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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5、你在等什么?等死嗎

  當陳黃皮的聲音響起。

  當洞虛神劍分身落下。

  周遭人頭攢動,或喜或悲的百姓們,全都看到了讓他們此生永遠無法忘懷的一幕。

  混身浴血,須發皆張的走狗太傅王太宇握住了那把可怖詭異的魔劍。

  看著王太宇佝僂的背影。

  抬頭看向天上。

  陳黃皮腳踩虛空,洞虛神劍橫在胸前,身著破爛道袍,腰跨古樸劍鞘,黃銅油燈懸在他肩膀上,索命鬼那百丈之高的骸骨之軀在他背后浮現。

  他的氣息強橫無比。

  劍氣縱橫,殺意肆虐。

  邪神也好,神明修士也罷。

  全都被劍氣絞殺成了齏粉,血雨混合著爛泥灑落,在地上匯聚成河。

  “欲行大事者,必當披荊斬棘,一往無前。”

  陳黃皮聲音清冷:“持我劍,行汝道,老太傅,所謂時來天地皆同力,今日有我助你,萬般造化予求予取!正道之日就在今朝!”

  正道不是證道。

  是匡扶正道。

  王太宇心中有著屬于他的正道。

  才不足,力不能。

  這都是他的問題。

  陳黃皮看的明白,也看的清楚。

  王太宇雖有諸多問題,但拋去這些,他就是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世家子弟們說的特立獨行。

  身處高位,卻能體恤萬民。

  雖是個理想主義者,但也談不上迂腐,若非眼界和力量限制了他,他當真是有能成事的機會的。

  成事不在于修為境界。

  而在于心中理想抱負。

  盡力而為,難能可貴。

  此刻,王太宇心中卻沒有豪情萬千,更沒有天助我也的激動。

  這時候王太宇反而更加的冷靜。

  大康要完了。

  昏君化作邪異,意圖拉著億萬生靈陪葬。

  京城之中人口眾多。

  陳黃皮實力再強,也只是孤身一人。

  給他時間,他能殺光整個京城的神明邪異,但現在的情況是,分秒必爭。

  多爭一秒,就多活無數人。

  王太宇也要爭。

  所以,他鼓足勇氣,堅定的問道:“當真是老夫予求予取?”

  陳黃皮道:“便是你要我聽令行事又有何不可?”

  “那好!!!”

  王太宇深吸一口氣,厲聲道:“老夫要兵!要能如臂指使,絕不后退的精兵,更不能關鍵時候吞食百姓的精兵良將!”

  “精兵沒有,良將也沒有。”

  “但邪異,你要多少有多少!”

  陳黃皮眼中精光閃爍,猛地對著下方一跺腳。

  剎那間…

  大地開裂,泥土翻涌。

  一棵燃燒著如血的火焰,樹冠遮天蔽日,高大無比的魔樹拔地而起。

  嘩啦啦…

  那魔樹樹枝抖動。

  數以百萬計的人果便從樹梢垂落。

  一日一甲子,一夜三十載。

  如今這樹上掛著的,個個都是古稀之年的人果。

  神色陰冷,眼神邪氣。

  個個氣息雖不說有多么強悍,但起步都是邪異。

  嗖嗖嗖…

  那些人果折枝為劍,扯下魔樹的樹葉裹在身上,為那赤著的身軀做盔甲,隨后懸浮在空中,如同蝗蟲一樣擠在一起。

  這,便是陳黃皮的精兵。

  至于良將。

  “阿鬼!!!!”

  “勾魂冊聽令!!!”

  索命鬼張開血盆大口,黑紅的猙獰雙目中涌現出昏黃的霧氣。

  兩只骸骨大手攤開。

  勾魂冊憑空出現,書頁翻飛。

  一種詭異的力量再次降臨到了人間。

  同時,一個個若隱若現,猙獰怪誕的身影憑空出現。

  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和陳黃皮簽了賣身契的那近千邪異們。

  這些邪異身上都有著一縷黑煙,皮肉中都藏著一枚邪眼。

  許久不見,它們的氣息各個都變得十分強大。

  十萬大山封山以后。

  這還是陳黃皮第一次召喚它們。

  “大王!!!!”

