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雄也被那袖口突然冒出的三角蛇頭驚得眼皮一跳!不過到底見慣風浪,比女助理多幾分定力,第一時間低喝一聲:“都別慌!散開點!”
話音未落,一道身影已如離弦之箭從旁邊彈起——正是鈄泰鴻!他動作快得驚人,繞過趙雄,瞬間貼近驚魂未定的女助理。沒有多余的動作,左手輕托她僵直的手臂穩住重心,右手如閃電般探出,五指精準如鉗,一把鎖住那毒蛇昂起的七寸要害!冰冷的鱗片觸感透過指尖傳來,蛇身在他掌中瘋狂扭動掙扎。
仿佛排練過千百遍般自然流暢,鈄泰鴻另一只手已抄起桌上未開封的一瓶高度白酒,“啵”地一聲彈開瓶蓋。在眾人驚悚的目光聚焦下,他將那兀自吐著猩紅信子的蛇頭,穩穩地、緩緩地塞進了瓶口。那蛇似被酒氣刺激,竟“哧溜”一下主動鉆入清澈的酒液中!
鈄泰鴻眼疾手快,“啪”一聲蓋上瓶蓋,擰緊!整套動作行云流水,不過眨眼之間。瓶中,那條劇毒三角頭蛇,正瘋狂地甩尾、撞擊玻璃壁,攪得酒液翻騰不止。
“土燒泡蛇,活血祛風,好東西。”鈄泰鴻語調平靜得像在介紹一道農家菜,將劇烈搖晃的酒瓶穩穩放在桌面中央。他拍了拍手,仿佛只是拂去一絲塵埃,轉身安然坐回自己的位置,仿佛剛才抓的不是毒蛇,是條小泥鰍。
趙雄這才真正確信——這玩意兒不是道具,是貨真價實的奪命毒蛇!他后背瞬間滲出一層冷汗,目光驚疑不定地轉向始作俑者鈄阿福老爺子。卻見老爺子依舊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悠哉模樣,渾濁的老眼此刻正閃著狼看見獵物般的精光,死死盯著桌上那瓶翻江倒海的“蛇酒”,嘴角甚至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極度滿意的笑容。見趙雄看來,老爺子慢悠悠抬手指了指酒瓶,聲音帶著海風般的粗糲與深意:
“劇毒的‘過山峰’(眼鏡蛇),活泡進這純糧土燒里…祛風除濕,強筋壯骨,說是‘金不換’都不為過!喏,這瓶‘龍虎斗’,就當是老頭子我,報答你今天盛情款待咱們鈄家老小的…‘薄禮’了!”那“薄禮”二字,咬得意味深長。
趙雄喉嚨發干,下意識擦了擦額角瞬間冒出的冷汗,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咳咳…鈄老爺子您…真是…真是好大的驚喜!這份‘厚禮’…趙某就厚著臉皮…收、收下了!”(內心OS:這哪是回禮,這是下馬威啊!)
鈄阿福老爺子這才滿意地呷了一口杯中酒,瞇著眼,仿佛在品味這混亂后的余韻,悠悠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尤其是那位驚魂甫定、臉色慘白的女助理:
“我這不成器的孫子啊,”他目光慈祥地掃過鈄泰鴻,“從小在海里浪尖打滾,在山林草窠穿行,被毒蛇咬過,讓野豬攆過,叫臺風掀進海里差點喂了魚…驚嚇?那是家常便飯!”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珠里精光更盛,“可人吶,在閻王爺眼皮子底下蹦跶的時候,心不亂,手不抖,還能琢磨著怎么把要命的玩意兒變成大補的寶貝…這才是頂頂要緊的活命本事!”
老爺子目光如電,倏地轉向面無血色的女助理,語氣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洞察:“小姑娘,別看你穿金戴銀、運籌帷幄…今兒這一遭,夠你記一輩子了吧?”他指了指桌上那瓶仍在翻騰的蛇酒,聲音帶著蒼涼的穿透力:
“等你哪天,再瞅見這索命的玩意兒,心不慌了,腿不軟了,還能心平氣和地問它一句:‘你是想進老子的酒壇子當大補藥引,還是自個兒去草叢里找癩蛤蟆果腹?’…嘿!那滋味兒…”老爺子咂摸著杯中酒,仿佛在品嘗某種玄妙哲理,“才算是咂摸出點兒…這人世間活著的真味兒嘍!”
