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花弄月又忍不住笑出聲來,之前那股情意綿綿的媚態又是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一邊笑一邊說道:“我可沒說過我是小影,是你自己認錯的,怪不得我。”
說到這里,她又板正了神色,仔細的瞧瞧陳牧,道:“不過小影說的沒錯,你的確很厲害,不光練成了乾天,武道意志也走出了你自己的道路,就算伱現在進不了新秀譜前十,那也只是因為你習武遲了一些,而不是你比周昊那些人差。”
“若再有一兩年功夫,你進入前五也不是不可能。”
陳牧看著花弄月,此時神色已恢復了平靜,他早已聽說過花弄影和花弄月兩姐妹,從外形樣貌幾乎分辨不出任何差別,因此察覺到月影交換,也并不是太過詫異。
唯一有些驚訝的就是,花弄影和花弄月兩姐妹,不僅僅是在身體外形上,就連氣息幾乎都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兩人修煉的武道意志,凝成的氣機有所不同。
也就是說。
如果不動武的情況下,兩姐妹站在那里,幾乎就像是一模一樣的一個人。
在陳牧看來,恐怕這并不單純是先天所形成,也是后天的故意為之,也許兩姐妹在修行武道時,都是刻意的往彼此相近的方向去靠攏。
花弄影修煉太陰,花弄月修煉太陽…陳牧覺得過去他也許有些小瞧了這一對姐妹,或許姐妹各自修行陰陽的一種,合起來的話,能夠演化完整的陰陽?
一般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哪怕是孿生雙子都不太可能。
但如果先天不僅是孿生,還是連體,從氣機到血脈盡皆相連,不分彼此,哪怕分開之后也是往相合的方向去修行,的確有可能做到內息完全交融這種事情。
陳牧不清楚花弄影和花弄月能否真正做得到,又或者是要以何種方法達成,但毫無疑問的是,她們大概率是在往這個方向去修行。
“我對新秀譜排名沒什么興趣。”
陳牧看了看花弄月,終于神色平靜的回了一句。
花弄月嫣然一笑,道:“天涯海閣弄出的這些虛名,不但讓整個寒北道十一州的年輕一代爭斗的更激烈,也讓很多人被卷入其中,有人想要登上新秀譜,有人想爭奪排名,實際上若是真的秉持武道唯我的意志,一時的排名高低,又能如何?”
說到這里。
她忽的一揚手,將那一品五行蓮臺就這么直接丟向陳牧。
陳牧抬手接過,此時將這蓮臺放在掌中細細感知之下,總算是能清晰的體會到其中蘊含的天地元炁的份量,的確比他預想的要多一些,不是最差的情況。
“雙修法呢?”
陳牧又看向花弄月。
花弄月柔聲道:“雙修法我們合歡宗有很多,也有一些不在乎外傳的,過些日子就給你送去,不過陳兄若想習得上品的雙修之法,那就只有陪奴家一起練才行了呢。”
話音落下,高原的稀薄空氣中,似乎又彌漫起一股旖旎嬌媚的氣息。
陳牧并不答話,只看著花弄月。
花弄月吟吟一笑,道:“陳兄有什么不放心的,五行蓮臺都已先交到了陳兄手里,我都不怕陳兄反悔,陳兄還擔心我會言而無信不成?”
陳牧又打量了花弄月一眼,隨后將五行蓮臺收入囊中,接著取出一枚地元青蓮子,沖著花弄月一拋,被她伸手輕巧接住。
這時候花弄月也沒有了什么嬉笑的神色,正色且細致的觀察起手中的青蓮子,在確定沒有什么問題之后,這才沖著陳牧嫣然道:
“多謝陳兄成全,我就先替妹妹謝過陳兄了。”
說到這里她忽然又唇角微動,一縷聲音凝成一線,悄然落入陳牧耳畔。
“陳兄練成乾天意境,在云霓天階之上能借天勢,已被很多人視為棘手人物,孤身在外行走可要小心一些,盯著陳兄的人如今可不止一兩個呢。”
話音落下。
花弄月咯咯嬌笑一聲,整個人悄然遠去,兔起鶻落之間,身影已消失不見。
陳牧目送花弄月離去,對她的提醒并不太多在意,繼而將視線再次望向云霓天峰,隨即一步邁出,沿著斷崖就這么落下,往云霓天峰的山腳而去。
但見他周身狂風呼嘯鼓蕩,撐起袍袖鼓鼓,盡管無法讓整個人御空,但卻也使得他下墜之勢十分遲緩,似凌空飄蕩一般,很快就落至谷底,繼而繼續向前。
一天,
兩天,
三天,
伴隨著時間的漸漸推移,璧郡郡府中的爭斗漸漸的少了下來。
因為距離云海動蕩的時日越來越近,此時受傷必然影響登峰論武悟道,縱然是一些宗門弟子在彼此交手中打出了真火,各自惹出恩怨,但暫時也都放置到一邊。
就這樣又過去幾日。
終于。
位于高天之上的那一片滾滾云海,在這一日忽的開始掀起了漣漪,遮天蔽日,好似波濤滾滾一般,洶涌翻騰,起伏不定。
“來了!”
