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昊的話，還沒等天宮至尊回應，趕來的劍心跟明月便不禁踏出一步，明月怒斥道：
“住口！”
李昊一愣，轉頭望去，看到那先前冷若冰霜的少女，此刻竟滿臉怒容。
“我師尊乃何等人物，托舉天地，仙神的盡頭，豈容你來質疑？”
明月慍怒地道，一雙秋水似的美眸中，盡顯怒意。
換做其他人，在真界自小遭受熏陶，對仙帝的敬畏深入骨髓，自然不會有疑問，即便仙帝說這世間的太陽是黑色，月亮是紫色，都無人質疑，只會好奇。
李昊跟這位少女素不相識，但也知道他是至尊親傳，見對方這般憤怒，不禁皺眉，心底也有幾分莫名的怒氣上涌。
“我不是要質疑，只是我覺得這其中可能有誤會，提出詢問，你憑什么如此憤怒？”
李昊冷眼橫眉，道：“你師尊是仙帝，至高無上，難道那位就不是仙帝了嗎，就容許你來欺辱嗎？”
聽到李昊的話，明月眼神冰冷，道：“這事早已南域共知，鐵證如山！”
“那是你們的事，我初來乍到，我可不知曉。”
李昊冷著臉，絲毫沒有退讓。
雖然跟那位師尊從未見過，只受到其遺留的傳承，但在帝殿中所目睹的一切，包括望老，真尊塔的尊神，以及那位站在帝殿中，眼神哀婉的帝殿魂洛璃，李昊不相信，對方是能夠臨陣脫逃的人。
既然臨陣脫逃，那為何對方隕落了？
在遙遠的星空中，一道身影急速飛馳，他望著星空 中映照的此景，有些失神。
“臨陣脫逃？怎么可能，是誰在造謠，是誰在污蔑？！”
“天帝，你是大人的摯友，你怎能允許有人污蔑？”
他喃喃自語，心中滿是震撼，難以置信。
造謠一位仙帝，還是大功勛仙帝，這事居然也會發生。
此時，云霧上，明月身邊的劍心沉著臉道：
“你既不知曉，那便該去了解了解，那位是你的師尊吧？你對自己師尊的事，竟如此不關心嗎？”
聽到他的話，不少反應遲緩的人，此時也都嘩然驚呼。
李昊果然是仙帝的弟子，只是，沒想到居然是那位成為禁忌的仙帝弟子。
對那位仙帝的名諱，早在七八萬年前，就已經成為禁忌，禁止談論。
“他居然真是那位仙帝的弟子。”
“難怪如此妖孽，不過，即便是仙帝的弟子，也有些過于妖孽了。”
“可惜，居然是罪仙弟子，不知至尊會如何處置他。”
“那件事太久遠了，如此天才，若是處死未免可惜，那古魔環伺，我們真界缺少天驕，給他千年時間，必然是一位斬魔大將！
南域各處，無數人都在激烈談論此事。
“我說了，我初來真界，即便要了解，也需要時間。
李昊見身份已經暴露，也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了，畢竟眼前的天宮至尊先前就已經點破。
“沒錯，我是天殃仙帝的弟子，先前施展的仙術，就是其遺留的傳承。”
李昊抬頭，目光環視一圈四周，心頭卻是一沉，他看到楚帝、原尊女帝等各朝帝皇，此時皆臉色晦暗，眼神流露著復雜，似是惋惜，又似是憐憫。
這種目光，讓他心底有種不詳的感覺，但事到如今，他即便掩飾，也瞞不過眼前這天宮至尊的眼睛。
如果對方要為難他，任憑再多說辭也沒用，他也相信，對方絕對有一百種辦法，能翹開他的嘴。
既如此，他心中倒是一片坦蕩。
“據我所知，我師尊已經隕落，早在當年的古魔戰役中就隕落，連遺留的傳承都極其簡陋！”
李昊抬頭，目光環視四方，他雖然不知道當年的真相，也不知道那位師尊是否真的臨陣脫逃，但他直視自己的內心，他心中覺得那位師尊沒有這么做，何況自己跌落絕境，也是對方遺留的傳承，間接救下他。
“說出來不怕各位笑，我之所以來真界，純粹是因為太窮了！”
李昊的聲音震蕩天空，抬手間，他拿出三張仙石欠條，展示給眾人，道：
