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460章 張凡的親戚胡三太奶

  江浪層層千迭涌,潮起潮落換人間。

  六十年前!

  大約六十年前…

  那一年,發生了許多事情。

  真武山的楚超然,踏入純陽無極之境,于東岳之巔,斬殺昔日天下第一強者三尸道人,奠定了他甲子無敵的赫赫威名。

  那一年…

  有位道士從白鶴觀走出,入上京“廟堂”,立國事,祭上蒼,創立道盟總會,于天下各地設立道盟分會,總攬道門一切事務,監察天下玄門。

  那位道士,名叫江萬歲。

  那一年…

  南張一脈的張天生遠來津門迎親,龍虎大法立水府,北方道門盡來朝,山海妖鬼開路,十方精怪同賀,聲勢之大,冠絕津門百年之最。

  “六十年…六十年…人間一個甲子,江山光景早已不同…”

  張凡立在船頭,看著夜色中起伏的波瀾,望著那若隱若現的水府,眸光隱隱有些渙散。

  六十年過去了,又還有誰記得當年的風光?

  千里江鯉如紅妝鋪路,群山爛漫似花團錦簇,道門高手,山海妖鬼,十方精怪,深山隱士…那些賓客之中甚至還有隱藏的無為門人。

  三教九流,龍蛇混雜,這般的格格不入,卻又這般的不可思議。

  天下間,恐怕也只有張天生那樣的男人能夠讓這些人濟濟一堂。

  “那樣的光景,恐怕以后都不會再有了。”林見月喃喃輕語。

  這些塵封于歲月之中的點點滴滴,她還是從津門老一輩的口中略知一二。

  如此盛大的婚禮,以前不曾有過,以后也不會再有。

  這天下,再也沒有了張天生那樣的人。

  “你家里都沒有給你提過嗎?”林見月忍不住問道。

  張凡默然不語,只是搖了搖頭。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的樓塌了。

  這些曾經的輝煌與過往,早已隨著南張的覆滅,失去了昔日的光彩,不再有任何意義。

  張靈宗年少時便逢大變,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他的身上背負著南張的血海深仇,作為那一脈的余火,稍有不慎,便是毀家滅族的大禍,出于謹慎,他又怎么會隨意提起這些過往!?

  “我爸年輕時風雨飄搖,過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過了今朝,不知明天。”張凡淡淡道。

  “對于他而言,他是只有當下,沒有過去,也看不見未來的人。”

  這種東躲西藏的日子,磨礪了他,鍛煉了他,也造就了他。

  直到遇見了李玲瓏…

  “他跟我媽在一起,生下了我,渡過了十二年平靜的日子。”張凡看著那涌動的江河,目光平靜。

  十二年…或許藏了十二年已是極限。

  所以,十年前,張靈宗和李玲瓏才會在龍虎山下假死避禍,以金蟬脫殼之法又爭取了十年的太平光陰。

  “那天之后,我竟然睡了十年。”張凡雙手稍稍握緊。

  十年大夜不亮,他元神分裂,修為退轉,甚至忘記了一切。

  尋常人看來,神魔劫起,大夜不亮,他是空耗了十年的光陰。

  不過…

  張凡并不這么覺得。

  十年的時間,他的體內,他的元神,必定是發生了某種不可預知的變化。

  否則,從去年真武山,開始脫劫至今,兩年的時間都不到,他居然從一個普通人重修至齋首境界,二品內丹。

  這樣的速度已經不能用驚世駭俗來形容。

  以前不曾有過,以后也不會有。

  天下間,沒有任何一種內丹法能夠做到這一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尤其是立了凡王神位之后,張凡對于冥冥之中的覺照更加敏感。

  那昏睡的十年,他似乎未曾白費。

  “論起來,純陽許家應該是你奶奶的娘家。”林見月輕笑道。

  “如今許家三房的族長許玄霄應該算你的…”

  “舅爺!?”

