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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8、“趙將軍,好久不見。”

  竟然是這樣?趙都安聽到這個回答,心頭恍然。

  所以可以說,這家伙的行動軌跡與他們幾個幾乎相同,都是被追趕出來,只是彼此遇到的“難民”并非同一批。

  因此,一開始雙方并沒有相遇,直到獠人族的“募兵”隊伍匯合,將兩批難民匯集起來,他們幾個才恰好相遇。

  什么叫緣分吶…

  而韓兆這會腦子里嗡嗡的,既有自己吹逼被當眾戳破的尷尬,更多的還是震撼。

  向來恪守“中立”立場的師尊,竟如此偏幫朝廷,豈非說明天師府已經下場?

  卷入這場亂戰?

  局勢已經糜爛到這種境況了嗎?

  韓兆陷入沉思。

  能被張衍一選中收為弟子,自然不會是庸人,看似混不正經的外表下也隱藏著世事洞明的細膩心思。

  韓兆這會眼睛再瞥向一旁盤膝而坐,繃著臉沒有表情的“拓跋微之”時,心中涌起強烈的好奇。

  臘園的看守大祭司,竟成了趙少保的奴婢…媽蛋,這消息準能賣個大價錢…

  當然,他也只是想想,心中知曉這件事背后的分量,自然不會外泄。

  同樣的,饒是心中揣著無盡的疑惑,韓兆也強行忍耐下來,沒有追問師尊一行帶走祭司的真正用意。

  “對了,”趙都安忽地仿佛想到了什么,好奇詢問:

  “韓兄這一路逃…恩,轉進出來,可是修為大損?”

  韓兆愣了下,搖頭道:

  “沒有啊,我修為好好的…恩,傷勢有一些,但并不重。”

  他習慣性想吹噓,但忙又找補了句。

  趙都安“哦”了聲,奇怪道:

  “那為何方才韓兄故意受了那土匪一鞭?說起來,你又為何與人廝打?”

  韓兆提起這個就一肚子氣,吐槽道:

  “你說那個人啊,我之前與他閑聊,我倆約定賭錢,結果那家伙賭品極差,輸了不認賬,我豈能容他?便與他爭辯一番…”

  頓了頓,他又無奈地嘆道:

  “豈料引來了那土匪,呵,那般兇猛的一鞭子,若給那賭品奇差的難民抽打結識了,只怕不死也要重傷。貧道身為修士,總比凡人抗揍些,不疼不癢,也就替他擋了罷了。”

  說著說著,他又擠眉弄眼,嬉皮笑臉起來:

  “至于為何不顯露修為…嘿嘿,你們幾個不也藏著?我可不想剛跑出來,就再被獠人高手盯上…”

  趙都安怔怔地聽他解釋。

  眼神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只覺這個“韓老四”的形象也復雜起來。既如自己聽到的傳聞中那般“好賭”,卻也在笑罵的另一面,頗有點英豪氣。

  一個妙人。

  他在心中給其打了個標簽。

  “窩囊。”

  金簡抱著胳膊,鄙夷地對韓兆的行為予以點評,振振有詞:

  “為了點錢,實在丟我天師府的臉面。”

  玉袖:“…”

  女道士扶額,心說你也真有臉說這話…

  一個愛財如命,一個嗜賭如命…這一代天師府的門風算是給丟完了。

  趙都安笑呵呵的,正想說什么,忽然瞥見遠處一行人走了過來,為首的赫然是慕王府世子。

  此刻太陽西沉,整個數千人的隊伍三兩聚集,分散在這片荒地上,已經有一些火堆生了起來。

  周圍的難民們看到世子走來,紛紛如潮水般后退。

  趙都安幾人交換了個眼神,默默起身,準備先離開,卻被世子攔住了。

  “哼,站住!讓你們走了嗎?”

  慕王大公子陰惻惻開口,身后十來名匪兵拔刀,戲謔地將五人團團圍住。

  趙都安忙低下頭,裝成畏懼的樣子:

  “貴人…有什么吩咐?”

  大公子卻壓根沒看他,視線賊溜溜落在玉袖恢復真容的臉上,眼睛一亮,笑道:

  “好一張漂亮的臉蛋,哼,本世子閱美無數,白天的時候就瞧出你們幾個是故意扮丑,有趣,有趣,不想這難民隊伍里還有這等小娘子。”

  世子洋洋得意,又端詳了下金簡和拓跋微之,愈發驚奇:

  “還有這兩個,嘖嘖,好生俊俏,真以為涂黑了就能騙過本世子的眼睛?”

  趙都安一步擋在三女身前,低聲道:

  “世子殿下,這是小人家中女眷,還望殿下高抬貴手…”

  韓兆驚奇地看了他一眼,也跟著堆起笑容:

  “是啊,還望殿下…”

  “你們還是一伙的?”

