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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敢下來么?

  田老頭心道:嘁,你在上頭就在上頭嘛,和我家少爺下來有什么關系?

  但下一刻,田老頭內心忽地“咯噔”一聲。

  江上,

  走江?

  老頭子身形一個踉蹌,連續往后退,卻又想著少年那幫人就在自己身后,忙不及地腳尖點地,來了一記順滑的原地旋轉。

  等面朝對方后,這才放心地繼續向后踉蹌。

  “噗通”一聲,小腿撞在了臺階上,一屁股坐地。

  老頭子眼睛瞪大,嘴巴微張,神情發顫,連剛包扎好的兩手手腕,也不自覺地滲出了血。

  田老頭除了一顆忠心之外,其余方面都有點遲鈍,可就算再遲鈍也清楚,“走江”這個詞,在江湖上的意義與重量。

  尋常門派家族,傳人弟子到一定年齡階段后,離家出宗,有叫紅塵游歷的,有叫俗世歷劫的,有叫觀云聽濤的,更有甚者簡單以鍛煉、云游、行走來稱呼。

  很多記述古籍里,比如陰家族譜,記載了幾乎每一代陰家人的出門游歷的故事,但這里頭從未有過“走江”二字。

  嚴格意義上來說,只有龍王家傳人,才能在點燈后,自稱走江。

  因為這條江,人家前輩先人就曾多次走過,路上大概率還殘留著不少當年的“老朋友”“熟面孔”,所以不叫闖蕩也不叫開拓,只是重走一遍先人當年的路,成就自我的同時更是向江河湖海宣告,我家傳承還在,該規矩的給我繼續規矩下去。

  九江趙在清朝時是出了一位龍王,但到底未曾真的突破那層規格,江湖上也不承認他龍王趙,其家里人內部自稱“走江”,真要較真…其實確有自個兒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的意思。

  畢竟你家祖上就只出過一位龍王,還距今這么多年,哪有什么“親朋故舊”讓你去走動?

  忠仆老頭眼窩子淺,他家少爺都已經試探一天了,他卻直到現在才認出眼前少年這伙人背后可能的身份。

  “龍…龍王家的?”

  得虧在河邊烤紅薯時沒動起手來,要真撕破臉皮,家里最后也庇護不住。

  屋檐上,得到確切回復的趙毅,反而平靜了下來。

  黃河鏟是身份憑證,官將首是能接受的變數,但說白了,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趙毅一步步發現了,眼前少年比自己年輕的同時還比自己可怕。

  作為家族預備的即將走江人選,瞧見這樣一個人,那就只能把他往上去想去排位。

  “尊駕,竟如此年輕就迫不及待地走江了。”

  見對方回避了自己先前的問題,李追遠就對他失去了興趣,沒去回答這個問題。

  他的第二盞燈,是自燃的。

  這江,在他正式決定走之前,江水就已沒過自己的腳踝。

  趙毅見對方不搭理自己了,他也不覺失落,低頭,向下喊道:“田爺爺,勞煩丟把匕首上來。”

  田老頭這會兒腦子有些發懵,既是自家少爺的要求,他想也沒想就把匕首向上一丟。

  等丟完后,他才意識過來,忙問道:“少爺,你要干啥?”

  趙毅右手抓起匕首,左手將額頭上的布帶給扯開。

  是自己反復試探的對方,現在對方給出了明確的答復,并且給出了反問,等于自己把自己逼入了墻角。

  我在江上,你敢下來么?

  這不是簡單的詢問,但凡自己回避了、顧左右而言它,甚至回答得不夠響亮不夠有底氣,那這江,沒走就已經輸了。

  沒那口子心氣兒,沒那股子自信,還走個屁的江,成個什么龍王。

  趙毅臉上露出笑容,然后在繼續保留笑容的同時,將匕首,刺入自己的眉心,開挖!

  鮮血不斷流出,自眉心順著鼻梁,一路下沿,到唇角,到下顎,最后滴落而下,落在了下方田老頭的身上。

  田老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上方,大喊道:“少爺,不可,少爺,不可啊!”

  李追遠則重新抬起頭,再次看向趙毅。

  趙毅一臉是血,手里掂量著一塊碎肉,眉心有一個很大的黑黢黢的幽深傷口,還在流著血。

  他站直了身子,很是隨意地將那塊象征著特殊與不凡“生死門縫”給丟棄。

  有了它,他是天才。

  得治好它,自己才能走江,要不然自己連路都走不穩。

  但沒了它,自己就能走路了,這江面上,也能去看一看了。

  趙毅向前一縱,身軀在空中下彎,落地前再度彈開,身形舒展,卸力輕松,穩穩落地。

  只見他張開雙臂,發出一聲輕吟:

  “哎喲,舒服。”

  沒了那勞什子玩意兒,他的身體感知,也隨之恢復了。

  “少爺啊,少爺啊,少爺你糊涂啊,糊涂啊。”

  田老頭爬到趙毅腳下,抱住自家少爺的腿,痛哭流涕。

  二人名義上是主仆,但更似親人,見自家少爺自毀天命前程,田老頭當真是痛心疾首。

  趙毅拍了拍田老頭的肩膀:“好了好了,田爺爺,這樣咱倆都不聰明了,挺好的,很搭配。”

  簡單安撫好田老頭后,趙毅看向李追遠,他微微側著頭,笑道:

  “你剛問我敢不敢下來?

