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
黃泉倒流的時間眨眼間而至。
陳黃皮在這段時間,只做了一件事。
那就是看書。
準確的說,是看著整個大康的戶籍,從上到下的來了一次大清洗。
黃泉倒流之后,所有被污染的存在都會被帶走,而滯留人間的則都會灰飛煙滅,別說輪回轉世了,就連做邪異的機會都沒有。
但泥海之中,并非都是該死的世家子弟,神明修士。
其中大部分都是被牽聯,被卷入其中的無辜百姓。
這些百姓,或許善良,或許惡毒。
但陳黃皮不分善惡,只分對錯。
他對所有人,所有事,向來一概如此對待。
得給那些可憐的百姓一個活路。
其中遇到沒有戶籍在列的也不少。
不過,有喚作勾魂冊,實為生死輪回簿在,自然能點出那些人的生平,該死的死,該給機會的給機會。
就這樣,陳黃皮硬是趕在黃泉倒流之前,把這件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大事給解決了。
隨著被黃泉陰土壓制的泥海緩緩褪去。
大康皇帝也在京城百姓們的見證下,和他手下的那些妖魔鬼怪一并消散與天地間,死的不能再死。
而整個大康,卻并沒有煥發生機,
大地殘破,泥海褪去以后剩下的只是滿目瘡痍。
“京城不是種田的地方。”
王太宇來到陳黃皮面前,輕聲道:“歷年城中損耗,都是靠著南方運糧,說來也可笑,那些修士神明高高在上,但真的落實到這種事上,反而是連參合都欠奉。”
陳黃皮道:“需要我幫忙嗎?”
“他們不舍得再麻煩你了。”
王太宇笑道:“沒有神明修士壓在身上,風調雨順無需看他們臉色,百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不求貴人,但求老天開眼。”
“如今雖不見老天開眼,但有你陳黃皮砥礪相助,百姓們求的不多,要的也不多,甚至他們都有時候覺得這一切都像夢一樣。”
大康,不現在沒有大康了。
那些百姓們想要的是什么,王太宇心里最清楚,有的奸猾,有的耍橫,有的吃苦耐勞,有的不善言辭,但這些人要的都不多。
說來說去,也就是有地種,吃飽飯。
至于傳宗接代,百姓們倒是另一幅態度了。
神明催生,以神力迫使人繁衍生育,這是違背百姓天性的,自己都養不活,還拿什么生孩子,生下來餓死溺死嗎?
以前是沒得選,現在有的選了。
“邪異兄弟們說了,十萬大山里都是好地方,比外界要安寧和諧太多了,我家六口人,開墾個二十畝地就夠養活了!”
“九眼邪異老哥,聽說十萬大山有很多邪異吃人,是不是真的啊?”
“假的,我們早就不吃人了,只盼望著你們早點死,死了以后大家一起做邪異,到時候都是自家人。”
“可我現在才二十出頭,估摸著能活個六七十歲,這么久…”
“咱們邪異壽元無窮無盡,我會一直盯著你的,直到你死的那天,至于有邪異要是欺負你,我的棍子可不是泥巴捏的。”
十萬大山的邪異說的話都是真的。
十萬大山的確是個好地方,反正對它們而言是這樣。
綠水青山,綿延萬里。
邪異們在十萬大山里白天睡覺,晚上出來活動,要說吃人吧,倒也不是因為口腹之欲,純粹是本能的對立。
如今連人也不吃了。
那可比神明庇護凡人要強太多了。
因為邪異們真沒事干,壽元無窮無盡,也沒有傳宗接代的欲望,至于實力的增長,好似隨著時間流逝就會慢慢變強。
眼下,在它們看來,凡人和神明修士又是兩個物種。
凡人就是未來的邪異。
算是半個自家人,它們有的是時間看著家人們死去。
這一幕幕,發生在京城的各個角落。
對于百姓們而言,邪異們雖然長相怪異可怖,但只要不吃人,仔細一琢磨哪哪都是優點,就是說話有點怪…
怪邪門的的。
“十萬大山確實是個好地方。”
陳黃皮和王太宇來到了王家后院,指著那棵山楂樹道:“這東西對我沒什么用,你們走的時候一并帶回去,把它種在玉瓊山腳下。”
種一棵山楂樹,有吃不完的糖葫蘆。
這是陳黃皮很小的時候心心念念的事。
外界,不是他的家。
他的家在十萬大山,十萬大山封山,他十八歲之前都無法回去。
反倒是邪異們無所謂。
至于百姓們能不能進去,這事陳黃皮也懶得去考慮。
以師父的性格,肯定是會放進去的。
當然,讓王太宇把這山楂樹帶回去,其實還有一個用意。
