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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4出現在車廂頂部的女人

  小王老師教了丈夫一段時間俄語,期間盡心盡力,但唐植桐的舌頭就跟打了結似的,一直沒有掌握彈舌在語言方面的精髓,不過英語水平卻突飛猛進。

  明面上是唐植桐在學校有學,平日里自己也自學,實際上是得益于來這邊之前的流水線教育,盡管發音不是那么精準,但看個英文材料啥的問題不是很大。

  作為生活上的伴侶,學習上也不能落下,小兩口的深入交流項目又多了一個。

  小王同學是個好學上進的青年,也想學英語,多學一門好啊!

  于是,唐植桐當起了小王同學的英語老師。

  “給你出個題,翻譯一下godisagirl。”小唐老師在完成今日英語課程之前,給小王同學留了一道家庭作業。

  “上帝是女孩?”小王同學很好學,在記單詞方面很有天賦,詞匯量日漸豐富,她從詞庫里面搜集到各個單詞的意思,拼接了起來,雖然給出了答案,但她覺得有些別扭。

  “不對,我覺得應該是‘天道不公’。”唐植桐嘿嘿一笑,自己出題怎么可能這么簡單?

  “哎呀,亂用成語。”小王同學轉念一想,明白了丈夫的意思,臉上就帶了笑。

  “嘿嘿,其實也能翻譯成‘蒼天有眼’。”唐植桐這下笑的更邪性了。

  “呸!別說了,就知道亂翻譯,都不能直視這個成語了!”小王同學的思維反應速度跟上了丈夫的飆車速度,反應過來后輕輕給了丈夫一拳。

  “哈哈哈。來來來,咱們再來個中譯英,這次選《三國演義》,請翻譯‘曹操的一生可謂是波瀾壯闊’。”唐植桐邊笑邊輕松接下了這一拳,一點都不疼,有一種小拳拳打你胸口的甜膩感。

  “CaoCao‘slife…不會,我才知道幾個單詞?”盡管知道丈夫給出的題不怎么正經,但小王同學還是盡量配合,只不過這題超出了她的詞匯量范圍。

  “不錯不錯,開頭說對了。我告訴你答案,聽好了。”唐植桐清清嗓子,給出了正確答案:“CaoCao‘slifeform36Ato36F。”

  說罷,唐植桐先嘿嘿直樂起來。

  由于內衣出口創匯的緣故,小王同學對這種號碼的含義并不陌生,噗嗤一下笑出聲的同時,又賞了丈夫一拳。

  小王同學的段位太低,目前也就能開個這種的玩笑,一些地獄級的冷笑話還不適合上場。

  就這,唐植桐還覺得可惜呢,小王同學只能體會到從A到F的意思,但無法領會這個翻譯的另一層含義,畢竟曹某人甚喜人妻的梗還沒有被開發出來。

  若是被開發出來,這個翻譯可謂是神來之筆了,既表明了波瀾壯闊,也表明了閱人妻無數。

  5月18日,星期三,本應是平平無奇的一天,但中午還是出了事。

  早上,方圓接到了市局的電話,就郵電系統農場的麥收工作召集押運處各科室負責人開了個碰頭會。

  “農場那邊已經著手安排麥收,下個星期一正式開始,咱們作為農場的一份子,肯定是要出力的,上面也非常看重我們,給我們安排了一項特殊的任務,全程參與麥收,保證糧食的安全。”方圓說完還額外看了一眼張金波。

  “保證完成任務!”張金波聽懂了,立馬站起來表態。

  “好!其他科室安排好值班人員,其他同志星期天下午集合出發,一塊前往農場參與麥收!”方圓大手一揮,仿佛在戰場上指揮攻堅戰的首長一般。

  其他科室人多,能有人值班,但財務科現在只有唐植桐和馬薇兩人,而馬薇眼下還在家休養,只剩了唐植桐光桿司令一個。

  “圓哥,我跟著一塊過去吧,財務科這邊我隔上兩三天回來一趟,應該耽誤不了什么事。”會議散場后,唐植桐跟在方圓身后說了自己的打算。

  “也行,你到時候別忘了找金波領上家伙。”方圓沉吟片刻就點了頭。

  去農場不僅僅是參加勞動這么簡單,還因為押運科肩負著糧食安全的重任,押運科的人手本來就不算多,正常押運工作不能耽誤,所有押運員都得連軸轉,而唐植桐身上還掛著押運員的銜兒,落下確實有點不太像話。

