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殺那個丹官,我不得自己去建丹爐子?”
周玄比劃了一陣,說道:“那丹爐子,十幾層樓那么高,我自己建,資金方面是一回事,另外嘛,時間也浪費不起。”
“合著你這是搶家業去了?”云子良感慨道。
“得搶啊,煉丹一事,多大的工程量呢,有現成的家業,干嘛不撿。”
周玄覺得,若是每一次煉丹,都要靠翠姐的“大地法則”,去建造一個嶄新的丹爐出來,那不得把翠姐給累死?
“該搶,該搶。”云子良應了兩聲后,又將手中的白色蟋蟀還給了周玄,說道:“這蟲子,竟然能替代香火?我是聞所未聞,看不出個名堂來。”
“你也看不出來?”
“瞧不出來。”
云子良說道:“這秋蟲,應該不是法器,它是個活物啊…”
兩人正欲探討,這時,店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咚!咚!咚!”
敲門的力度,不輕不沉,周玄問道:“誰啊?”
“長生教主,求見周上師。”
周玄聽到此處,將「夢境號角」給收進了秘境里,同時起了身,揮了揮袍袖,
店門當即打開,長生教主、李長遜并肩站在門口。
李長遜徑直走進了店里,長生教主則先跟周玄深鞠了一躬后,才邁開了步子進店。
“周上師,這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咱們感情,都到這份上了?”周玄皮笑肉不笑,回應道。
長生教主則微微一笑,說道:“咱們的感情,遲早是要到這份上的。”
要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周玄對長生教主的印象,并不算好,但對方姿態擺得低,要是再給冷臉、白眼,反而落了下乘。
他走到了角落里,給倒了一杯茶,遞給長生教主,說道:“你趕巧了,才泡的茶,還熱乎,湊合喝點。”
“上師親自斟茶,怎么能算湊合。”
長生教主端著茶杯,抿了一口后,擺出了談話的架勢,說道:“周上師,我這次臨凡,也是受了宮主的令,找你談談寧不空的事情。”
“寧不空?就那個被我殺掉的丹官?”周玄斜挑著眉毛。
“正是他。”
長生教主說道:“寧不空這事嘛,本來他一個人,無足輕重,但他是祆火教的人,也算是祆女的親信之一了。”
寧不空哪里是什么祆女的親信,長生教主如此說,也不過是為了給寧不空安個尊貴一些的身份,好勸動周玄自然而然的寫一封道歉的信。
他心中想著,你周上師雖然位高,但殺了祆女親信,給她寫封致歉信,也不算為難吧。
但周玄卻沒有答理親信之說,而是往下捋著話頭,問:“然后呢?”
“然后嘛,宮主的意思,寫一封道歉信,這事就了結。”
“只是寫道歉信嗎?”
“對啊。”
“就沒有別的補償?”
“沒有啊。”
“那你再問問宮主,搞出這么大的事來,她祆女就給我寫封道歉信就完了,一點補償沒有,瞧把她給美的。”周玄義憤填膺的說道。
“…”長生教主。
長生教主愣了小半天,才反應過來,苦口婆心的說道:“我的周上師唉,是你給祆女寫道歉信,不是她給你寫。”
“我寫?”周玄戳著自己的鼻尖。
“不然呢。”長生教主攤了攤手,他發現周玄這人的腦回路,是不太正常。
周玄“啪”的一聲,猛拍著桌子,站起身,朝著長生教主就劈頭蓋臉的罵去,
“你們天穹果然是黑白不分,官官相護,我要告你們的狀,我要去白玉京告你們的狀,
告你們排擠新人,告你們給我的煉丹事業下絆子,穿小鞋。”
“這是哪跟哪兒啊。”長生教主見周玄拍案而起,他也有些慌神,連聲安慰。
周玄冷哼一聲后,說道:“你可知那寧不空,做了何等爛糟的事情?”
“那我們倒不清楚,愿聞其詳。”
“聽好了。”周玄說道,
“我給「天地」煉出了那顆源力丹,才讓「天地」把我的朋友木華,送回了陽間,結果,木華還陽之時,寧不空,把木華的魂魄擄了過去,
若不是我去得及時,木華就要被寧不空拿去煉丹了。”
“有這等事?”
“嘿,祆火教的人厲害啊,「天地」派給我的人,他們敢劫,我這個玉京神丹上師,瞧起來也沒什么牌面,倒不如我主動請辭,以后也別煉什么丹了。”
周玄的話里,夾槍帶棒,給長生教主聽得毛發直豎。
若是周玄所言非虛的話,那寧不空,還真是該死。
那木華,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周玄用第一爐丹,救回來的人物,這一次周玄用丹找「天地」救人,那可是天穹、白玉京都同意了的。
寧不空把木華給拘了,這一來得罪了周玄,二來也得罪了天穹、白玉京。
這等混帳作為,不斬了,留著過大年?
