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微怔,懷疑自己聽錯,本以為對方會提出別的要求,甚至是讓他交出帝殿傳承,或將其帶領到天殃偽界中。
但沒想到,對方的要求居然是收自己為徒?
他有些疑惑,凝望這位至尊,感覺有些琢磨不透對方。
同時,他忽然想到另外一個情況。
既然天殃仙帝當年叛逃,罪名如此深重,那為什么天殃偽界卻還保留?
如果說那偽界埋藏在古魔棲息的地方,他們不愿耗費精力踏足,那只能勉強說得過去。
可他跟赤纓認識后,對方帶領天宮將領來天殃偽界誅魔,足以說明,對方有能夠開辟到古魔戰場的能力!
要知道,赤纓也不過是仙君境而已,還算不得高位境界,以天宮的勢力,別說派遣幾位頂尖仙君境,就算是派幾位仙王境出手,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而在那天殃偽界的地域周圍,仙王境足以橫掃了。
而且,如果說以往不知曉那是天殃偽界,那后來赤纓踏足過那里,這情況應該早已稟報給天宮,可天宮依然沒有對那里做出處理。
如此怪異,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奈何李昊手里掌握的消息情報太少,對此只是困惑,但他卻忽然想到一些其他可能。
這種聯想,是源自于他自身是位釣者。
或許,那天殃偽界,這位至尊早就知曉。
既然天殃仙帝罪孽深重,在此刻得到他們公認,證據確鑿,那么天殃偽界的保留,就有些細思極恐了。
或許,那就是一個餌。
而那餌,卻是用來垂釣其他人。
如對方所說,當年因天殃仙帝的事,牽連出許多大族,諸多勢力被卷入其中,最后都消失,被處死或滅族。
可,真的清掃干凈了么?
也許并沒有,因此,那天殃偽界,就成為一個餌。
若那些大族找到天殃偽界,前往扎根,在那里偷偷發育,那或許就會迎來天宮的剿滅…
想到這些,李昊忽然背脊驚出一身汗。
他自身既是釣手,也是棋手,此時,他越發感覺到,那天殃偽界就是一個餌,巨大的餌。
以一個天道偽界作為餌,同時,也作為一顆棋子。
那是一個局!
李昊越想越覺如此,這并非他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而是種種反常和矛盾,讓他有這樣的懷疑。
他自己也是十一段棋手,超凡入仙,有布局的能力,也有窺局和破局的能力。
只是,他此刻深陷局中,且此局極大,他感覺自己或許成為了一顆棋子!
既然那天殃偽界是餌,剛剛至尊也說過,赤纓將情況稟報過天宮,那么這位至尊就早已知曉他們的身份。
可對方卻沒有尋他…如今,種種原由,他又來到南域會戰,自己來到這至尊面前。
這一切看似是水到渠成,但李昊忽然感覺,背后隱隱有只黑手在推動。
讓他來南域會戰的原因,是大夢九淵宗,但李昊相信,絕不是大夢主的牽引,相反…李昊目光掃去,看向楚帝。
身為古仙朝帝皇,對方會猜不到自己的身份嗎?
自己先前在古仙境,也展露過青天劍術,當時擊敗 那楚天錚時,眾目睽睽,對方不會有聯想嗎?
可對方絲毫沒有提起此事,反倒將自己的子女許配給他聯姻,似乎是想要將他拉攏到燕楚皇族中,為燕楚效力。
李昊想到兩種可能。
一種是這位楚帝確實麻木,對那久遠的事并未聯想。
另一種,就是有意為之。
可第二種的話,原因是什么?
對方想處死自己,一根手指的事。
還是說,對方有意將自己送給至尊,來討好至尊?
這點可能性,似乎也不高,身為仙朝帝皇,仙王境極巔的存在,甚至半步帝君,已經半只腳踏入仙帝境界,何須如此卑躬屈膝討好?
李昊眼眸閃動,想不出原因,除非,只剩下一種可能,那就是對方故意犧牲自己,有意跟天殃仙帝撇清關系。
但十萬年過去,有必要如此刻意?
李昊越想思慮越深,不覺出神。
“在想什么呢?”
