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高懸!
朦朧暴雨似利劍落下。
陳黃皮腳踩虛空,殺機盡顯。
破爛的道袍被黑色的法衣所取代,固定黑發的樹枝當場炸開,金黑色的豎紋在他眉心若隱若現,入夜后,六陰神之軀盡顯神威。
那可怖的氣息,壓的大康皇帝幾欲吐血。
他沒有絲毫猶豫。
也不敢猶豫!
大康皇帝猛地一拍心口,心臟巨顫,心頭精血瞬間爆開!
“戮神咒仙!!!!!”
那聲音凄厲惡毒,不似人聲,更像是那戮神百變內,被折磨致死的仙人在以大康皇帝的口,道盡心中怨氣!!
話音落地的那一瞬光景。
懸在天上,倒影著整個京城地獄的八角鏡,也就是斬仙之物戮神百變;
咔嚓一聲…
鏡面裂開了道縫隙。
同時,那鏡子中披頭散發的惡毒邪物也詭異的消失不見。
一股詭異的氣息悄然而至。
黃銅油燈法眼看向四周,卻驚恐的發現,自己竟然看不到那惡毒邪物的存在。
就連邪眼也一樣。
大康皇帝神色猙獰,他作為戮神百變的主人,自然知道這件東西有多么的可怖。
那是詛咒。
是最惡毒的念頭,足以咒殺仙人的詭異之物。
若是這詛咒能被看到,那得是多么強大的存在才能做到?
能做到這種程度。
怕不是都能憑借肉眼看到天地法則了。
就連他這戮神百變的使用者,都無法感知到那惡毒邪物的動向。
忽地…
陳黃皮臉上的邪眼瞳孔微縮。
他抬起胳膊做防御姿態,仿佛在試圖用手肘擋住那個看不見的惡毒邪物。
然后,他混身一僵。
滾滾黑霧籠罩體表。
但那不是他體內的黑煙,而是那充斥著怨恨的詛咒所化。
惡毒,尖銳的靡靡之音從黑霧中傳了出來。
仿佛有無數個人在說話。
“本家!!!”
黃銅油燈急了,這種吊詭之物,它在十萬大山里從沒有見過,凈仙觀也沒有這般惡毒之法。
陳黃皮這針對仙人時間能力的六陰神之軀雖然神異無比。
可這是詛咒。
任憑你銅皮鐵骨,水火不侵。
只要沾染上,就立馬會中招,至于下場…
黃銅油燈不知道,也不敢想。
因為它很清楚,陳黃皮如今的強大,是建立在他修成六陰神以后的,只是有太多手段,可以壓住仙人影響時間的力量。
本質上,他并不是仙。
或者說,陳黃皮是不可能有仙人這個境界的。
他生而降世,降而真仙。
只有在徹地活過來的時候,才算是這玄真道界唯一一個,天地所生,天道所化的完美真仙。
這番吊詭的詛咒之物,說不定是真能做到仙人都做不到的事。
真的能讓陳黃皮栽一個大跟頭。
然而就在黃銅油燈緊張不安、就在那大康皇帝有些得意的時候。
“閉嘴!吵死了!”
黑霧之中。
陳黃皮猛地側過頭。
他神色冷峻,臉上的邪眼更是冰冷無情。
這邪眼在其他人身上,和在他身上不是一回事。
那是源自于他自身的能力。
此刻,在他這邪眼的目光注視下。
一個批頭散發,臉頰狹長到如同倒錐的邪物,正死死的抓住他抬起的胳膊,無盡的惡毒言語全都在試圖往他身體里鉆。
那邪物的眼神無比怨恨,眼眶中的眼球更是布滿血絲,黑色的瞳孔縮成針尖,其余的部分全都是眼白,看著駭人無比。
邪眼能看破虛妄。
六陰神狀態下的陳黃皮,其心神比曾經強大到不知多少倍。
當然,若只是以此算。
這詛咒之物,陳黃皮還真沒法拿它怎么樣。
這東西當真是克他的。
他只有出了六陽神,才算是誅邪不侵,百邪退散。
但是,陳黃皮有著另一種克制這東西的力量。
“滾開!!!”
陳黃皮臂膀一震。
雙目之中,暴虐無比的雷海浮現。
更有皎潔的明月虛影高懸雷海之上。
噼里啪啦!
