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歷12月過完，1988年的日歷被翻開一頁。
1月，便發生一件大事。
東洋昭和天皇駕崩，皇太子明仁親王即位。
一個由戰爭、重建與繁榮交織的時代落幕，東洋泡沫經濟亦逐漸見頂，‘努力未必有回報’‘躺平式生存’和‘宅文化’觀念逐漸冒頭。
失落的三十年由此拉開序幕。
不過于普通市民來講并沒什么差別。
甚至西協美智子今天出門時，還化了個美美的妝，穿了件鮮艷的高領針織衫，高腰褲搭配半透絲襪，腳踏麂皮短靴，一副女明星兼大姐大的派頭。
連鄧樂伶都忍不住提醒道：“架妹，你們天皇死了喔，你還打扮的花枝招展？”
西協美智子一怔：“納尼？”
“昭和天皇嘍。”鄧樂伶指了指九一日報頭版新聞，說：“報紙上寫的。”
美智子盯著頭版的黑白遺照看了幾秒，若有所思道：“原來天皇就長這個樣子啊…”
較之港臺電視節目里，清一色的默哀和紀錄片報道，美智子這個東洋架妹，反而絲毫沒有為自家天皇‘御崩’而肅穆。
與此同時，
遠在東洋的一間事務所里，身為香江人的梁志超，卻在為天皇的逝世而悲慟。
“斯米馬賽，大島桑。”
梁志超搌了搌眼淚，神情悲痛：“天皇死了，我現在什么合作的興趣都沒了。”
東洋暴力團之一的住吉會，理事長大島研二目睹了梁志超的真情流露，嘴角不住的抽動。
昭和天皇死不死與你一個中國人有什么關系？！
“梁桑，您感慨天皇的駕崩，我卻感慨這個國家邁進了新的時代。”
心中不爽，但大島研二仍硬控住情緒，神情肅穆拍了拍梁志超的肩膀以示安慰，接著又說道：“如今您的TokyoHot不是在賣光盤，而是在賣所有男人的夜晚。昭和的時代結束了，但我們住吉會與TokyoHot的合作才剛剛開始。”
“在這種舉國哀悼的情況下，你居然跟我談，讓我們公司的女星去做陪酒的骯臟生意。”
梁志超抽了抽鼻子，鄙夷的望著大島研二：“大島桑，我為你東洋人的身份而感到恥辱。”
“只不過是一群拍粉色電影的女人，我們住吉會的場子里有不少外籍客人，我可以保證她們賣上高價，TokyoHot什么也不用做，從這些女人身上輕松拿一筆分成難道不好嗎？”
大島研二抬眼直視梁志超，不動聲色地收回笑意：“另外梁桑，倘若這筆合作談不成，我很難向川口會長交代…我當然知道TokyoHot背后有一間香江財團的，但這里是東洋，如果我今天沒有得到滿意的答復，我擔心以后貴公司不止是女演員，連工作人員的人身安全都很難保證呀。”
梁志超仰面露出無辜表情：“那就是勒索我嘍。”
大島研二點起支煙，皮笑肉不笑道：“怎么會呢？我今天特意請梁桑上來來談生意，一切自愿，絕對沒有強迫的意思。”
話音剛落，事務所內幾處緊閉的房門打開，竄出來十幾個身著黑西裝的暴力團份子。
頃刻間，將梁志超團團圍住。
旋即，大島研二不緊不慢的拿出一份藝人轉讓合同，笑瞇瞇擺在梁志超面前，做了個請的動作。
“西協巖男你個冚家鏟！”
梁志超縮在沙發里，看看左右兇神惡煞的江湖人，滿臉衰相嘟囔：“我說我不來，你偏要我來…”
“陶工，今年不打算回去過年？”
東洋，神山半導體的車間外。
陶宗頤走出無塵車間，摘下面罩，一旁負責記錄的幾個助理亦步亦趨，笑著開口詢問。
“三星這批訂單催得急，今年就不回去了。”
陶宗頤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眼神雖然疲累，語氣中帶著興奮：“我看新聞上說，國家要在金陵城半導體產業，寶島同胞投資50億美金。好啊，咱們老板識大體，到時候工廠在內地擴大，再有三星這么大的訂單，周期就不必拖這么長了。”