“這是我所得傳承，師尊留給我的仙石，是三張欠條，一塊仙石都沒有！”
“而我所生活的天殃偽界中，也沒有仙神傳說，連真仙傳承都沒有，仙神都絕跡，都隕落在當年那場大戰中，連最普通的真仙都沒遺留下來！”
“我雖然只有百年魂壽，雖然離當年那場大戰，有十萬年之久，久到我根本沒有資格去談論，去評論那場大戰，但我所知曉的一切我相信我師尊，并沒有臨陣脫逃，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他的聲音極為響亮和篤定，帶著堅定不移的信念，映照而出，響徹南域。
看到那少年手里的三張欠條，在場眾人都是何等修為，千里外都能視蚊如斗，全都看清這欠條上的印章和內容。
而許多當年的遺老，望著那陌生又熟悉的印章，久遠的回憶頓時勾起，那當年遍布南域的商會，在各仙朝中都極負盛名，雇傭極多強者看護，但都隨著時間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只是沒想到，如今還能看到那三大商會的印章。
“這是真的假的，居然沒仙石，只是欠條？”
“堂堂仙帝遺留的傳承，居然窮酸到這種程度？”
“怎么可能，這欠條是假的吧，哪個仙帝手里會留欠條啊，誰又敢欠仙帝的仙石？”
“那印章絕對是貨真價實的，三大商會的印章，乃是大道構建，無法作假，否則當年那三大商會，如何能遍布南域？”
“沒錯，他們的印章無法作假，除非是仙帝出手，但仙帝哪會如此跌份！”
無數人都在談論，有些震撼，沒想到李昊身為仙帝的弟子，居然窮到如此份上。
在他們看來，仙帝的弟子，可是光環無數，修行資源更是堆積如山，數不勝數，哪會連一塊仙石都沒有？
“怎么會？”
先前面帶怒意的明月，此時看著李昊手里的欠條，也有些吃驚。
劍心則皺緊眉頭，緊盯著那少年的面孔，想判斷對方是否撒謊。
而燕楚地界，九千仙城中，那些滿臉血怒的身影，此時望著那少年手里高舉的三張欠條，都是如遭雷擊，呆立在原地。
很快，有人眼眶濕潤了有的人緊緊攥住胸口，感覺胸膛內如火燒般撕心裂肺，痛到無法呼吸。
他們無法想象，那位大人究竟拼到何種程度，才會讓自己的傳承，如此寒酸！
星空中，正在趕路的望山河，蒼老的面容上，此時 也有幾分悲戚，只有他知道，當初那一戰，自家大人究竟戰斗到何等地步，究竟做了什么！
問心浮屠城中。
坐在山坡云海邊垂釣的韓老頭，靜靜望著那云端中映照的一幕。
他臉上沒有驚訝，顯得極其平靜，似乎早就料到此景。
“傻小子…”
他低聲喃喃一句，輕聲自語道：“真界險惡被人賣了還不知，這也算你命中的劫吧。”
在眾多竊竊私語中，天宮至尊的聲音此時響起，他緩緩開口，道：
“當年的事，無人愿意相信，但已是事實。”
“當年的目擊者眾多，為此事已經調查上萬年，我也追查了上萬年，只希望另有隱情，但可惜…”
他微微搖頭，輕嘆一聲，道：“在那古魔兩位帝君的聯手下，他選擇自保，這也無可厚非，畢竟修行不易，至于你這欠條，包括你說的仙石，這就是另一回事了，兩者并沒有直接關聯，也許是他受傷太重，將仙石全都拿去休養了。”
他的話很輕，卻字字如泉水叮咚，落入眾人心田。
聽到他的話，眾人都是恍然回過神來。
許多大族中的族老，有的是在那動亂的戰后年代誕生，也都聽說過當年那場驚天審判。
那場審判也牽連了諸多大族隕落，包括禍亂族，曾經便是那天殃仙帝麾下的種族，那禍亂祖巫隕落在更久遠，即便是許多老一輩中都鮮少有人聽聞的斷界大戰中，將其族內天驕跟命脈，交托給天殃仙帝。
而古魔戰役結束，天殃仙帝隕落消失，禍亂一族也因此衰落。