  “額…”

  張凡撇了撇嘴,卻是不知該說什么。

  他小時候家里就沒有什么親戚,尤其是過年過節的時候,別人家都熱熱鬧鬧,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只有他們家冷冷清清。

  如今,長大了,方才發現,自己還是有一幫子素未謀面的親戚。

  “我奶奶是許家三房的人。”張凡若有所思:“三房還有什么人?”

  “許家三房的人丁最為稀薄,一代的老人也就只有許玄霄,許玄關,許文君兄妹三人。”林見月凝聲道。

  許玄關從小便離開了許家,多年未歸,相當于斷了聯系。

  許文君嫁到南張之后,還沒等到南張滅族,便已撒手人寰。

  “許玄霄膝下只有一子,算是三房唯一的二代弟子,叫做許樵生。”

  說著話,林見月看向張凡。

  論輩分,張凡應該稱呼這位許樵生一聲“表叔”才對。

  “許樵生膝下有一子一女。”林見月接著道。

  “女兒叫做許九枝,便是等會兒我要給你引薦的閨蜜。”

  “至于兒子…”林見月的神色變得有些不自然。

  “許九流!”

  “這是許家三房唯一的男丁了,聽說不大成器。”

  “他叫許九流!?”林見月嘆息道。

  “許九流!?”

  張凡愣了一下,腦海中立刻浮現出那日在西靈山遇見的許家少年。

  “原來是他!?”張凡心中暗道。

  “怎么了?”林見月忍不住問道。

  “沒什么。”張凡搖了搖頭,不得不感嘆命運之玄奇,緣分之絕妙。

  原來,那許九流是三房如今唯一的男丁,按照輩分關系,應該算得上是張凡的遠方表弟了。

  “枝枝的這個弟弟確實不成器,許家三房人丁本就稀薄,怕是到了他這里就要…”林見月不由搖頭輕嘆。

  “那可不一定。”張凡隨口道。

  轟隆隆…

  忽然,一陣河風狂起,朦朧夜色中,一艘大船從遠處緩緩駛來。

  那艘大船的樣式頗為古舊,通體恍若藤蔓大木造成,船上泛著昏黃色的火光,仿佛是從塵封歲月之中掙脫出來的幽靈。

  此時,三岔河口依舊有不少貨船往來,可是卻好似無人能夠見到那艘奇異船只。

  道家玄門之法,乃是借假修真,于萬象假合的紅塵之中,再造真我。

  這般手段,尋常人的五官根本無法捕捉,看不見,聽不著,摸不到…就如同那座水府一般。

  除非以元神關照,超越五感覺知,才能去偽存真。

  正因如此,自古以來,津門九河之上,多有怪異傳說。

  “媽媽,河上有條大木船,還有火耶。”

  就在此時,岸邊,一位被抱著的小孩指著河面,忽然興奮地大叫起來。

  “哪里的大木船啊?別胡說。”抱著小孩的女人神情變得緊張起來。

  “就在那里啊,船上還有人在走耶。”小孩手舞足蹈道。

  “快回去吧,中元節快到了,就說不要大晚上出來亂跑,你偏要出來逛,這河邊有什么好逛的?年年都有人淹死,你不知道啊?”

  此時,旁邊的男人神色也不對了,嘴里絮絮叨叨,拉著女人便往回走。

  “小孩子,還沒有完全受到紅塵的污濁,元神也未曾完全沉睡。”張凡看著岸邊的插曲,不由輕笑道。

  如此一來,許多人在很小的時候才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東西。

  以至于道德經上都說,修行的精要便要像嬰孩一樣,至柔至靜。

  “你這閨蜜可真夠招搖的。”張凡忍不住道。

  “這艘大船乃是用陰鬼木煉制而成,入水不沉,無論多大的風浪都能行之如平地。”林見月介紹道。

  “這可比什么游艇值錢多了,如果你有,你不招搖?”