森白的雷霆當場炸開!
轟隆隆!
粗大無比、如同蛟龍一般的雷霆直沖天際,與天相連。
什么狗屁的黑霧,詛咒,當場被這至陽至剛的天劫之力一碰,當場便化作了飛灰。
那惡毒邪物更是發出一聲尖銳無比的哀嚎。
其身影瞬間爆開化作無數虛影,爭先恐后的逃進那名為戮神百變的八角鏡中。
任憑大康皇帝如何催動戮神百變都沒用。
那鏡中的惡毒邪物根本就不敢出來。
“天劫之力!那人是你?”
大康皇帝臉色大變,數月之前欽天監便發現了疑似修士渡劫的天劫異相。
可那天劫來的快去的也快。
幾乎是剛出現就消失不見。
以至于,大康皇帝雖覺察到,定是有修士渡劫,可這番前所未有的景象,也讓他驚疑不定,只當是發生了某種怪事。
畢竟,天劫是古修們只要到渡劫期都會經歷的一道坎。
過去了就是生,過不去就是死。
往往天劫會持續很久。
所以,任憑這大康皇帝想破腦袋,他也想不到,陳黃皮渡劫是真,可天劫剛劈下來就認出了他,立馬就被他收入雙目之中。
天劫,本就是天地之力。
未來的黃天也是天。
自然能夠行使自己與生俱來的權利。
此刻,陳黃皮雙目之中的雷海瘋狂醞釀,暴躁無比,就像他心中的殺意一樣。
他冷冷的盯著天上的那個破鏡子。
伸手一招。
又是轟隆隆的雷鳴聲響起。
雷霆閃電,如同流水一樣在他掌中匯聚。
隨后,他變掌為拳,瞬息出現在那破鏡子前,鏡中的惡毒邪物目露驚恐,發出凄厲的求饒之意。
詛咒之力無形無相。
可這戮神百變,卻有貪生之念。
“打爆你這破鏡子!!!!”
陳黃皮吐字如雷,學自閻羅之影的霸道拳法,外加天劫之力,一拳轟在了這戮神百變的鏡面之上。
這一拳打出。
自拳和鏡面的接觸處,周圍的空間都扭曲成了一個漩渦。
狂風大作,漫天暴雨都被卷入其中。
隨后…
在那邪物不甘的哀嚎聲中。
天下皆白!!!!
沒有什么鏡子被打破,打成碎片的說法。
陳黃皮這一拳是沖著將其徹底抹殺,連一絲痕跡都不會殘留的目的去的。
霸道兇悍。
若是拋去彼此境界力量的差距。
就是那閻羅親自下場打出這一拳,也不會比陳黃皮拳法中的神韻高一分一毫。
“干的好本家!!”
黃銅油燈激動的大叫:“這鬼東西太陰損了,人間就不該有這種惡毒玩意。”
九冥神燈,至陰至邪。
可若是論惡毒,那倒是沒有這個說法。
畢竟,它占了一個神字。
再看那大康皇帝。
他此刻再也沒有了之前的云淡風輕。
陳黃皮這一拳,把他用來殺仙的戮神百變打的連渣都不剩。
雖說,他并沒有因此受到牽連死去,只可這一拳也幾乎打崩了他的城府、他的心智、他的傲氣。
大康皇帝失去一身精血,已經成了個無比怪誕的東西,他只有一層青黑色的皮罩在身上,皮膚下方則鼓鼓脹脹,時時刻刻都有東西在凸起掙扎。
似乎,他體內的那個東西,要撕破他的皮鉆出來一樣。
滾滾黑煙從大康皇帝的毛孔之中滲出。
他發出聲嘶力竭的吼聲:“陳黃皮,你究竟是誰?修士能掌握雷法,但怎么可能掌握天劫!”
他心中有太多的不解。
陳黃皮究竟是不是太歲教的弟子?
究竟是不是來自大乾仙朝?
還有那玄陽子說的,陳姓,陳姓究竟代表了什么。
還有曾經太歲教的那批仙師提過的凈仙觀,觀主…
直覺告訴他。
這里面有天大的問題。
若是給他足夠的時間,他定能想通這其中的關聯。
然而,陳黃皮卻不會給他這個時間了。
雷霆閃電與天相連。
也與陳黃皮相連,襯托的如同一尊雷仙降世一般。
“給我死來!”
