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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殺手周炎

  穆連城端著茶杯的手,微微有些發抖。

  他很清楚,松田信這是在拿他當槍使。

  成了,洪智有以及他背后的勢力,定然會向自己發難。

  敗了,松田信會把責任推在他頭上,甚至會借機搞掉他。

  對于鬼子的齷齪和狠毒,穆連城作為“自己人”可是太清楚了。

  他強壓下心頭的驚懼,擠出一張笑臉:“松田君,張四爺跟我確實有幾分交情,漕幫那上千號兄弟也能派上用場。

  “只是…這洪智有在關外能干掉澀谷三郎,絕不是什么善茬,萬一失了手,我穆家可就…”

  他頓了頓,試探著問道:“您這邊是不是還有什么后手?”

  松田信將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發出一聲悶響:

  “穆老板。

  “做好你分內的事就行。

  “不該問的,別問。”

  這話說得極不客氣,穆連城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尷尬到了極點。

  “哎呀老穆,你還猶豫什么呀!”

  一旁的杜鵑扭著腰肢湊了過來,膩聲不悅道:“難得有松田君給咱們撐腰,你還猶豫啥,真是,前怕狼后怕虎的,你這商會會長白當了!”

  穆連城心里窩著一團火。

  這個蠢女人!

  頭發長,見識短!

  這事關乎身家性命,她居然還在這里煽風點火,真是不知死活!

  他心里罵著,臉上卻樂呵呵地站了起來,對著松田信一拱手:“夫人說的是,是穆某多慮了。松田君您放心,穆某定當全力以赴,讓那洪智有有來無回!”

  松田信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端起茶杯:“好,穆老板果然是識時務的俊杰。

  “我以茶代酒,預祝我們,馬到成功!”

  穆連城連忙舉杯:“殺賊成功!”

  兩人正要碰杯,一道清脆活潑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叔叔,我回來啦!”

  正說著,一個梳著活潑雙馬尾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走了進來。

  藍色的上衣,及膝的短裙,白色長襪配著一雙小黑皮鞋,是典型的女高學生裝扮。

  她那張滿是膠原蛋白的鵝蛋臉,配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無不透著少女的曼妙與清純。

  那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讓客廳里原本陰沉算計的空氣都變得清新了幾分。

  色中餓鬼松田信的眼睛瞬間就直了。

  “嗦嘎!”

  他喉結滾動,用蹩腳的中文驚嘆道:“大大滴花姑娘!穆老板,這位是?”

  穆連城還沒來得及開口,杜鵑已經拉長了臉,陰陽怪氣地說道:“這是老穆家的侄女,叫婉秋。

  “爹娘死得早,沒地方去,就一直賴在我們家,整個一賠錢貨。”

  穆婉秋本是笑著的臉,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她正值青春叛逆期,哪里受得了這種當面的羞辱。

  她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回敬:“我六歲就跟著叔叔,叔叔待我像親閨女一樣,從沒虧待過我。

  “倒是某些人,不知道安著什么心嫁到穆家來,天天就知道往外跑。”

  “嘿!你個沒大沒小的死丫頭!”

  杜鵑氣得眉毛倒豎,指著婉秋就要發作:“反了你了還!”

  “行了!”

  穆連城抬斷了她,沉聲喝道:“跟個孩子較什么勁!”

  他轉頭對婉秋說:“婉秋,不得無禮,快見過松田君。”

  穆婉秋這才不情不愿地對著松田信鞠了一躬:“松田君好。”

  松田信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正想開口讓婉秋坐下陪他喝杯茶。

  穆連城卻搶先一步開了口:“婉秋,上樓溫習功課去,這里沒你的事。”

  “知道了,叔叔。”

  穆婉秋乖巧地應了一聲,轉身朝樓上走去。

  松田信的目光如同黏在了膠水上,死死地盯著婉秋那隨著步伐微微搖曳的翹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

  他這才悻悻地收回目光,狠狠地吞了口唾沫…好有味道的女娃兒。

  見婉秋不可能下樓了,松田信索然無味的寒暄了幾句,起身告辭。

  穆連城對杜鵑道:“杜鵑,去送送松田君。”

  “好的。”

  杜鵑立刻換上一副媚笑,扭著水蛇腰,風情萬種地將松田信送出了門。

  到了院子里的汽車前,松田信一想到穆婉秋那清純又誘人的身段,只覺得心頭一陣火熱,渾身燥動。

  他猛地拉開車門,對杜鵑低吼道:“上來!”

  杜鵑嬌笑一聲,毫不猶豫地鉆進了車里。

  車門剛關上,松田信就如同一頭餓狼,撲了上來,對著杜鵑的一通狂吻之余急不可耐地去解自己的褲腰帶。

  “別…松田君…”

  杜鵑喘息著推開他,“老穆還在家里呢,讓他看見了不好。”

  “他?”