  “好嘞!保證完成任務!”唐植桐下了一趟基層,見過扛著槍的民兵,知道方圓強調的糧食安全是怎么回事,既然吃了這碗飯,自然不能逃避,只是到時候盡盡心,一些沖突能避免就避免。

  這邊談妥,唐植桐就打算下午早走一會兒,去隆福寺買上幾頂草帽,靜瑩、鳳珍下鄉得用,自個下去也得帶一頂,除了遮擋陽光外,還能當扇子用。

  麥收麥收,不僅僅是割下來就完事,還得從田里運到麥場暴曬,再經過碾壓脫粒、揚場分離、麥粒晾曬,整個過程在老天爺賞臉的情況下最少也得十天。

  收完麥子,緊接著就是全國文教群英會,唐植桐昨兒還覺得自己時間很寬松,沒想到一下子就緊張起來。

  唐植桐撓撓頭,打算回屋給603班的畢彬和呂麗嫻寫封信,主要是溝通保溫箱、孵化器、風扇項目,如果有進展好通過信件的方式給自己留口信,因為一旦忙起來就顧不到這些了。

  中午吃完飯,唐植桐將寫好的信貼好郵票放到分揀科,出了分揀科的門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見押運科那邊的站臺上傳來一陣驚呼聲。

  唐植桐聞聲望去,只見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站在押運車廂的車頂,正四下張望尋找可以下車的地方。

  作為一名跟著出了幾趟車的押運員,唐植桐知道女人十有八九是扒車過來的,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上的押運車廂。

  “下來,下來。”押運科的人反應挺快,張金波聽到動靜,看到了站在押運車廂上的女人,從旁邊拿過一副梯子支在了車廂上。

  這要是在火車站被發現,可以交由火車站處理,但人家不聲不響的跟著來了押運處,這事就得由押運處先出面安撫好。

  那女人看著圍在押運車廂周圍的郵政職工,臨了卻又膽怯了,縮下身子蹲坐在了車頂。

  “怎么回事?”這時,方圓聽到動靜,從辦公室走了出來。

  “估計是逃荒的,爬到了押運車廂的車頂,跟著車一塊過來了。”唐植桐說道。

  “走,過去看看。”方圓皺著眉頭,邁著大步往押運車走過去。

  此時明顯不適用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唐植桐沒有像昨天看熱鬧似的圍觀,而是跟著方圓一同往站臺方向走。

  車頂的女人沒有下來的意思,押運科的人就順著梯子往上去。

  在看到有人上來后,女人嚇得往后縮,一直縮到了車廂的邊緣。

  這要是一個抓不穩,掉下來恐怕輕則骨折。

  看到女人心驚膽戰的樣子,方圓及時制止了押運科的做法:“梯子留著,人先下來。怎么回事?”

  “方處,剛卸著貨,就聽見車頂有動靜,出來一瞧就發現她站在上面,也不知道怎么上去的。”跟車押運的押運組長趕忙匯報。

  “嗯。”方圓應了一聲,不置可否,回頭跟張金波說道:“金波,安排人去食堂看看還有沒有飯,沒有的話讓高師傅下碗面條,就說我說的。”

  方圓沒問這趟押運路上的情況,現在不是研究她怎么上去的問題,得先讓她下來。

  “同志,下來吧,這一路餓了吧?下來吃口飯。”方圓剛才的聲音不小,除了說給張金波聽,其實也是說給車頂上的人聽。

  聽到方圓這么說,車上的女人終于有所松動,扒著車廂的邊緣,探著腦袋往下瞧。

  “下來吧,食堂有飯,這里也有水。這一路沒顧上喝水吧?看你嘴唇干的,快下來喝口水。”方圓換了一副笑臉,用他自認為和氣的語音說道。

  女人聽方圓這么說,就有些松動,看著豎起來的梯子,想下又不敢下。

  “下來吧,你總不能一直在車頂啊,這車一會該拉走了。”看到女人猶豫,唐植桐也在旁邊勸道,要不是因為周圍有同事在,這時候掏出一個窩頭或者一碗米飯,相信車頂的女人會立馬下來。

