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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香積之國

  正是午時時分。

  山谷寬廣,崖壁高懸。

  紅日直直的掛在當空,山谷中本就綠植多,濕氣重,這會兒又被激出了淡薄霧氣。

  那彩羽貴族終于報了名姓,他雖癱軟在地上,卻猶然仰著頭,面上還有幾分驚懼之色,但更多的鄙夷和受辱的氣憤之意,分明是覺得孟淵這種卑賤之人不配聽他的大名。

  那十一個白羽貴族此刻聽聞彩羽貴族的大名,也都有崇敬之色。

  而高臺下上百的粗衣奴隸全都跪在地上,額頭伏地,兩手按住耳朵,根本不敢聽,可見連聽的資格都沒有。

  “起。”這時那彩羽貴人踉蹌著站起,即便身上彩羽衣早已零散,但語氣卻分外威嚴。

  果然,隨著彩羽貴人出聲,臺下本跪伏著的賤民這才松開了捂著耳朵的手,站起了身。

  此時那另一位彩羽貴族坐在地上,正一手按著另一手的斷腕處,嗷嗷嗷的亂喊,渾身都灑滿了血。

  這彩羽貴族面上痛苦之極,明明氣的想要呵斥孟淵,卻只是怨憤又嫌惡的看了眼孟淵,而后看向一個白羽貴族。

  那白羽貴族朝臺下粗布奴隸喊了一嗓子,道:“上族說,他的奴仆多,外鄉賤人少,讓外鄉賤人乖乖投降,可保不死。”

  果然,臺下一個粗布奴隸出聲,道:“上族老爺有話,老爺的奴仆多,你只是一個外鄉的賤人,乖乖投降,可保不死!”

  這些貴族甚至連罵人都要借他人之口。

  孟淵一腳踩在那斷腕彩羽貴族的頭上,而后刀又一揮,將這彩羽貴人的頭發齊根斬落。

  這一下手起刀落,臺下的奴仆們瞪大了茫然的眼睛,隨即竟個個有憤怒之色。

  方才這些奴仆還算是正常,見了血后雖有害怕之意,但是對孟淵的敵意還不算太大。

  可此時此刻,孟淵斬了彩羽貴族的頭發后,這些臺下的低位奴仆竟似被殺了爹媽、搶了妻女一般,竟個個漲紅了眼,好似孟淵壞了天大的規矩。

  就在這時,遠處一陣光影閃動,便見明月飛身而來,立在那左邊的高塔之上。

  素心卻是個老實人,她跟了上來后,站在孟淵身旁,滿懷戒備的看向四周。

  “孟師兄,他們…”素心就發覺,自打自己一出場,這些穿著華服,披著羽衣的貴族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分外鄙夷、嫌棄、嫌惡,乃至于有些看了一眼后就趕緊遮住眼。

  而且這還不算,素心還發現臺下的那些低賤奴隸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高高在上,分明認為自己比最低賤的奴隸還要不如。

  素心撓了撓長出些許頭發的光頭,看著臺下的粗衣奴仆,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臺下,沒好氣道:“以為我更低賤么?我是出家人,賤不賤那也沒什么!就是你們能不能有點志氣,憑什么你們就自甘墮落?”

  根本沒人搭理她,倒是把臺下的奴仆嚇得后退幾步。當然,這并非懼怕素心的威勢,而是覺得素心很“臟”。

  素心見狀,也不想再啰嗦了,“給我!”

  她從孟淵懷里接過迷糊的素問,當即覺出素問渾身發燙,就慌了手腳,著急道:“師兄,別是師妹被下春藥了吧?”素心竟一手托抱著素問,一邊在素問身上亂摸,好似生怕素問失了貞潔。

  這都什么跟什么?你這佛門弟子知道的未免太多了些吧?孟淵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素心在素問身上摸索了幾下,也不知如何判定的,面上卻有了輕松之色,“怪我亂想了。師妹沒有頭發,是賤民中的賤民,誰會占她便宜?”

  孟淵瞪了眼素心,看向臺下的粗布奴隸,而后環視四周。

  “都噤聲了!”

  孟淵提高語聲,壓制住這些貴族和奴隸的聒噪之聲,大聲道:“我要問話!若是誰敢在我問話之時亂跑亂動,我就——”

  說著話,孟淵踢了踢地上那長長的斷發,道:“就割了誰的頭發!”