  “黃皮大王!!!!”

  “大王,俺們來啦!”

  “不對!是…是,陛下!”

  也不知哪個邪異冷不丁的說出了這句話。

  其余的邪異們立馬就嚷嚷了起來。

  “陛下!你又要帶我們十萬大山的邪異打天下了嗎?”

  “殺光人族佬,人間屬于邪異!”

  “開疆拓土!”

  “嘿嘿,俺又要立功啦!”

  邪異們的話語奇奇怪怪,那些陰冷兇殘的聲音,聽的人頭皮發麻。

  陳黃皮怔住。

  他沒想到,許久不見,這些邪異的腦袋瓜居然比許州城那時候還要靈光。

  以前還只是形成了十萬大山邪異這個種族概念。

  現在則更加的奇怪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它們叫自己陛下!

  陳黃皮揮劍,霸氣的道:“朕乃十萬大山之子,天下邪異之君,眾愛卿聽令,持吾劍者為太…太什么來著,算了,不管了。”

  “總之,王太宇現在是朕罩著的。”

  “爾等聽他指揮!不可胡亂吃人!”

  “陛下,你忘了,俺們早就不吃人了,你說人是人他媽生的,邪異是邪異他媽生的,人是未來的邪異,邪異是過去的人。”

  “俺們只吃神明修士呀!”

  “沒錯!陛下是這么說的,神明邪異才不是人。”

  “那王太宇是修士,我們先吃他吧。”

  聽到這話的王太宇渾身一震,這樣的‘精兵良將’是不是有點太不妥了?

  “九眼邪異,你吃什么吃。”

  這時,從血泊里搖搖晃晃爬出來的王明道,咬牙切齒的道:“我爹是陛下的太宰,你要是把他吃了,你聽誰的命令行事?”

  聽到這話,眾邪異看向王明道。

  邪異們眼前一亮。

  下一秒,便齊齊將他圍了起來。

  “你身上有影子邪異的味道。”

  “軍師,是你嘛?”

  “是我…”

  影子邪異幽幽醒來,大聲道:“黃字旗呢?亮起來!陛下誅無道,滅偽帝,這是大義,大義當頭怎能沒有扛旗之邪異!”

  這下子,當年許州城之事當真是再次重演了。

  有影子邪異在,邪異們就不會各自為戰。

  因為影子邪異當年就是叫著大康皇帝是偽帝最兇的那個。

  他更是邪異們的軍師。

  雖不擅長政務,但帶兵打仗的事他最擅長了。

  修的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陳黃皮這邪異中的皇帝,可比大康偽帝要正太多了。

  如此。

  王太宇,影子邪異,這便是如虎添翼。

  也有了劍行理想的資格。

  “往東城殺過去!”

  王太宇掛帥,下達了命令:“東城人口分布最少,神明們不會優先殺戮那邊,東城離這里也最近,以東城為突破口,其次是北城,西城,南城!”

  影子邪異毫不猶豫,立馬指揮著邪異們,還有那些人果們殺向東城。

  同時,王太宇又看向陳黃皮。

  他對陳黃皮也有安排。

  “這些精兵良將如今打了出去,可還得有駐守之人在此。”

  王太宇指著眾多百姓道:“否則若有神明邪神殺來,便是顧頭不顧尾了。”

  “我不能在此坐鎮。”

  陳黃皮搖頭道:“這里的百姓雖然很重要,可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得殺了那個狗皇帝。”

  王太宇道:“不錯,擒賊先擒王,誅殺那昏君才是上上之策,老夫的想法是,用那棵詭異的山楂樹,此樹專惑以人氣為食的修士神明。”

  “若將此樹催生至那魔樹大小,其樹冠所及之地,皆能保的片刻安寧。”