服務員訓練有素,動作麻利地清掃了地毯上的殷紅酒漬和玻璃碎屑,空氣里還殘留著淡淡的果香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悸。女助理強自鎮定,重新坐回座位,妝容依舊精致,但臉色仍有些蒼白,指尖在桌布下微微蜷著。剛才那驚魂一幕,如同冰水澆進滾油,瞬間炸裂了宴席上本就不算太熱絡的溫情氛圍。偌大的豪華包間里,一時只剩下杯盤碗盞輕微的碰撞聲和略顯沉悶的咀嚼聲,每個人都默契地垂下眼簾,仿佛眼前金絲楠木餐桌上的龍蝦刺身、鮑汁遼參、清蒸東星斑都成了需要全神貫注才能完成的任務——埋頭,狂吃,用美食的豐腴填補這令人窒息的空白。
趙雄端著酒杯,目光在對面鈄阿福老爺子那古井無波的臉上和身邊驚魂未定的女助理之間逡巡,心里像塞了團濕棉花,堵得慌。這老農,絕對不簡單!那條毒蛇…是真想嚇人,還是某種他不理解的“見面禮”?那瓶兀自在酒液里徒勞翻騰的“龍虎斗”,此刻更像一個無聲的嘲諷。
鈄家其他人也明顯感受到了這股低壓。鈄父鈄母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鈄泰鴻的姐姐姐夫更是噤若寒蟬。只有鈄泰鴻本人,依舊保持著近乎可恨的平靜,慢條斯理地剝著一只大閘蟹,蟹黃流金,動作穩定得仿佛剛才只是拍死了一只蒼蠅。
打破這凝固空氣的,竟是一陣突兀的、孩童般清脆的笑聲。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被安排在主桌末席、鈄泰鴻剛學會走路的小侄子,正揮舞著沾滿醬汁的小胖手,咯咯笑著,試圖將一塊造型精巧的糕點塞進身邊滿頭銀絲、一直笑瞇瞇的鈄老太太嘴里。老太太也不惱,布滿皺紋的臉笑成了一朵菊花,慈愛地張開沒牙的嘴,含混不清地逗弄著:“哎喲,小寶喂奶奶,甜,真甜!”
這溫馨又充滿煙火氣的一幕,像一道暖光,瞬間刺破了尷尬的堅冰。緊繃的氣氛肉眼可見地松弛了一點點。
“咳,”趙雄終于找到了切入點,順勢放下酒杯,臉上擠出商人慣有的、恰到好處的感慨,目光投向鈄阿福,“老爺子,您這家風,真是…令人羨慕啊。四世同堂,其樂融融。”他把話題巧妙地引向安全區,避開了那條蛇和那瓶酒。
鈄阿福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渾濁的眼中精光一閃即逝,仿佛剛才欣賞蛇酒的不是他。他咂了口酒,聲音不高,卻帶著海風的粗糲感:“窮有窮的過法,一家人,整整齊齊,安安穩穩,比啥都強。”
這時,店長親自端著一盤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清蒸魚走了進來,恭敬地放在桌子中央。“趙董,鈄老先生,各位貴客,這是咱們農莊魚塘今早新起的活水魚,最是鮮嫩,嘗嘗鮮。”魚眼晶亮,魚身油潤,雪白的蒜瓣肉在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食物的香氣總是最原始的溝通橋梁。隨著這道帶著“生”氣的鮮魚上桌,席間最后那點僵硬徹底被沖散。鈄老爺子似乎也來了興致,伸出筷子,精準地夾起魚鰓后最活絡的那塊月牙肉,卻沒有放進自己碗里,而是穩穩地放進了旁邊鈄老太太的碟中。老太太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卻是掩不住的笑意。
“嘗嘗,”老爺子對趙雄抬了抬下巴,又瞥了一眼魂似乎還沒完全歸位的女助理,“壓壓驚。活蹦亂跳的東西才夠味,死物泡酒,終究是死的。”
這話像是隨口一說,又像意有所指。趙雄心頭一跳,面上不動聲色,笑著應和:“老爺子說的是,活鮮才是真滋味。”他順勢舉筷,招呼眾人,“來來來,都動筷,別辜負了店長一片心意和這好魚!”