  松田信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

  “一個廢物罷了!”

  “沒有我們大日本帝國,他連當狗都不夠資格!

  “我沒當著他的面搞你,就算給他天大的面子了!”

  松田信捏住杜鵑的下巴,逼視著她:“怎么,你不想我嗎?”

  “想,當然想。”

  杜鵑的眼神立刻變得溫順而諂媚,聲音膩得能掐出水來。

  “我每時每刻都在想您,松田君。

  “我跟那老東西在一起的時候,心里想的,嘴里念的,全都是您。”

  說著,杜鵑溫媚地埋下了頭。

  松田信舒服地靠在座椅上,閉上了雙眼。

  他的腦海里,卻全是婉秋那清純的臉,和她曼妙、活力的身影。

  二樓的書房窗前。

  穆連城面無表情地站在陰影里,冷冷地看著院門外的汽車。

  他娶杜鵑這個女人,本就是一樁交易。

  他圖她能搭上日本人的關系,為自己掙更多的錢。

  女人對他而言,就像衣柜里的衣服,有用就穿著,沒用就扔了。

  可人要臉,樹要皮。

  他穆連城如今在津海地面上,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誰見了不得恭恭敬敬地喊一聲“穆爺”。

  偏偏這個松田信,多次在公開場合拿他和杜鵑的舊事來羞辱自己。

  而杜鵑這個不知廉恥的婆娘,非但不自愛,每次還都刻意逢迎,搞得他顏面盡失,成了整個津海的笑柄。

  這些他都可以忍。

  但今天,這個女人錯得離譜。

  在商議刺殺洪智有這等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上,她居然敢越俎代庖,替自己做主,愚蠢地幫腔作勢,把他往火坑里推。

  穆連城可以不在乎杜鵑的風流過往,也可以無視她的生活奢靡。

  前提是,她能給自己帶來足夠的利益。

  現在看來,這個女人敗家之相盡顯,帶來的禍害已經遠遠超過了她能提供的價值。

  既然這件衣服已經臟了,不但不保暖,還盡招風雨。

  也許,是時候該換件新衣服了。

  穆連城眼中的溫度,一點點冷卻下去,化為一片冰寒。

  “叔叔…”

  穆婉秋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紅著眼睛,委屈地問:“那個女人到處在外面敗壞您的名聲,您為什么還要縱容她?

  “外面那些風言風語,真的太難聽了。”

  穆連城轉過身,臉上的冰冷瞬間融化,換上了溫和的笑容。

  他伸手揉了揉婉秋的頭發,柔聲道:“丫頭,你還小。

  “這世道,人不由己,一點名聲算得了什么。

  “等你長大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他看著侄女那雙清澈的眼睛,鄭重地承諾:“你放心,有叔叔在,這世上沒人能傷害你。”

  “可我不喜歡她。”穆婉秋撅著嘴,滿臉都是厭惡。

  “等著吧。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轉身走回書桌旁,眼神再度變得冰冷而銳利。

  穆連城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后,他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緩緩開口:

  “喂,是小謝嗎?我想買幾樣老東西。

  “下午,東海茶莊見。”

  利順德大飯店的套房內,洪智有正慢條斯理地切著牛排,紅酒的香氣在房間里彌漫。

  肖國華推門走了進來,神色凝重。

  “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難得回趟津海,不在家多陪陪媳婦孩子?”

  洪智有頭也不抬,用餐刀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肖國華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叫朵朵,是自己未來的兒媳婦。

  不過這會兒,小丫頭應該還沒出生呢。

  “不了。”

  肖國華搖了搖頭,在椅子上坐下。

  “我是來執行任務的,不是來探親的,回家看一眼就夠了。”

  他壓低了聲音,眉宇間擰成一個疙瘩,接著說道:

  “股長,情況不太妙,我剛才在外面轉了一圈,發現了不少鬼鬼祟祟的身影。

  “津海這地方,向來是藏龍臥虎。

  “很多清廷退下來的武功高手,還有老北洋時期跑鏢、跑江湖的那幫人,現在沒飯吃了,全在黑市里接活專門搞暗殺。

  “這幫人手段極其高明,連日本人和偽政府的一些高官都死在他們手里,只要錢給到位,他們誰都敢殺。

  “不僅如此,本地的幫派勢力也盤根錯節,比如最大的漕幫也投靠了日本人。

  “澀谷三郎雖然死了,但他在津海的信徒不少,其中不乏本地的日本軍官。

  “一旦這幫軍官和漕幫勾結起來,咱們的處境恐怕會更危險。”

  他的語氣愈發沉重。

  “他們能請人,我們也能請人。”

  洪智有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臉上沒有半點緊張。

  “走,跟我去見個朋友。”