  之所以是片刻安寧。

  是因為得殺了大康皇帝,這事才算是有回轉的余地。

  否則到頭來都只是鏡花水月而已。

  陳黃皮有些意外。

  他如今能用的手段實在是太多了。

  本身的實力也越來越強。

  自從出了六陰神以后,他基本上可以和仙人叫板。

  要是再動用一些逆天手段。

  殺仙問題不大。

  除了硬實力打不過真仙只能逃跑以外,真就是人間無不可去之處,無不可為之事。

  而那棵山楂樹。

  陳黃皮還真沒怎么在意過。

  現在王太宇這么一提,他倒是生出了一些別的想法,不過眼前之事更重要,等到見了師父以后就全都清楚了。

  想到這。

  陳黃皮身影一閃。

  緊接著,他便出現在了王家的后院,站在了那棵山楂樹下。

  易輕舟說這棵山楂樹和凈仙觀的建木有關系。

  這關系甚至比建木樹心打造的棺材還要來的緊密。

  將手掌按在樹身上。

  陳黃皮的心神涌入其中,睜開邪眼洞察一切。

  然后,他嘆了口氣。

  “可惜了,這終究不是那棵建木,其實它還是挺有意思的,就是喜歡生悶氣。”

  陳黃皮對那棵建木的映象很深。

  因為就它表現的像是個小孩子一樣。

  心情不好就幾百年不理人。

  這時。

  黃銅油燈忍不住開口道:“你小時候想種一棵山楂樹,但是十萬大山沒有山楂樹,你錯把魔樹當成山楂樹種,日夜澆水,活活將其澆死。”

  “后來,魔樹被丟進舊觀。”

  “而觀主則答應了你,要給你弄棵山楂樹出來。”

  “莫非就是應在了這里?”

  此話一出,陳黃皮也有些怔住。

  不過,他現在十六歲了,早就過了小時候那個喜歡種花花草草的時候。

  而且他也不喜歡吃山楂。

  山楂是酸酸甜甜的。

  他喜歡吃的是糖葫蘆,最喜歡外面那層糖衣。

  “應不應在這里我不知道。”

  陳黃皮輕聲道:“我只知道,此刻,它的確派的上用上。”

  說罷,他體內的三座臟器廟猛地一震。

  無窮無盡的人氣,猛地灌進這顆山楂樹內。

  腎廟的主神是魔樹。

  魔樹不是山楂樹,是一個巧合的誤會。

  也可能。

  觀主給陳黃皮準備的腎廟主神,其實一開始就應該是這棵山楂樹。

  只是它遲到了而已。

  但魔樹,卻給了陳黃皮更多幫助。

  而且,還有著催生植物的能力。

  隨著時間流逝,腎廟也將魔樹滋養的越發強大兇悍,不比這棵山楂樹差多少。

  如今以魔樹的能力催生這山楂樹。

  這才是機緣巧合,因緣際會。

  京城之中,王家附近。

  一棵無比巨大的山楂樹頂天立地。

  其樹冠之大,簡直如同天幕一樣。

  鮮紅似血的山楂碩果累累,碧綠的樹葉隨風搖晃,散發著濃郁無比的清香。

  這香氣,凡人聞不到。

  只有修士和神明可以聞到。

  越是吸食人氣越多的存在,便越容易被這山楂樹所迷惑。

  只需看上一眼,立馬就會跟瘋魔了似得吃下其果。

  樹冠之下,有神明沖天而起,一口吞下山楂果。

  然后,這神明立馬腹痛如刀攪。

  一根嫩白的根須從其鼻口之中鉆出,幾乎是眨眼間,越來越多的根須就將這神明包裹。

  咚的一聲。

  神明墜落大地。

  它服下的果子,在它體內生根發芽。

  而那些人氣,則被母樹所吸納,其樹身上,便又多出了一顆果子。

  這山楂樹邪惡無比。

  天生就和神明修士對立。

  至于凡人,它或許本就不在意,但也無形之中成了凡人最需要的庇護之樹。

  雖不再是曾經的建木。

  但也不愧是建木所化的奇異存在。

  無數百姓聚集在這山楂樹下求生。

  無數的邪異們,則向著京城的神明邪神們殺去。

  喊殺聲沖天而起。

  “殺光這些外界邪神!”