  其實吧,原本這江對我來說,也不是非走不可,但既然你已經在江面上了,那我還真就得上來湊個熱鬧。

  沒別的意思,就是怕你感到孤單無趣。

  換句話來說,這江上要是沒你,本少爺還真不稀罕走這一遭!”

  弱者受挫龜縮,強者遇強則強。

  趙毅清楚,自己未來肯定會和面前的少年撞到一起,他們以后肯定還會相見,有可能合作,有可能聯合,有可能互相提防,但最終必然會分出勝負,甚至可能是…生死。

  尋常家族門派,走不下去了,就回頭插坐認輸。

  可對于致力于龍王家傳承的人來說,輸,比死更難接受。

  那些個老牌龍王家族,彼此都能從對方供桌牌位上,認出好些個血仇。

  走江,就是一場血腥的角斗場,要么臣服,要么死亡,只能站著走出來一個王。

  李追遠沒說話。

  趙毅不滿道:“喂,尊駕,給個面子,我好不容易把場子熱起來,給自己弄得熱血沸騰的,你好歹給我抬個架子不是。”

  李追遠點點頭,說道:“等你點燈正式走江后,如果我們再遇到,條件合適的話,我會認真考慮如何把你弄死。”

  田老頭聞言,眼睛睜大,這就直接生死威脅上啦?

  趙毅則是滿臉感動。

  有時候“認真考慮把你弄死”,出自自己所承認的競爭者口中,那就是對自己最大的認同與贊美。

  趙毅張開雙臂,想要和李追遠擁抱。

  李追遠往后退了半步,拒絕了這略顯親昵的舉動。

  趙毅也就收回手,只是把自己的臉往李追遠身前探去,嘴唇輕顫,即使距離如此之近,也是用的唇語蚊音,細不可聞。

  周圍人都聽不到,但趙毅清楚,眼前的少年聽力絕好。

  趙毅說道:“你既已走江,說明你確實是個人,但我瞧出來了,你體內藏著一個怪物,你有病,是吧?”

  李追遠默不作聲。

  趙毅繼續說道:“我會回去好生研究一下方法,看怎么才能把你的病給徹底激發出來,我不用去追求弄死你,我只需要幫你把你身上的人皮撕下來。

  這樣,你就算最后贏了,也是輸得最徹底的那一個。”

  李追遠看向趙毅的眼神里,終于流露出了光彩。

  這位趙家少爺,確實讓他感到有趣了。

  趙毅心滿意足地收回脖子,擺手道:

  “江面遼闊,百舸爭流,甭管以后咱們還能見幾次面,但最后一面,不是在你墳頭就是在我墓前,別敬酒,我不好那一口,敬杯茶吧,我愛喝碧螺春。”

  譚文彬馬上從衣服里掏出筆和本子,一邊寫一邊念出來:“記下了,九江趙少爺愛喝碧螺春,日后上墳前備好。”

  趙毅見狀,馬上扭頭看向還抱著自己大腿流著眼淚的田老頭。

  田老頭擦了擦眼淚鼻涕,一臉茫然。

  趙毅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自己點燈走江前,得精挑細選拜自己龍王的隨從,至于田爺爺,自己帶不帶呢?

  可輸人不輸陣,手下人不行,他也得自己問:“尊駕,你呢,想讓我以后給你掃墓時,敬個什么?”

  李追遠:“健力寶。”

  趙毅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好,你是會的。”

  說完,趙毅就將田老頭拉扯起來,準備走了。

  李追遠開口道:“慢著。”

  “啊?”趙毅回過頭,“莫不是現在就要動手,咱們好歹是一起明晃晃打著替天行道的旗幟來的,我倒不是怕死,就是擔心你現在就這么殺了我,對你走江的影響不好。”

  李追遠:“石桌趙沒了,但前院還有孤寡老人和孤兒。”

  趙毅反問道:“這又怎么了?這一家子收養他們,難道真是為了給他們養老送終、哺育成人?”

  李追遠:“人可以不明不白的死,事不能有始無終的結。”

  主要是這事不結清楚,不把這段因果處理掉,以后說不定還會再發散什么麻煩。

  趙毅沒走江,所以對這個感知不夠深刻。

  當然,李追遠覺得就算趙毅走江了,應該也很難深刻到自己這種程度。

  趙毅:“尊駕的意思是。”

  李追遠:“你家在這里出資蓋個養老院和孤兒院吧,再捐點錢,把這事兒給接下來。”

  “憑什么?”