  果然,這話一說,全場竟寂靜下來,所有人都不敢再低語啰嗦,反而個個按住自己的頭發。

  孟淵和明月對視,倆人也算是看透了這些人,分明都是沒甚能耐的,但也不知因何緣故分出了上下。

  而且分辨上下的方法簡單的很,不單單是華服和羽衣的差別,根本的則是頭發的長短之分。

  “你們從何而來?”孟淵看向那名為清子的彩羽貴族。

  彩羽貴族清子略整了整衣衫,竟抖起來了。

  “師兄,他肯定要讓奴隸賤民傳話,你干脆問賤民好了!”素心是個有腦筋的。

  孟淵覺得素心說的很有道理。

  “你來。”孟淵指著方才代白羽貴族答話的奴隸,道:“你們從何而來?”

  那粗布奴隸卻不回話,反而看向那白羽貴族,問:“他問上族從何而來。”

  白羽貴族又看向那名為清子的彩羽貴族,道:“他問上族從何而來。”

  名為清子的彩羽貴族面上有鄙夷之色,道:“香積之國。”

  “香積之國。”白羽貴族道。

  “香積之國。”粗布奴仆這才向孟淵答了話。

  “真是瘋子!”立在高塔上的明月氣壞了,她一路南下當慣了女俠,行俠仗義的事也多了,像這種奴仆的人也見了不少,此刻竟覺得分外生氣。

  而且明明一句話就能說情,卻非要讓人傳話!好似上族和下族說了話,有了接觸后,就臟了身子一樣!

  “我是公主都沒見過這樣的!”明月竟有無力之感。

  果然是香積之國!孟淵笑了笑,將刀收進刀鞘中,看向方才彩羽貴族清子,問:“你大名是什么來著?”

  孟淵當然記得這人的圣名為清子,就是想要再問一次。

  很快,臺下的粗衣奴隸聽了孟淵的話后,這些人趕緊跪下去捂耳朵。

  “誰跪下捂耳朵,我就割誰的頭發!”孟淵道。

  “…”臺下的一眾粗布奴隸聞言,竟茫然起來。

  那彩羽貴族見狀,又要示意白羽貴族說話,孟淵卻當即截斷,直接道:“你朝別人發號施令,我就削去你的頭發!”

  說著話,孟淵還拍了下素心的腦袋,“就跟她的頭發一樣短!”

  果然,那彩羽貴人聽了這話后,竟怔住不敢再動,想要說什么,卻又說不出來。

  孟淵也不再說,只是看著這位圣名為“清子”的彩羽貴族。

  那素心摸著腦袋,明月高立在塔上,前者看彩羽貴族,后者警惕四周。

  那彩羽貴族面上痛苦,糾結良久,終于蚊聲道:“清子。”

  “原來是清子!”孟淵大聲道。

  這彩羽貴族清子見孟淵將他的大名宣之于眾,當即氣的臉上發紅,卻又不敢發作,生怕孟淵割他頭發。

  一眾人見彩羽貴族的大名被喊了出來,這十一個白羽貴族倒是還好,臺下的粗布奴隸則個個驚慌,又似有喜悅之意,仿佛占了什么大便宜;可又似驚恐,似怕被秋后算賬。

  “清子,我來問,你來答。”孟淵按著刀柄,提高聲音。

  那彩羽貴族清子也不回應,只是坐在臺上,卻不知在想什么。

  “你全名就是清子?”孟淵問。

  彩羽貴族清子站起來,好似換了個人,竟仰頭挺胸,趾高氣揚,道:“吾乃神族后裔,姓水,全名水清子。”

  他好似在跟奴仆說話。

  即便孟淵手中有利刃,即便已經斬了彩羽貴族的一只手,即便衣裳臟亂,即便彩羽衣裳紛飛,但人家就是很有氣勢。

  孟淵就覺得,這些人固然怕自己的手中刀,但更看重他們的貴族身份。

  或是說,他們可能當上位者當慣了,根本忘記如何跟下位者打交道了。

  孟淵也懶得計較這什么水清子為何得意了起來,就只問道:“香積之國在何方?”

  “就在前方。”彩羽貴族水清子道。

  “你們在這里做什么?”高塔上的明月出聲,“為何要燒死我們的朋友?”

  那彩羽貴族水清子稍稍仰頭,嫌棄之極的看了眼高塔上的明月,不屑的別過頭去,好似跟明月多說一句話,就要被沾上臟污一般。

  “她的話就是我的話。”孟淵道。

  那彩羽貴族水清子見狀,他明明氣的發抖,但看見孟淵腰上的刀,就終于道:“這個人沒有頭發,可見低賤至極。香積國律,七歲后蓄發,上兩姓及至膝彎后,十一徒姓至股后,卑賤奴隸不可過脖頸。”

  水清子很是不屑,“這種低賤之人,就該焚死祭天。”

  “我們是出家人,是外面來的,你們別拿你們的規矩來約束我們!”素心氣憤至極。

  彩羽貴族水清子對素心不屑一顧,比嫌棄孟淵和明月更甚,可見對光頭的偏見極深。

  孟淵也懶得問這些,只道:“我朋友為何不醒?她中了什么毒?”