  “我也是邪異,為何要殺我?”

  “臭外界的,少跟我們十萬大山的攀關系,殺啊!”

  手持洞虛神劍分身的王太宇看著這一幕,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十萬大山的邪異還是邪異嗎?這分明就是人啊!

  “爹,我們十萬大山的邪異就是這樣的!”

  王明道現在算是徹地不遮掩了,他大笑道:“沒有勾心斗角,也沒有爾虞我詐,說干你就干你,兄弟們,并肩子上,不要和外界邪神們講道理。”

  “罷了罷了。”

  王太宇喃喃道:“管他是不是邪異,總之,不要跟外界邪神講道理,神明修士也一樣!”

  “契主已經殺向皇宮了。”

  護著王太宇的索命鬼抬頭看天。

  此刻離天黑已經不遠了,但暴雨依舊大作。

  而在這天上。

  一個身影正以極快的速度殺向皇宮。

  那地方附近已經沒有活人了。

  當然,那里平日里也根本不是尋常百姓能到達的地方。

  只有達官顯貴,才能環繞皇宮而居。

  像王太宇這種泥腿子出身的,連租都租不起那里的房子。

  此刻,那整個皇宮都被黑氣所籠罩。

  那可怖的氣息,更是常人無法踏足。

  神明落入其中,頃刻間就會被污染化作邪神。

  瞬時間。

  一道夸張到極致的萬丈劍氣從天而降。

  狠狠的轟進了詭異皇宮之中!

  轟隆隆…

  只這一劍造成的威勢,就堪比地龍翻身。

  深不見底的溝壑,將整座皇宮一分為二。

  奢靡的宮殿紛紛坍塌。

  陳黃皮冷聲道:“狗皇帝,滾出來受死!!!”

  他的聲音響徹云霄。

  在這不停坍塌的皇宮之中回蕩。

  他能感覺得到。

  那大康皇帝就在這皇宮之中,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

  黃銅油燈獰笑道:“不知死活的玩意,敢在你黃爺爺面前鬧事,死到臨頭還不跑,今天非得叫你這畜生不如的玩意死個一萬遍。”

  陳黃皮有多憤怒先不說。

  它黃銅油燈是真的看不下去。

  這種事,它干不出來。

  或者說,但凡是有點人性的,都做不出這種事,都看不慣這扭曲的人間。

  直到這時。

  沒看到那尊真仙的大康皇帝,才終于冒出了聲音。

  “你們為什么非要殺朕呢?”

  那聲音沙啞低沉,仿佛壓抑著極大的痛苦一樣。

  隨著話音落地。

  那皇宮猛地蠕動了起來。

  眨眼間,這座皇宮就搖身一變,成了一座由血肉殘肢堆成的山丘。

  山丘在不停的拔高。

  最下方、乃至于山體九成的區域,有著無數張絕望的面孔游動。

  那是歷年歷代,大康百姓的人氣所化。

  人死以后,最后一絲人氣也都會被抽走。

  在往上,則是死去的世家子弟們的面孔。

  一具具邪神的尸骸從這山丘之中伸出手掌,將一把龍椅托舉到了最頂部。

  通體青黑,身穿冕服的大康皇帝端坐其上。

  他的雙目現在是豎瞳孔。

  看著就像是龍的眼睛一樣駭人。

  而他的皮膚時時刻刻都在凸起,似乎其中隱藏著什么可怖的事物一樣。

  “小心,這畜生不如的玩意不對勁。”

  黃銅油燈感覺有些詭異,忌憚的向陳黃皮囑咐。

  這大康皇帝心思極重。

  這人敢干出這種事,定然是想過后果。

  而且陳黃皮到來他都不怕。

  必然是有什么依仗。

  “我心里有數。”

  陳黃皮在心中默默說了一句,隨后就指著大康皇帝冷冷道:“你身為大康百姓之君,不行善事,縱容世家荼毒百姓,如今又化作邪異,天底下最該死的就是你!”