陳黃皮聲如雷震,身后萬千閃電跳躍,顯化萬千拖影。
下一秒!
在大康皇帝完全反應不過來的目光下。
陳黃皮雙目森冷,如同拉弓射箭一般握緊了拳頭,裹挾著天劫之力,狠狠地一拳砸在大康皇帝的腦袋上。
他不想用洞虛神劍。
只想用拳頭,狠狠的打爛這昏君。
實際上,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樣。
這傾盡他肉身之力的一拳,直接將大康皇帝的腦袋搗碎,直到碰到一個堅硬無比的事物才頓了剎那。
但那用萬鈞都不足以形容的力道可不會被抵消。
大康皇帝大半個碎爛的腦袋連同脖子一起都被搗進了胸腔之中。
他的胸口瞬間暴凸。
而那些胸骨,則當場被撐碎。
還有他的脊椎、盆骨、雙腿全都當場寸寸崩裂。
還有那金燦燦的龍椅。
還有那座籠罩大康百姓頭頂數千年的大山。
龍椅崩潰。
世家神明組成的山巔當場炸開。
再往下,再往下。
大康皇帝就像是一顆炮彈一樣撞碎了由他親手鑄就,將他托舉到天上,由世家神明,百姓血肉,無窮無盡人氣化作的大山。
還有那座皇宮。
更是徹地崩潰,煙塵四濺,黑氣沖天。
而這一幕,整個京城的所有存在;邪神、修士、邪異、神明、凡俗百姓皆都看的是清清楚楚。
“陛下死了…”
“陛下死了!!!!”
也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緊接著喊聲震天。
無數神明修士化作遁光,毫不猶豫的向著京城之外沖去。
大康皇帝死了。
那這京城就不再是囚籠。
活下去的希望就還有,找個陰暗的角落茍且偷生,且等天地異變結束以后,還不是一切照舊,神明還是神明,修士還是修士。
他們,未嘗不能再建一個大康,再建一個世家。
王太宇看到了這一幕。
他渾身浴血,大吼道:“不要放過他們,殺光!全殺光!”
不殺光就會后患無窮,就會荼毒萬年。
他不知道什么邪異是主角,也不在乎是不是。
他對大康的政務太了解了。
這就是一個建立在人氣修行體系的畸形國度。
就連他也被裹挾在其中而不得志。
既然要做天下百姓的走狗太傅,既然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就應該劍在手,殺盡天下神明修士,斬斷這人氣修行之法。
否則,到頭來還要天下百姓貢獻人氣,底線只會一降再降。
他手中有劍,自當為天下百姓持劍護道一方!
這念頭,恰恰契合了洞虛神劍的本質。
這不是一把殺生之劍。
而是護道之劍。
殺生,是為了護己。
陳黃皮給他的這洞虛神劍的分身,斷然是一點給錯的意思都沒有。
“三軍聽令!!!!”
影子邪異振臂狂呼:“凡我十萬大山之邪異,軍令如山,速速殺光神明修士,一個都不能放過,一個都不能逃走!!!!”
十萬大山的邪異,還有陳黃皮喚出的那些人果,論實力可以說是如今大康境內最兇悍的精兵良將。
無數道扭曲的身影追向那些神明修士。
這些邪異千奇百怪。
但速度都快到了極致,再加上現在是晚上。
它們在晚上,實力會更加強大,精力也更為活躍。
有拿著石頭的邪異如同魅影一樣出現在修士面前,沖其獰笑一聲。
那修士瞬間毛骨悚然。
這邪異為何手中拎著塊石頭?
莫非是什么可怖的事物不成?
他不敢猶豫,立馬一拍腰間人種袋。
瞬間就有一樣錘形法寶如閃電般撞在了那石頭上。
砰的一聲。
那石頭,當場化作齏粉。
而那修士臉上頓時掛滿了錯愕之色。
這石頭竟然就是石頭?
普普通通,沒有任何詭異能力?
“俺嘞石頭!吃了你!吃了你!”
