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一直坐在旁邊聽的強哥，出來就這么告誡秭小偉：“我做電商，不就擊垮了那么多實體店，譬如說遍布各地的小手機店怎么生存？但反過來我們又提供了其他的就業機會，這個時代變革就是這么向前滾動，大多數人只能被動的成為耗材！”
有種說法是人這輩子，總有那么幾次機遇從身邊溜過，但絕大多數人都把握不住。
譬如眼前這最簡單的道理。
平日里難得一見的強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如同大羅金仙，絕對很難在這種普通場面出現。
后面趕來的車商們有相當部分還是奔著他的名聲，來覲見超級大佬跟熊主播說什么。
全場那么積極熱烈，年輕點的都是想抓住機會跟強哥套近乎，說兩句能得到點青睞，甚至只為能合個影。
這就好比跟二馬同桌吃飯，最后問大馬要了花唄一年免息優惠，找小馬討了免費的王者皮膚。、
還得意得不行。
相比之下反而是老金他們這幫人，更清醒的只緊緊抓住和秭小偉的關系。
技術上他們不參與，讓秭小偉盡攬大權，對批量收購經濟型二手車改裝出口也不感興趣。
主要就琢磨怎么在整個環節里面賺錢才合理，江浙滬一帶先尋覓個面積較大、交通方便的地塊來做華東超級二手車交易會場，對大車商來說，他們有自己的渠道去搞定。
關鍵扶持二手車交易本來也是目前政策推動的方向。
秭小偉這算是露面放風，也是摸摸行情底細。
敲定之后推掉一堆希望擺下宴席共進晚餐的邀請，兩人被安保助理護著上車前往高和汽車總部。
顯然這大部分人在強哥眼里，也是耗材。
曾經的教培耗材慢慢思索：“二手車交易按照歐美國家的標準，和新車比例的確應該達到2或者3，但在我們國家被極大的壓縮了生存年限，因為要加大步伐追趕汽車產業領先地位，恨不得全民都不斷報廢買新車提高產業更新率，屬于典型的賣出后不管，但經過十來年的汽車產業狂飆，的確有巨大的二手車市場，三四億輛的保有量要怎么才能做到上下都滿意呢？”
這就是跟超級大佬同桌吃飯，卻讓人能不由自主青睞的原因了。
強哥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我在你這個年齡，還想的是怎么贏利。”
秭小偉裝逼于無形：“要賺錢，當初賣內衣就能過得很滋潤了，現在直播間一開，贏利就滾滾來，所以我為整個團隊考慮的都是要怎么才能讓這種勢頭保持下去，而不成為政策的收拾對象。”
強哥更笑：“你在這個年紀就想清楚這點，未來可期。”
秭小偉反贈高帽子：“我最擅長的是跟著你這樣的學霸討經驗，幾十萬的物流大軍是壓力也是動力，更是生產力，我試著看能怎么把萬紅主播給正向帶起來。”
所以哪有什么慈善圣人，秭小偉不過是汲取了當年教培行業打著教書育人的幌子狂賺鈔票，卻傾斜顛覆了教育資源的教訓，逼著自己看得長遠些，視野更高些，福澤更寬泛些。
但可不是拿來福澤資本家的。
滬海的冬天暗得早，等這幾輛車抵達高和汽車總部的時候，天都黑了，常月玲說她們已經會合上了戴安妮和高婷婷去體驗個什么頂級大師的雞尾酒，晚點再碰頭。
這邊則在一片昏暗中看見燈火通明的現代化建筑。
其實這一整天都在蒲東這只角附近，無論是上午的京西滬海總部，中午的茶莊，也就這會兒的汽車總部稍微偏遠點。
強哥指點：“這一片有國資的比例，高和也是。”
秭小偉笑著說起自己這不到三個月間從國資手里接了三次文旅項目的盤：“工業制造我差點，但做園林綠化那可是我的本行，譬如這…嘿嘿嘿。”
連強哥都好奇探頭在車窗上的這家伙笑什么了。
前面漂亮的四五層現代化大廈入口處，已經能看見張總帶著大隊人馬在等候迎接了。
秭小偉下車時才湊強哥耳邊：“這綠化帶移植過來不超過兩年，結合這樓看起來的嶄新程度，這一片兒包括路面全都是這兩年新修的，但綠化帶卻起碼有半年沒專業養護過了，你看那枝葉，有蟲眼，這種蟲洞有傳染性的，任何專業綠化公司都不會放過…”