  “這話,朕不敢茍同。”

  大康皇帝淡漠的道:“世家,如今的大康哪還有世家,你想要替天行道,你覺得你是正義的,可到頭來,殺光世家的是朕。”

  “陳黃皮,你指責朕,你要殺朕,你覺得朕做的不對,那請問你又做了什么呢?”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大康皇帝講的確實沒錯。

  陳黃皮連屠十四座城,再加上最早的許州城也不過是十五座而已。

  但這些都沒讓世家真正的傷筋動骨。

  真正滅了世家的,確實是這大康皇帝。

  不過,這話卻是詭辯。

  “本家,別跟他辯駁,直接動手就是。”

  陳黃皮冷笑道:“少在這里假惺惺,你殺戮世家是為了什么?難道是為了這天下百姓嗎?你若是有這份覺悟,早干什么去了?”

  “早這樣做,朕的百姓就會受更大的苦啊。”

  大康皇帝淡漠的道:“你只知朕化作邪異,要讓這大康天翻地覆,可你又怎知朕這樣做的意義。”

  “若是想要對付世家。”

  “以朕的手腕,朕的能力,數百年前便可立地成神,屆時以雷霆手段合縱連橫,世家而已,朕想滅便滅。”

  “可滅了世家以后呢?”

  說到這,大康皇帝從龍椅上坐了起來。

  他雙目之中泛起了滲人的光彩。

  他的臉上更是激動無比。

  這位大康的皇帝,極為聰慧,工于心計,又極為自負自傲。

  沒人知道他計劃的全貌。

  那些暗衛們,更是連他的目的都不清楚。

  大康皇帝從不和暗衛談起,因為他覺得那些暗衛不配。

  不配知道他的目的。

  也沒有與他平等對話的資格。

  而陳黃皮就不一樣了。

  在大康皇帝看來,這即是他最忌憚的變數,也是如今大康唯一一個,有資格,或者說,能明白他心中所求的人。

  “滅了宋家,還會有馬家,滅了馬家,還會有趙錢孫李各個世家。”

  大康皇帝冷冷的道:“天下就是個壺,而權利就是水,權利是容忍不了中空的,就比如說那王太宇,他是一心為民,但他的后代呢?”

  “王家上下如今只有父子二人,可千百年后子嗣延綿,又是一個新的世家。”

  “人之所以和百獸不同,是因為人會吃一塹長一智。”

  “以前的世家因何被滅,以后的世家便會更加狡猾。”

  “由此反復,意義何在?”

  說到這,大康皇帝忽然伸手一指極遠的地方:“你看哪里,哪里是朕的百姓,他們或是出身田野,或是祖上經商。”

  “別看他們現在如同綿羊,可給他們往上爬的機會,個個都會變成餓狼。”

  “那是以后的事!”

  陳黃皮身邊洞虛神劍嗡鳴,殺意凌然的道:“你只談以后,不談現在,若是按照你的說法,那這天底下的人都是該死之輩。”

  “荒謬,可笑!”

  人心有多復雜,陳黃皮從不在乎。

  人有善惡是非。

  陳黃皮沒有,他只論對錯。

  以后或許真的會像大康皇帝說的那樣,但不能因此否定現在,把那些百姓從根本上打上惡的標簽。

  人性本善,人性本惡。

  還不是由人說了算?

  “好,那就不談以后…”

  大康皇帝淡漠的道:“以后之事自有以后之人評價,而如今之事,只在你我,在你眼里,我是暴君,是昏君,是不顧天下百姓死活的畜生。”

  說到這,他抬頭看天。

  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堪的畫面一樣。

  他甚至冷笑了起來:“可在朕眼里,朕才是力挽狂瀾的那個人!朕化作邪異,與天賭命!朕把整個大康都壓上了賭桌!”