  “石桌趙也姓趙。”

  “早分家了,世上同姓多了,都得為此擔責?”

  “你不才剛串門走親戚么?”

  趙毅:“…”

  “接不接?”

  “成,這兒的攤子,我九江趙接了,還有事兒么?”

  “沒事了,你可以走了。”李追遠隨即看向潤生:“陣旗。”

  潤生將陣旗從登山包里拿出。

  趙毅看到這一根根金屬桿子制成的陣旗,十分不滿道:“我下午拿木柴雕刻時,你怎么不告訴我說你們包里就有現成的陣旗?”

  天黑前的那段時間,趙毅吩咐田老頭去附近農戶家給自己買來好幾捆柴火,田老頭隔著老遠劈柴,他趙毅就坐在李追遠面前雕刻。

  現在還在外頭正燃著的龍首樁,就是他一刀一刀刻出來的,那十幾根插在地上將其圍起來的木棍,也是他一個人削的。

  好不容易趕工做完,他雙手累得幾乎要抽筋。

  可現在居然告訴自己,自己壓根不用去現場制作,人身上就帶著這種裝備,而且質量更好。

  李追遠:“我看你雕刻得挺得意的,就沒好意思破壞你興致。”

  趙毅:“呵…呵呵。”

  李追遠將一桿桿小陣旗往地縫里插去,從西北角插到東南,手里最后一根,則插在正中央位置。

  田老頭有些狐疑地看向四周,好像沒什么變化啊。

  趙毅手指開始掐動,確認了,這是一個很簡單又很特別的陣法,特別之處在于,它過分簡單。

  譚文彬重新打開煙盒,抽出一根煙,咬在嘴里。

  這陣法他見過,苦了遠子哥了,總是要把一些高深的東西轉化為簡單的涂鴉,好讓自己去背誦。

  拿出火機,將煙點燃,彬彬深吸了一口,然后將煙夾在手里,大拇指自下朝上一彈:

  “啪!”

  燃著的香煙飛落到前方,落地后,濺射起了微弱的火星。

  剎那間,整個后院,出現了各種火星,它們找尋著附近一切可供引燃的東西,火勢,一下子就升騰了起來。

  石桌趙,以及包括石桌趙的一切痕跡,都該被抹去。

  趙毅嘴巴張開,脫口而出:“火是會燒到…”

  這話剛說出一半,就止住了。

  因為火勢并未向外蔓延,只局限在后院范圍內。

  趙毅馬上明悟過來,看著李追遠:“你偷偷改過了我改過的陣法?”

  李追遠搖搖頭:“是你在我修改過的陣法基礎上,后做的改動。”

  這段對話看似有些繞口,實則暗藏較量。

  李追遠是不會擅自走入由別人所控制的陣法里的,他先對這里的陣法進行了改動,掌握了主導,不過他給趙毅預留了空,預判了他的修改路徑,讓他來把這活兒收尾。

  清楚自己又被比下去的趙毅,咬了咬牙,手指著李追遠:“你為什么不早說?”

  李追遠:“后悔了?”

  趙毅聳了聳肩:“本少爺更興奮了,嘿嘿。”

  火勢起來了,眾人離開了后院。

  來到墻外,就瞧不見里頭的火光,只能偶爾看見些許星火飄散而出,又很快被這深夜黑化。

  伴隨著這里的燃燒,前院老人孩子的咳嗽聲,也隨之輕緩了許多,智障孩童眼里多出了些許靈動,孤寡老人臉上增添了一抹紅潤。

  等到明早,村里人醒來時,就會看見老趙家后院,被燒成了灰燼,而前院,卻絲毫沒被毀壞。

  趙毅和田老頭離開了。

  李追遠等人則在原地多停留了一會兒。

  這還是林書友第一次參與全團隊的任務,而且結局不是自己被背去醫務室急救。

  因此,他這會兒倒是有心思來一句感慨:“明知道做這些事會為天道所不容,為什么還要去做呢?”

  譚文彬伸手拍了拍阿友的后腦勺:“法律就在那里,要是所有人都能知法守法,那還要警察做什么?”

  林書友扭頭看向譚文彬:“彬哥,你這句話說得…有種很高級的感覺。”

  譚文彬看過遠子哥寫的書和筆記,再結合自己的家庭背景,就有感而發:

  “天道飄渺,法律卻是能寫書立碑看得見摸得著的,可即使這樣,依舊擋不住有人無知者無畏犯法、知法犯法、做保護傘的,在法律邊緣反復試探的,太陽…天道底下沒新鮮事。”

  李追遠轉過身,朝著遠處一座坡上看了一眼,然后說道:“走吧,回校。”

  遠處坡上,趙毅正在自己給自己包扎眉心傷口。

  田老頭只能吊垂著一雙手在旁邊不停唉聲嘆氣,像是一頭悲傷的袋鼠。

  “我說田爺爺,你就算想白發人送黑發人,也不用這么著急地排練吧?”