  陰鬼木,乃是一種奇異木材,通常都是生于亂葬崗,日久年深,吸了地氣,腐尸養就,百年方能成材。

  據說,這種木頭陰氣極盛,無論多大的風浪都不會沉入水中,始終被那濃烈的陰氣托著。

  以前,這種木頭倒也不算少,尤其是兵荒馬亂的時候,陰鬼木最多。

  可是到了如今,哪里還有亂葬崗?全國都推行火葬,連塊埋死人的墓地都能難尋到了。

  以至于陰鬼木幾乎絕跡了,就算有,出材率也極低,做張凳子估計都夠嗆。

  眼前這艘陰鬼木船,乃是許家祖上傳下來的,屬于三房的財產。

  如此寶船,價值堪比青羽法寶了。

  “走吧。”

  林見月的游艇靠了過去,兩人便登上了寶船。

  剛剛上船,便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在船上浮動,輕輕一吸,體內的血氣都變得活絡起來。

  “尸養的陰木,居然能生活人的陽氣!?”張凡不由嘖嘖稱奇。

  “這便是純陽許家的手段。”林見月輕笑道。

  她可不是第一次上這艘寶船了。

  “月月…”

  就在此時,一陣悅耳清爽的聲音傳來。

  張凡抬頭望去,便見一個女人從船艙走了出來,瘦削的臉廓被幾縷垂落的碎發恰到好處地修飾,眉峰銳利,眼尾微揚,三十多歲的模樣竟還有些許知夏的影子,不過氣質上卻顯得更加干練颯爽。

  “枝枝!”林見月趕忙迎了上去。

  張凡知道,眼前這個女人便是許家三房的許九枝…

  他的遠方表姐。

  “昨天就該找你的,可是…”

  “好啦,我知道,好姐妹無需多言。”林見月拉著對方的手道。

  “這位是…”

  就在此時,許九枝的目光終于是落在了張凡的身上。

  “他是我朋友…”林見月含糊道。

  “朋友!?”許九枝的語氣變得有些曖昧起來。

  “生意上的朋友。”林見月隨口道。

  “我叫趙解玄!”張凡未曾表明身份。

  “你好,許九枝。”

  許九枝聞言,禮貌性地打了聲招呼,便沒有太過在意。

  林見月的生意做的很大,有個把朋友也不稀奇。

  “正好,我今天也有個朋友要介紹給你認識。”

  說著話,許九枝便拉著林見月往船艙里走。

  就在此時,一個女人從船艙里走了出來,步入月光之下,張凡的眼睛都不由亮了起來。

  那個女人生著一張令人失神的臉,皮膚白皙,鼻梁秀挺,下面綴著兩片飽滿的朱唇,圓亮明媚的雙眸中蕩漾著未經世事的澄澈,睫毛忽動,那澄澈里便仿佛染上了曖昧的潮氣,像春水漫過桃花枝,清純里無聲無息地滲進令人心動的媚意。

  “嗯!?”

  如此的美女,就連林見月都不由駐足,定睛觀瞧。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林見月,我閨蜜。”

  “這位是胡三娘!”許九枝介紹道。

  她對張凡并不熟悉,而且今天本就是她的主場,所以也就自動忽略了過去。

  “胡三太奶!?”