“長生教主,你是個傳話的人,我也不為難你,你且回你的天穹去,我要用這塊牌子,去白玉京告狀,看看你們還講不講理了。”
周玄把那塊白玉質地的身份牌子,攥在了手里,振振有詞。
長生教主是真怕了,連忙躬身說道:“周上師,周上師,我們天穹、長生宮,也是被蒙在鼓里頭,現在真相大白,你就瞧好吧,那祆女、祆火教,不割下兩斤肉來,誰也饒不了他們。”
“那道歉信?”
“自然不用寫,這事兒,就是寧不空闖下的禍,宮主那邊什么意見,我不好說,但我的態度是,那寧不空,該死!”
周玄臉龐的顏色這才有些緩和,又說道:“你們要是這個態度,那事情倒是好解決了。”
他說道:“吶,教主,我先跟你說好,寧不空那個人丹火塘,我要了,里面的丹工、火塔,都歸我周玄所有,算是寧不空、祆火教,給我的賠禮。”
他終于是圖窮匕現,看得一旁的云子良目瞪口呆。
他是萬萬沒想到,周玄不但搶人家的火塘,還搶得這么冠冕堂皇的,搶到逼“官方”點頭同意。
“活土匪啊,正兒八經的活土匪。”
云子良暗暗的喊道。
而長生教主,在聽聞了周玄的“賠償”后,當即說道:“周上師,這火塘就該歸你,但寧不空,這已經是犯上作亂了,光是一尊小小的火塘,豈能善罷干休。”
“您等我上報天穹,等青羊宮主知曉此事秘辛,那祆火教,不割點肉給你,我長生兩字倒著寫。”
“…”云子良瞧得無語——合著玄子搶了人家東西,人家還得主動倒貼點?玄子是個能人啊。
“那我就等教主去天穹,替我申申冤?”
“必須申冤。”長生教主胸脯拍得啪啪響。
如此這般,寧不空被周玄斬殺的爭端,便告一段落,但長生教主尚未離開。
他還要等著另外一樁事的結果——那便是,他想瞧瞧,周玄對于天穹下派的“丹藥任務”是什么態度。
只見李長遜給周玄遞了冊子,說道:“大先生,天穹青羊宮主,已經放下話來,就這兩三天,白玉京會想出一個辦法來,防止你被天神級襲殺,
至于這本冊子嗎,便是天穹給你下發的煉丹任務。”
“是嗎?我看看。”
周玄將冊子翻開,瞧見了“煉丹任務”后,也沒說什么,只是合上了冊子,將它扔還給了李長遜。
長生教主連忙問道:“周上師,對于這次煉丹的任務,你有何看法?”
“沒什么看法。”
周玄對長生教主說道:“剛好,我的丹藥,今天便要開爐,教主若是沒有什么事情,便在東市街中住下,等到開爐,我便讓教主瞧瞧我的成果,如何?”
“周上師如此雷厲風行?”長生教主有些意外。
“那是自然。”周玄很是硬氣的回應,說道:“我這個丹官,可不是買來的,當了丹官,便要煉丹,
我不但要煉丹,還要煉出好丹來,生意行里,有句老話——人叫人,千聲不語,貨叫人,點首自來。
等我開爐了,你便知道,我周玄出來的丹品,那絕對是一流中的一流。”
“好!”
長生教主聽了周玄一番話,更是心里欽佩,暗暗說道——這有本事的人,講話講得是真干脆,肚子里有貨,和那些腹內空心的酒囊飯袋們一比,底氣真是一天一地!
“那我長生教主,便在東市街住幾日,靜靜恭候周上師的丹藥。”
“好說,好說。”
周玄將這些“公事”都一一談妥后,方才坐了下來,他現在要聊聊私事了。
他之所以要留下長生教主,其實有兩個原因。
第一:周玄當然對這一次的丹藥,極有信心,他要盡快的讓長生教主,把這一爐的丹藥帶上天穹,證明他的價值。
他的價值越大,往后他的行事,便能更加的肆無忌憚。
他的丹煉得越是好,他越能打壓祆火教。
第二個原因嘛,周玄其實也是想從長生教主的身上打聽些什么。
一個久居天穹的古老神明,對于天穹、天火族,必然是知之甚多,從他身上,撈些天上的隱秘來,那就最好不過了。
現在,長生教主已經欣然答應了周玄的邀請,周玄便要找他打聽第一樁隱密了。
只見,周玄從秘境里,夾出了那只白色蟋蟀,遞給了長生教主,說道:“教主,這只秋蟲,你可知其來歷?”
“嘶——這蟲兒,不知周上師是從何處得來?”