  “呸呸呸!少爺您洪福齊天,別說這般晦氣話。”

  “齊天不了了,你是不曉得那位到底有多可怕。”

  “那您還…”

  “但能和這樣的人做對手,去爭一爭那龍王的位置,才是真的過癮啊。

  他是贏面大,但不一定穩贏。

  我趙家那位龍王先祖筆記里,也曾記載過諸多人杰的推崇與贊嘆,可那個時代里,最終還是由他走江成功。

  江下暗流多,再多的天才,也堵不住那些口子。”

  “少爺,您似乎忘了問,人家背后是哪家龍王。”

  “不是我忘了問,是人家故意沒說,誰家團隊內部小哥大哥這樣稱呼的?”

  “原來如此。”

  趙毅摸了摸包扎好的傷口,攥緊拳頭:

  “走,

  回家點燈去!”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撒照進宿舍,李追遠自床上醒來。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譚文彬也醒著。

  彬彬睡是睡了,但他應該睡得不踏實,斷斷續續的。

  這會兒,他正頭枕雙手,嘴里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看著寢室天花板。

  “想抽就抽吧,我不介意。”

  “啊,小遠哥,你醒了?”譚文彬將嘴里的煙取下來,“抽啥抽,我都戒了。”

  “沒事,抽完記得通風就行。”

  譚文彬怔了一下,笑笑:“謝謝,小遠哥。”

  李追遠起床去洗漱,然后將自己的書包收拾好,背上去。

  “我去柳奶奶家。”

  “好的,小遠哥。”

  “周云云今天要出院了吧?”

  “嗯,我知道。”

  “柳奶奶那里也是空的。”

  “嗯嗯,我曉得。”

  李追遠沒急著走,而是站在原地,看著譚文彬。

  譚文彬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默默地站起身:“小遠哥,我能自己調節好,以咱們的關系,你真的不用特意為難你自己。”

  李追遠搖搖頭。

  不過,他沒再說什么,而是離開了寢室。

  “呼…”

  譚文彬長舒一口氣,難得大早上的小遠哥對自己說了這么多話,他拿起鏡子對著自己的臉照了照,自言自語道:

  “我的心緒都寫在臉上了?嘖,還是太年輕,臉太嫩了。”

  譚文彬身子往床上一靠,重新叼起煙,拿火機點燃。

  昨晚他連續做了好幾個夢,夢里都是自己殺趙夢瑤的畫面。

  他不后悔,石桌趙這家人,簡直就是畜生行徑,被千刀萬剮都不為過,甚至只能死一次都太便宜他們了。

  但理性上能快速走通的事,在感性上就存有一些滯后。

  譚文彬懷疑,是趙夢瑤死前實在是過于犯蠢了,蠢得讓人印象深刻,間接影響到了自己的心情,真是把自己蠢到受傷。

  “吱呀…”

  寢室門被打開,林書友走了進來。

  “彬哥,你怎么在寢室里抽煙?”

  “小遠哥準的。”

  “那我也來一根。”林書友走了過來,從煙盒里抽出一根,咬在嘴里,點燃,吸了一口,然后…

  “嘔…咳咳咳咳!”

  譚文彬無奈地翻了個白眼,起身,把阿友手上的煙拿過來,連帶著自己手里的這根,一起掐滅了。

  “煙不是什么好東西,不會抽別硬學。”

  “我就覺得那晚彬哥你夾著煙,說‘不好意思,吵到大家了’,真帥氣。”

  “為了追求耍帥染上這個,以后會覺得自己腦子進了水的。”

  “彬哥,你怎么這么懂?”

  “我爸就經常這么說他自己。”

  “哦。”

  “但論帥氣,我覺得要是當時我手里拿著一罐健力寶,喝一口,再打個嗝兒,好像畫面也挺好。”

  林書友仔細想了想,點頭道:“確實。”

  “那你就喝飲料吧,還能補糖。不是,你來這么早干嘛?”

  “我每天都起得很早啊,看見小遠哥出去了,我就進來看書了。”

  “那你看書吧,我再躺會兒。”

  “彬哥,你看起來很沒精神的樣子。”

  “我沒事,調節調節就好。”

  “是因為你肩膀上那兩個…”

  “他們很乖,一直在睡覺,一點都不鬧騰。”

  不過,這也提醒了譚文彬。

  或許,真的是因為自己雙肩兩盞燈分別被兩個鬼嬰給占據了,哪怕它們不鬧騰,卻也讓自己氣場衰弱下去了。

  氣場衰弱的人,往往容易情緒低落、鉆牛角尖、自己和自己內耗較勁,做什么事都提不起興趣。

  看來,自己的確該找些事情,好讓自己打起精神恢復起來。

  以前是一人快樂,現在是拖家帶口,呵,對象的手都沒正兒八經摸過呢,就帶了倆娃。

  林書友:“彬哥,我挺好奇的,這到底是種什么感覺?”