那邪異當場暴怒,渾身黑煙滾滾,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將這修士的腦袋咬了下來,咔嚓咔嚓吞入腹中,它的氣息變的更強了一些。
但這絲毫無法緩解它的憤怒。
因為這石頭對它的意義很重,當年就是用這石頭換的一縷黑煙。
當然,陳黃皮也沒要它的破石頭。
所以,它后來又用這石頭和陳黃皮換了邪眼。
從那以后,這邪異無論到哪手里都拿著這塊石頭,這次被喚來大康京城,它還想著繼續跟陳黃皮再換點好處。
陳黃皮是陛下。
陛下是大好人,只要自己的命,不要自己的石頭。
“俺嘞石頭沒了!嗚嗚嗚!”
這邪異憤怒的哭嚎著,如同瘋狗一樣殺向那些修士:“俺要用你們的腦袋和陛下換東西,你們都得死!”
這樣的一幕,不止發生在這一處。
有個渾身長著九只眼睛,其中一只是邪眼的邪異,手中拎著一根木棍,沖入了數百神明結成的陣法之中。
它的氣息很恐怖,已經有了災厄的層次。
再加上黑煙的吞噬,以及邪眼的看破虛妄能力。
這些神明結成的陣法根本對它沒有任何抵抗作用。
“桀桀桀!臭外界的神明!你們的死期到了!”
九眼邪異獰笑著,甩了甩漆黑的木棍。
這木棍是它和陳黃皮換東西的那根,同樣保留到了現在。
不過,它比那石頭邪異要聰明。
一開始就用力量滋養這根木棍,讓其變得無比結實,至于什么威能,邪異也不講究這個,打不斷就行。
隨后,它在那些神明驚恐哀求的目光下,一棍一個,照頭猛敲,直接將其打的腦袋爆開,神軀炸裂!!!
同時,這棍棒也不知為何。
忽地裂開了一道血盆大口。
九眼邪異有些迷茫,本能的將這棍棒往天上一拋,可剛拋完它就后悔了。
“啊!我的木棍!”
但隨著它這一聲吼叫,那漆黑的木棍瞬間又飛遁了回來。
九眼邪異歪著腦袋,不解的盯著自己的木棍。
它感覺,這木棍好像發生了什么變化。
自己和這木棍更是有種說不出的聯系。
但究竟是什么聯系。
它想不通,也琢磨不明白。
一旁還殘存的幾個神明臉色大變。
“邪異,會煉制法器?”
“這怎么可能?”
“這還是邪異嗎?”
邪異會說話,有神智這是都知道的事,但邪異們拉幫結派,以十萬大山為族群,有了集體種族的意識就已經夠逆天了。
眼下連法器竟然都弄出來了。
這是要天下修士神明都死絕嗎?
“什么法器?聽不懂,我們十萬大山的邪異就是這樣子的!”
九眼邪異大聲獰笑,手中木棍瞬間飛出,一息六棍將那些神明當場打成齏粉。
同時,它也沒有閑著。
木棍去殺神明,它也去殺神明。
“我殺的多,陛下肯定會夸我!我又給十萬大山爭光了!”
整個京城都徹地亂套了。
神明們逃竄,邪異們追殺,更多的百姓開始向著那顆巨大無比的山楂樹下匯聚求生。
但神明修士們還是太多了。
粥多僧少,即便邪異們外加人果數量已經是卯足了勁追殺,依舊有許多神明修士逃出了京城,逃向了更遠的地方。
混在邪異群中,扛著黃字旗幟的王明道見此急切不已。
“兄弟們,追啊!別讓這些王八蛋給逃了!”
“跑一個,都是墮了咱們十萬大山的威風啊!”
“陛下在看著,陛下在看著啊!”
王明道是完美的融入了十萬大山的邪異群體里,邪異們雖知他身上只是有影子邪異的氣息,但也記得當時許州城并肩作戰的一幕。
因此,也就把他當成了自己人。
人早晚都會死。
死了就變成邪異好了,到時候大家就更近一步了。
“你弱,后退!扛旗!”
“我強,殺他們!”
有個口齒不清的邪異對王明道囑咐,它實際上沒有嘴巴,說話也只是腹語而已。
但它的氣息卻很兇悍。
因為它的下半身流淌著污血,一出手就是死一大片。
除了這邪異以外,還有諸多邪異全都沖出了京城。
可就在幾個呼吸后。
王明道還沒有緩過神,便看到那些邪異不要命似得飛了回來。
后方,更是有許多神明修士在拼命的往這里趕。
看起來就像是局面一邊倒似得。
“為何怯戰?”
