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國內憂外患,的確是麻煩、棘手,若是把擔子全扣在你一人的身上,是有些強人所難。”
巫神說道:“目前,四大神君已經托棋奴給你帶話了,說明他們也要現世了,至于會不會有更多的天神級出來找你的麻煩…也是可以預見的。”
他嘆息到了此處,又說道:“不過話說回來,你這小先生煉的丹,實在是太好了,品質上佳,連那「天地」都垂涎三尺…也怪不得那么多人掂記。”
“我丹好還有錯了?”周玄挑了挑眉毛。
“那倒不是。”
巫神說道:“我雖是天尊之一,但我無法全力應戰,我若是出力多了,「天地」會逃出樊籠,我幫不了你太多。”
周玄聽到此處,當即便領悟了過來,問道:“那「天地」,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血神意志」?”
“這你也知曉?”巫神覺得周玄有些過于醒目,他還沒聊血神的事兒呢,這小先生已經醒過勁兒來了。
“我前些天才知道,古佛以「無上密」,鎮壓著血神意志…不過,只靠一個古佛,怎么鎮壓得住血神?必然還有你們其余天尊的出手,你怕「天地」會逃出樊籠,那天地不是血神,還能是誰?”
周玄一板一眼的回應道。
巫神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的確如此!天尊有天尊的使命,這一次浩劫,怕是也出不上大力。”
“但是各大天神,要搶我的丹,你要不管,那我可就沒救了。”
周玄比劃了一個“七”,說道:“我,只是一個七炷香!天神環繞,我可斗不過他們。”
云子良則一旁問道:“巫神,不如你下一道神諭,命令那些天神,不得出手。”
“難就難在這里了。”
巫神嘆著氣,說道:“天神對小先生出手,是師出有名的,從名份上來講,我不能強攔。”
“為何?”李長遜問道。
“你們想想看…天神的職責,是防范天火族,誰要去幫天火族,天神就有權力,也有責任出手,將幫襯天火族的人斬掉。”
“小先生如今是白玉京欽點的丹官,從明面上來說,是天火族不世出的幫手。”
“你若是強攔呢?”周玄問巫神。
巫神說道:“那就會暴露我的真正實力——我如今的實力,并沒有那么強大,因為分身乏術。”
“懂了。”
周玄點了點頭。
他清楚了,巫神,如今更多是一個天尊的象征,而不具備天尊真正的實力。
說白了,就是一頭紙老虎。
紙老虎能不能嚇唬到人?
當然可以…但是,假若被其余人知道這老虎是紙做的,那巫神的名號,便再也唬不住人了。
周玄當即閉目凝神,思考著破局的良策——局面上來說,天神要找他的麻煩,甚至可能要將他幽禁起來,為天神級煉丹。
“怎么對付這些天神呢?”
周玄的心里不斷升騰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念頭,這些念頭漸漸的匯聚在了一起,凝成了一句話——一陰一陽謂之道。
“天神為陽,我們便要找出陰來,與之制衡。”
周乎猛然睜眼,說道:“既然天神級,以斬掉天火族幫手的名份,強行對我出手,那我也可以申請天火族的庇護。”
“用天火族,來牽制住天神級,這不就坐實了你是天火族的幫手,人人得而誅之?”巫神說道。
“當他們誣構我是天火族幫兇的時候,我最好是。”
周玄說道:“有了天火族與天神級的周旋,我才是最安全的。”
“有些冒險。”巫神說道。
“但是再加一條,就不冒險了。”周玄說道。
“怎么講?”巫神問道。
周玄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問巫神:“你若是拼盡全力,可否速殺一個天神級?”
“可以做到,但也就能做到速殺一個天神級。”巫神說道。
周玄點頭說道:“一個,就已經夠了,老巫,最近這些天里,你想辦法,給那些天神級遞話,透出我是你麾下的人,任何天神級不能動我,
同時,你再隱晦的透露出——你的實力已至巔峰。”
“再然后呢?那些天神未必相信。”
“他們當然不相信,所以,那些天神級里,肯定有個把兩個人,主動跳出來,你以雷霆極速,速殺跳得最歡的那個天神…”
周玄說道:“殺雞儆猴,你的名聲,便立住了,所有的天神級,都會相信,你依然還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巫神,你的確已經恢復到了巔峰。”
巫神聽到此處,很是意外,說道:“小先生,你這些想法都是哪來的?稱得上妙手,不過,佛國入侵在即,兩國還未交戰,我們便主動除去一個天神級,對井國的戰力,有些損耗。”
他清楚,真要打起大仗來,天神級,便是井國人間唯一能信仰的倚仗,平白無故的殺一個,自耗就不說了,軍心也會渙散,
“巫神,你知道你主動斬殺一個天神的后果是什么嗎?”