那就是此樹的果子對于人氣修行的修士和神明誘惑太大了,吃下去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這些百姓不少,連帶著許州城的那一批算上,要是有人動了歪心思,這山楂樹就會要了他們的命。
不過,陳黃皮覺得,有王太宇在。
這樣的人不會出現。
最起碼天地異變結束之前不會出現。
至于結束以后…
陳黃皮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王太宇:“咱們天地異變結束以后再見。”
聽到這話。
王太宇怔住:“老夫年紀不小,估摸著活不到那個時候。”
陳黃皮搖頭:“相信我,你一定能活到那個時候,只是,那時候的你,會以另一種身份見到我。”
只要王太宇在天地異變結束,自己由死轉生降世之間死去。
他就能化作邪異復活。
到時候,自然有相見的機會。
王太宇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隨后便將那把洞虛神劍的分身遞了上來。
“無需如此。”
陳黃皮擺了擺手:“這樣的分身我能喚出來無數把,你自己拿著玩吧,記得死的時候帶著這把劍進棺材,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說到這,陳黃皮的身影漸行漸遠。
“老太傅,我很欣賞你。”
“好好去劍行你的道理吧。”
“記住,人在做,天在看。”
黃泥巷中。
陳黃皮的身影悄然出現。
在他的肩膀上,黃銅油燈喋喋不休的叫道:“老王真是走了狗屎運,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你的來路,比大杜小杜還沒眼力勁。”
“結果你對他反而更好。”
“他要是真把你那把劍帶進棺材里,說不定真能領悟你的劍道。”
“不,他有自己的道。”
“那不過是做人的理念,也算是道嗎?”
“心中有道,行而有道,這不就是道嗎?”
聽著這話,黃銅油燈嗤之以鼻,陳黃皮向來嘴巴里都是歪理,要按他這么說,那種地豈不是也能種出來道了?
陳黃皮哼著道:“我敬佩的是他的為人,并不是他的修為。”
“契主,黃二。”
這時,勾魂冊里的索命鬼突然開口道:“王太宇的修為雖然弱,但也是元嬰修士,萬一他到天地異變結束前還沒死呢?”
王太宇這人,索命鬼看的是明白的。
他要為天下百姓執劍,勢必是最后一個死的。
雖說身受暗傷,大概率是活不到那個時候。
但要是他為了守著那些百姓,將自己身上的傷勢修復,壽元這不就上來了?
索命鬼的擔心不無道理。
可陳黃皮卻篤定的道:“放心吧,天地異變結束之前,他一定會死的。”
當然,這并不是什么黃天要他三更死,誰能留他到五更的說法。
而是陳黃皮在那分化出去的洞虛神劍之中下達了一個命令。
天地異變結束之前。
王太宇要是還活著,那就幫一幫他。
哦,還有王明道。
王明道更年輕,他更需要幫助。
至于這對父子愿不愿意。
王太宇不好說,反正王明道肯定是一萬個愿意的。
黃泥巷幽深僻靜。
京城的這場大亂,倒是沒對這里影響太多。
來到最里面的那間老屋前。
陳黃皮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了門。
但這次,卻和上次完全不同。
院子里的一切,都顯得無比破敗,像是荒廢了不知道多久。
黃銅油燈皺眉道:“那些練假成真的重寶呢?怎么全都沒了?”
還有四觀主邪道人。
該不會也不在這里了吧?
正說著,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堂屋中響起。
“進來吧,為師等你們很久了。”
“哎呦喂,觀主您這話說的,本家,你也真是的,非要在外面磨磨唧唧,害觀主等了那么久,要是惹了觀主生氣,看你怎么收場!”
黃銅油燈聽著觀主的聲音,態度切換的那叫一個絲滑,立馬就沖了過去。
陳黃皮見此,頓時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黃二可不是什么好東西。
它該不會,又要打自己的小報告吧?