  世子略感驚訝,旋即笑吟吟盯著趙都安:

  “這樣吧,你讓你這幾個女眷今晚好生侍奉本世子,若本世子滿意了,明天就給你們條活路如何?”

  趙都安面露遲疑,而后緊張兮兮地看了下周圍匪兵兇神惡煞的樣子,“怯懦”地扭頭,看向玉袖:

  “娘子,你就跟世子殿下走一趟吧。”

  玉袖:??

  與此同時,三女腦海中同時響起趙都安的“傳音入秘”:

  “你們把他解決掉,記得殺之前審問一番,看他知道多少獠人部隊的消息。”

  看到這一幕,慕王大公子也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一揮手:

  “算你識相,請三位小娘子去我大帳里。”

  而后,幾名匪兵押著三女朝營地邊緣的帳篷里走去。

  周圍的難民們將這一幕收入眼中,看向趙都安的眼神或同情,或不屑。

  等人走遠,韓兆才低聲道:

  “趙大人,你這是要動手?”

  趙都安點了點頭,目光冷冽:

  “放心,以我們的實力,只要天人不出,且不陷入大軍中,這云浮還沒有人能阻攔我們。走吧,不介意與我聯手解決掉那些獠人吧?”

  他眼神示意了下營地更遠處,在飛舟附近的那幾十名獠人族勇士。

  韓兆嘿嘿一笑:“一人一半。”

  “好。”

  兩人說話的同時,離開營地朝著飛舟方向走去。

  “你們干什么?”

  有幾名匪兵注意到他們,趙都安只看了他們一眼,幾人就噗通倒地,沒了氣息。

  “嘰里咕嚕…”

  這時,飛舟旁的獠人族勇士也注意到并肩走來的兩人,紛紛警惕地站起來,大聲說著什么。

  趙都安與韓兆同時奔行,各自朝一半人沖去。

  這些勇士每一個都堪比修行武夫,可面對兩人卻與綿羊異。

  趙都安拔出鎮刀,刀光掠過,一顆人頭飛起,他還有閑心去看韓兆。

  只見這名神官竟是沒有施展任何法術,而是赤手空拳沖入人群,整個人騰挪如大鳥、如猿猴,在“御風術”的加持下靈巧無比。

  兩只手掌心翻飛,每一次按在一名勇士胸口,便輕易震碎其臟腑。

  看的趙都安嘖嘖稱奇,心說這究竟是術士,還是武夫?

  眨眼功夫,二人周圍就倒了一地尸體。

  韓兆拍了拍手落下,深深吸了口氣,忽地身上蕩開十幾道法力光圈,身上氣息不減反增。

  “這是…”趙都安抖了抖刀上血線,面露好奇。

  韓兆嘿嘿一笑,解釋道:

  “貧道這一門修行法較為特殊,廝殺前,貧道與他們這些人賭命,若是我輸了,便要跌落修為,若是我賭贏了,貧道的法力便會增長。

  不瞞趙大人說,我這世間境的修為,便是當年神章時,與一個世間境修士賭命,贏來的。”

  修為也能贏來?

  趙都安愣了下,不禁感慨這幫術士的神奇…

  說起來,他聽說這個韓兆手里還有一件本命鎮物,名為命運之骰,可以更改自身氣數…也是玄妙的玩意。

  “原來如此,我與玉袖、金簡皆乃好友,韓兄不必叫我‘大人’這般生分。”趙都安笑道:

  “早知道,這些獠人就都讓給你了。”

  韓兆擺擺手:

  “吃不下,太多了也吃不下…”

  兩人閑聊的同時,輕描淡寫殺光了所有獠人,這一幕落在營地中難民們的眼中,已是引起一片嘩然。

  尤其方才以為他“窩囊”的難民,更是瞠目結舌,高呼:

  “殺人啦…”

  與此同時,營地邊緣的帳篷中也傳來慘叫,隱約可見燈火通明的帳篷內,一顆人頭掉落,獻血噴在帳篷上。

  而后,一柄青玉飛劍撕破帳篷,電光火石間,繞著偌大營地飛旋了一圈。

  所有匪兵都捂著脖子,痛苦地栽倒在地。

  殺人如屠狗!