周玄自問自答:“一個天神死去,我便會獲得極佳的生存空間,我和天神級,哪個更重要?”
聽完這句話,巫神緊皺的眉頭,便舒展開來。
若是這么對比的話,那周玄顯然更重要,戰力,井國也沒那么缺乏,
但是一個神機先生…一個能在天火族、「天地」、天神級之間,不斷游走的小先生,在井國卻是獨一份。
巫神點頭,說道:“當然是你小先生更重要。”
周玄微笑著,又說道:“一個天神死去,你巫神便立了威,你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巫神,
殺一個天神,讓眾天神明悟,你巫神還是巫神,
巫神要殺誰,就能取得了他的人頭,你巫神要保誰,就能保得了誰,
等這番大手筆做下,井國群龍便有了龍首,到那時候,有你巫神之威勢,井國人間還能再生內亂嗎?”
這番話,說到了巫神的心窩里去了,他那巨大的身軀,第一次俯視著周玄,仔細的打量,瞧了半天后,才擠了一句,
“小先生啊,小先生,你是圣人降世嗎?這才多長的時間,你竟思量得出如此毒計!”
巫神說道:“就按你說的辦。”
“多謝老巫成全。”
周玄笑著說道:“一個天神級的命,換我的命,我擔保,這會是你最成功的一次豪賭。”
“不,這不算賭,賭是有輸有贏,而我在你的身上押寶,就沒有輸的道理。”
巫神與周玄相視一陣后,都爽朗大笑,這可把李長遜瞧得眼熱。
李長遜又一次小聲對云子良說道:“祖師啊祖師,我什么時候能像大先生這般,與巫神談笑風生?”
“等你十八歲的時候!”
“…”李長遜。
李長遜嘆道:“唉,祖師都變壞了,不說等下輩子了,而說等我十八歲,語言藝術這一塊哦…祖師拿捏得死死的。”
眾人皆大笑。
等笑過后,巫神說道:“天神之圍,有你小先生這法子,一定可以解圍,不過,佛國這邊,事情倒有些大了。”
“怎么講?”周玄問道。
巫神連忙將“夢境天神”散道之前,講的那一番話,原原本本的述說了出來。
周玄聽完了佛國人的計劃后,茶蓋刮著茶水,喝了一口后,說道,
“佛國人還是很陰險的…他們潛入到井國的人,在天穹上,推動丹禍;在人間則遍行好事,要控制井國的人間愿力。
也怪不得這個國度,在星空之中,戰無不勝,多少是有些干貨的。”
“小先生,你說,如何破掉佛國的手筆?”巫神已經被周玄定下的毒計,在內心激起了小小的震憾。
他現在也知曉了周玄是個極有主意的人。
周玄翹著二郎腿,說道:“佛國推動丹禍方面嘛,我尚且未接觸過,暫時也沒什么對策,不過——佛國人在人間,遍行好事,企圖控制愿力的事情,我有可能親身撞見過?”
“你撞見過?”
“也只是直覺,那人是不是佛國人,還不好說。”周玄說道。
云子良一旁問道:“你說的是誰啊?”
周玄笑著說道:“平水府中,有一座寺廟,寺廟里有一尊活菩薩,稱為蓮花娘娘,她是黃門的仙家…我人生中的第一場書,便是在那座廟里講的,
這位蓮花娘娘,頗有佛名,但行好事,莫問前程,聽起來,倒是有點像佛國人的所作所為了。”
巫神說完,問道:“你想以蓮花娘娘作為突破口?”