此外，還有其他相連的大族，如今也早已無人聽 那曾經輝煌和盛極一時的扶蘇仙朝，天殃皇城，早已成為歷史。
“沒錯，僅憑三張欠條，不能說明什么。”
“大戰中受傷，臨陣脫逃，聽說我太祖當年親眼目睹對方背離脫逃，離開戰場。”
“這就解釋得通了肯定是受傷，將仙石全都自己耗盡了，能夠背離南域，棄天下蒼生不顧的人，連傳承都不留仙石，也說得過去。”
轉眼間，眾人再次看向李昊，眼神各有不同，有的憐憫，有的厭惡。
李昊怔住，他沒想到，對方三言兩語，就將自己所說的一切，全都顛覆。
若非他來自天殃偽界，他只怕也要相信對方的話。
只是，他內心的直覺告訴他，那位師尊絕沒有背叛南域。
李昊轉頭，看向楚帝等各古仙朝的帝皇。
七大古仙朝，都是十萬年前就存在的仙朝，戰亂并沒有讓他們破滅，遺留傳承了下來。
“各位帝皇，當年那一戰，你們應該也在場吧。”
李昊問道。
聞言，楚帝跟原尊女帝、天昭帝等人，皆是眼神微微變動，但很快便平復。
天昭帝微微挑眉，淡然道：“小家伙，那一戰我等確實都在，雖然當年的修為不夠，但也都盡了一份力，確實無數人都親眼目睹，天殃仙帝離開戰場，背棄南域。”
李昊怔住。
他掃向楚帝等人，卻看到他們的表情都極為平靜，并未言語，但毫無疑問，他們似乎也是這樣認為。
只是，怎么可能？
“會不會，他另外有事，所以暫離？”
李昊不禁問道。
一襲鮮紅皇袍的赤帝緩緩道：“這種事，我們自然也考慮到，若非十足鐵證，無人敢讓仙帝蒙冤，但事實是，在他離開后，防線便迅速被攻破，直視南域損失慘重，而他卻再無音訊，直到由來戰爭快要結束，才有一些他的音訊，只是，已經不重要了。”
說到最后一句，她眸光深深地看了眼李昊，彼此目光對視。
李昊怔住，這段時光太久遠了，他對其完全模糊，想要追查真相幾乎不可能。
而想要推翻如今他們的說辭，也無從下手，一切似乎真是如此。
但…他心底卻是無法相信。
“你可是其親傳弟子？”
此時，天宮至尊說道。
李昊有些恍惚，諸多心思浮動，搖頭道：“不是。”
聽到此話，不少人都是錯愕，沒想到以李昊的天資，居然還不是親傳。
劍心跟明月都是微微挑眉，心中同樣有些意外，但緊接著有種不舒服的感覺，雖然他們沒覺得這少年比他們強，但純粹從資質來說，成為親傳弟子是夠資格的。
那位罪仙收徒的標準，居然比他們師尊還高，這讓他們心底有些厭惡。
“雖不知你得到多少傳承，是否受到太深影響，但念你修行不易，我可免你死罪。”
天宮至尊輕聲道。
李昊怔住，抬頭看向他，很快，他便明白自己的處境。
若天殃仙帝背負的是背叛南域罪名，那在南域中，
自己相當于叛國罪臣之后，被處死毫無異議。
“還不謝過師尊。”
明月冷臉道。
李昊有些沉默，心中卻有種念頭，若有機會，等自己將時光本源掌握到十重境界，就親自跨越時光長河，去當年那一戰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好為那位師尊正名！
“但死罪可免，自今日起，你需廢掉那些仙術。”
天宮至尊平靜地道：“看在你資質悟性上佳，我可準你一次拜師的機會，若能通過考驗，我可收你為親傳弟子。”
此話一出，如平地一聲驚雷，無數人都驚得目瞪口呆。
短暫的寂靜后，很快便是嘩然聲響起，無數人都激動艷羨地看著李昊。
誰都沒想到，至尊居然沒追究李昊，反倒惜才，要將其收到門下。
劍心跟明月也有些愣住，眼神微微變化，閃過一絲復雜和排斥，但他們也知道，師尊的意愿，無人能更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