“要開始了。”
來自寒北道十一州的諸多宗門天驕,內門翹楚,無論此時身在何處,在做什么,幾乎都各自放下手中的事情,齊齊抬頭望向天空。
看著那漸漸開始異變的天象,許多人各自深吸一口氣,紛紛開始動身。
伴隨著云海滾滾起伏。
大量的宗門弟子,越過高原,來到了云霓天峰的山腳之下,雖然匯聚的人數眾多,足有數百,且每一位都至少是鍛骨境中的佼佼者,但相比起那高聳破云,直入天際的云霓天峰來說,依舊不算什么,各自展露出的氣機,埋沒在山下更是毫不起眼。
云霓天峰在登上中峰之前,四面皆可登峰,唯有到了中峰之后,才剩下唯一一條通路…不是其他地方無法攀爬,而是到了那個高度之后,天地的壓迫變得極強,那些陡峭的巖壁將變得極其難以攀登,只剩下一條唯一的通路,能最為輕松的通往峰頂。
此時。
隨著時間的推移,各宗人馬皆在峰下匯聚,彼此分散在茫茫云霓天峰的各處山腳,七玄宗的人馬以周昊為首,此時都聚集在位于北側的峰腳之下。
七峰真傳除了陳牧之外,基本上悉數到齊,此外還有各峰鍛骨境的佼佼者,諸如靈玄峰的令狐尚、沈琳等人,便都在其中,他們雖然很難登上峰頂,但只要登入上峰,越過云海那一層,一樣能夠感悟天地,對于都掌握有意境的他們來說也是一番際遇。
云海滾滾。
天昏地暗。
忽然一聲仿若驚雷般的炸響,在天際傳來,繼而就見到,那將整個云霓天峰封鎖的云海,忽然間一片片的蕩開,漸漸將那巍峨壯觀的云霓天峰整個呈現在眾人的眼前!
熾烈的日光也是終于透過云海蕩開的裂隙,映照到云霓天峰的山腳之下。
也幾乎就是在這個時候。
一道道渺小的,對比云霓天峰仿若螻蟻般的身影,各自或縱躍,或奔行,向著那偉岸高聳的云霓天峰攀登起來。
其中有人周身纏繞一片劍光,恍若一道天劍,沿著云霓天峰一路向上,劍意沛然洶涌,橫壓世間萬物,似要截斷天穹。
正是新秀譜第一,天劍門的左千秋!
緊隨其后。
又有渾厚沉重的氣息翻涌,拎著靈兵八荒戟的袁應松登峰而上,每一次縱躍都橫跨十余丈,手中大戟貫入云峰巖壁,不斷的向上。
其他各個方向,但見無生寺玄剛,合歡宗花弄月,冰絕宮寒滄…一位位新秀譜上的絕代天驕,皆領先一步,在云海動蕩之中向著上峰攀登。
“走吧。”
周昊也看了一眼七玄宗的眾人,繼而整個人縱身一躍,向著云霓天峰之上而去。
后方諸多真傳,以及各峰的內門翹楚,也都紛紛動身向上。
云霓天峰極高,也極其寬闊。
修為實力參差不齊的眾多內門乃至真傳弟子,登峰之后很快就彼此拉開了差距,那些鍛骨境的內門弟子,在攀爬數百丈之后,就漸漸開始感受到壓力,不得不開始尋覓一些適合攀爬的路徑,無法再一路向上縱躍。
而邁入五臟境的諸多真傳,則是一路拉開距離,在達到千余丈的高度后,才開始各自感受到些許壓力,一邊繼續攀爬一邊尋找更為合適的路徑。
至于左千秋、袁應松等絕頂天驕,則很快就越過了兩千丈的中峰。
此時。
位于云霓天峰峰底的某處。
陳牧仰頭凝望著那一片蕩開的云海,整個人似乎沉浸在了天地動蕩的變幻之中,等到漸漸回過神來時,就見那遮蔽云霓天峰的云層,仿佛在慢慢下沉一般,逐漸塌陷下來。
“陰起陽落,陽盛陰衰。”
“正如潮起潮落,陰陽循環,乾天之力匯聚到承載不住,就會由陽轉陰,繼而下沉…也就是這云海每隔五年的一次動蕩了。”
他眼眸中浮現出諸多的感悟,但此時卻不再繼續細細體會,而是看了一眼那高聳的云霓天峰,繼而一步邁出,整個人沿著一處峰壁一路向上。