  譚文彬:“增將軍不是有兩個么,你把祂請下來,一左一右靠著你不就體會到了?”

  “我現在還請不了增將軍。”

  “你試過了?”

  “試過了。以前起乩時,還能對增將軍有一點點的呼應,感覺用不了兩年,就能請成功了。

  但現在,我再起乩時,是丁點呼應都沒有了。

  或許,是因為我不夠虔誠,除魔衛道之心有所懈怠吧。”

  “我倒是覺得是祂們不想跳你這個火坑。”

  “啊?”

  “別‘啊’了,你看書去吧。”

  譚文彬端著盆出去洗漱,然后去食堂買了早飯回來和林書友一起吃。

  吃過早飯,譚文彬又躺上了床,本想拿本書看看,卻發現看不進去,整個人心煩氣躁的。

  林書友收拾起書,說道:“彬哥,快到時間了,今天早八是高數。”

  “你要去上課?”

  “上次出去,沒弄到請假條,被點名了,再不去,這學期就可以不用去等新學期補考了。”

  “成吧,我和你一起去上課,哎,我高數書放哪兒去了?”

  譚文彬走進教室時,很多同學主動和他打招呼:

  “班長早上好。”

  “班長,稀客稀客。”

  “班長,您老人家也來上課啦?”

  最后一排已經被人占著了,不過見譚文彬來了,大家就很默契地往里收了收,給班長騰出了一個吉穴。

  林書友坐倒數第二排,在譚文彬前面。

  高數老師是個上了年紀的男老師,聲音像語速放慢三倍的廣播員。

  他一開口講課,譚文彬就忽然覺得眼皮開始打架。

  嘶,來了,就是這個感覺。

  譚文彬腦袋往自個兒手臂上一枕,直接入睡。

  旁邊幾個后排同學見了,都直呼神跡,班長不愧是班長,真的是一點上課時間都不浪費。

  林書友只有坐得筆筆直直的,幫譚文彬遮擋住老師的視線。

  兩節高數課結束后,上午三四節課得換教室,林書友推了推譚文彬,沒推得動,見他睡得實在太香,只得留下來陪他。

  同學們都走了,不一會兒,下一節課的同學進來了,而且是經管系的。

  他們班是女生就幾個,這個班是男生就幾個,因此一群女生進來,看見班里多了倆男生時,都覺得很稀奇。

  大家上課時不停地往這邊瞅,把林書友看得臉紅紅的。

  畢竟自小練功夫的,放在普通人里,那體形氣質都屬上佳,再加上他沒開臉時,性格本就比較靦腆。

  因此,書友其實是非常有異性緣的。

  按照正常情況發展,他可能早就脫單了。

  可問題是,誰叫他自開學軍訓以來,大部分時間都在病床上躺著養傷呢。

  等下課后,有幾個女生還特意走過來,想和他聊天認識認識。

  “啊”

  睡了一上午的譚文彬只覺得神清氣爽,撐起雙臂,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別說,還真是教室里有睡覺的氛圍,去其它地方真睡不到這么香。

  “彬哥,你醒啦。”

  “沒事,你繼續。”

  譚文彬用手叉了一下自己的頭發,起身離開,到中午了,他得去醫院給周云云辦出院手續。

  林書友趕忙跟著一起出來。

  “你出來干嘛,我是去醫院。”

  “彬哥,我陪你一起去。”

  “那幾個女同學不挺不錯的嘛,不過有點面生啊,難道是學會打扮了?”

  “哥,她們不是我們班的。”

  “哦,怪不得,我說怎么不臉熟呢。但那無所謂啊,沒你喜歡的那一款?”

  “沒。”

  “那你到底對哪一款動心?”

  林書友回憶起自己上次胎死腹中剛剛心動的那一款,馬上打了個寒顫。

  “彬哥,我覺得我還小,考慮這個還早。”

  “行吧,隨你。”

  譚文彬帶著林書友來到醫院,他先把林書友打發去詢問什么時候能辦出院手續,然后自己一個人先進了病房。

  進來時,譚文彬張開雙臂,故意夸張道:“啊哈,猜猜看,是誰來看你了!”

  隨即,譚文彬看見周云云坐在病床上,病床邊還坐著鄭芳。

  譚文彬:“啊哈,原來是我親愛的媽咪!”

  彬彬上前,和自己媽媽鄭芳來了個親切擁抱。

  周云云低下頭,臉頰泛紅。

  “媽,你怎么來了?”

  “好啊,你們父子倆全都故意瞞著我,還是我特意去云云學校去找她,才知道云云出了事住進醫院了。”

  “這不是怕你擔心么?”