想到這,陳黃皮臉色微變,立馬發動了豢狗經,將已經碰到堂屋大門的黃銅油燈給定住,搶先一步推門而入。
他在心中警告:“黃二,你我可是兄弟,有些話該不該說你應該比我清楚。”
“本家,你誤會我了,這次我可沒想說你壞話。”
黃銅油燈為自己叫屈。
它是有想過,可從甘淵出來以后,那想法就徹地沒了。
因為它那次在心里罵觀主罵的最狠。
怎么可能和陳黃皮自爆。
“最好如此!”
陳黃皮平時信的過黃銅油燈,但這時候可是一萬個警惕,他邊說邊看向屋內,卻冷不丁的怔了一下。
因為,這次在屋里的除了邪道人,還有廣目上神。
廣目上神站在一旁,無比巨大的身軀卻能納入這房屋之中。
在陳黃皮的感知里。
廣目上神的身軀沒有縮小。
而屋子卻就這么大一點,這種大小相合的反差,讓他有種極為別扭,又覺得極為和諧的感覺。
此刻,廣目上神也在怔怔的看著陳黃皮。
不過,觀主在此,它雖有千萬句話想與陳黃皮講,卻也只能暫且收在心里。
“師父,你終于舍得讓廣目見我了。”
陳黃皮心情復雜:“它沒有做錯什么,為何你當初要把它帶走。”
廣目上神自從葬神墳一別。
當初約好了,讓它在凈仙觀等著自己。
結果被邪道人直接帶走。
那段時間,陳黃皮恨得是牙癢癢,天天都想著,廣目上神在邪道人手里肯定受盡折磨。
不過,如今一看。
廣目上神的氣息比曾經強大許多。
好似恢復了原本的力量。
邪道人倒是不著急解釋,只是指著右側的椅子說道:“且先坐,為師知你心中有很多話要說,不要著急,坐下來慢慢說。”
陳黃皮有些迷惑。
師父這次的態度有點奇怪,感覺跟以前變化很大。
“你十六了,要是再孩視你這位陛下,那些忠心耿耿的邪異們,不得把為師的凈仙觀給掀了。”
邪道人打趣著讓陳黃皮坐下。
而這話,直接說的他臉都紅了。
自己的那幫子基業,不過是以前不懂事,和邪異們瞎胡鬧出來的。
結果師父又拿這話說自己。
實在是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可他轉念一想。
師父都認可了朕,以后要是那些厲害的存在都變成了邪異,不稱朕為陛下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吧?
嗯,那樣的,都是反賊!!!
想到這陳黃皮臉不紅了,心不跳了,故作姿態的道:“師父,都是小打小鬧,登不上大雅之堂。”
“不過誰要是敢拆凈仙觀,我一定要它好看!”
邪道人不置可否的點頭,問道:“這次甘淵一行,可有收獲?”
陳黃皮明白,這是要說到正事了。
于是,便正色道:“收獲很多,出了六陰神,還認識了個太墟神靈,但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也有很多。”
“比如說陳道行,他現在究竟是什么情況。”
“還有太墟神靈要接我去太墟,我應該什么時候過去?”
“另外,陳道行為何要把日月都推走。”
“月亮去了何處?”
邪道人聞言,不緊不慢的說道:“那孩子怎么講呢,若是為師沒合道,他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可為師合道,他心中動搖,再加上那些盜主蠱惑,也就走上了歧路。”
“說是歧路,但那是倒也稱不上,只是道不同而已。”
“可后來你再次見他的時候,他的道變了。”
“是,變成了那些眼睛。”
陳黃皮沉聲道:“那個世界之外的輪廓,很可怕,它把太墟世界吃過了一次,又盯上了玄真道界,可陳道行為何會被它污染?”
“不只是他,他與那些盜主們都被污染了。”
邪道人嘆了口氣:“所以,為師才會在過去堵住那些盜主,讓其無法順流而下,至于他,他不敢見為師。”
“為師合道以后,雖出不了十萬大山,但他依舊害怕,直到如今的歲月,天地異變快要結束之際,他將那廣目邪神放到了人間。”
廣目邪神這四個字一出。
陳黃皮頓住,立馬腦海中涌現出許多念頭。
廣目邪神竟然是陳道行弄出來的?
而且還是故意放到人間的。
他究竟意欲何為?
一旁的黃銅油燈忍不住叫了起來:“觀主,陳道行那狗東西本事不小,陳黃皮和廣目邪神接觸過,豈不是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談何看的清楚?”