  “天地異變持續一萬八千年,邪異從生,唯有人氣修行之法能苦苦支撐。”

  “可這法又能撐多久?”

  “西域佛國,更是將邪異請上了蓮花臺。”

  “邪異,注定是天地主角!”

  話音未落,大康皇帝再次爆喝道:“朕是太子的時候,有諸多邪異圍殺舊都,眼看著城就要破了,是先皇以命相搏才換的一線生機。”

  “自那以后,朕便明白了,人不能勝天。”

  “因為邪異才稱得上人。”

  這些話說出口以后。

  陳黃皮和黃銅油燈對視一眼,全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錯愕。

  大康皇帝怎么知道,未來天地的主角是邪異?

  這事,就連他們都是前不久從邪道人口中聽到的。

  黃銅油燈忍不住道:“狗皇帝,你這想法從何而來?是不是有人告訴過你,如實招來,否則定把你碎尸萬段。”

  “誰會告訴朕?”

  大康皇帝平靜的道:“是那些仙師嗎?在他們眼里,他們以靈氣修行,朕以人氣修行,朕只不過是這貧瘠之地的螻蟻而已。”

  “朕也多想有人告訴朕答案。”

  “可惜沒有。”

  “朕只有一步步試驗,一步步驗證自己的猜想,賭上一切去做。”

  這些話句句屬實,大康皇帝從始至終所接觸到的信息,其實比其他人也多不了多少。

  從大乾仙朝來的那些道人,只是表面叫他皇帝而已。

  實際上,沒人把他當回事。

  這皇帝的位置,他們想換就換。

  “其實,很早之前朕還有些猶豫。”

  大康皇帝忽然對陳黃皮笑了笑:“朕很迷茫,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成,即便有那七竅鎮魂釘,朕可以化作邪異保持清醒,但亦有些猶豫。”

  “一人成主角沒意義。”

  “朕要讓大康的百姓,全都化作邪異,做朕永世的臣子。”

  “許州城之事,你這世外之人不清楚,朕便與你說個大概。”

  聽到這話的陳黃皮臉色一沉,冷冷道:“不用說了,許州城的事我比你清楚,宋玉章是州城隍,你就是從他身上得到的答案吧。”

  “你竟然知道…”

  大康皇帝瞇了瞇眼睛:“不錯,朕的試驗已經驗證了維持邪異神智的可行,但那母釘分出的子釘是有限的,不可能讓天下人都如此。”

  “宋玉章是州城隍,他化作邪異以后,下轄范圍的一切生靈,連同許州城都變成了邪異。”

  “這對朕,意義重大。”

  其實,這事也算是有心算無意。

  許州城的宋天罡犯下大罪,大康皇帝借此小小的敲打世家,還真沒想過以此推行他的計劃,讓那州城隍化作邪異試驗,也只是順手而為。

  畢竟以往只有修士化作邪異。

  神明化作邪異的事還從未有之。

  而那次的結果。

  讓大康皇帝無比狂喜。

  他不敢與任何人說,甚至從哪以后再也不提這事。

  甚至,他還明里暗里的封鎖消息。

  大康皇帝化作邪異,那位格可比州城隍多太多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不是神明。

  但其實這對他而言也不是問題,因為他很早之前就在為自己造神了,當然,這是另一回事,是從那些仙師口中無意聽到的。

  人氣修行的修士不算修士。

  人氣為食的神明也不算神明。

  天地異變之前,人間有正神,仙界有天人,陰間有陰神。

  這些神明,都是天生孕育的。

  而不是修煉修成的。

  而大乾仙朝,有一位被那些仙師稱作觀主的存在,曾帶領三千仙人,三千正神去往十萬大山造神。

  如何造神?

