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丹融合?別到時候融合出一個怪胎來了。”
天殘僧還是有些不太信任白鹿方士的話。
“拭目以待,拭目以待。”
白鹿方士也不過多的解釋,繼續用一種“瞧美人”的目光,去欣賞著那幅星空畫卷。
“我不太信這雙丹融合會成功,但是…萬一呢?”
天殘僧多少還是有些僥幸的心理,他也不得不僥幸——若是周玄煉出好丹來了,那大家都相安無事,周玄不用死,他和長生教主以后在天穹上的日子,也能好過很多,
他也不用在明江府里強斬周玄,
“周玄這個人,雖說香火層次不太高明,但絕對比一些九炷香的人物,要難殺得很多。”
天殘僧心中暗道…
“今日的丹,怕是要煉出一副新的光景了。”
周玄瞧著那畫卷,如同一只饕餮,大口大口的吞噬著那只由「憎惡」組成的兇獸。
他甚至從這只“情緒兇獸”的身上,感知到了另外一種情緒——恐懼。
云子良雙手叉著腰,很是贊賞的說道:“玄子,今日你這丹官,是當定了。”
“可不一定呢,周后生,你今日,怕是要遭大難嘍。”
一個老者,騎著一頭大黑驢,兀自出現在了戲臺上面,朝周玄打著招呼。
“香火道神,有幾日沒見了。”
李長遜率先向香火道士打著招呼。
“李山祖,老香火這廂,有禮了。”香火道士捧著拂塵,臉色凝重。
“你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咋了,有心事?”云子良打趣的對香火道士說道。
香火道士哀嘆了一聲后,說道:“你們都不知道,今日的周后生,有大難將至,這一層劫難,饒是我,也想不到該如何破局。”
“你說的大難,是他們?”
周玄指著斗場之中,正在內斗廝殺的葫蘆道士,問道。
“他們…他們雖然個頂個都是好手,六位太上合力,是一股不下于神明級的力量,但是,我個人認為,他們殺不了你。”
香火道士對于周玄的本事,那是相當有信心的。
周玄又指著佛國的力士,問道:“那你說的大難,可是他們?”
“也不是,我說的大難,在天上。”
香火道士舉了一根手指,戳了戳天上:“你與天穹原本定下了協議,你展現出成為最強丹官的實力,天穹便不再殺你,而且還會讓你出任丹官。”
“我記得這檔子事呢。”周玄點頭說道。
香火道士話鋒一轉,又說:“但是,事情有變數,你今日很是威風,布置了這么大的彩戲臺子,這個戲臺,遭了天穹的注意,
天穹已經發下話來,若是你今日煉出的丹,比上一次的藥塵還要好,那便饒過你,丹官還是你的。
但是,假如你煉制的藥塵,不如上一次的好,便要讓長生教主、天殘僧二人,把你的人頭、青紅魚,一同帶回天穹去,
你上次煉的丹,已經好到那種程度,想超越,怕是難如登…咦…”
他原本在嚴肅的給周玄陳述著利害關系,但講著講著,他的目光,便被那星空畫卷給吸引走了。
就他停下了話頭,周玄輕喊了一聲:“老香火,你接著講啊,我聽得正帶勁呢。”
他的話,落在李長遜的耳朵里,讓這位山祖更加服氣了,他湊在云子良耳邊說道,
“師祖,我最佩服大先生的地方,就是這兒,瞧他那云淡風輕的樣兒,就跟天穹要殺的人,不是他似的。”
“別琢磨了,這份氣度,你這個慫人是學不來的。”
云子良這一刻,化身碎夢大師。
而一旁的香火道士,則轉過頭,問周玄:“你這畫卷,哪里得來的?”
“自然是來自井子,怎么,你瞧出這畫卷的名堂了?”
周玄問道。
“瞧出來一些,但我又不確定。”香火道士捻著指訣,仿佛在回憶著許多年前的一件往事似的。
他說道:“周后生,你知不知道,井國的天底下,原本是沒有煉丹之法的。”
“這世上本無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周玄沒頭沒腦的想起了迅哥兒的名言。
“那煉丹之法,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香火道士說道:“曾經的上古年間,天上降下一道流火,落于凡塵后,在大地上,砸出了一道大淵,
后來,人們在那大淵之中,瞧見了一個銅鼎,那銅鼎,有六足,鼎蓋上,則呈現出了「星空」的樣子,無數的星云,光彩如流瀑一般,
后來,這枚鼎,被道祖得到了,
道祖以無上的神通,在鼎中投入青石、朱砂,再加之道印、符箓等等,在鼎中孕育出了青、紅兩尾大魚,從此井國才有了丹藥。”
“你意思是,我這星空畫卷,便是那口銅鼎的蓋子?”