隨行的助理亦都是清北大學和科學院的高材生，來神山偷師，實習技術，聞言皆紛紛點頭，露出與有榮焉的笑容。
陶宗頤語重心長道：“所以大家也不要懈怠，你們都是未來金陵城的中流砥柱，多在東洋留一天，多學一份本事，將來回去建設振興我們自己家的半導體事業。”
助理們聞言鄭重點頭，眼神中俱帶起質樸又充滿期待的希冀。
“陶工！”
不遠處，又有名實習生拿著衛星電話飛奔而來，遞向陶宗頤：“香江的翟老板找你。”
陶宗頤聞言忙接過電話，跟對面打聲招呼。
“翟老板，忙不忙？”陶宗頤哈哈笑道：“我這里哪有閑的時候？今年肯定回不去了啊，提前給你拜個早年哈哈！”
“辛苦你啊老陶。”電話那頭傳來翟遠和煦的笑聲，跟住又說道：“我有個技術上的問題，想向你請教一下，不過在此之前先問問你，你覺得我這個人怎么樣？”
“老板，你這話問的就外道了。”陶宗頤當即給出回答。
“嗯，那你信不信我？”
“這叫什么話，現在不是我信不信你的問題，連國家都信你啊！”
電話那頭，翟遠的聲音頓了頓，再次響起時帶出幾分凝重：“有個壞消息告訴你，因為遭到東芝禁運令的波及，美利堅或許要對神山半導體展開徹查，到時候所有的資料、技術文件全部要送去美利堅…”
在一眾實習生們的注視下，陶宗頤握著電話，笑容逐漸僵在臉上。
翟遠的聲音繼續透過聽筒：“現在這件事還在保密階段，你一定要守口如瓶。我希望你在接下來這段時間里做一件事，即是嘗試搞一套真中有假的技術方案，技術我不懂，但要求是即便美利堅拿到我們的資料檔案，自己也沒辦法做量產，而趁著對方驗證產線的時候，拖延時間，可以確保神山向金陵城慢慢轉移過渡…能不能實現？”
陶宗頤臉色難看，揮手摒退了周圍的實習生們，思忖許久后方才沉聲道：“可以！”
真假參半的技術需要包含大量真實的基礎數據，無非是在材料配比、光刻精度和熱處理溫度中埋下微小偏差，理論上，能確保對方從初期實驗直到樣品測試階段都發現不了問題，可一旦投入量產，即便一條金屬線寬了纖毫，都會導致高溫故障造成的短路。
陶宗頤黑著臉說道：“不過我需要單獨一條生產線來做驗證，還要購置不同的機器測試…”
“錢不是問題。”翟遠的聲音再次傳來：“現金不夠就去TokyoHot拿，我要保證穩妥性，既能騙過美利堅，又不給他們量產的機會…另外再叮囑你一句，這件事現在是機密中的機密，內地的有力人士擔心泄露出去，會影響我們跟寶島在金陵城的合作，所以一定要保密！”
陶宗頤神色一整，下意識挺了挺脊背：“保證完成任務！”
大島研二的腦袋被按在辦公桌上，撞得鼻血長流！
事務所里，橫七豎八躺著一群住吉會的江湖人，樓下仍傳來喊打喊殺的彈舌喝罵，西協組成員堵住樓梯口，與樓下洶涌的住吉會成員展開爭斗。
井上彥、山崎智雅和佐佐亨太郎三大干事，活動著手腕，手里的棒球棍仍在招呼周圍倒地的住吉會成員。
整個過程里，西協巖男肌肉虬結的手臂，仍死死控制住大島研二。
“勒索我？”
啪！梁志超大喇喇坐在辦公桌上，一巴掌拍在大島研二頭上，臉色囂張，絲毫看不出剛才唯唯諾諾的模樣。
“以為我在電影里演過王申，就真的那般軟弱？”
啪！梁志超又一巴掌拍去，揪著大島研二的耳朵問：“那你知不知道這個系列下一部名字叫《王申的復仇》？”
“撲你個臭街，都說了你們天皇掛掉我沒興趣，勢必要讓我過來談生意，我談你老母！”
啪！梁志超甩出第三巴掌，大義凜然道：“我TokyoHot的女明星你都敢打主意？被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客人揸過，傳出去她們還怎么做大眾情人？萬一生病怎么辦？萬一傳染給我怎么辦？況且人家將來還要拍電影、出唱片、做偶像的嘛！”