  女人猶豫了一會,腦袋又縮了回去。

  正當眾人以為女人打定主意不下來的時候,她又在車廂邊露了頭,這次手里多了一個包袱。

  隨即,女人顫顫巍巍的順著梯子從車頂一步步的往下來,好幾個押運員圍在梯子旁邊,有扶梯子的,有在旁邊防備著女人踩空掉下來接著的。

  這并不是押運員多想,而是那女人的動作在發抖,仿佛渾身沒勁似的。

  這邊剛下來,去食堂打飯的也回來了,手里端著一碗米飯,上面還蓋著兩條咸菜。

  “飯來了,飯來了。”那邊話剛落音,女人就如同餓了好幾天的一頭餓狼般,不管不顧的將飯碗搶了過來,一邊護在懷里,一邊往嘴里狂炫,吃的同時還在找地方。

  最終,她在一個角落里停下,蹲下身子,頭沖墻,把后背留給押運員,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往嘴里扒米飯。

  在唐植桐看來,這種姿態一點都不安全,若是有人起了壞心,從后面偷襲都不用費力,但這也是一種最有效的護食姿勢,只要進食速度夠快,就能在別人趕過來之前把飯吃完。

  不少押運員還想往前湊湊,但被方圓攔下了,并吩咐剛才的小伙子:“辦公室有水吧?去給備碗溫水。”

  前后不過兩分鐘,一碗米飯就被女人給吃了個干凈。

  不過女人并沒有立馬起身,而是一手拿碗,一手摘上面的米粒,摘下一粒來,填嘴里一粒。

  碗不大,但粘了不少米粒,女人花了兩三分鐘才將碗上的米粒摘完。

  摘完后還是沒回頭,低著頭將剛才護碗沾在身上的米飯粒一粒一粒的摘下來,塞進嘴里。

  這還不算完,女人繼續低頭撿地上的米粒,撿一粒,塞嘴里一粒,一點都不嫌臟。

  她將面前的地面撿干凈后,終于轉過了身,不過依舊沒有站起來,而是彎著腰,沿著自己剛過來的路,繼續撿著地上的米粒。

  “同志,不要撿了,一會再給你一碗。”有人不落忍,開口勸道。

  女人不為所動,不僅將地上的米粒全都撿了起來,就連自己的鞋底也沒放過。

  鞋子已經破了,前面翹開如同鱷魚的嘴,里面露出烏漆嘛黑的腳指頭,在鞋底的前端有一粒已經被她踩踏的不成樣子的大米。

  女人小心的扣下來,小心翼翼的放進嘴里,如同吃到了龍肝鳳髓般。

  正當押運處的眾人以為女人的行為到此結束時,女人又開始細細的嗦起了手指頭,因為上面有剛才吃米飯的一些殘留…

  女人不知從什么地方上的車,也不知道在車頂待了多久,更不知道在上車頂之前經歷了什么,手上比腳上好不了哪去。

  唐植桐甚至看到女人手上有幾塊干掉的泥巴。

  即便如此,女人依舊吃的津津有味,生怕浪費掉半粒大米。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在此刻具象化。

  “同志,來,喝口水。”去接水的小伙子早就回來了,此時能看著女人愣神,大家伙都聽說了外面困難,只不過沒想到會困難到如此程度。

  女人這次有了反應,但沒有接那碗水,而是將自己手中吃飯的碗往前送了送,示意小伙子倒自己碗里。

  “唉。”方圓接過碗嘆口氣,他已經猜到女人下一步將會怎么做,但還是將手里的水倒了一半在女人的碗里。

  女人將碗收回去,先喝了一口,往下沖沖剛吃進肚子里的米飯,然后端著碗的手傾斜了一下,讓水在碗里轉了個圈,最后用那帶有泥巴的手在碗的內側扣,扣那些剛才沒有捏干凈的米飯殘留。

  等將米飯內側一圈殘留摳干凈,碗里的水已經渾濁起來。

  女人絲毫沒有嫌棄,將碗放在嘴邊,咕嘟咕嘟兩口喝完。

  喝完后,女人又將碗遞到方園面前,示意他將剩下的半碗水倒進去。

  在接完半碗水后,女人又用水在碗里咣了咣,然后才喝下去。

  “同志,你老家哪的?”待女人喝完后,方圓再次開口。

  飯也吃了,水也喝了,女人將飯碗往地上一放,又蹲了下去,對方圓的話置若罔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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