香火道士點了點頭,說道:“我估計是,這口鼎啊,名喚——飛火流星,以前的先民,管他叫‘飛星鼎’,若是要論起來,
這口飛星鼎,才是真正的人間丹祖,只是,不知是何緣由,這口鼎,竟然被血井天尊得了。”
在香火道士述說著傳奇的往事時,周玄的秘境里,城隍道觀里的大門,頗有節奏的一開一合,同時,道觀底下的緋月,也興奮的轉個不停。
血井仿佛在得瑟:怎么樣,你井哥厲不厲害?
“那我現在有了飛星鼎的鼎蓋,鼎身到何處去尋?”
周玄問香火道士。
香火道士攤手,說道:“你也知道,這種天地間的至寶機緣,像我這般人物,是插不了手,級別不夠。”
不過他又轉了話鋒,說道,
“但這世上的事兒,都逃不過宿命二字,鼎蓋現身了,那口鼎多半也要跟著現世,等等就好了,眼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如何擺脫今晚天穹的追殺令,我這兒也沒什么好法子…。”
周玄揚了揚手,打斷了香火道士的話,指向了星空畫卷,說道:“老香火,別操心了,今夜天穹上的人,殺不了我…我這爐丹,一定比上一次更好。”
“這么有底氣?”
“你瞧瞧那畫卷在做什么?它在吸收這戲臺里的「七情六欲」啊,這些材料,原本是煉人丹用的…”
“人丹、氣丹,雙丹合一?”
香火道士當即領會了過來,捻著拂塵的須子,說道:“周后生,若是這般,那天穹還真殺不了你,你小子命是真硬啊。”
“硬不硬以后再說,我對這爐丹,底氣足得很,反倒是他們,讓我傷了些腦筋。”
周玄沖著佛國人,猛的一指,說道。
“他們有什么傷腦筋,佛國人而已,直接斬了就好。”香火道士說道。
“他們斬不斬的,倒是不重要,但他們是怎么來到明江府的,這一點,很重要。”
周玄說道:“據我所知,佛國與井國之間的通道,是很窄很窄,沒有寬松的通道,這佛國力士是怎么出現的?這佛國力士可不是一個人。”
“那要把他們活捉了,好好的拷問拷問。”
香火道士說道。
“倒不需要捉,很快,咱們就會知道了。”
周玄說道。
“這件事,你也有底氣?”香火道士又問。
“這個戲臺是我布下的,戲臺里的規則,也是由我定下的,我當然有底氣了,你既然來了,也一起看看戲。”
周玄仰著頭說道:“等到我第二條規則頒布,那井國之中,和佛國勾結的人,便藏不住了。”
香火道士聽到周玄講到此處,頓時臉色變了,說道:“你懷疑,這佛國力士的背后,藏著井國大人物?有井國人與佛國人,內外勾結?”
“看看就知道了。”
周玄說道。
斗場的戲臺里,遁甲門的內斗廝殺還在繼續,
場內,已經一片狼籍,斷肢殘臂,到處都是。
那六個遁甲太上,渾身浴血,目光里透出一股子狠意。
“遁甲的太上們,怪不得你們貴為天下第二道門,你們一個個真是狠啊,就算形勢所迫,你們逼不得已要殺門下的弟子,那多少也留幾條全尸嘛。”
周玄兩只手攏成了喇叭狀,朝葫蘆道士喊著話:“我這個人心善,等事情了結了,萬一我大發善心,給你們入土為安,有全尸,還是好埋不少,
現在這個樣子嘛,嘖嘖,埋不了了,斷手、斷腳,我都不知道是誰的。”
六位太上齊刷刷的瞧向了周玄,目光里盡是怨毒之色。
只用了一條規則,便讓遁甲門二、三十口子人互相殘殺,這樣的人,也敢說自己心善?
不過,
周玄定下的第一條規則便是——每一方的出戰人數,不得超過四人,而他們遁甲的太上便有六個,
殘忍的內斗,還沒有結束。
“剛才咱們可說好了的,搖卦,誰的卦象差,誰死。”
六位太上里,排行第三的云梅道人,抖了抖道袍,拿手絹擦去了袍上梅花云紋上的血跡,漫不經心的提醒著其余的太上。
這云梅道人,之所以提“搖卦”的事兒這么積極,便是因為他走的路子,與其余人不那么一致。
遁甲門的門人,有兩種流派,第一種,便是以“卜卦”為主,稱為遁甲天算,
黃原府龜神水寨內的“龜千歲”、周玄,都走的是這種流派,
另外一種,便是以“陣法、符箓”為主的流派,稱為遁甲大法師。
六位太上里,都是遁甲大法師,不過,老三云梅道人,對「天算」的道行,也有頗多領悟,鉆研的深度,比起其余的師兄弟來,絕對是精妙了數個檔次。
搖卦這種事情,若是尋常人搖,當然是一切全憑天意,但在「天算」眼里,卻并非如此。
他們控卦的本事,那是駕輕就熟。
正因為對搖卦很有信心,云梅道人才催促著其余幾位師兄弟,趕緊搖卦決生死。
反正死的只會是其他人,不會是他自己。
這六人里,葫蘆道士站在最前方,當他聽了云梅道人的后,眼眉低垂了下來。
他低眉,并不是感嘆他們這六個同輩份的師兄弟,今日要有兩個人先走一步,
他低眉,是為了給六師弟紫牛、二師弟苜蓿道人打暗號。
在瞧見他眼神的一刻,紫牛、苜蓿二人忽然暴起,同時以極快的步子,朝著云梅道人踩了過去。
兩人的步子,在地上劃出了長橫、短豎類型的圖案——他們是在編織著陣法。
陣法隨著編織,便爆發出了驚人的巨力,朝著云梅拉扯了過去。
“你們做什么?”