邪道人輕聲道:“若是看得清,又怎會做出這種事,為師雖有一萬多年沒見過他,但他的本事都是為師教的,他想做的事,要做的事,為師都知道。”
“廣目邪神之事你不用擔心。”
“黃皮兒,為師到京城可不是為了看著你的,他想看到的為師已經讓他看到了,他不想看到的,也已經看到了。”
這話讓陳黃皮有些摸不著頭腦。
什么叫想看到的都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也看到了?
邪道人微微一笑,指了指勾魂冊。
下一秒,狐貍山神瞬間出現。
“觀主!!!!”
狐貍山神驚呆了,立馬就要叫道:“觀主,真的是您老人家嗎?”
“是也不是。”
邪道人搖頭失笑:“屋里有茶葉,且去沏壺茶來,今日貧道要與黃皮兒講許多話,沒有茶水,講的口干舌燥反而不美。”
“是,觀主!”
狐貍山神激動無比,端茶倒水這事它可最擅長了。
以前在凈仙觀就是干這些事的。
三位觀主,除了二觀主以外對自己都很滿意。
好吧,二觀主其實也很滿意。
就是不動不動想吃自己就就好了。
很快,狐貍山神就拎著一壺茶水過來,為師徒二人分別倒上。
“給廣目也來一杯。”
一旁的廣目上神聞言,立馬就要拒絕。
然而,邪道人卻笑道:“接著吧,黃皮兒長大了,莫要辜負了他的好意。”
陳黃皮不解:“師父,不就是一杯茶嗎,有什么好意不好意的?”
“一人一杯,不然讓別人知道了,還以為我們喝不起呢!”
“師父,你說是吧!”
陳黃皮眨了眨眼,一臉無辜的看著邪道人。
后者失笑道:“黃皮兒說是,那就是了。”
“嘿嘿!”
陳黃皮笑道:“師父,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
說罷,他心中狂呼:“阿鬼,快出來,師父終于舍得拿出來好東西了。”
索命鬼早就在勾魂冊里看的一清二楚。
它心中感動。
也沒有扭捏,大大方方的出現在陳黃皮身后。
陳黃皮,黃銅油燈,廣目上神,狐貍山神,索命鬼,全都一人一杯茶。
個個都沒有落下。
咕嘟…
陳黃皮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砸吧嘴道:“師父,這茶怎么感覺跟觀里的差不多,都很苦,該不會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你想怎樣?”
邪道人嗤笑道:“與你我師徒而言,這茶就只是茶而已,除了解渴,并無他用,莫非想著一杯茶下肚,立馬成仙做祖不成?”
“那他們呢?”
“那是他們的事了。”
陳黃皮哦了一聲,自己是黃天,雖然現在還是死的,但這茶就算有天大的作用,也對自己沒什么意義。
而師父是道主,可以說潛力已盡,喝茶也沒用。
所以,陳黃皮很好奇,索命鬼它們喝了茶以后,會有什么奇異的效果。
只是讓他失望的是。
索命鬼它們的氣息并沒有變化。
真就像是一杯普通的茶似得。
再看廣目上神。
廣目上神很鄭重,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茶,好似這茶水有著諸多妙用一樣。
這茶葉的確只是玉瓊山附近的野茶。
但由觀主所種,此茶也得了個別名,被三千正神們喚作造化。
對,就是造化。
一杯茶飲下,便有一場造化。
至于這造化究竟是什么,就得看自己心中所想所愿了。
偏偏,若是喝茶之前提前想著得到一場具體的造化,那這茶就會沒有半點作用,非得是放空腦海,才能得造化之說。
很快,一壺茶全都喝完。
邪道人潤了潤嗓子,便繼續回答陳黃皮的問題:“太墟神靈想接你回去是應當的,但那地方太遠了,你現在過去不妥,要想去,非得是天地異變結束之后。”
“那也快了。”
陳黃皮想了想道:“我十八歲的時候,天地異變就會結束,若是我修行的速度快,都要不了兩年時間。”
一萬八千年的時間,是蒼天紀元和黃天紀元的過渡。
如今還有五百年左右。
但實際上,這也得看自己修行的速度。
自己一歲便是一千年。
若是現在立馬長大到十八歲,那天地異變或許頃刻間就會結束。
“你看你,又急。”
邪道人皺眉,囑咐道:“修行之事急不來,你覺得為師沒法讓你立馬煉成陰陽合和化神術,還有那五臟煉神法嗎?”