幾乎不消片刻功夫,他就已經越過了那些早已攀爬一段時間的各宗內門弟子,然后又沒過多久,便登上了云霓天峰的中峰,沿著一條峰線繼續上行。
此時。
每往上攀登一段。
陳牧都能感覺到天地之力的流淌變化,在他眼前呈現的更加清晰。
剛才的云海動蕩,仿佛是撕開了天地間的一層阻隔,使得乾坤八相,陰陽流轉盡皆以更清晰的狀態,浮現在人眼前,并且越是往上,則越發清晰。
陳牧就這么一路緩步向上,他的一雙眸子時而有所悟,時而又有所迷茫,時而又似靈光一現,但無論他的神色如何恍惚變幻,他每一步落下,始終都在堅實的往上攀登,不曾踏空一步。
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
此時陳牧的感受便是如此。
掌握完整乾坤意境的他,在此時此刻,感覺整個天地間,幾乎處處都是玄妙,處處都是萬物流轉,仿佛四面八方的每一處,都是一副呈現在他眼前的意境圖!
這種感覺幾乎都要接近他當初吞服地元青蓮子的感覺,仿佛自身已融入了天地之間,成為了天地的一部分,眨眼便是日月起落,呼吸便是瀚海漲幅。
就這樣。
陳牧朦朦朧,茫茫然,一路向上登峰。
不知道沿著那山徑往上行走了多遠,往上攀登了多久,終于在他的視線之中,出現了一條小徑,一條被云霓霞光映照的山徑,通往云霓天峰的最頂點。
此時。
往山徑上方看去,赫然可以看到數十個人影,有的正立足于山徑邊緣,俯瞰那滾滾云海,在細細感悟著什么,也有人在彼此交手,一招一式相斗,意境互相沖突,印證武道。
這數十個人,每一個都不是無名之輩,全部都是新秀譜上的天驕!
縱然有一些不在新秀譜的排名之上,也是僅次于新秀譜的天驕,或者是尚未被排入新秀譜中的人物,譬如兩年時間‘破而后立’的古弘等等。
而沿著這條山徑再往前看去,可見越往山徑的上方,人數就越少,最后只剩下花弄月、袁應松以及左千秋等寥寥幾人,立于盡頭,各自參悟天地。
陳牧的到來,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隨著陳牧也踏上山階,一步步向上走去,終于還是漸漸引來了一些目光。
“他是…”
有些位于山階上的人,略有疑惑的看向陳牧。
因為寒北道十一州實在太過廣闊,縱然是新秀譜上的天驕,許多也是彼此陌生,僅能通過對方的衣著來判斷其身份,而陳牧此時身穿的,并非七玄宗的服飾,僅僅只是一襲很樸素的衣衫,許多人都無法一眼辨認出陳牧的身份。
認識陳牧的人終究還是有的。
“嗯?陳牧!”
但見屹立在山階某處,正在感悟天地的古弘,忽然心劍似有所感,從感悟中回過神來,一眼看向正沿著山階往上而來的陳牧,頓時眼眸中光芒大放。
他這些天一直想找陳牧再戰一場,重證己道,但一直沒找到陳牧的人影,甚至來到這云霓天階,攀爬上來之后,也是一直沒等到陳牧,都以為陳牧是否出了什么事。
“你終于來了!”
古弘沿著山階走了兩步,來到陳牧登階的正前方,一股沛然劍意升騰,更混合著一股戰意,眸光閃爍道:“還以為你出了什么事,來了就好!”
“你在瑜郡那偏僻之地,就能悟出風雷火三種意境,拜入七玄宗也果然未讓我失望,又練成了乾天,我曾經小瞧你了,但往后不會再小瞧你,你的確是我畢生大敵!”
聲音落下。
附近一些人也都紛紛矚目過來,看向那沿著山階一路向上的陳牧,各自露出異色。
陳牧?