  “仙長…是仙長來救我們了…”

  這時,一些難民終于反應過來,跪地叩頭。

  趙都安與韓兆走過去,就看到三女從帳篷里走出來。

  拓跋微之正用一塊破布,擦著血淋淋的拳頭。

  火焰點燃了帳篷,趙都安瞥了里頭跪在地上,頭都沒了的慕王世子,忍不住道:

  “…倒也沒必要這么殘忍…”

  拓跋微之羞愧地低下頭:

  “奴婢下回會注意。”

  玉袖抬手,召回飛劍,淡淡道:

  “這家伙知道的很少,我只問出來我們所處的位置,大概在這里。”

  她在地上,簡單畫了個地圖:

  “我們在這,獠人大部隊在這,至于募兵隊伍有很多,分散在這片區域…”

  趙都安瞥了眼,道:

  “知道了,獠人族大部隊高手太多,我認為與其冒險強闖,還是該先與趙師雄匯合。另外,我們也得快點離開,避免行蹤被鎖定。”

  幾人都沒意見,唯他馬首是瞻。

  趙都安見狀,扭頭簡單對數千名難民們說了幾句話,也沒介紹自己的身份,只給他們指了個方向:

  “你們可以向那邊走,不會遭遇獠人。”

  而后,他也不再理會這些敬他如敬神的百姓,與幾人徑直朝著那艘飛舟走去。

  不多時,在拓跋微之的操控下,一只只沒腦子的大鳥振翅,拖拽著飛舟徐徐升空。

  載著五人朝北方邊城而去。

  只留下地上燃燒的一團團篝火,與宛若做夢的數千難民。

  邊城,都指揮使司衙門內。

  燈火通明。

  趙師雄坐在堂內,再次聽取手下一眾將領的匯報。

  “…將軍,根據斥候匯報,獠人族的‘募兵’隊正在驅趕難民,朝著邊城靠近,為其搬運糧草…”

  “顯而易見,他們試圖用百姓組成的‘匪兵’消耗我們的兵力…我建議,固守邊城即可,切勿上當,一旦我們出城,大批百姓涌來會很麻煩。”

  “那若獠人族強破百姓沖擊城門呢?”

  “呵,這是戰場,我想諸位都明白什么更重要。”

  “…諸位,相較之下,更重要的還是獠人族主力,按照現在的進度,最多兩天,甚至一天多,他們就將抵達。到時候,若守不住城,莫說那些百姓,我們在座的更加沒有退路。”

  趙師雄安靜地聽著,他一只手肘撐著桌面,手撐著額頭。

  這時,堂外又一名將領快步走進來,道:

  “將軍,前方急報!我們在西南大疆中的斥候傳回了一個重要消息!”

  仿佛昏昏欲睡的趙師雄猛地抬起頭,目光銳利:

  “念!”

  “是。”將領從懷中抽出一封密信,當眾撕開,展開信紙:

  “…獠人族大寨附近,大臘八暴動,疑與天人交戰…獠人族長下令,搜捕潛入之人…”

  邊軍在大疆中同樣埋伏有斥候,此刻傳回的,赫然是老天師與宋植的那一戰。

  而聽到這個消息,在座之人皆面露驚愕,連趙師雄都怔住了。

  天人交戰?

  這個時候,有哪一位天人會出現在獠人族領地?

  總不可能是陛下單槍匹馬,殺去大疆了吧?

  趙師雄想不明白,其實也并非沒有猜測,畢竟已知的天人總共就那么幾個,掰著指頭都數得清。

  可問題在于,他沒有收到任何消息,更不知發生了什么,因此無從揣測。

  “將軍,獠人族內亂,是好事啊。”有將領欣喜。

  趙師雄卻沒那么樂觀,身為統帥,他對于這種未知的變化,本能地擔憂。

  很快,這場會議散去,趙師雄回到臥房。

  公孫今晚外出夜巡,并不在家中。他解衣躺下,卻始終難以入眠。

  強迫自己勉強睡了一陣,迷迷糊糊間,隱約聽到城中雞鳴,趙師雄撐開眼皮,發現窗外晨光熹微。

  他略顯疲憊地翻身而起,披上外衣,推門走到院中。

  天色還沒有大亮,但黎明剛剛散去,整個邊城上空鋪滿了灰色的薄云。

  忽然,指揮使衙門外傳來馬蹄聲,趙師雄想了下,應是公孫夜巡回來了。

  果然,沒一會,月亮門那頭,背負雙劍的女將公孫風風火火走來,只是身后還跟著五道齊刷刷披著斗篷,遮住面貌的神秘人。

  “將軍,您看我把誰給你帶來了!”公孫眉眼間滿是激動。

  趙師雄愣了下,自從獠人族發兵,夫人臉上就再沒有過笑容。

  今日這是怎么了?

  “夫人,這幾位是…”趙師雄疑惑地看向幾人。

  幾個斗篷人走進晨光熹微的院子,為首的一個伸出手,掀開了斗篷,露出一張俊朗的臉龐。

  趙都安微笑道:“趙將軍,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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