  “你這臭小子,這幾天跑哪兒去了,也不來醫院照顧云云?”

  “導師的任務。”

  總不能說,自己這幾天抽空去把害云云的兇手給一鏟子削死了。

  林書友這時走了進來:“彬哥,我問過了,現在就可以辦出院手續了,辦么?咦,阿姨您是…周云云的媽媽?”

  鄭芳點頭,笑而不語。

  譚文彬糾正道:“是我媽。”

  林書友腦子一時沒轉過來,來了一句:“咦,進展這么快,都認一個媽了?”

  鄭芳笑出了聲,說道:“好了,去給云云辦出院手續吧,再叫輛車,云云先去我那里休養幾天,再回學校上學,我已經和云云說好了。”

  周云云看著譚文彬,解釋道:“是阿姨太熱情,我…”

  譚文彬:“媽,您這樣得多操勞啊,我看還是…”

  “云云爸媽在南通,我人在這里,幫忙照顧照顧怎么了?再說了,再操勞我也愿意。”說著,鄭芳就看向周云云,“丫頭,記得今兒個我照顧你,以后等我老了生病了,你可得伺候我,別嫌我埋汰。”

  周云云再次羞紅了臉,低下頭。

  譚文彬:“媽,你這是說的什么話啊,你不是有兒子我么。”

  鄭芳:“我信你個鬼。”

  辦好出院手續后,周云云就被鄭芳接去了自己家。

  鄭芳做飯,譚文彬和林書友也留家里吃了一頓。

  飯后,鄭芳把譚文彬單獨喊出來:“媽問過醫生了,云云身體沒什么問題,中毒是中毒了,但萬幸沒留下什么后遺癥。”

  “嗯,我知道。”

  “你心里別有疙瘩,別嫌棄人家。”

  “啊?”

  “人住院了,你就非得去跑什么導師項目,你這一套說辭能騙得了云云可騙不了你媽我,彬彬,咱可不能當那個陳世美。”

  譚文彬花費了挺長時間,才終于理順了自己母親的思路,大概,自己母親是默認自己和周云云在高中時就在一起了,卻都故意瞞著家里,大學還都選金陵。

  結果自己看人家中毒了,就把人丟醫院不顧了。

  “好了,媽,我們下午還有課,就先回學校了,阿友!”

  “來了,美哥。”

  譚文彬一把圈住林書友的脖子,架著他往樓梯下走。

  “彬哥,放手,痛痛痛!”

  “我叫你偷聽,我叫你偷聽!”

  二人鬧到小區外才分開,攔了輛出租車返校。

  車上,林書友好奇地問道:“彬哥,下午沒課啊。”

  “下午按照計劃,小遠哥會幫我安置這兩個孩子。”

  林書友:“真期待。”

  譚文彬點點頭,扭頭看向車窗外的街景:“是啊,我也很期待。”

  早上,李追遠來到柳奶奶家門口時,停下腳步,在外面站了一會兒。

  他在給自己解凍。

  每次出去后,再回到這里時,耳畔似乎都能聽到自己消融的清脆聲音。

  以前,這種感覺是有,卻遠沒有現在這般對比強烈。

  往好的方面想,能更多的凍住,也是因為自己能更好地化開,有冷有熱,才有四季分明。

  先前在寢室里,譚文彬對自己說,他不需要自己來安慰,因為彬彬清楚,這會給自己帶來痛苦。

  可有些時候,能克制住痛苦惡心情緒,將那些話語和關心給表達出來,對自己而言,也是一種勝利。

  李追遠推開院門,走進院子,來到一樓落地窗前,將窗戶拉開。

  阿璃正在表演睡覺。

  自他說想體驗等著她睡醒的感覺,她就一直這樣配合著。

  這不是盲從,也不是寵溺,而是兩個年齡很小的“病人”,彼此之間的小心翼翼。

  李追遠走到床邊,輕聲呼喚道:“阿璃。”

  女孩睜開眼。

  “今天天氣很好,我們去學校操場上散散步?”

  女孩點頭。

  下床,穿鞋,一身白色的絲質睡衣,一頭烏黑的秀發,她是就準備這般出去的。

  柳玉梅引以為傲地自己培養出了一個大家閨秀,其實阿璃對這些并不在意,她不排斥的原因,大概是因為這樣,可以就坐在那里,讓自己奶奶開心。

  “來,你坐這里。”

  女孩在梳妝臺前坐下。

  李追遠打開抽屜,拿起梳子,開始幫她梳頭。

  之前有次來早了,柳玉梅正在給阿璃梳頭,自己就坐在旁邊看著,也就學會了。

  女孩的頭發很柔順,像是錦緞,握在手里很舒服。

  梳著梳著,李追遠感覺自己內心逐漸安靜下來,嘴角不自覺地輕輕勾起,發自內心,不帶絲毫表演,很純粹地融入進眼下的靜謐。

  最后,他看見了那根已經做好的發簪,是那條大魚燒成灰后,最后的痕跡。

  他們倆人,是不在乎什么吉利不吉利晦氣不晦氣的,他們更愿意將其看做是戰利品。

  李追遠將簪子拿起,用它給阿璃頭發做最后的固定。

  鏡子中的兩個人,都笑了。

  “我看看,衣柜里有衣服么?”