強哥經歷過那么多大場面，應該都從未有過從這個角度去揣摩對方經濟實力，愣了下哈哈笑。
張總熱情的迎上來：“歡迎歡迎，聊什么呢…”
秭小偉卻先給丁明貴做個手勢比劃下咔嚓，小保鏢立刻帶著強哥的幾個安保助理，上去飛快的摁下所有相機鏡頭，并對舉著手機的眾多員工都表示拒絕拍照。
就這，都有人不以為然，依舊高舉手機，似乎在嚷嚷限制了自己的自由。
丁明貴還是不會有什么暴力動作，但就那么冷著臉站在那前面盡量高舉手遮擋。
剛走下車的秭小偉就壓根兒不過去了，示意順著建筑邊走：“不光這一個進口吧，老張你這內部管理很活躍啊。”
強哥差點又笑出來，感覺這小屁孩說得老氣橫秋，就像退休干部在繞著彎提醒。
張總臉上那叫一個尷尬！
強哥還擺手請請請，表達自己主要是跟著來看看打秋風。
安保助理們就能穩穩的擋住所有人不要跟著過來。
看三位大佬順著辦公樓外圍走了。
其實隔著漂亮的落地玻璃都能看見建筑內部。
回字形建筑，有個通透的天井景觀，幾輛漂亮的高和不同型號汽車，就停在那如同景觀的中央。
然后大堂里的咖啡廳，接待區，階梯式演講廳都很漂亮，已經有大屏幕展示著“歡迎熊主播蒞臨”等字樣，甚至還有漂亮的主持人在演講臺邊等待。
很明顯，這家企業很擅長接待各路領導、投資方，里面設計好的游覽路線全都嚴陣以待了。
但被這樣突如其來的改變線路，換個角度觀察這一切撲了空的準備，就顯得有點好笑。
哪怕有總助之類立刻在通知，但都不敢到落地玻璃這邊來。
更顯里面不知所措。
反正強哥臉上的笑意都收了，他見過太多這種接待他的場面，若有所思的看看秭小偉。
這貨居然站落地玻璃前觀察遠處中庭：“有點意思，整體建筑是現代風格，但格局帶點傳統味兒，我在溙國見過有家酒店用了以前蘇俄大使館建筑就這個味兒，很有品位啊，您要求的？”
張總應該接待過無數大佬，這絕對是最年輕的一個，也是最沒身份的，網紅主播而已，可偏生給他的感覺比對上頂級大佬都別扭。
就完全不按他熟悉的節奏來。
他也曾是大佬級別到處視察被簇擁啊，就有點心神不寧：“去年剛落成，我們想用這個卓越的辦公空間，不斷匯聚更多來自新能源技術研發、設計創意、工程測試的全球化人才，表達出‘改變人類未來出行’的愿景…”
秭小偉居然說：“我真佩服您這樣的心態，從一七年開始推動品牌，二零年開始推動上市，連廠區都是租用的情況下，花費極為珍貴的重金在這樣的面子工程，而不是去搭建營銷體系，這是抄作業做錯了題啊。”
張總臉色劇變，誰特么想得到大家這才第二次見面，談話居然如此直接拿電鋸捅心。
不知道他有沒有慶幸還好只有仨人走在寒風夜色的樓外。
反正就愣住了沒說出話。
反倒是強哥開口：“你懂個屁，做互聯網要尋求投資，做政府關系要獲取政策傾斜，都要先有這樣的面子工程，我如果當年更早懂這個道理，就不會輾轉好幾次才艱難的拉到投資，你以為都跟你一樣，可以直接坐在網紅風口上起飛！”
他還是厲害，一下就把語氣掌控成了幾個朋友熟人之間的無話不說。
張總立刻放松許多，秭小偉更撓頭哦：“也是，我想當然了，但你這養了一堆花錢的吞金獸，在我看來是真的毫無價值，開源你沒好好做營銷，節流又做不到內部精簡節約，你這公司除了技術中心其他都不能要，甚至你的債務很多都是被這些人給搞出來的，更不能要。”
張總又繃緊，他還啥都沒說呢！
可秭小偉是真的知道啊：“你們在魯東那個生產線租了平汽的，已經停產幾個月了，蘇南那個租起亞的廠只消化余料不進貨原材料，行業內都心知肚明，現在就看被你拖著賬期的供應商什么時候鬧起來，這里就沒法這么高雅了。”
眼前的富麗堂皇，是一點都遮不住華麗袍子下的吸血虱子。
不知道在下屬和各界領導、投資人面前是怎么撐住的老張，這會兒居然搖晃了下，猝然朝著落地玻璃幕墻那邊倒過去。
還是身強力壯的花白頭強哥，跟瘦恰恰的秭小偉一起眼明手快的扶住他。
這場面就很好笑，像倆強盜挾持了苦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