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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收攏

  剎時間。

  云生四野,霧漲八方。

  一縷瑰麗紫煙緩緩自陳珩指間生起,漸漸升至高天,初如一條飄帶,次后如紫海懸空,頃刻間遍滿山頭。光影輝騰,喧嘩鼎沸。

  與陳珩腳下的那一條血河互相輝映,好似要將周遭天地,都是渲為紫紅兩色!

  “不好!攔住此人!”

  見得如此景狀。

  怙照陣營處的真人皆是心驚不已,知曉絕不能再讓陳珩繼續蓄力下去。

  忙厲喝了聲,各施手段,齊齊朝向陳珩招呼了過去。

  一時間霞飛虹繞,喊聲震地。

  氣動如蛟龍沖天,聲勢極為駭人!

  而雖玉宸的幾位道脈真人也是奮力阻攔,但終究是在人數上大大輸了一籌,又兼在鏖戰下,法力已折損了泰半,早已經是個外強中干之相。

  他們盡管有心,卻也無力。

  還是難免令大多攻伐沖破了戰圈,朝蓄氣當中的陳珩狠狠擊打而去,發出陣陣刺耳尖嘯!

  此時陳珩腳下的血河一個回繞,便如長蛇盤身一般,將他罩在了正中,擋住了絕大多的攻勢。

  而余下一些雖然擊破了紅水,將面前壁障轟然擊潰。

  但又有五氣乾坤圈垂下團團煙云來護持,情急之間,倒也難奈何他。

  直過得數息后。

  此時的陳珩終是自覺火候已足。

  他冷喝了一聲,將頭頂紫海徹底催開。

  天地間爆鳴驟起,連云下的山岳土丘都是發出顫聲,震得人耳鼓發脹!

  十數團紫清神雷自紫海當中接連飛出,朝下方的怙照弟子猛擊而去,仿佛天崩地陷也似!

  在此等雷法之下,一些功行淺薄的魔兵力士已是心神失神,雙足瑟瑟發抖,連遁逃的心思都生不起分毫,只僵立在原地不動,腦中一片空白!

  火輪車上。

  萬游岳瞳孔一縮,忙緊咬舌尖,定下了心神。

  他剛欲彎弓搭箭,朝飛來的神雷射去,耳畔卻忽聞一道霹靂之聲。

  下一瞬,滿車之人便一聲不吭,統統被炸了個粉碎,連元靈也未能夠走脫!

  唯有一具半殘的火輪車在云上晃了幾晃,旋即卻也帶起一股灰煙,直直墜下塵頭。

  好似一具熔鐵的銅爐炸開,碎屑四處飛濺,火焰熊熊…

  而在萬游岳這一眾人隕命同時。

  云下也是雷鳴四起,灰燼團團飄散,不少人都立時氣絕倒命。

  “我兒!”

  綠袍老者看著下方一具還猶冒著灰煙的零散白骨,瞳孔緊縮,口中發出來一聲哀呼來。

  神雷一發。

  便快如風電相逐,迅快無倫!

  若無真正的上乘遁法傍身,根本無從閃避,唯有憑自家氣力來生生硬接!

  因此緣故。

  那些怙照陣營處的真人雖是有心攔截,但也無可奈何。

  更兼有玉宸之人在旁礙手礙腳,更無法拿出十成的氣力來應對。

  而此時待得紫氣雷海消散過后。

  云下的兩宗戰場已是狼藉一片。

  山石炸碎,草木倒伏,深深巨坑觸目驚心!

  原本兵鋒正盛,銳意沖天的魔宗人馬見得此狀,皆是心下大駭。

  不由得將遁光一止,停下了追逐。

  至于遠遠朔江處。

  那些還尚未飛渡過江水的魔宗大隊人馬也同樣驚悸。

  只暗呼了一口長氣,慶幸自己沒有魯莽行事,好歹是晚了一步,不然方才遭災的,便是自己了。

  這一瞬間。

  場中氣氛頗有些微妙。

  不知不覺,便忽沉悶壓抑了些許。

  “連那個萬游岳都死了,這一回,可是有些麻煩,不好上宗之人交代了…”

  高冠少年眸光一轉,落到了那已是化作成一堆廢鐵的火輪車上,眼角一陣陣抽搐。

  方才陳珩的神雷倒也并非是隨意轟落,而是刻意針對那些有潛力的魔宗之人而去。

  待得宏音一止。

  那些焦炭飛灰,唯讓高冠少年等怙照道脈真人頭皮發麻,心下默然…

  但此時也并不容他們多想。

  只聞一聲清越嘯鳴,便見一道劍光疾起在空,須臾洞穿天地,自原地不見!