這時,一道冷冽聲音響起,只見明月蹙眉對李昊道:“我師尊跟你說話,你沒聽到么,太失禮了,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南域至尊,眾仙神的帝王!”
李昊回過神來,聽到對方的話,他看向其他人,此時,再看這幾位古仙朝帝皇,李昊忽然從他們那晦暗難明的臉上,讀出一些別的意味,憐憫?惋惜?
李昊心中凜然看來這些帝皇都早已看出自己的身份,也都看出自己深陷局中。
只是,先前他自己身在局中不知局,自身為棋而不自知。
如今,他勉強知曉自身置身于一個大局中,這局的博弈者,一方是天宮至尊,另一方,看不清,但有可能是楚帝,又或者是不止楚帝。
他深吸了口氣,對天宮至尊道:“這些仙術強大,為什么要廢掉?仙術無罪,如刀劍無罪。”
“放肆,你怎么跟師尊說話的?”
明月怒道。
李昊沒理她,只是凝視著天宮至尊,但只是觸碰到其眼眸,便感覺腦海發昏,有種墜落的感覺,只好急忙轉開目光,心中卻有種難言的滋味。
“世間不缺此等仙術,有其他仙術足以代替。”
天宮至尊并未回答李昊,而是道:“若你能通過考驗拜我門下,我自會傳你更強的仙術,你可愿意?”
聽到他的話,無數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李昊身上。
在遙遠的星空中,追星逐日趕路的望山河,此時臉色也變了,天帝居然公然搶大人的弟子。
他眼中不禁露出幾分緊張,畢竟仙帝大人已經隕落,而眼前的天帝卻是活生生的,兩者對比,如何選擇自然不言而喻。
在另一處,一道青藍色衣裳身影,在星空中快速馳騁,她身影帶動七彩氤氳的光芒,凝眸看了眼那映照的一幕,只是微微抿緊嘴唇,加速趕去。
她能窺探過去未來早已知曉那少年即將面對的事,也早已看到這一幕,因此并未驚訝。
問心浮屠城中。
山坡上,韓老頭拿起酒壺,飲了一口,眼眸靜靜地看著那云霧中的少年,等著對方的回答。
他嘴角微微翹起,眼神淡淡,帶著幾分自嘲。
小子,今后只怕是要分道揚鑣了…
他想到自己送出的東西,自己也是任性了一次,等 他拜師那人門下,對方必然能查出,這小子的道心絕不止永恒道心那么簡單,也會看出自己的手筆,到時多半會再來光顧一次。
他嘴角微微露出一抹冷笑,再來一次,那便再戰一次便是。
燕楚地界,九千仙城中。
站在各仙城一些隱秘處,面色凄然的身影,皆是握緊拳頭,臉上帶著悲憤和狂怒,但他們無可奈何,只能面對。
如此屈辱他們早已見過多次,也早已承受了許多次。
如今,無非是再忍一次罷了。
忍忍忍…忍了十萬年,如今又如何會忍不下去?
許多人咬碎了牙,拳頭攥出了血,但最終依然只能忍。
在整個南域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昊身上時,李昊站在云端,此時他倒沒太多感覺,只是微微凝眸,道:
“若我說不愿,我會怎樣?”
聽到他的話,山頂上頃刻間嘩然。
無數人都以為李昊會毫不猶豫一口答應,棄暗投明,而且跟已經隕落的仙帝相比,眼前的至尊可是活生生的,這用腳指頭都知道該怎么選。
但李昊居然會遲疑,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星空中,不斷追逐的望山河,呆愣住,旋即眼眶猶如泣血,有些濕潤。
哪怕最后李昊迫于天宮至尊的威儀,拜其門下,有這一句反問,也不枉他們在那茅草屋前對弈那么多局了!
另一道在星空中飛馳的青藍色身影,神色無動于衷,那少年的回答,她早已看到,她甚至看到對方自出生到如今,所有的一切,并且反復看了無數遍。
也許,對方對她印象普通,但她早已對那少年無比熟悉,甚至是如親人般的熟悉。
燕楚九千仙城中,眾多面色凄然的身影,皆是苦澀,有人眼眶泛著淚花,自語道:
“好好好,十萬年了,又有敢反問他的人,不愧是大人挑選的弟子!”