“嗯,就這兩天,我剛好要回一趟平水府,安頓翠姐和華子,我順帶著去廟里,見見那位故人。”
周玄說道:“見完蓮花娘娘,我便啟程去一趟黃原府,黃原府、荊川府合并之事,怕是也和佛國人有大關系。”
他將往后幾天的計劃,講得清楚,巫神更是滿意,做事有條不紊,有張有弛。
“小先生,我押你的寶,押得太對了。”
“對不對以后再說,巫神,切記我們之間聊的毒計,莫要忘了。”
“忘不了。”
巫神心滿意足的附身到來酒大人的身上,抱了抱拳后,抬手遞給周玄一個哨子般大小的號角。
“這是?”周玄問道。
“小先生,這是夢境天神的特性之一,「夢境號角」。”
巫神說道:“這個號角,若是能與你融合,你的夢境范圍,可以擴得很大很大。”
周玄連忙將號角收進了秘境,說道:“多謝巫神了。”
“你等著吧,用不了多久,「天地」就會派人,再給你送上「人間百相」。”巫神說道:“你一個人,手持兩件天神特性,這已經是人間堂口弟子里,極其罕見的事情。”
“貪財、貪財。”周玄一副市儈的作派,抱拳說道。
“你呀,還真是精靈古怪。”巫神笑了笑,便催動身形消失。
等巫神離去了,周玄喊住了李長遜,說道:“老李,該你使手段了。”
“我使手段?我使什么手段?”李長遜一頭霧水。
周玄說道:“我們不是跟巫神聊得明明白白嗎?他去放出風聲,下放神諭,不讓其余的天神級對我出手,
而我們自己,去尋求天火族的庇護,現在我要尋庇護了,自然要讓你這位天穹神明級,去通知天穹…我周玄有難啊。”
“哦,哦。”李長遜當即應了下來,才要飛升上天穹,云子良一把將他薅住,說道:“長遜,去了天上,精神點,別丟份兒。”
“那是自然。”
李長遜一甩袖袍,鏈接上了天穹的那條狹窄的通道:“彥先生,我是「山祖」,我要上天穹。”
通道盡頭的石屋處,只傳來一陣高亢的聲音:“彥先生這兩天告假,由我鐘官鎮守通道。”
“鐘官,我要上天穹。”
“準了。”
天穹石屋里,李長遜大搖大擺的從通道里走了出來。
鐘官,也是一頭肥碩的蛆蟲,他將描了「山祖」的燈籠,遞給了李長遜,言語很不客氣,說道:“山祖,回你的神國去!”
“你在跟我講話?”李長遜當即不爽道。
“莫非這石屋里,還有另外一個叫「山祖」的人?”鐘官反諷、陰陽怪氣道。
“過來,過來。”李長遜朝著鐘官招了招手。
“做什么?”
“讓你過來。”李長遜很不耐煩的說道。
鐘官只好湊了上去,李長遜猛的一腳,踹在了鐘官肚腹上,將這只大蛆蟲子踹倒在地。
“我什么身份?玉京神丹上師跟前的紅人,你今兒個吃了什么耗子藥,跟我這般講話?竟不會說一個‘請’字?”
李長遜當即抬出了自己的身份,
鐘官聽到了“玉京神丹上師”,那是敢怒不敢言,說道:“請山祖回神國。”
“不回。”
李長遜做在了太師椅上,當即翹起了二郎腿,學著周玄的松馳作派,說道:“挑燈籠,帶我去長生宮。”
“宮主若是被打擾…”
“神丹上師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怕宮主也要吃不了兜著走。”李長遜冷笑道。
“啊,上師有危險?”
鐘官連忙爬起來,挑了一頂繪有「長生」的燈籠,領著李長遜,前往長生宮,絲毫不敢怠慢。
“這就是大先生的感覺嘛?有點派頭啊。”李長遜瞧著那亦步亦趨的鐘官,心中暗爽。
長生宮中,依舊是那般惡山惡水的光景,
青羊羽這個胖子,作在搖椅上,不斷的前后搖晃著,面露不爽之色。
而一旁的長生教主,則在匯報著周玄的所作所為。
“宮主,周上師殺了祆火教的丹官寧不空,祆火教的祆女,告狀告到我這兒來了。”
“這個周上師,也太不懂事了,丹官與丹官,本是同僚,這新官才上任,就喊打喊殺的,成何體統?”