“黃泉泥漿!快跑!快去找陛下!!!!”
“扛旗的,跟我,走。”
那污血邪異一把將王明道扛在肩膀上,速度飛快,全然不顧王明道被其氣息污染的極為痛苦。
“放開,我快要死了。”
“死了好,死了變邪異,我,罩著你。”
“那我也不想死的這么早啊。”
王明道咬牙切齒的想要掙脫,但他很快就沒有這個想法了,反而大叫道:“別放開我,快帶我走!”
因為,他看到了讓他此生都不敢忘記的一幕。
在京城之外。
四面八方,如同大海一樣的黃泉泥漿正向著京城奔涌而來。
那黃泉泥漿…
不,應該說泥海。
泥海之中,有無數的廟宇建筑沉浮,有無數被黃泥漿污染的扭曲存在厲聲尖笑。
笑聲邪惡貪婪。
仿佛要將世間一切都吞沒。
大康,整個大康除了陳黃皮當初用洞虛神劍布置的陣法庇護的寥寥兩三座小城以外,其余的已經全都完蛋了。
就這兩三座,主要原因還不是他陣法起了作用。
而是離大康的中心太遠。
處于靠近十萬大山的邊緣地帶。
因此才得以在這場浩劫之中幸存。
至于別的地方…
大康皇帝派去的那些暗衛,直接跳進那些城池之中,連同黃泉陰土的通道自爆。
本就是被挖通,本就是趕上地龍翻身的光景,那些通道如何能撐得住?
就像是連綿不絕的地下火山一樣。
集體噴發…
這,才是比那戮神百變更恐怖的殺劫。
其泥海所過之處,任何生靈只要沾染上都會被污染,化作不死不滅的詭異存在。
就像曾經的黃禍那樣…
刷的一聲。
陳黃皮的身影瞬間出現在京城的城樓上。
他的眉頭緊皺,神色冷冽。
就在他把那大康皇帝連同那座大山一拳打崩的瞬間,才發現在那山底的最下面,竟然隱藏著一條通道。
大康皇帝遁入通道之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真是個狗東西!”
黃銅油燈惱怒的道:“本燈早就該想到的,這狗東西腦子賊聰明,他都算計世家把大康那么多城池地下都挖空,怎么可能忽略京城。”
京城地下也是空的。
但這也就算了。
挖不挖空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大康皇帝挨了陳黃皮那夾雜著天劫之力的一拳,為什么還能茍活著?
他憑什么活著?
這次和許州城那次不同,當時陳黃皮實力不夠,加上它和索命鬼也只能被追著跑,以至于讓那州城隍得逞,和許州城融為一體。
這次陳黃皮出手可以說是很果斷了。
一拳打崩那戮神百變。
一拳趕在大康皇帝將京城化作邪異之前就已經轟了出去。
京城眼下不是邪異,只是邪異的地盤而已。
為什么,這人不死?
而就在這時。
“陳!黃!皮!!!”
“陳黃皮!”
“陳黃皮,陳黃皮!!!!”
一個凄厲、憤怒,扭曲又壓抑不住得意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是大康皇帝的聲音。
泥海翻起萬丈高!!!!
有無數沒來得及逃進京城的神明被那泥海當場吞沒。
而在這泥海浪濤的最頂峰處。
大康皇帝那龐大無比的身軀顯化了出來。
他此刻,同樣被黃泥漿所污染。
不死不滅的特性已經有了。
黃泉倒流之前,他是絕對無法被殺死的。
而且,他的氣息更加的可怖。
比之前都要強橫的多的多,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此刻就算是仙人也奈何不了他了。
“朕,才是贏家!!”
大康皇帝身穿冕服,那青黑色的一層皮鼓起,而他那被轟爛的只剩一半的腦袋之中,一根金色的釘子爆發著璀璨的光輝。
“太墟神釘…”
陳黃皮吐出四個字,身邊洞虛神劍立馬發出銳利的劍鳴聲。
大康皇帝腦袋里的就是太墟神釘。
但為何,他卻能保持清醒,而不是像易輕舟那樣時時刻刻都處在痛苦之中?
