靠嘴,或恐嚇,或誘導,或欺詐,總之,太過文雅了一些。

  首先,私會女冠真的不算嚴重,就算坐實了,懲罰也大不到哪去,那么用刑就不合適,只能是以各種語言技巧,設法撬開對方的嘴。

  他很耐心,但是楊釗沒那個耐性,因為楊釗很聰明,他知道陛下為什么要讓他來。

  他當初明明因為打死蔣岑舉的事情,鬧的朝野沸騰,好多大官都打算置他于死地,那么自己這樣一個擁有執法污點的人,陛下為什么還要用他呢?

  沒錯,用的就是他這個污點。

  于是楊釗也沒有廢話,一根短棒子狠狠敲在房琯的膝蓋上,對方便交代了。

  為什么交代的這么痛快呢?一來,他沒有賣了慶王,將事情都推到了張盈盈身上。

  再者,他認識楊釗,他擔心楊釗像打死蔣岑舉那樣打死自己。

  而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剛才有人進來通報,張二娘進宮面圣了。

  這才是壓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明擺著張二娘是要先下手為強,自己必須在這個時候趕緊保住慶王,然后給張二娘定一個惡人先告狀。

  “我當時并不知道她想找陸瑜干什么,是后來陸瑜上奏,我才后知后覺,但事關皇室顏面,我也只能緘口不言,將嘴巴閉緊,”

  房琯忍著膝蓋上的痛,解釋道:

  “我三次見她,都是在勸她早日自首,向陛下請罪,如今看來,她應該是想通了,那我也就沒什么好瞞的了。”

  楊釗呵呵冷笑道: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這件案子當時是我奉先帝旨意經辦的,最后查出了什么,你以為先帝不知道,還是我不知道?沒有對外宣揚,那是先帝照顧慶王的面子,這種時候了,你還不老實交代?你以為你的這些供詞,能蒙騙的了陛下嗎?”

  楊釗是肯定不認對方這套說辭的,蔣岑舉我都打死了,你怎么把蔣岑舉給撇出去了?這可不行啊,蔣岑舉必須是同謀。

  當初這樁案子,所有人都猜到是四王黨干的,只是基哥沒有捅破罷了,眼下房琯要推給張盈盈一個人,這樣的結果,楊釗很清楚,不是陛下要的結果。

  陛下會在乎一個女人耍手段?

  房琯傻眼了這么說,圣人當初早就知道是慶王干的?既然如此,那么自然不可能只有圣人一個人知道,別人不說,高力士肯定也知道。

  高力士知道,那么今上必然知道,陛下至今沒有動慶王,是因為當時那件案子最后以蔣岑舉結案,不好再推翻了。

  那么自己今天想要將慶王摘出去,難度極大,因為他猜到,自己被抓,極大可能是今上沖著慶王來的,以自己為突破口,借機收拾慶王。

  完了這個張二娘,真是個徹頭徹尾的賤人!

  “與慶王無關,先帝在世時,這件案子就已經結了,是張二娘出的主意,我事先也并不知情,無論你們怎么盤問,都是這個結果,”房琯打算死保李琮。

  楊釗笑道:

  “知道自己肯定是個死,既然逃不掉,不如保全一些人,好成全自己的忠義,對吧?對陛下不忠,你已經是個逆賊了,不要覺得自己骨頭硬,三法司的刑具,專治各種骨頭硬,你是早點交代呢?還是讓我給你上一套刑具,再交代呢?”

  房琯驚懼道:“我最多就是個包庇之罪,按律,不可施刑。”

  楊釗嘿嘿一笑:

  “看樣子員外郎是頭一次進這種地方,這么跟你說吧,進了這里,就沒有按律一說,好了,不跟你廢話了。”

  說罷,楊釗直接吩咐獄卒準備刑具。

  大唐的刑罰,在武則天時期發展至巔峰,那時候武則天重用酷吏肅清朝堂,培養了一大批優秀的刑訊人才,來俊臣就是此中翹楚。

  那么那一套殘忍刑訊手段,自然也傳承了下來。

  其中有七樣,可謂令人聞之色變,正因為非常殘酷,所以李隆基也曾頒旨,不可輕易使用。

  一,玉女登梯。

  二,仙人獻果,因刑罰過程中,犯人的姿勢像極了在獻寶,因此取名為仙人獻果。

  剩下的還有鳳凰曬翅、驢狗拔橛、請君入甕、犢子懸車、懸梁墜石。

  每一樣都不是人體所能承受的,再硬的骨頭,也扛不住這七樣刑罰。

  楊釗直接就給房琯來了一個請君入甕,甕都是從大理寺借來的,就這么一口,非常大,直徑有兩米。

  獄卒將房琯雙手雙腳綁上,扔進甕中,下面鋪上柴禾,將甕烤熱。

  等到那個時候,房琯就會像一條離開水面的魚,不停地在甕中打滾,身體所觸及到的每一塊地方,都是滾燙的。

  這套刑罰自打被發明出來,至今沒有人能挺過去,身體被灼燒的那種感覺,會讓你恨不得立即去死,但是呢,人家偏偏不讓你死,過一會撈你出來,然后再扔進去,反復折磨。

  杜鴻漸都不忍心看了,與高見退了出去,將審問任務全都交給了楊釗。

  “這也太狠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高見在外面咋舌道。

  杜鴻漸淡淡道:

  “要么說,酷吏都沒有好下場呢?這種事情干多了,折壽啊,還會禍及子孫后代。”

  “那就讓他干,”高見道:

  “陛下派楊釗來,只怕就是這個用意。”

  兩人在門外等了半天,也沒聽到里面傳出任何的哀嚎聲,大概小半個時辰后,楊釗拿著一份卷宗開門而出,交給杜鴻漸道:

  “什么狗屁忠義,甕還沒有烤熱就招了,這是案卷,杜縣令上呈陛下吧。”

  杜鴻漸一愣,接過卷宗看了一眼,苦笑著搖了搖頭,看樣子審訊這種事情,陛下知道他干不了,所以才給他派了一個能干的。

  “眼下已經是卯時了,大臣們都走玄武門入宮,我走丹鳳門吧,你們不要外傳,等陛下拿主意。”

  楊釗和高見同時點頭。

  房琯已經將慶王賣了,那么牽扯這么大一個人物,必然是要看李琩意思的,先帝當時不就大事化小了嗎?陛下多半也不愿意家丑外揚啊。

  本來陛下和太子妃的事情,當下已經沒人敢提了,再捅出來,也太晦氣了。

  杜鴻漸匆匆入宮。

大熊貓文學    家父李隆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