青羊羽抱怨道。
長生教主則繼續說道:“祆女還要我們長生宮,給她一個交待。”
“她在想屁吃,天穹誰不知道周上師是我保薦的人?還找我要交待?她下了個凡,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更別說周上師是神丹上師,白玉京封的,殺她個把丹官,又不是什么大事。”
青羊羽揮了揮手,說道:“小長生,你去一趟人間,告訴周上師,讓他寫一封致歉信,語言上要誠懇一些,你把信帶給祆女,這事就算了。”
“要是祆女鬧呢?”
“她敢鬧!?”青羊羽說道:“若是她不服,讓她給白玉京遞狀紙…看她有沒有那個膽子。”
“長生領命。”
長生教主得了青羊羽的吩咐,剛轉身要走,便瞧見鐘官領著李長遜過來了。
“喲,李山祖,稀客啊,我還以為你忘記天穹了。”
長生教主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我得伺候著周上師,你也知道,周上師是白玉京的丹官,他要有什么閃失,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天穹的神明級,也有高下之分,作為天穹神明的吊車尾,長生教主向來壓了李長遜好幾頭。
但今日,這“周上師”的名號,極其好使,李山祖一點面子也不給長生教主,而教主,還只能自己受著。
“山祖啊,你也是一人得道,雞犬飛升,周上師可還好?”
青羊羽起身,對李山祖喊道。
李山祖這是第二次見青羊羽,當即說道:“周上師不太好——四大神君已經放出話了,要取上師的項上人頭。”
“又是那些醫生。”
青羊羽與周玄同仇敵愾,說道:“李山祖,你遞話給周上師,讓他該怎么煉丹,還怎么煉丹,那些醫生敢找他的麻煩,那便是與白玉京過不去,與我們長生宮過不去。”
“那得有個準話吧,光是這種‘保你不死’的片湯話,我跟周上師,怎么好交待?”
這番言語,有些夾槍帶棒,李長遜說起來,心里都噗通噗通的跳。
擱以前的他,借他仨膽子,他也不敢這么跟青羊羽說話。
豈料,青羊羽礙于周玄的面子,并不發作,只是說道:“那你就說清楚一些,白玉京的各大神師,已經在想辦法了,而且這個辦法,用不了三兩天的功夫,便會出爐。”
“只能這樣?”李長遜問。
“想辦法也是需要時間的。”青羊羽說。
“那行,我把話帶到。”李長遜說完,便要舉燈籠作別青羊羽。
“李山祖,且等一等。”
青羊羽的手,朝長生教主伸去,說道:“冊子拿來。”
“誒。”長生教主從衣袖里,取出了一本冊子。
青羊羽將冊子,遞給了李長遜,說道:“這本冊子,本來是要讓小長生遞給周上師的,既然你來了,那由你去遞交,再好不過。”
李長遜打開了冊子,發現是一本清單——十二品丹六百顆,十一品丹三百顆,十品丹一百二十顆…三品丹一顆。
冊子從“十二品”,一直寫到了“三品”。
青羊羽解釋道:“這是白玉京給周上師定下的任務,最近十天,要煉這些丹藥。”
“這從十二品丹一直到三品丹,總數超過一千五百顆,十天之內煉完?這是難為周上師啊?”李長遜反駁道。
“你會錯了意,冊子的意思是,要么一口氣煉六百顆十二品丹,要么煉三百顆十一品丹,隨便完成其中一項,便足夠了,不是累積的意思。”
青羊羽說道。
“那我明白了,宮主,長遜告退。”
李長遜當即便出了宮,長生教主也要去找周玄,讓周玄寫一封致歉信給祆女,便也跟著李長遜一齊離開。
“你干嘛去啊?”李長遜問。
“哦,周上師殺了丹官寧不空,我去平息事宜。”
“…”李長遜有些納悶,周玄斬了丹官?什么時候的事兒?
東市街,凈儀鋪,
周玄拿著一只白色的蟋蟀,問云子良:“老云,你瞧瞧,這蟲子有什么說法?”
云子良問道:“這蟲子哪里來的?”
“哦,我宰了一個丹官,從他秘境里夾出來的。”周玄一邊把玩著「夢境號角」,一邊說道。
“…”云子良。
云子良眉頭都擰成了一個“川”字,說道:“你真是大爺,這才當上丹官,你就宰了一個丹官?手也太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