“原來他就是陳牧,短短一年半悟出乾天意境的人物,不過此人在云海動蕩之前,一直躲著不曾現身,直到攀登云霓天階,占據乾天之勢時方才出現…”
有人眸光閃爍。
武道爭鋒,向來是避其短,揚其長,天時地利也一樣在其中,陳牧一直等到占據天勢的時候方才出現,倒并沒有什么錯。
若換成是他們掌握乾天意境,或許也一樣會這么做,這并非什么卑鄙行徑。
倒是古弘。
據說曾經敗給陳牧,心劍破而后立,重凝劍心之后,一躍而成為整個天劍門僅次于左千秋的人物,的確是氣魄非凡,明知陳牧借勢而來,竟也毫無懼意,敢于向陳牧問劍!
“這古弘的確有一些氣候了。”
山徑上方,一襲玄袍的姜逸飛凝視著古弘,眸光微微閃爍。
作為位列新秀譜第七的存在,本來天劍門這一代真傳中,他只在乎左千秋一人,但如今古弘破而后立,重凝心劍,連帶氣魄都截然不同,的確是有資格和新秀譜前十一戰。
倘若古弘能逆勢擊敗陳牧…不,哪怕只要頂著陳牧借天勢之力,能堪堪打個幾十招不敗,恐怕都能更加堅定己心,到時候也將成為他的大敵。
此時。
場中除了位于山階最頂點的左千秋,始終在仰頭望天之外,其他眾人,就連袁應松,寒滄等人,也都微微側目過來,看向正在登上山階的陳牧,以及劍意沖霄的古弘。
而就在眾多天驕的矚目之下,陳牧一步步的登上山階,漸漸接近了古弘。
令人詫異的是。
陳牧對古弘的話語,沒有絲毫的回應,視線也完全沒有落在古弘身上,對于古弘的挑戰以及那沖霄的劍意,似乎毫無所覺一般,就這么一步一步沿著山階而上。
他的雙眼似茫然,似恍惚,似神游天外,對于山階上的一切,似乎都無所覺。
“陳師弟?”
周昊也在山階之上,對于古弘挑戰陳牧,也是關注過來,雖然和陳牧同門,并稱七玄宗兩大天驕,但他也不曾見識過陳牧的乾天手段,此時注意到陳牧的狀態似乎不對,不由得眉頭微蹙。
古弘都已經以心劍劍意發出挑戰,這股劍意彌漫整個山階,所有人都感知的清清楚楚,但陳牧卻好似根本沒注意到,難道是太過沉浸于天地玄妙之中,以致毫無所覺?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陳牧若是太過沉浸于天地感悟,那無疑是露出了個極大的破綻,武道爭鋒,避其短,揚其長,他能借天勢而登峰,其他人自然也能抓住破綻來破他意境!
果不其然,幾乎就在陳牧邁步登峰,接近古弘三丈之時,古弘悍然出手了,他可不會顧及陳牧狀態如何,他已經頂著陳牧借天勢之力,向陳牧問劍,自然不可能再故作姿態去等陳牧完全醒神,恢復全盛狀態再與之交手。
嗡!!!
但見古弘右手一揚,并指為劍,繼而一道綿延數丈的無形氣劍,陡然沖霄而起,攪動整個山階之上的天勢,好似撕裂了乾天,迎著陳牧當頭落下。
這一劍的聲勢非同小可,幾乎讓山階之上的人都齊齊矚目過來,古弘這些時日展露的實力,的確是有資格挑戰新秀譜前十,而陳牧雖然非在前十,但練成乾天,借天勢,也是這云霓天階上毫無疑問最強大的幾人之一。
雖說此時似乎有些破綻,但眾人也想看到古弘這一劍勝負如何。
然而。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就見古弘那恢弘浩蕩的無形劍氣,沛然向著陳牧迎頭壓落,卻在幾乎落到陳牧頭頂的時候,被生生的定在了那里,并開始一寸一寸的湮滅破碎!
而陳牧整個人絲毫沒有其他多余的動作,甚至連腳步都沒有停頓,依然是目光恍惚的繼續沿著山階而上,他每一步落下,古弘的那一道無形劍氣就崩潰一段。
直至陳牧來到古弘面前。
古弘的臉色已變得蒼白如紙,并指為劍的手臂不斷的顫抖,最后周身劍意轟的一下潰散,整個人也是‘哇’的噴出一大口鮮血,氣息迅速萎靡下去。
對于古弘的心劍崩潰,吐血,萎靡,陳牧依舊是那恍惚的目光,不曾回過神來,甚至整個過程中,都沒有其他動作,不曾抬起過手,唯有登山的腳步不曾停頓。
陡然化作一片死寂的山階上,只剩下陳牧一步步登階的腳步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