云梅反應了過來,足尖點地,試圖輕盈的躍起,要去逃那陣法,
要說這陣法,一旦凝成,四周便有無數的暗流氣勁。
這些氣勁,犬牙交錯,若是不慎被掛住、或者撞上,身形減緩了一點,那其余的氣勁,便像繩索一般,縛了上來,將人永困于陣中,翻不得身。
云梅道士久習陣法,自然也通陣法之中的奧義,他雙目生出了紫色光芒,去瞧那些無形的氣勁痕路,然后小心的躲避。
大家都是太上,道行上面,也沒有明顯的檔次差別,而且紫牛、苜蓿,占了先手的優勢,因此云梅逃陣,那更是投入了全部的心神,絲毫不敢怠慢,
就在他全心全意逃陣之時,卻決然沒有發現,他的頭上,出現了一道身影。
這人便是葫蘆道士。
葫蘆道士懸于空中,忽然向著下方,猛然墜去,等墜到離云梅道人的頭顱只有一尺距離之時,他的足尖便猛然點了下來,點中了對方的天靈蓋上。
“墜。”
葫蘆道士輕喝一聲,再次沉落,足尖抵住了云梅道人,將他踩向了地上。
紫牛、苜蓿見狀后,同時捏了道訣,地下的法陣,猛的往上一抬。
陣法上抬,足尖落降,
三個師兄弟這一上一下,兩面夾攻,便將那云梅道人夾在了中央。
“咔嚓、咔嚓…”
連續的幾聲脆響過后,陣法旋轉時的氣力,將云梅道人的雙腳給扭斷,
而葫蘆道士的足尖,已經深入了云梅道人的頭顱之內。
“說…說…好了…搖卦…”
“云師弟,你若是搖卦,便立于不敗之地,我們幾人,怎敢與你比搖卦呢?”
葫蘆道人身形已經飄離,
云梅道人則躺在了地上,怨毒的望著那五位師兄弟。
“三師弟,莫怪我們,等斗場開戰,我們必殺了周玄,好祭奠你的英靈。”
苜蓿道人語言哀傷,眼角卻帶著笑,蹲下了身去,兩指點中了云梅的眉心,將其處死。
不過,這云梅道人才死,這苜蓿道人的胸口里,卻鉆出了一只手。
“噗!”
人手穿身之時,帶出了不少的血,濺在了苜蓿道人的臉上,他低頭一看,
第二只手、第三只手、四只…接二連三的穿透了他的身體。
這四只手,手指長短、膚色皆不一樣,顯然是四個人的手。
他苜蓿道人,被四個師兄弟集體背刺了。
“為什么…是…我…”
“今日出賣自己人,是二師弟你開的先河啊,如今你被我們四人斬去,也算有因有果。”
葫蘆道士先是惡毒的剽了一眼“紫牛”,然后又堅定的瞧向了苜蓿道人,冷冰冰的說道。
實際上,按照他的想法,他當然想借機斬掉紫牛。
畢竟,紫牛當著明江府這么多觀眾的面,揭露了他的丑事——但是,紫牛平日里,與其余的師兄弟,都交往得極好,現在殺他,會自亂陣腳。
“等出了這個戲臺,我找個時間弄死紫牛,不妨事的,但現在,還是先殺了苜蓿這個慫包。”
四師兄弟的手,像舞動的章魚觸手,紛紛用指尖,在苜蓿道人的胸口上,畫上了符。
隨著符文越發的清晰,那苜蓿道人的身體,便迅速枯萎下來,生命力在幾個瞬息內便蒸發得一干二凈。
至此,遁甲門的內斗,方才暫時的停歇,
將近三十號人,如今,只剩下這四個太上活著。
葫蘆道人心中憤慨難耐,朝著周玄勾了勾手指:“周玄,下場,我與你一戰。”
周玄則輕緩的搖了搖頭,同時指了指佛國力士,說道:“老葫蘆,不著急,你們的人數,合規了,但是,他們還沒結束呢。”
佛國力士,看起來只有一個人,但實則那力士的肚囊內,藏著不少東西,周玄感知得出來——力士不是一個人。
那佛國力士低著頭,詢問道:“我們人數也不達標,該怎么辦?”
“佛國五式,亮真身。”
一道聲音,從力士的肚腹內,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