  李追遠打開衣柜,里面掛著很多件衣服,都是漢服款式。

  少年拿出一套,放在床上,然后走了出去將窗簾拉起,落地窗關閉,自己背對著房間,坐在院子里的臺階上。

  沒過多久,身后的門被推開,已經換好衣服的阿璃站在那里。

  白色的上襯,黑色的裙子,簡單卻又清新雅麗。

  二人手牽著手,走出院子。

  等他們離開后,秦叔提著水桶從角落里走出,開始給院子里的菜澆水。

  二樓陽臺上,柳玉梅站在那里,看著遠處手拉著手漸漸走遠的兩道小身影。

  劉姨自后頭探出身子:“得,早上看來不用擺醋碟了。”

  柳玉梅沒說話,左手輕輕拍著欄桿。

  見老太太真的有情緒了,劉姨趕忙換了個語氣安慰道:“這不是您一直想看到的么?”

  “是啊,是我想看到的。”

  她一直擔心的是等以后自己不在了,留阿璃一個人在這世上怎么辦。

  阿璃是否會感到失落,是否會感到不適應,那可是她這輩子一直都捧在心尖尖上的寶貝,可容不得絲毫委屈。

  可等到自己心安的一幕出現時,她又不禁為自己的存在感削弱而感到悵然若失。

  “合著以后都是他們的,您就看開點吧。”

  柳玉梅閉上眼,點了點頭。

  “早上您想吃什么?”

  “吃不下了,給我泡壺茶去。”

  “哪能大早上地空腹喝茶呢?”

  “我燒心,得降降火。”

  晚上操場上人會多些,清晨人很少,尤其是這會兒,學生們普遍還沒到起床時間。

  空曠的操場上,就零星幾個人影,李追遠和阿璃一邊走一邊說著話,主要是他講她聽。

  這次雖不是波浪,可也算是一個故事。

  不同于譚文彬需要對周云云進行隱瞞,李追遠可以原原本本地把任何事情都講述出來,因為她不會被嚇到,也不會感到血腥與不適。

  這些,對于阿璃來說,都是再簡單不過的毛毛雨。

  不過,在聽到趙毅自挖生死門縫,選擇走江時,阿璃抓著男孩的手,微微用力。

  那些死倒邪祟,就算再有智慧,也有著其局限性,但人,可不一樣。

  李追遠知道,秦叔走江失敗,就是因為人。

  察覺到女孩的擔心,李追遠安慰道:“不用怕這個的,應該是他們怕我才對,因為我比他們,更不像人。”

  女孩停下腳步,看著少年。

  李追遠也側轉過身,看著她。

  倆人額頭輕輕對碰了一下,女孩笑了。

  這世上,大概只有她能懂自己這個冷笑話。

  二人繼續散步女孩晃動手臂時,施加了一些力,李追遠也跟上,二人牽在一起的那雙手,比先前稍夸張地前后搖擺起來,似是在表現出一種“童心未泯”。

  散步到快到學生起床吃早飯的點時,李追遠就準備帶阿璃回去了。

  在操場出口處,他看見了劉韜和陸安安,倆人明顯是早就看見自己了,在這里已等了好一會兒。

  他們是相學社的正副社長,上次他們倆在操場招新時,李追遠還在他們攤位前坐過。

  劉韜給自己看相,算到流鼻血,那個陸安安,還被自己教了三遍指顫回鳴,不過似乎沒學會的樣子。

  二人手里提著豆漿油條和包子,當李追遠走來時,臉上一齊露出笑容。

  只是,叫學弟顯然不合適,叫前輩又過分老氣,二人似乎沒提前商量好稱呼,就都卡殼在這里,只是張嘴笑,看起來有點傻傻的。

  “學長、學姐好。”

李追遠右手牽著阿璃,左手舉起和他們打招呼  陸安安:“哎,學弟前輩好。”

  劉韜愣了一下,馬上跟隨:“學弟前輩好。”

  李追遠:“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就…”

  陸安安開口道:“是這樣的,學弟前輩,我們下周有個多校聯合社團活動,到時候會有不少相學人士前來參加,我們倆想邀請學弟前輩您一起參加,您看可以么?”

  “不可以。”李追遠很干脆的拒絕,“不過我可以推薦一個人,他是大一水利工程系1班的班長,叫譚文彬,他的相學和命理學,比我更好。”

  劉韜:“真的么?”

  陸安安:“真的?”

  “嗯,他為人熱情且樂于幫助同學。”

  李追遠說完,就牽著阿璃的手離開了。

  劉韜看著陸安安:“那個,咱們去找找那位譚同學?”