  陳珩這一動,玉宸處的道脈真人自也是有樣學樣,紛紛大喝一聲,鼓起余勇,又同怙照人手斗了起來。

  一時之間,殺聲又是大作,震地驚天。

  好似千鼓擂動,此起彼伏!

  因怙照陣營畢竟人手眾多,又提先布局。

  在有心算無心之下,將鄧云籍麾下人馬殺了個猝不及防,損失甚慘。

  到得今時,無論是那些道脈真人或底下弟子,都是神疲力竭,支撐不了多久。

  且陳珩是在殺出怙照重圍后,孤身來此,路上還順手將那支壞了鄧云籍“靈寶祭壇”的怙照人馬除去。

  他雖是有心殺上幾個,在這些怙照之人中隨意挑上些開刀,但也不好不管下面道脈中人的存亡。

  只得將殺心暫且按落,同他們纏斗起來。

  而在雙方都互有顧忌下。

  這一戰。

  自然也是草草收場。

  此時,見玉宸人馬在陳珩護持之下,逐漸往后退去。

  怙照的道脈真人皆是心下失望,只覺是白白錯過了放在嘴邊的一塊肥肉,眸中隱有兇光竄動。

  但終究也是畏懼陳珩的飛劍,只得又將那點小心思給按捺下來。

  平心而論。

  這些道脈真人自忖。

  若是他們一擁而上的話,陳珩雖能夠憑掌中之劍帶走他們中的幾位。

  但陳珩身后的那些玉宸殘部,也是要被統統吃下,絕難逃出生天!

  可這道理說來雖然容易。

  但真正生死相搏時候,卻無人會希望自己是那個被拋下的棄子。

  總要想法設法,去存下自己的性命…

  而人心不齊,戰意也是自潰,再不復起初的慷慨軒昂之態。

  故而在兵力之上。

  如今的怙照陣營雖是穩占了上風。

  但這些道脈真人還是只能眼睜看著陳珩帶著殘部撤去,不敢出手攔截。

  “若是顧漪煉師在此,哪容得這小子在此處耀武揚威!”

  此時見氣氛頗有些尷尬,周遭之人皆是一語不發。

  一個做文士打扮的五陰宮真人干笑一聲,主動打破沉默,道:

  “今遭且容他先得意一時,左右我等已是吞下了鄧云籍處的大半兵馬,又壞了一方‘靈寶祭壇’,已是不差了,就算收尾不甚干凈,卻也不礙大局。

  似這等戰功。

  便是傳至陶真人的面前,也算是有個交代了!”

  他此話一出,便好似是打破了僵局一般,立馬便惹得身旁之人出聲附和。

  一個布霧宗真人連連頷首,道:

  “是極,是極!不過是些許尾巴未收拾干凈罷,如今的鄧云籍已是中了顧漪煉師的暗手,縱僥幸不死,卻也再無上陣氣力!

  既除此大敵,又壞了他麾下‘靈寶祭壇’,此戰已是無憾了。

  只可惜顧漪煉師在重創了鄧云籍后,便忽然不見,也不知究竟是因何故…不然有她出戰,陳珩又何足道哉!”

  隨著諸位真人你一言,我一語。

  場中氣氛便也逐漸緩和了不少,不再如先前一般的沉悶壓抑。

  但忽然,那高冠少年瞥了諸位真人一眼,冷笑了聲,道:

  “幾位,莫要高興得太早了!赫軒、王季、費如均還有一個萬游岳。

  這些怙照下院的杰出弟子都是死了,連個全尸都不可得!

  分明在開戰之前,蘭真人和詹真人還特意囑咐過,讓我等將他們看顧周全,尤是那個萬游岳,更不得有失,可如今…”

  言至此處。

  高冠少年意興闌珊搖了搖頭,道:

  “與其現在便開始表功慶賀,還不如想想之后,要如何面對蘭真人和詹真人的問責罷。

  這兩位是怙照上宗的真人,身份與玉宸處的王森、鄧云籍相等。

  他們若是有心發作,想拿捏我等,可不算什么難事!”

  這話一出。

  數位道脈真人臉上的神色須臾一僵,面面相覷過后,卻是無言以對…

  與此同時。

  遠處虛天上,提劍在手的陳珩神情突然一凝。

  他雙目之中精光閃爍,忽看向東處的一朵白云,將身上劍意放出一線來,沖天而起。

  剎時間頭頂云層轟然一分,現出長長的一條裂痕,明澈耀眼!

  他這一動。

  也自然是將后方的玉宸殘部驚動。

  一個靈數山的老真人順著陳珩視線望去,在沉吟片刻后,也是了然。

  “凝而不散,重而不濁,好本事…不過觀這路數,倒也不像是怙照的人手?”