  “是我香積之國大祭司厭其污穢,奪了下賤之人的神魂。”彩羽貴族水清子道。

  “大祭司?是誰?”孟淵問。

  “大祭司輪值到我水姓后裔,圣名不是你能問詢的!”彩羽貴族水清子十分鄭重,好似在言說神明之事。

  孟淵稍作沉吟,問道:“大祭司是不是極擅療傷問藥?”

  彩羽貴族水清子搖頭,道:“大祭司從不生病。”

  眼見說不通,孟淵便看向明月。

  兩人南下同行日久,耳鬢廝磨,早有了默契。

  眼神一對,孟淵就道:“走,咱們回香積之國!”

  彩羽貴族水清子與那斷腕的彩羽貴族一商量,倆人齊齊點頭。

  “給甘覺子上藥。”水清子道。

  那斷腕的彩羽貴族聽了這話,見自家姓名在低賤奴隸跟前顯露,他當即朝水清子怒視,而后又皺眉看向臺下。

  臺下的奴隸沒人敢跟他對視,全都低下了頭。

  孟淵就覺得,要是這什么甘覺子讓臺下人自戳雙目,那指不定下面的人還真就聽話了。

  “回返!”彩羽貴族水清子道。

  一個白羽女子來到臺前,道:“回返。”

  臺下諸奴隸立即應聲,而后四散而開,竟向遠處跑去。

  臺上的一眾貴族卻不跟著,只是靜等。

  很快,就見那百來多的貴族抬來了十三個轎子。

  其中兩個轎子上有彩羽,另外十一個轎子有白羽裝飾。

  四人抬一轎子,其余人在后面垂首跟著。

  而且那抬轎子的奴仆有男有女,且都在頭上有一二羽毛裝飾。

  很快,這些人抬著轎子來到高臺前,且排成了隊,可見登轎的順序也有不同,乃是彩羽貴人先登,白羽貴族后登。

  眼見那彩羽貴族水清子要上轎,孟淵一腳將他踹下高臺。

  “只有我師妹有資格坐!”素心抱著素問,一股腦鉆進了那裝飾彩羽的轎子里,還夸贊道:“怪香嘞!”

  這一鬧不要緊,那四個抬轎的奴隸嚇死了,其余人也都紛紛瞪大雙眼,竟不知道怎么辦了。

  而那自高臺上摔下的水清子踩到了地上,似是踏進了糞坑,當即大喊大叫起來,朝著臺上的白羽貴族伸手。

  白羽貴族趕緊伸手去撈,可他們都太過柔弱,力氣不足,一來二去,不僅沒把水清子拉上來,反而被拽了下去。

  眼見這些所謂的貴族哭爹喊娘,渾然沒了貴族風范,孟淵實在是頭疼,當即把所有披羽毛的貴族全都丟踹下高臺。

  這些貴族見孟淵粗魯無比,又見那甘覺子頭發被削的只剩一指厚,就也不敢反抗。

  孟淵當即做了安排,尋了四個白羽貴族抬轎,素心和素問坐在轎子里。

  這四個白羽貴族不情不愿,又被孟淵削了兩人頭發,這才乖乖去抬轎子。

  可這四個白羽貴族氣力不夠,竟然抬不起來。

  “我天天吃素,渾身沒二兩肉!”素心氣的從轎子里出來。

  可那四個白羽貴族還是抬不動,孟淵就又安排了四個白羽貴族去抬。

  好歹八個人抬起了轎子,孟淵讓水清子和甘覺子在前步行帶路。

  一眾人浩浩蕩蕩出發,即便大家伙都心不甘情不愿,卻也無可奈何。

  素心則拽住一個年老的女奴,跟人家落在隊伍最后,慢慢的打聽起來。

  孟淵也不再問那水清子,反找了幾個不抬轎的白羽貴族問詢。

  一行人向前,孟淵也算是得了些有用的消息。

  那所謂的香積之國就在山谷的前方,城中人口幾何卻說不清。

  而且香積之國等階森嚴,有上兩氏,便是水姓和甘姓,是仙人后裔。

  另還有十七徒姓,是仙人的徒弟后裔,只不過現今只剩下了十一徒姓。

  這上兩姓和十一徒姓,便是創立香積之國的根本所在。

  至于奴隸,則根本沒有姓氏,或是有幸被上姓賜下姓氏。

  如今香積之國中有奴隸一兩萬,十三姓貴族大概數千,反正離譜的很。

  一路聽一路講。到了傍晚,孟淵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香積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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