  兩人迅速換上不起眼的衣服,從酒店后門悄然離開。

  一輛黃包車將他們拉到了海河邊。

  冬夜的寒風刺骨,河邊一個穿著單薄衣衫的漢子,卻像座雕塑般,一動不動地在夜釣。

  “老周,我來了。”

  洪智有走過去,很自然地挨著他坐了下來。

  “我們不熟。”

  那人頭也不回,聲音像河里的冰碴子一樣冷。

  他約莫四十出頭的年紀,留著短須,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鑿開的冰面。

  他正是洪智有過去的老熟人,暗殺之王王亞樵的追隨者,周炎。

  也是津海地面上最頂級的殺手之一。

  “既然是秋先生出面請的我,我自然會保你周全。”周炎冷冷地開口。

  洪智有剛想說話,周炎便打斷了他:

  “我知道你住哪。

  “該出現的時候,我自然會出現。”

  周炎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為了你的安全,我給你請了一個更厲害的人,到時候會一并確保你的安全。”

  “多謝了。”洪有智道。

  坐在周炎身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殺氣,反而讓人感到一種久違的安全感。

  不愧是老周,跟了自己一輩子的貼身護衛啊。

  他正想借著這難得的平靜,好好欣賞一下海河的夜景。

  周炎卻不耐煩地開口:“你怎么還不走?”

  “看看海河嘛,風景不錯。”洪智有隨口答道,手下意識的往他肩膀搭去。

  周炎眼中閃過一絲警惕,右手閃電般摸向了腰間的短斧。

  幾乎在同一時間,肖國華也立刻摸向了腰間的手槍。

  一道破空聲驟然響起。

  肖國華只覺得手背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后不遠處的墻壁上便傳來“叮”的一聲脆響。

  他低頭一看,手背上被劃開了一道血口,鮮血正慢慢滲出。

  墻上,一根兩寸長的鐵釘,釘進去了大半。

  好強的手勁!

  對方明顯留了手,只是擦破了他一層皮。

  這要是奔著咽喉來的,自己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

  周炎發出一聲冷笑,連地上的釣竿都懶得收,徑直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入夜色之中。

  “老周,你的釣竿!”洪智有在后面喊道。

  周炎頭也不回,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洪智有很無語。

  都老哥們了,多陪我坐會兒聊幾句能死啊?

  等回頭你老了,看老子怎么叫那幫洋毛子軍訓你。

  肖國華從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水,臉上非但沒有恐懼,反而露出了幾分喜色:

  “洪股長,這位周先生好厲害的身手,有他暗中保護,我心里踏實多了。”

  洪智有笑了笑,問他:“你能跟他過幾手?”

  肖國華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們是學過一些刺殺的技巧,但主要還是為了搞情報。

  “跟這種專業、頂級的殺手比起來,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他想殺我,也就是一個念頭的事。”

  肖國華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墻上的鐵釘,又補充道:“他已經這么厲害了,還請了個比他更厲害的人,洪股長的安全有保障了。”

  “其實你已經很厲害、很專業了。

  “他是‘神槍’李書文的關門弟子,你比不過也正常。”

  洪智有笑了笑。

  不過他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據他所知,在津海這地面上,除了那個讓委座都做噩夢的柯成武,應該沒幾個人比老周更能打了。

  柯成武是典型的保皇派,向來被老周這幫人所不齒,不可能去找他。

  那會是誰呢?

  洪智有沒再多想,帶著肖國華回到了酒店。

  剛進門,任長春就迎了上來,低聲匯報:

  “股長,剛才發現個鬼鬼祟祟的小子,變著法地想往咱們這層走,被我給抓住了。

  “他自己說是北洋大學的學生,出來兼職發小卡片的。”

  “小卡片?”

  洪智有好奇地接了過來。

  說是小卡片,其實就是幾張印刷粗糙的黑白紙片。

  上面印著幾個穿著旗袍、搔首弄姿的女人的照片,個個濃妝艷抹。

  照片底下,是繡春樓等幾個煙花場所的名字,還附帶一個電話號碼。

  這年頭就有人懂得用這種方式精準投放了,這腦子可不簡單啊。

  “人呢?帶過來。”洪智有吩咐。

  很快,一個穿著藍色學生工裝、戴著學生帽的瘦高個被推了進來。

  他一進來,就結結巴巴地為自己辯解:

  “我…我真是學生,家里窮,出來發,發點小卡片養活生計。”

  “再,再說了,這男人找…找女人,那叫天經地義,合…合理需求怎么能叫鬼鬼祟祟呢。”

  洪智有看清來人的臉,臉上浮起一絲笑意。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小子,可不正是他打算去找的那個老朋友,謝若林嘛。

大熊貓文學    諜戰吃瓜,從潛伏洪秘書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