“他奪舍了廣目邪神。”
黃銅油燈震驚道:“他定是先用的七竅鎮魂釘保持神智化作邪異,然后一開始就將廣目邪神給吞入體內,他現在用的是廣目邪神的身體。”
“你說的不錯。”
大康皇帝豎瞳猙獰,陰冷的道:“那截天教的東西將這尊神像帶來大康的那一刻,朕就已經盯上了它。”
“子釘保持神智,母釘承受痛苦。”
“朕以邪異之軀駕馭邪神,引動整個大康地龍翻身,這萬方泥海,便是朕的疆土。”
他的豎瞳,哪是什么龍目。
分明就是廣目邪神掌心的雙眼。
那廣目邪神承受太墟神釘的痛苦折磨,而他卻寄生在這邪神體內,反而不受其害,得了無盡的偉力。
廣目上神是正神。
而這冒牌貨,其實力并不差多少。
因此,才有的宋家老祖感受到的神明之力。
這也是為什么,造神的神像被毀,而他卻一點都不在意,因為那神像從始至終都是一個備選,不,準確的說,他在見到廣目邪神的時候就沒有再考慮過了。
唯一的選擇,就是廣目邪神。
“陳黃皮,朕得謝謝你。”
大康皇帝獰聲道:“若非是你實力足夠強大,殺了玄陽子那些道人,朕還不敢做出這種事,大乾仙朝壓的朕中日湍湍不安。”
“而現在,你是罪魁禍首。”
“所有的殺戮,都系與你一身。”
“你是很強大,來路也極其神秘,朕到現在都沒琢磨出你究竟是何身份,但哪有怎么樣?你,終究落入了朕的算計之中。”
他現在不死不滅,強大無比。
在黃泉倒流之前,他都無懼陳黃皮。
如今的大康皇帝已經死了。
活著的,是一個怪物。
而等泥海褪去過后,任誰能察覺出整個大康發生的過去呢?
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毀滅。
他會帶著他的子民們,進入黃泉陰土,進入那傳說中的陰間之所在。
到時候,就真是泥龍入海,隱遁無蹤了。
索命鬼緩緩出現在陳黃皮身后。
它輕聲道:“契主,動用那面具吧,否則,以你的力量,當真是奈何不了他。”
那面具是太墟神靈給陳黃皮的。
先前已經用過一次,省著點用,估摸著還能出手三次。
殺真仙都不在話下。
陳黃皮卻搖頭道:“沒有那面具,我依舊可以殺他。”
索命鬼聞言一愣。
它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了看大康皇帝。
大康皇帝奪舍廣目邪神。
那邪神被其為食不少神明邪異,和真正的廣目一點關系都沒有,因此其下場再慘,無論是索命鬼還是黃銅油燈,又或者陳黃皮其實都不在意。
關鍵是…
這廣目邪神,練了豢狗經…
第一次見它的時候,陳黃皮誤會了,將其當做廣目上神,借狐貍山神的靈氣為其傳度,想著用豢狗經將它給帶出來。
結果還沒成就發現搞了個烏龍。
連帶著,和大康皇帝交手了一次。
后來,這廣目邪神確實也一直在修煉豢狗經下卷,但進度很慢,一直是水磨工夫。
索命鬼猜想,陳黃皮現在唯一能殺死大康皇帝的手段,要不就是立馬學會了易輕舟留在洞虛神劍里的那以道基鑄命劍的絕殺之術。
要不就是喚出閻羅之影,再用殺生劍訣滅其神智。
除此之外,也就是動用易輕舟的道果雛形化作的劍鞘。
但這些要用肯定早就用了。
陳黃皮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不會故意托大。
因此,就只有一個可能。
廣目邪神煉成了豢狗經,而大康皇帝從始至終都不知道這件事。
實際上,也正如索命鬼想的那樣。
陳黃皮此刻以豢主身份,感受著大康皇帝體內那躁動扭曲的瘋狂意志,他心中不由有種無言以對的感覺。
大康皇帝,想要做的事,即便是錯的,確實也稱得上驚天動地。
但他算盡大康所有人,連自己也算計在內。
卻唯獨沒算計到這豢狗經。
莫名的,陳黃皮有種奇怪的念頭浮現在心頭。
師父清醒的時候跟自己提過,這豢狗經有點意思,這評價已經不低了,而且讓自己隨便修。
這功法不是出自師父之手。
那究竟是誰搞出來的?