陳黃皮眼前一亮:“師父,你還真有辦法?”
此話一出…
正在喝茶的黃銅油燈當場被嗆到。
它知道,陳黃皮又要挨揍了。
然而,讓它失望的是。
邪道人卻只是連連嘆氣,并未當場動手:“你是黃天,但也有一部分是太墟天道,你提前出世,生下來就是一個死胎。”
“若是一心想要立馬到十八歲,到時候只會事與愿違。”
“可是師父,我覺得我好弱。”
陳黃皮有些不甘:“陳道行一萬八千年前就近乎于道,他現在太強大了,而我連仙都不是,明明我生下來就是真仙,我才是天底下最厲害的那個。”
“這時候想起來自己生而真仙了?”
邪道人嗤笑道:“你都沒生下來,哪來的真仙?”
“師父,什么叫我還沒生下來?”
陳黃皮迷茫的道:“我都十六了,我還沒生下來?難道我還在蛋里不成?”
邪道人笑道:“傻徒兒,你這話叫為師怎么說,你不是喜歡猜來猜去,那這事你就自己猜吧,至于猜的準與不準,這天地不會認。”
“哼,我不猜。”
陳黃皮嘟囔道:“天地都不認,我還猜來猜去干嘛?”
反正師父說了,天地異變結束以后,自己就一定能活過來。
到時候去太墟一趟,太墟的那些神靈很尊敬自己,自己去了以后還不是天道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到時候師父都管不到自己。
就是現在,實在是有些太弱了。
邪道人伸手把陳黃皮頭上亂糟糟的頭發理了理,由衷的道:“其實也不弱了,你滿打滿算才修行了多久?連一年都不到。”
“如今的你,不算六陰神,已經可以和仙人叫板。”
“即便是放在為師那個年代,你也稱得上是真正的天才。”
“哎呀,師父,其實我也沒有那么天才啦。”
陳黃皮有些心花怒放:“就是您老人家要是多給我幾件寶貝就可以了,那什么陳道行,什么近乎于道,我才不怕他們。”
“這不是給了你一口棺材?”
邪道人瞥了一眼勾魂冊:“你到現在都不提這東西,不就是想糊弄過去,怕為師將其收走。”
“孩子年紀大了,都學會玩心眼了。”
“嘖…”
實際上,也正如邪道人所說。
陳黃皮的小心思哪能瞞的住這一把屎一把尿將他拉扯大,情同父子的師父。
不過。
陳黃皮被戳穿,倒也不覺得窘迫。
反而有些激動:“太好了師父,你終于舍得給我點好東西了。”
這棺材他出了甘淵以后都沒拿出過來過。
一直藏在勾魂冊里。
生怕師父想起來,把這棺材給收走。
要知道。
這口棺材雖不是什么法寶。
但那能無視真仙,無視邪佛影響時間的能力太逆天了。
陳黃皮站在棺材上,誰來他都能過兩招。
惹急了,提著棺材上去追殺,還真不一定說得清誰強誰弱。
邪道人看陳黃皮這樣。
他頓時覺得,是不是自己平日里想著讓陳黃皮少借助外力的想法錯了。
一口棺材就讓自己的寶貝兒徒兒這么激動。
要是以后去了大乾仙朝。
豈不是跟沒見過世面似得…
想到這,邪道人便皺眉道:“為師其實也想給你一些寶貝,但你也知道,凈仙觀的那些重寶大部分都逸散在外,留下來的又不能動。”
“師父,那你再給我煉一些寶貝唄?”
“煉不了。”
“為何?”
“因為日月不在了。”
邪道人說到這,語氣有些復雜:“玄真道界外的那個東西,借著那些盜主,借著那孩子的手,把大日沉入黃泉,把明月升入了仙界。”
“陰天子,仙尊。”
“這二者皆承日月,外界的日月則被那些東西取代。”
“黃皮兒,為師,是真的出不了十萬大山。”
邪道人站起來,走到院子之中抬頭看天。
陳黃皮立馬跟上。
他記得很小的時候,師父總是喜歡抬頭看天,問他看什么,他卻總是一笑而過。
可這次。
陳黃皮看到了師父看到的天…
或者說,師父讓他看到了。
覺得他有那個能力看到了。
本來暴雨過后的晴朗天幕變得無比渾濁。
天邊的各個角落,都有著一些如同根須一樣的東西蔓延。
兩只眼睛取代了日月,貪婪無比的盯著這個世界。
而這,只是那個輪廓的一部分而已。
“看到了嗎?”