  林見月聞言,眼睛猛地亮起。

  張凡聞言,也不由多看了那胡三娘兩眼。

  東北白山黑水一帶,自古便有五仙,乃是山中精怪,修行高深,得了道行,傳下的香火法脈,也就說所謂的胡黃白柳灰。

  胡仙,也就是山中的狐貍。

  其中道行最深者,便能繼承胡三太奶的稱號。

  山中精怪,修為到了一定程度,便能奪舍人身,從精怪化身為妖。

  次一等,只能以精怪之身,借助人類修行,也就是所謂的出馬仙、保家仙。

  這種精怪,還不能奪舍人身,即便奪了,也會產生極大的排異反應,說不定便會讓那具人身將自己的元神給化了。

  所以,它們才要退而其求次,美其名曰出馬、保家,實際上就是借助人類修行的同時,將那具人身慢慢培養為奪舍的容器,如此一來,日久年深,自然不會再有排異反應。

  這也算是精怪化妖的一條捷徑,相當于高校當中的特長生。

  那些出馬的精怪,胡仙便供奉胡三太奶。

  過去,這類仙家在津門周邊的鄉村一帶可是風行一時,立國之后,掃除一切牛鬼蛇神,才讓它們失去了滋養的土壤,偃旗息鼓。

  “林小姐好眼力。”胡三娘的聲音如水一般柔和。

  “想不到,今天還能碰見胡門的門主。”林見月面色微凝。

  她知道眼前這個狐媚女人,看著只有三十出頭的模樣,實際上怕是已經有百來歲了,乃是一只貨真價實的狐貍。

  “你跟枝枝一樣,叫我一聲三娘就可以了。”胡三娘輕笑道。

  “今天是我托枝枝,將你請來。”

  “不知道三娘有什么吩咐?”林見月心頭微動,不由問道。

  “吩咐倒是嚴重了。”胡三娘擺了擺手道:“今天是想跟林小姐談一筆生意。”

  “嗯?我這點生意,三娘也有興趣?”林見月笑了。

  她是做藥品醫美類的,許九枝既是她的閨蜜,也是合伙人,京畿周邊一帶的生意都由許九枝代理主持。

  這個胡三娘若是想要入一股,倒也不是不行。

  “林小姐會錯意了,你跟枝枝的生意我不便插手。”胡三娘搖頭道。

  “你在東北的藥材生意,我想要入一股。”

  胡三娘話鋒一轉,卻是讓林見月瞬間變了臉色。

  她的生意依托于其外丹法,七成的藥材都是從東北白山黑水一帶進的,為了打通這條路,林見月可是耗費了不少心血,甚至于動用了無為門的關系和資源。

  橫插這一手,等于是扼住了她的咽喉,更重要的是其中還牽扯到了她的修行以及無為門暗地里的利益關系。

  “三娘!?”

  就在此時,許九枝開口了,她眉頭微蹙,不由看向胡三娘,這跟她們之前說的并不一樣。

  “枝枝,今天是你攢的局,我倒是也要給你個面子。”胡三娘輕笑道:“林小姐可以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條件可以慢慢談。”

  “不用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這件事談不了。”林見月搖了搖頭。

  她不可能將自己的命脈交托到別人的手里,這個胡三娘的胃口太大了。

  “這世上就沒有談不了的事情。”

  胡三娘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我在東北一帶也是有點關系和手段的。”

  “怎么?你還想用強?”林見月面色微沉道。

  “月月…”許九枝見情況不對,趕忙出來打圓場。

  “在商言商,如果談不妥,自然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辦法。”胡三娘不置可否。

  “說實話,今天我是看在枝枝的面子,才過來跟林小姐打個招呼,如果能談自然最好。”

  “大家和氣生財,否則的話…”

  “否則怎么樣?”林見月冷冷道。

  “這世界終歸是道高為尊。”胡三娘臉上依舊噙著笑意,眸子里依舊是絕對的自信。

  她目光流轉,落在了林見月的身上。

  “林小姐,你信不信,今天如果不是枝枝在,你甚至下不了這艘船。”

  此言一出,林見月面色驟變,眸子里卻是涌起一抹冷意。

  “夠了。”

  就在此時,許九枝一聲厲喝,將兩人的對話打斷。

  “三娘,如果我知道你今天過來是說這些話,那便沒有這次見面。”許九枝冷冷道。

  “你們胡門與我許家的關系不是一天兩天,今天這樣,未免有些過分了。”

  “哎呀,枝枝,你怎么還生氣了,我跟林小姐開個玩笑呢。”胡三娘趕忙拉著許九枝的手,笑著安撫道。

  “你看林小姐不是好好的嘛?我剛剛的話重了點,過會自罰三杯。”

  說著話,胡三娘看向林見月,美眸中那一抹自信卻從未消退。

  “林小姐,我們進去談?”

  “不用談了。”

  忽然,一陣輕慢冷冽的聲音卻是在船艙前響起。

  “你剛剛說誰今天下不了這艘船?”

  就在此時,張凡在那一道道目光的注視下,緩緩走出,走到了林見月的身前。

大熊貓文學    純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