如此奇邪詭異的功法,恐怕也只有瘋子能想出來吧?
這時候。
大康皇帝從陳黃皮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一絲嘲弄。
他有些不安。
自己的計劃已經完美實施了。
自己化作了邪異,奪舍了廣目邪神,引動了整個大康地龍翻身,那些被泥海吞沒的存在,現在都因為自己化作邪異,而成了自己最忠誠的臣子。
那為何,陳黃皮會一副自己今天必死無疑的架勢呢?
想到這,大康皇帝忽然笑了。
笑的很陰狠,笑的也很猙獰。
“都到了這一步,朕竟然還有這種雜念。”
大康皇帝長嘆一聲:“朕所求所得,皆是常人所不能容忍之事,是眾生厭棄之惡,朕都敢與天賭命,又怎能臨時生心障。”
“來戰吧!”
“今日,朕便與你分出個生死高下出來!”
他的心再次堅定無比。
就像他說的那樣,走到這一步,猶豫不決的是傻子。
瞻前顧后,非他所為。
隨著大康皇帝能抓握山頭的大手一揮,京城的四面八方有萬丈泥海高高升起,只需一個浪頭派下,便能讓整個京城全都被污染。
那些泥海巨浪之中,密密麻麻的污穢存在探出腦袋,肆意的獰笑著。
其中還有宋家老祖的面孔。
他的法身死在京城。
而他的本體卻在舊都,用那黃泥成神。
只是,最終也淪落成了跳梁小丑。
他還是被泥海污染,成了大康皇帝的走狗。
京城之中,萬千目光全都系于陳黃皮一身。
而他什么都沒做。
只是一步踏入了那泥海之中。
下一秒,黃泉陰土在他的腳下憑空出現,肆意的蔓延,只是眨眼間的功夫,就將所有的泥海全都覆蓋了上去。
乍一看,好似這泥海被定住了似得。
大康皇帝看著這一幕,臉色瞬間扭曲了起來。
他指著陳黃皮,嘴巴裂開,口水混合著泥水流淌。
他想說些什么。
可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陳黃皮道:“我乃黃泉陰土之主宰,你在我面前引動泥海,可有問過我的意見?”
他這黃泉陰土和曾經不同。
曾經的黃泉陰土,是做為一樣事物獨立存在,他可以使用,但平時只能放在勾魂冊里。
而出六陰神以后。
黃泉陰土就成了他的一種能力。
只需心念一動,便會在他腳下生出。
站在這黃泉陰土之上。
有日月從他胸口浮現了出來,彼此追逐,他的力量也被增幅了三倍。
這樣的他,持洞虛神劍便可殺死這大康皇帝。
說到底,這大康皇帝也只是能跟仙人碰一碰而已。
要是易輕舟來,一巴掌就能將其拍死。
什么黃泉倒流之前他是不死的。
碰上真仙試試?
大康皇帝不可置信的看著想自己走來的陳黃皮,他喉嚨中發出怪異的嗬聲,直到陳黃皮走到他面前,他才不甘的道:“朕…”
“朕朕朕,狗腳朕!”
陳黃皮上去對著面門就是一拳,直接硬生生的把大康皇帝從那泥海之中轟了出來。
“陳黃皮!!!”
大康皇帝怒吼道:“朕乃天子!!!!”
“你再罵一句試試?”
陳黃皮雙目雷海浮現,他一把抓住大康皇帝的脖子,往地上猛地一按,大康皇帝還想反抗掙扎,可卻聽耳邊一聲怒吼,隨后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你這狗皇帝,你給我的狗我都嫌惡心!”
“殺你都會臟了我的劍!”
“跪下!”
陳黃皮對著京城的城門彈指,一道劍氣噴涌而出,直接將京城的城墻當場轟成齏粉。
剎那間,京城之中的那些凡人們,也都能看到這一幕。
他們看到了大康皇帝。
大康皇帝也看到了他們。
陳黃皮冷冷的道:“一日之后,泥海褪去,倒流入黃泉,而滯留人間的存在都會化作飛灰。”
“你,就這樣跪著,面向那些百姓,讓他們看清楚你是怎么死的!”
“你也看清楚,他們究竟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