長生教主沉吟道。
“自然是來自那寧不空了。”周玄對于秋蟲沒有藏掖,而是坦率的說道,
“那寧不空得罪了我,我便想著要折他的香火,折磨折磨他,豈料,我這香火沒折上,倒夾出了一只秋蟲來。”
“噢…周上師…這蟲兒吧…”長生教主當然知道秋蟲的來路,但又不想跟周玄講明白,他便想要找借口,給這白蟋蟀編個故事,瞞過周玄。
但周玄的眼睛多亮啊,他瞧那長生教主的表情,便知道這尊古老神明,不打算講實話。
周玄也不慌,他有招對付長生教主這號人物。
只見周玄一伸手,搭在了長生教主的右手小臂處,諱莫如深的說道:“教主,你知我留你在東市街,有什么用意?”
“為了讓我開開眼,瞧瞧你那新煉制的金丹。”
“開眼尚在其次。”周玄說道:“我這一爐丹煉出來,若是煉個百顆,我從中拿出五顆來,贈送給教主,天上能知道?”
“若是我煉出了兩百顆,我分你十顆,又有誰能知道呢?”
周玄這是把“回扣”的比例,給長生教主安排好了——百分之五。
長生教主聽到此處后,當即心領神會,但他還是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拒絕道:“周上師,我不愛吃丹藥,容易把這里搞壞。”
接著,他又悄瞇瞇的說:“天穹上,很多人都被丹藥搗毀了精神,前車之鑒可不少啊。”
周玄卻冷笑道:“長生教主,都聊到這份上了,還裝糊涂就沒意思了。”
“你不吃丹藥,有的是人吃,有人吃,那這丹藥便有價值,你拿了我的丹藥,在天上,也能換到不少的好處,對吧…”
“在天上,丹藥便是硬通貨。”
周玄接著撫袖而起,說道:“你若是瞧不上我的丹,那你便回天穹復命去吧,我周玄也不強留。”
他這一手「欲擒故縱」,勾得長生教主動心了,連連說道:“周上師,適才相戲耳,你許給我的丹藥,價值自然巨大,我長生便不客氣…貪財貪財了?”
“這就對嘛。”
周玄這才坐了下來,翹著二郎腿,喝著茶,指了指長生教主手里的蟋蟀。
長生教主會意,他也是“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軟”,當即便介紹起了這只白秋蟲。
“大先生,不瞞你說,這秋蟲兒,是一支香火。”
周玄暗暗的點了點頭,長生教主看來是要配合了,他明知故問道:“這一只活蟲子,怎么能成為一個人的香火呢?”
“哎呀,天穹上的人,秘境里,都住著一只蟲,種類卻不太一樣。”
長生教主笑著說:“有的人,秘境里是一只蜈蚣,有的人,秘境里是一只蛆蟲,還有的人,秘境里盤伏著一只蚯蚓,不一而足。”
“天上的人,秘境里的香火,為什么這般奇怪?”
“多余的事兒,我也尚不清楚,我只知,人間弟子,秘境一根香,天穹之人,秘境一只蟲。”
長生教主的眼神有些躲閃,
周玄繼續問道:“那這只秋蟲兒,與人間香火的區別是什么?”
“這只秋蟲兒,你別看它不起眼,它能控制人間海量的香魂、火蟲。”
長生教主摩挲著白蟋蟀的背殼,同時嘴里發出奇怪的唿哨之聲,
他這又摸又喚,那白蟋蟀似乎得了某種命令似的,雙翅抬了起來,抵在了一起,肌肉不斷的振動,促使著雙翅上的翅膜用力摩擦著,發出了“啾啾”的鳴叫聲。
聲音極刺耳,而整個凈儀鋪里,不斷有紅色、青色的、細絲般的蟲顯現了出來,在空中不斷的游動。
這些數不清的蟲兒,游動最開始時毫無規律可言,但隨著那鳴叫聲愈演愈烈,便齊刷刷的游向了店外。
周玄當即便有一種“失去了香火”的感覺,他暗暗的與自己的折扇鏈接,卻發現,鏈接不上了。
此時此刻,他又像是去往了歸魂古殿一般,再也施展不出神通來。
那長生教主則指著離去的赤、青兩色細蟲,說道:“那些都是火靈、香魂,它們在這秋蟲兒的叫聲之中,顯出了形狀。
這秋蟲兒的叫聲,還能控制那些火靈、香魂的移動。”
周玄這才明白——原來天穹天火族,能剝人香火道行的奧秘在這兒呢。
他們秘境里的蟲子,竟然能操控天地間海量的“香火”。
周玄又問起了長生教主:“那寧不空,也是天穹天火族人?”
“那倒不是。”
“那他的秘境里,為何有白秋蟲兒?”
“哦…是他這些年,煉丹有些功勞,天穹將他原本的香火折去,換成了秋蟲。”
長生教主說道。
周玄當即接話,說道:“等于說,這是天穹的獎賞?”
長生教主笑了笑:“可算作是獎賞,但是嘛…嘿嘿…”
他不再多言,而是右手繼續摩挲著白蟋蟀的背殼,并沒有往下言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