  靈數山老道人看著遠空中的那朵白云,口中喃喃自語。

  同時也是暗握住了袖中的一顆鐵膽,心下戒備。

  而未多時。

  那朵白云似也是知曉厲害般。

  隨風一動,便又輕輕飄蕩去了遠處,并不多留。

  “陳煉師,不知這人究竟是何意思?”

  鄧云籍殘部里,另一位六丁觀出身的道脈真人湊上前來,打了個稽首,恭敬問道。

  “云中并無濁氣,只是一縷淡淡妖氣,并非怙照之人。”

  見青云遠去,陳珩也是將視線收回,淡淡道:

  “走罷,如今是在危雍國境內,于師兄和對面的大真人都在關注此間形勢,絕不會容許外來之人插手,不必太過在意。

  方才我趕來時候,鄧云籍師兄的營帳已被攻破,連‘靈寶祭壇’都污穢了。

  既是如此,爾等便暫歸于我帳下,聽我調遣罷。”

  “煉師既能慈悲收容,我等敢不從命!”

  那剩下的幾位道脈真人相視一眼,心頭皆不禁一松,忙行禮應是。

  而在這支殘部繼續撤走時候。

  虛天高處。

  那朵飄遠的青云又在蕩出里許后,也是緩緩一停。

  旋即,就從中現出一個身形若虛似幻,如是氤氳聚成的白衣男子來。

  “好生敏銳的靈覺,不愧是玄宗高足,還有眼下的這番陣仗…”

  白衣男子先是對著陳珩離去方向感慨一句,旋即望著腳下的危雍土地,也是暗暗咂舌。

  在他視野當中,只覺此國赫然是陽清與陰濁分居南北,正在角力互搏,已經惹得天象微微生變。

  靈機與地脈皆是混亂,叫人難免好奇。

  而這般陣仗。

  卻僅是兩宗的幾位弟子領著底下道脈在互相廝殺。

  至于兩宗間的真正大人物。

  則分毫不將危雍國之事當作一回事,都懶得多理會。

  白衣男子尚且是第一次來到東彌,盡管此先早已聽說過八派六宗在胥都天的赫赫威名。

  但今日親眼見得這陣仗。

  管中窺斑。

  大致也可揣摩出八派六宗究竟是何等的無上了!

  這令他著實是心中駭然,唯暗暗咂舌不已…

  “你們最好便在這危雍國中打生打死,切莫要到周遭地界瞎轉悠。

  老爺我這具化身好不容易才遠渡重洋,辛辛苦苦從西素來到東彌,便是為了五老觀的那最后一座遺府。

  你們這些大派弟子可不缺什么上乘經典,便發發慈悲,莫要來搶了,老爺給伱們磕頭燒香了!”

  白衣男子暗自嘆息一聲,道。

  而既是已看了兩宗弟子間的斗法,滿足了心下的那一點好奇。

  此時他也不好多留此地,將身一旋,便又重新化作白云一朵。

  從容升上穹天,須臾不見。

  旗幡密布,劍戟交加。

  法符禁制齊開,殺陣處處。

  而森然銳意化作條條滾龍,在云上盤旋不休,護持四方上下,叫人一望便知是堅營硬寨,絕難被攻破!

  而此時見遠處云靄分開,從中現出大隊人馬,顯是鄧云籍的殘部歸來。

  營帳中也是有數道遁光沖天而起,不敢怠慢,主動去迎陳珩。

  “那些怙照之人,是何時退走的?”

  陳珩示意自己帳下的幾位道脈真人不必多禮,問道。

  “在煉師殺出重圍后不久,那些魔賊想必也知曉營堅,啃不動這塊硬骨頭,不好硬撼,便也退去了。”

  在陳珩帳下的道脈真人中,為首的乃是靈數山的池英。

  此時他看著鄧云籍殘部的凄慘景狀,面上也是有一絲哀色,嘆息一聲,恭敬回稟道。

  “其他三部,似王森師兄他們的營帳處,可有什么訊息傳來?”

  陳珩又問。

  “一切皆無事,雖在鄧云籍真人出兵渡江時候,怙照也是派出人手來襲營,讓我等不好分兵救援。

  但畢竟魔宗處兵力有限,分出來的人手,也鬧不出什么大風波來。”

  池英忙回應道。

  陳珩微微聞言頷首,將袖一動,便當先開了禁制,帶著諸修往營中行走。

  而在營中,眾多道脈弟子和力士道兵皆分兩旁俯伏,稽首施禮,意態甚恭。

  待得入了中軍大帳,陳珩端坐主位,命童子敲響金鐘,將一應仙道真人都喚來帳中議事后。

  他微微搖頭,看著鄧云籍部僅剩下的那三名真人,終是一嘆,道:

  “既人已聚齊,那便說說罷。

  陳某倒是好奇,鄧云籍師兄究竟為何要涉險渡江,以一部之力,主動對怙照宗出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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