  天地孕育的奇石加上黃泉陰土的泥。

  這番神明,陰陽交匯,僅次于天地孕育的神明。

  這樣的神明潛力很大,可以達到仙的層次。

  大康皇帝用手段,弄出那黃泥塵土,以此為自己造神像是他最開始理所當然就要做的事,權當是一個選擇。

  后來,在發現了成神以后化作邪異會是何種情況,那神像就成了一個餌了。

  “天下百姓,皆隨朕化作邪異。”

  大康皇帝冷傲的道:“朕做天下之主,他們做天地主角,日后再不會擔憂邪異的危害,因為整個大康都會是一個邪異。”

  “由朕主導的邪異。”

  “如此,朕問你,朕何錯之有?”

  他這番言論,把陳黃皮都說的語塞了。

  黃銅油燈更是叫道:“他娘的,打不過就加入是吧,你這畜生不如的玩意真是個人才,你還真是敢想敢猜,你這…”

  真就是應了易輕舟的那句話。

  不要小看天下人。

  就是這大康皇帝,確實也稱得上人杰。

  大康皇帝雙手背負,淡淡的問道:“如此,你還要殺朕嗎?”

  “殺,必須殺!”

  陳黃皮握緊洞虛神劍,冷酷的道:“若不殺你,我心頭怒火難消!你與天賭命,或許你賭對了,但與我而言,你就是說一千道一萬。”

  “就是把嘴皮子說破,你也難掩你做過的那些惡。”

  “這京城之中百姓眾多,成邪異的有幾個?還不是先緊著神明來,其次是修士,再到最后才輪到那些百姓。”

  “但等輪到他們,他們也被吃的差不多了。”

  “你,不過是無道昏君。”

  陳黃皮是親眼見過,這大康皇帝手下的暗衛生吃活人,這些事要是沒這狗皇帝默許誰信?

  這人就是個自私自利的。

  他口中的百姓,根本就不是那些凡人。

  “你腳下的這座血肉大山。”

  陳黃皮用劍指著那座山丘:“從上倒下,階級分明,而你站在山巔,怎會在意山腳下的那些凡人,對你而言,他們與你根本就不是一個物種。”

  “你為自己狡辯,無非是想給自己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

  “不錯!!!”

  黃銅油燈叫道:“好心做壞事,那就是壞比!畜生不如的玩意,本燈差點就被你給繞進去了,殺,殺了他一了百了!!!”

  “殺朕?”

  大康皇帝神色冷淡了下來,不屑的道:“你們,還做不到!”

  說罷,他手中突然出現了一樣事物。

  那是一個形同機械構造的八角鏡子。

  鏡子之中,倒影著周遭的一切。

  他伸手一指。

  那鏡子瞬間懸在天上。

  一個披頭散發的邪物緩緩浮現,它抬起頭,瞪著一雙惡毒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下方的陳黃皮。

  這,就是大康皇帝為仙人準備的殺招。

  戮神百變!

  現在,自然要用在對付陳黃皮身上。

  大康皇帝冷冷道:“朕乃天子!誰能殺朕?你若是速速退去,朕便不與你計較,若是糾纏不休,那今日便要被咒殺于此。”

  陳黃皮抬頭看著那鏡子:“所以,這就是你的底牌?”

  他臉上有邪眼從血肉之中睜開。

  他看的到那戮神百變之中的邪物。

  以仙人為材料,日夜折磨,死后取其怨恨化作詛咒,此物確實有咒殺仙人的能力。

  大康皇帝冷笑道:“不錯,朕這底牌動用需要時間,先前與你說這些,實則就是在拖時間,陳黃皮,你沒機會殺我。”

  “你在拖時間,我也在拖時間。”

  陳黃皮搖搖頭:“你拖時間是為了這戮神百變,你可知我拖時間是為了什么?”

  “為什么什么?”

  大康皇帝皺眉,忽然有種極為不好的念頭。

  陳黃皮閉上雙眼。

  此時,紅月高懸,不知何時已經進入了黑夜。

  下一秒。

  在大康皇帝不可思議的目光注視下。

  陳黃皮,在他面前硬生生的變成了一個恍若神人的存在。

  “我在等天黑!你在等什么?”

  “等死嗎!!!”

大熊貓文學    詭異修仙:我為黃皮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