鏡頭切回廣州古河村那間彌漫著老火湯味和電子設備熱浪的出租屋五樓。
自從趙雄那臺移動的“帝王包廂”邁巴赫駛離大大園,匯入深圳方向的滾滾車流,李一杲的手指就在虛擬鍵盤上舞出了殘影。他麻利地黑(劃掉)…合法接入了趙雄深圳農莊的“渣渣人生-要有光”監控體系后臺。開玩笑,那農莊既然掛著“大話真”連鎖加盟店的招牌,密密麻麻的十幾個監控探頭,自然早就融入了滴水巖無處不在的“天網”。
農莊大廳的畫面瞬間鋪滿了客廳的巨大屏幕。李一杲和趙不瓊兩口子,像兩個資深“狗仔”,全程津津有味地“偷窺”著鈄老爺子一家在等候區,如何跟那位八面玲瓏的店長吹水閑聊。老爺子那副悠哉得像在自家炕頭的神態,看得兩人嘖嘖稱奇。
然而,真正的“猛料”藏在回放里!
當監控時間軸倒流回老爺子起身去洗手間那一刻,高清鏡頭捕捉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細節:老爺子并非提前準備了道具蛇!他是真內急!可就在去茅房的路上,這老農耳朵尖得像雷達,腳步微微一頓,那雙渾濁卻銳利如鷹隼的眼睛,精準地鎖定了道旁草叢里一絲不尋常的騷動!
只見老爺子身形一晃,便野貓般悄無聲息地鉆進了半人高的草窠。監控雖拍不清草叢深處,但不過十幾秒功夫,他老人家就捏著一條不住扭動的三角頭毒蛇的七寸,施施然踱了出來!那手法,快!準!狠!接著,這位猛人像是隨手抓了根柴火,把蛇往寬大的舊式布衫袖筒里熟練地一揣、一塞,繼續氣定神閑地走向洗手間,仿佛只是順手薅了把野菜…
等他老人家解決完“人生大事”出來,還沒來得及處理這袖中“驚喜”,趙雄和鈄泰鴻的車就到了!一家人熱熱鬧鬧被迎進豪華包房落座,那條倒霉的毒蛇,就這么陰差陽錯地被老爺子“隨身攜帶”進了飯局。最終,在趙雄的“神助攻”下,它成了老爺子震撼教育(嚇唬)女助理的“活道具”!
“精彩!絕了!”李一杲“啪”地一拍大腿,震得豬肺老火湯都晃了三晃,眼睛瞪得溜圓,指著定格里老爺子塞蛇入袖那行云流水、渾然天成的動作,“老婆!看見沒?咱倆之前全猜岔劈道兒了!”他興奮地手舞足蹈,“鈄泰鴻這小子,見誰都跟見隔壁二大爺似的穩如老狗!哪是因為他家祖墳冒青煙出了什么‘巨佬’?也不是他自個兒命苦經歷啥‘人間滄桑’!”
他指著屏幕里鈄老爺子那溝壑縱橫卻寫滿硬朗的臉:“根兒在這兒呢!他是從小被他家這位‘活閻王’爺爺,用大海的浪頭、山林的蛇蟲,硬生生給‘嚇’大的!”李一杲的語氣帶著一種發現新大陸的激動,“大自然里那些要命的玩意兒,才是最好的生存老師!天天跟閻王爺掰手腕,誰還怵你人間那點富貴權柄啊?老爺子這手‘袖里藏蛇’,分明是漁獵人家的祖傳手藝!生存的本能刻進骨頭里了!”
趙不瓊盯著監控畫面,眼神也從最初的震驚轉為一種深沉的恍然與思索。她緩緩點頭,聲音帶著一絲被點醒的明悟:“嗯…老公,你說到點子上了。咱們這代人,還有咱們兒子這一代,困在鋼筋水泥的籠子里,整天琢磨的都是人心里的彎彎繞繞、辦公室里的話術陷阱…缺的,可不就是這種跟天地叫板、與野獸爭命的‘野性’歷練么?”
她手指指了指樓下,哪里是被家公家婆保護得密不透風的李三問,眉頭微蹙,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老公,你說…咱們是不是把兒子保護得太好了?讓他成了溫室里的小豆苗?是不是…也該找個機會,讓他去沾沾地氣,嘗嘗被‘嚇’大的滋味?學學怎么跟這天地間的活物…講道理、論生存?”她腦海里甚至閃過無問僧提過的“厭倦時代”,或許,讓孩子回歸自然野性,正是對抗“厭倦”的一劑猛藥?