“可憐的孩子,才百年魂壽,這種事情不該將你牽扯進來的,那三張欠條,其他人不信,但我們相信!”
“孩子,別犯糊涂了。”
他們心底剛剛憋屈到無法喘息的怒意,在那少年的一句輕聲反問中,似乎忽然得到莫大的欣慰,以至于讓不少人都熱淚盈眶,從憤怒到轉為對那少年的同情和憐愛。
云霧中,劍心跟明月的表情都微微凝固,旋即臉色有些陰沉。
天宮至尊的神色依然平靜,帶著俯視眾生的威嚴,聲音不急不緩道:
“若是不愿,我也會留你性命,為南域而戰,畢竟,如今我們人族太缺少人才了。”
聽到他的話,無數人都回過神來,高呼至尊慈悲無量。
李昊松了口氣,但知道事情沒這么簡單,問道:“如果是這樣晚輩謝過至尊好意,但我已有師尊,也不管我拜師誰,只要看到古魔,只要古魔犯禁,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都愿意出戰!”
他這話鏗鏘有力,也是發自內心。
除古魔肉能夠增強元神外,當初古魔席卷天殃偽界的一幕幕,也讓他記憶猶新,不愿慘劇遍布世界。
若真是大劫到來,他自然不會退縮,畢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聽到李昊拒絕,無數人都是嘩然,面對至尊的收徒 邀請,李昊居然真的不愿!
要知道,這可是親傳弟子身份,何等尊貴,在整個南域都能橫著走!
簡單來說,劍心跟明月,在南域任何仙朝中,一旦出事,那整個仙朝都要給天宮一個交代!
“他居然…”
眾多參賽弟子,此時也都有些懵,眼中盡是震撼。
這其中,包括各仙朝的仙君境,如楚天荒,伯牙雪見,以及其他仙朝大族的仙君境,都是怔住。
他們來此參戰,所求除揚名,跟同境天驕競技,也是為了拜師強者門下。
而如今,這最大的機會就擺在李昊面前,李昊居然拒絕。
這是多少人渴望的機會!
“他他他,他怎么想的?”
楚月璃有些懵,先前聽到天宮至尊要收李昊為徒,她還滿心歡喜激動,自己夫君若是天宮至尊的弟子,跟劍心那等身份一樣,那她在燕楚皇族中,地位將攀升到超越所有皇族,即便是那幾位妖孽的哥哥姐姐,今后她也不懼。
任憑對方在朝內派系再多,也不敵她夫婿一人。
但,李昊居然拒絕?
她反應過來后,頓時氣得臉色鐵青,恨不得沖上去大聲質問。
在全場震撼,議論紛紛時,天宮至尊卻依然平靜,道:
“雖說能留你性命,但你此身背負太多不該有的東西,你身上的那弟子烙印也必須抹去,換而言之,我會保留你部分記憶,為你再尋一轉世身,你可愿意?”
李昊臉色微變,他就知道沒這么簡單,再尋轉世 這不是等于還是要殺他?
而且,只保留部分記憶,那么再轉世的他,還是他?
身為至尊,居然說話喘這么狠,李昊臉色陰沉,這等于是沒有給他選擇。
而對天宮至尊的話,在場無數人卻并不覺得意外,畢竟,李昊的身份,若是什么都不做就放任,那今后再有人族背叛,投靠古魔,那又該如何處置?如何能服眾?
“這么說,我沒的選。
李昊說道:“拜師考驗是什么?”
天宮至尊平靜道:“很簡單,在劍心手里撐過三招,即算通過。”
聽到他的話,在場眾人的目光皆轉向劍心。
劍心也是微怔,旋即眼神變得冷厲起來。
在他腦海中頓時出現師妹明月的傳音:“師兄,請務必全力以赴,我不想跟這種家伙做同門。”
“放心,我也不想。”
劍心傳音回應。
明月暗松了口氣,看向李昊的眼神中露出一抹冷笑。
若是敗了,無法拜師門下,那對方的下場絕不會好到哪去。
對師尊如此惡劣態度,一再違逆,她恨不得親手將李昊擊敗,甚至擊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