  陸安安提起早點:“特意買的早餐忘記給人家了!”

  李追遠和阿璃散步回來后,就坐上餐桌,劉姨將早餐端上來。

  “柳奶奶不來吃早餐么?”

  劉姨:“老太太提前吃了,現在有點撐。”

  “哦,是這樣。”

  劉姨繼續打趣道:“小遠,你就不想知道老太太早上自個兒偷偷吃了什么嗎?”

  李追遠:“我知道,是我唐突了。”

  劉姨頓覺和太聰明的孩子聊天,好沒意思。

  用過早餐,李追遠上午時間就在書房里畫圖紙。

  阿璃則在畫畫,等李追遠把手頭這份圖紙畫好后,阿璃的畫也初見雛形。

  畫中是一個老院子,正升騰起熊熊大火,細節和人物還沒來得及畫上去。

  “這幅畫也要放進畫框本里么?”

  阿璃搖頭。

  “那就當是閑暇娛樂了。”

  阿璃點頭。

  “阿璃,你辛苦一下,幫我把這個符文雕刻出來。”

  阿璃放下毛筆,走到長桌另一端,坐下,拿起刻刀,先從桌上拿起一個牌位,削下兩層巴掌大小的皮。

  動作流暢,木皮規整,一看就是熟能生巧。

  緊接著,阿璃開始雕刻紋路。

  魏正道書里記載的一種符,叫兩界符。

  該符的作用,是在人身上開陰界,在邪祟身上開陽界,其傳統意義上的作用是,幫人鬼進行溝通。

  很多地方瞎神婆的業務里,就有這一項,幫客人把逝去的親人喊上來聊天。

  不過,這兩界符被李追遠改了一下,削去了溝通功能,加強了陰陽界限。

  譚文彬只需要把這兩張木皮貼在肩膀上,就能在其身上實現人和鬼的隔絕,雖然養鬼折壽這個代價依舊不會改變,但至少可以把人和鬼之間的對沖效果降到最低。

  阿璃紋路雕刻得很快,而且韻境感十足。

  李追遠忍不住自己也隔空比劃了幾下,過過干癮。

  沒辦法他能看得懂符甚至能改符,卻是真的畫不出來。

  書桌上還有四套衣服樣式,四套不同的顏色款式,分別對應著自己、陰萌、潤生和譚文彬。

  而且明顯能瞧出來,有底稿有潤色,潤色的應該是柳玉梅。

  這衣服看起來還真不錯,不完全一樣卻又有相似風格,而且穿出去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一些位置上還特意標注了內襯和特殊設計,很符合實用價值。

  就比如自己很喜歡放在口袋里的印泥,在這件衣服上,可以內置在袖口手腕紐扣處,這樣以后再按紅時就不用手伸進褲袋,能更快捷更隱秘。

  除此之外,一些自己需要的關鍵小零部件,阿璃也做好了,有了這些,再讓潤生按照圖紙去找附近的小廠子再補一下大件,就能完活兒。

  兩張兩界符被阿璃雕刻好了,李追遠將它們收起,回去后再調制個膠水,然后貼在譚文彬雙肩處。

  這木皮材質極佳,能和皮膚融為一色,一點都不影響生活。

  其實,就連御鬼術,李追遠也琢磨出來了,但這術法草創,問題還很大。

  官將首雖然歷史年限不長,但人家是正統的名門正派,甭管那些陰神再怎么吝嗇,也只是榨干乩童身體,可譚文彬這種御鬼之法,就完全是拿陽壽在戰斗。

  要是這副作用和功德之間,沒能把握好度,那譚文彬就會…陽壽越用越年輕。

  不過,有潤生在,甚至現在還有林書友這個臨時工可以根據需要隨時調派入隊,譚文彬也就不用負擔正面戰斗的主要責任。

  那自己倒是可以設計一些簡單的法門讓譚文彬學習使用,這樣消耗低,走江功德覆蓋綽綽有余。

  但陽壽消耗大的招式,也可以教,關鍵時刻要是命都沒了,那余下多少陽壽也沒意義。

  “砰!”

  樓上,傳來摔杯的聲音。

  也不曉得這是又摔碎了哪家窯,又撒氣了多少套房。

  李追遠有些意外,難道柳奶奶到現在還在生早上的氣?

  走出書房,沒看見劉姨,李追遠只能向樓上走去。

  二樓開間,

  李追遠看見劉姨站在柳玉梅身側,面容平靜。

  一向甜美和氣的劉姨,露出這樣的神情,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柳玉梅坐在藤椅上,手里攥著一封泛著翡翠光澤的名帖,手背青筋畢露。

  “哈哈哈…

  好你個九江趙,這是算盤珠子崩到我臉上了啊,居然想吃我家的絕戶!”

月底沖刺了,手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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