“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看到了。”
“那你看到了為師嗎?”
陳黃皮立馬看向邪道人。
然而,他卻詭異的發現,眼前的師父竟然不知道何時消失不見。
再看向四周。
四周哪還是京城之中的黃泥巷老屋。
分明就是一片廢墟,一片破敗的末日景象。
半點生機都全無。
“往這看。”
那是師父的聲音。
陳黃皮循聲望去,竟直接看到了十萬大山的輪廓。
十萬大山之上。
一尊身穿青黑色道袍,身材干瘦,頭發花白的老道士端坐在天上,雙目緊閉,神色淡漠。
日月在他頭頂顯化。
那是師父的陰神和陽神。
除此之外,還有紫白青三氣沖天而起。
這是師父的精氣神。
“黃皮兒!你終于長大了!!!”
“桀桀桀,我才是黃皮兒最敬愛的師父!”
“殺殺殺!斬斬斬!!”
大師父,二師父,三師父,聲音不分先后,全都從老道士的口中響了起來。
隨后,陰陽合一。
精氣神合一。
老道士,不,應該說陳師道。
蒼天道主陳師道緩緩睜開雙目,隔著十萬大山對陳黃皮說道:“整個蒼天紀元何止一萬八千年,為師時時刻刻都在于那東西較量。”
“黃皮兒,你看清楚。”
“你也再問問自己。”
“你,究竟是要像為師這樣做道主,還是要做那黃天!”
那聲音沙啞卻極其有力,從四面八方傳來。
陳黃皮怔怔的道:“師父,所以,你除了擋住那些過去的盜主,還一直在直面那個東西,若是你不做這些,會如何…”
“對于一些存在而言,一切都不會有任何變化。”
“但對于這蕓蕓眾生而言,玄真道界從此再無晉升完美天地的機會,路,也會從此斷絕。”
“而你,也不會再有降世成功的機會。”
“一個殘破的世界,是承載不了太多生靈的,那太墟天道分化無數,順著截天教無意暴露的坐標找來,它要吞噬你,試圖補全太墟。”
“此乃天道之事,不分對錯善惡。”
“當年之所以出手,也不是為了日后合道黃天,而是你,你叫了為師一聲師父,為師既然應了,那無論如何,為師也要為你拼一把。”
“在這玄真道界,為師才是道主!”
說到這里,陳師道捋了捋呼吸,輕聲的說道:“于蕓蕓眾生,我這道主盡到了該盡的責任,為他們爭來了一個機會。”
“于你,我這做師父的,雖說有些事如今想來或許也做的不好,但到底是第一次為人父母,為師也是琢磨著來。”
“今日之所以這些事讓你看到,讓你知道。”
“是因為你已經十六歲了。”
“之前你還小,那些想法都可以不作數。”
“為師問你最后一次,你是要做道主,還是要做黃天!”
陳黃皮握緊拳頭,不甘的問道:“師父,難道我不能全都要嗎?我本就是黃天,為何不能自己合道做主?”
“因為師父老了,沒法再把你往上推一把了。”
陳師道笑道:“但無論你想選什么,為師都可以把你推上去,你要做道主,那就一定能成,你要做黃天,為師就一定能讓你活過來。”
“況且,哪有自己合自己的說法?”
陳黃皮深吸一口氣,說道:“那我都不選!我只做我自己。”
“你想好了?”
“想好了!”
“不愧是為師的黃皮兒。”
陳師道暢快的大笑:“都不選,那就是都想選,都不要,那就是都想要,自己合自己不成,但又做黃天又做道主倒也不是真不行。”
“完美天地也承載的了一位無缺道主。”
“黃皮兒,記住你心中的答案。”
“為師,要看到你成道之日!”
剎那間,周遭一切全都隱沒不見。
就好像是被硬生生抹去了一樣。
陳黃皮再次回到了老屋。
邪道人雙手背負,就站在身前。
陳黃皮張口要問。
邪道人卻抬斷,側目道:“不要問,此事只需你我師徒二人知曉,說來天地也不能認,所以也不要說。”
陳黃皮咧嘴道:“師父,你也不認嗎?”
邪道人笑道:“貧道是邪道人,陳師道是陳師道,你猜為師認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