趙不瓊這一番關于“自然歷練”的明悟,如同在封閉的心室推開一扇窗,讓她對許多事——包括最近買房子搬家的考量——都有了全新的視角。此是后話,暫且按下。
鏡頭切回深圳農莊的豪華包房。
酒瓶內,那條曾令人魂飛魄散的過山峰,在濃烈的土燒浸泡下,已徹底停止了徒勞的掙扎,僵直地懸浮在琥珀色的酒液中,成了一道帶著致命誘惑的奇詭景觀。餐桌上的氛圍,也如同這瓶中的蛇,從最初的緊繃死寂中漸漸“活”了過來。推杯換盞間,話題像解凍的溪流,重新汩汩流淌。美食的熱氣、酒水的微醺,總算熨平了驚嚇帶來的褶皺。
女助理的臉色已恢復了幾分血色,她端起分酒器,鄭重地為鈄泰鴻斟滿一杯,眼神里帶著劫后余生的感激與一絲后怕未消的余悸:
“鈄總,剛才真是多虧你了!”她聲音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微顫,“那‘飯鏟頭’竄出來的時候,我腦子嗡的一下全白了,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你那一抓,快!準!狠!簡直跟訓練過似的!太厲害了!真得好好謝謝你!”
鈄泰鴻卻只是靦腆地笑了笑,仿佛只是隨手拍掉了只蚊子:“沒啥,從小練的。”他隨手指了指身旁看起來同樣文靜的姐姐,“不光是我,我姐抓蛇也是一把好手。小時候沒啥玩的,我們還在溪邊比賽抓水蛇呢,看誰抓得多,回家讓阿媽燉蛇羹,那叫一個鮮!”
“姐?!”女助理的眼睛瞬間瞪圓了,難以置信地看向那位身材纖巧、氣質溫婉的鈄家姐姐。這反差實在太大!她連忙起身,帶著由衷的敬佩,親自為鈄姐姐斟酒,舉杯道:“姐,這杯我必須敬您!您這可是給我們現代都市女性狠狠長了回臉!太颯了!”
氣氛在酒精和鈄家姐弟這份源自山野大海的彪悍底氣催化下,愈發熱絡融洽。推杯換盞,笑語不斷。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趙雄覺得火候已到。他放下酒杯,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精準的探照燈,牢牢鎖定了鈄泰鴻。他沒有鋪墊,沒有試探,直接拋出了核心議題——如同一位將軍在確認士兵的膽魄后,直接問其能否攻城略地:
“小鈄啊,”趙雄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手指在桌面輕輕點了點,“你也看到了,我這農莊,地方夠大,底子不差。我打算把它徹底改頭換面,照著廣州古河村大大園那邊三仙洞旗艦店的模樣,‘復制’一個出來!而且,要做得更好!”他刻意停頓,銳利的眼神直視鈄泰鴻,“你,有沒有這個信心,把這地方盤活?把它做得比三仙洞店,更紅火?”
這番話,已不是試探性的邀請,而是近乎默認地將鈄泰鴻視為未來的掌舵人,直接拷問其能力上限!
鈄泰鴻迎著趙雄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也沒有被這“委以重任”的姿態沖昏頭腦。他放下筷子,神情坦率得近乎耿直:
“趙董,跟您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是在三仙洞店完全建成、體系成熟之后,才進去做儲備店長、接受駐店總試煉的。我的斤兩,自己最清楚。”他語氣平和,帶著清晰的邊界感,“守成,我能行。把店里日常運轉打理得井井有條,服務好每一位玩家,協調好各部門,這塊兒我有把握。但是——”
他話鋒一轉,手指向包房窗外那沉浸在鄉村夜色中、一片寂靜的廣闊農莊:“要讓這里——現在這靜得能聽見蛐蛐叫的地方——變得跟三仙洞店一樣人聲鼎沸、玩家扎堆、故事不斷?這不是我的本事范圍。這需要造勢,需要引流,需要一套能把人從四面八方‘吸’過來的大本事!這塊,我不擅長。”
“好!”趙雄心中暗喝一聲,非但沒有失望,眼底反而掠過一絲激賞。有真本事,更有自知之明!不貪功,不冒進,清楚自己的邊界在哪里!這正是他最為看重的品質。“要的就是你這份實在!”他大手一揮,語氣斬釘截鐵,“只要你有信心把店管好,把玩家服務好,讓來了的人不想走,這就夠了!至于如何把天南海北的‘玩家’都吸引過來,把這里炒熱?那是總部(滴水巖體系)該操心的活兒!配套、資源、引流策略,一個都不會少!你只管把這‘旗艦店’的根基,給我扎得穩穩當當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