“還有你這個撲街。”梁志超不再理會大島研二，瞪著西協巖男說道：“說好十分鐘就帶人上來，我足足等了半個鐘頭！我是遠哥的老死嘛！萬一我出事，你猜遠哥會不會放過你！”
西協巖男單手按住大島研二，另一只手撓撓后腦勺，笑道：“我怕太早進來，這群家伙還沒有進行到威脅那一步，現在有人證有物證，住吉會在這一區的地盤才會被差佬連根拔起。”
五分鐘后，
樓下響起警車的呼嘯聲，伴隨著差佬介入，樓梯口的紛爭迅速平息。
“超少！”
梁志超的大波秘書海倫一襲風衣，走上樓來，身邊還跟著兩個男人。
一個西裝革履生意人扮相，另一個白襯衫貝雷帽，高級差佬裝扮。
海倫介紹道：“這位是我們在東芝的合作商吉野先生，這位是警視廳總務課的東村警官。”
西協巖男眼見差佬進場，緩緩松開按住大島研二的大手。
大島研二氣急敗壞，剛一起身便要反擊，一旁的東村警官呵斥一聲，手里的配槍啪的拍在桌上，瞬間平息了對方的火氣。
這時候，負責快播光盤分銷的吉野又站出來，義正詞嚴：“東村警官，梁先生是我們東芝的合作伙伴，今天卻遭到暴力分子的威逼恐嚇，尤其在‘御崩’這個時間段，若非有幾位熱心市民路見不平，或許會升級成外交事件，這讓我們東芝對警視廳的能力深表懷疑…”
等這一出大龍鳳做完，住吉會的江湖人已經全部被押上警車。
凌亂的事務所里，
東芝的吉野臉上露出笑容：“海倫小姐，這樣一來TokyoHot在市區最后的威脅也被拔除，我想以后都不會再有人騷擾貴公司的女星。”
海倫笑靨如花，胸脯起伏：“一切都離不開吉野先生的，TokyoHot作為東芝零售市場的合作方，沒有這些江湖人滋事，我們才能更好的生產內容。”
秘書與經銷商說一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話。
一旁的梁志超將西協巖男拉倒旁邊，開口道：“嗱，現在我冒著生命危險，幫你們西協組鏟除掉這一區的住吉會勢力，剩下的就交給你做，我不管了喔！總之遠哥吩咐過，讓你成立一間公司，帶著下面的人逐門逐戶，宣傳錄像帶以舊換新的，過去大島研二壟斷這盤生意，我今天出力最多，功勞一人一半啦…”
香江。
九一娛樂的第一部短劇業已殺青，海報上鄭伊建攜四大護法占據C位。
劇名《龍王》兩個字用遒勁毛筆書寫，頗具質感。
電視畫面里，傳來陣陣激烈的臺詞聲，沒有動作戲，全是對話信息。
李立群：“小輩，今晚眾權貴若是傾盡全力，你擋不下來！”
鄭伊建：“你就這么確信嗎？”
李立群：“不錯！我李某人縱橫南省二十余年，有能力也有依仗！”
鄭伊建：“朱雀，那就讓李家破產吧。”
顏仟汶：“是！主人！”
趙美珍在廚房做著菜，不時停下手里動作，豎起耳朵聽起臺詞。
翟瑤和喻飛鴻、周萍幾人窩在沙發里，聚精會神看著劇情，不時點評兩句。
“這個姓李的撲街了，他還不知道連自己老大都是朱雀的手下，怎么比得過男主角！”
“就是就是！”
整部劇集120集，每集平均兩分鐘，壓縮進一張光盤。
劇情已經過了大半，仍靠著一個又一個的扣子拴住翟瑤她們，大抵短劇就是有這種魔力，看的時候恨不得一口氣看完，一旦中途撂下就很難再撿起來。
好在光盤也是快銷品。
屋外花園，
翟遠躺在長椅上，望著天際幾多陰云，將手頭上幾件事逐一捋順一遍。
眼下的短劇還差宣發，賀歲檔施楠生在籌備，半導體有陶宗頤…
至于中港通訊與薛婉恩家的電廠合作，還得背靠大亞灣核電站。
不過眼下已是年尾，來不及詳談，先過完這個春節吧。
1989年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