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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支配

  當那雙猩紅的眼眸映入提諾的眼中時,許多未解的謎題都變得清晰了起來。

  這座小鎮的神父居然是一位夜族,而且從他自愈的速度來看,他的血統階位并不低。

  巨大的疼痛讓提諾心驚膽顫,喉嚨被撕裂,模湖的傷口中傳來嗖嗖的風聲,見此情景其他人也變得慌張起來,他們也不顧隱匿行事的原則,再次扣動扳機,試圖射殺約克。

  約克曾經是一位虔誠的神父,暴力這一詞匯幾乎與他絕緣,但在那一夜后,對于暴力的運用,約克變得越發熟練了起來,仿佛他天生就善于如此,與此同時,約克也意識到一件事,暴力并非是邪惡的,暴力只是達成目的的一種手段。

  重要的是主宰暴力的意志。

  提諾痛苦地掙扎著,他飽受鎖鏈的折磨,衣物已經被擊碎,和血肉粘連在了一起。

  表情變得猙獰,提諾咆孝著,沖向約克,約克也是如此,兩人幾乎在同一時間沖到了對方的面前。

  提諾揚起短刀,瘋狂地朝約克砍去,秘能的作用下,他的身影出現了無數的重影,讓人無法分辨真假。

  約克揮動鎖鏈格擋,刀與鎖鏈不停地交錯著,聲音轟隆,火花不斷,忽然,約克轉過身來,用力地揮動了鎖鏈,橫掃了提諾的腰部,提諾試著割開約克的喉嚨,但鎖鏈要比他的刀刃更快。

  嘶叫一聲后,提諾身體飛了出去,撞翻了數把長椅。

  約克大步向前,一把掐住了提諾那血肉模湖的喉嚨,手指硬生生地鉆進了他的傷口里,仿佛要一把掐斷他的頸椎,將他用力地拎了起來。

  槍鳴齊至。

  兩人的身影幾乎重疊在了一起,為此當那致命的彈頭傾瀉而出時,它們要么與約克擦肩而過,要么命中提諾的身體。

  約克不準備給提諾絲毫的機會,鎖鏈一圈圈地纏繞在了他的拳頭上,猶如一個布滿尖刺的鐵錘,下一秒揮舞的重拳砸垮了提諾的大半張臉。

  骨骼碎屑,鮮血紛飛,就連提諾的一只眼球也隨之爆裂。

  對于約克來講,眼前的種種是何等的殘暴與褻瀆,更不要說這一切就發生在神圣的教堂內,他的神像前,可約克已經不如當初那樣抵觸了,他的眼神也逐漸被兇惡所吞噬。

  有那么一瞬間,約克也不禁在想,自己是否真的正走上墮落之路,但一想到自己的犧牲可以扼殺諸多的黑暗,約克便覺得置身黑暗也沒有什么了。

  一拳!兩拳!

  沒有人教過約克該怎么戰斗,他所做的一切都來自于身體的本能。

  抓緊提諾的同時,約克反復地揮拳重擊他的頭顱。

  約克的血、提諾的血,它們一并浸染在了鎖鏈之上,血液未能滴落,而是被鎖鏈吞食。

  如同一場盛大的獻祭,伴隨著越來越多的血液注入,那些遍布鎖鏈之上,宛如傷口般的銹蝕痕跡,居然也在緩慢自愈著。

  一股難以遏制的暴怒從約克的心底升起,如同焰火般灼燒著他的內臟,奇怪的音律回蕩在他的耳邊,約克聽不懂他說的話,但卻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需要更多更多的血、更多的死亡、更多的殺伐,至于這一切是來自約克,還是來自提諾,他并不在乎。

  如同概念的化身般,他的渴望是如此純粹。

  眨眼間,在約克的重拳下,提諾的頭顱還有大半個胸腔都塌陷了下去,按理說提諾本該死了才對,可那垂落的手臂忽然緊繃了起來,一連串的光軌在皮膚上閃耀,隨后短刀勐地刺出。

  哪怕約克具備著荊縛痛鎖與夜族之血,可他本身實在是太弱了,就連凝華者都不是,這一點就已限制了他的上限。

  以太增幅的加持下,短刀扭曲成了一道疾馳的光帶,約克能看到它行進的軌跡,卻無法對其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短刀命中自己的胳膊,一刀噼開了血肉與骨骼。

  約克的整只手臂詭異地彎折了起來,只剩下了些許的皮肉勉強粘連著,好在手臂沒有被完全切斷,緊接著刀光逼近了約克的眼前,一陣尖銳的刺痛后,猩紅的疤痕沿著約克的下巴綻放,切開了鼻梁。

  “哈…哈…”

  約克大口喘息著,可鮮血直接逆回進了他的鼻腔、喉嚨里,再度帶來一陣窒息感。

  提諾那猙獰的面容在約克的眼前浮現,他向前撲殺,直接將約克按倒,正當約克以為那致命的刀光會割開自己的喉嚨時,提諾低下身,從約克的脖頸上,一口咬下了大塊的血肉。

  詭異的咀嚼聲從提諾的嘴里傳來,伴隨著血肉的下肚,提諾身上的致命傷勢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仿佛他與約克具備一樣的不死之身。

  加護·嗜血愈生。

  提諾慢悠悠地站了起來,約克具備不死之身,他也有。

  在這癲狂的超凡世界里,不死之身已經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沉重的陰影完全籠罩住了約克,短暫的震驚后,他再次嘗試反擊,隨著力量的喚醒,鎖鏈纏滿了約克的軀干,嵌進了他的血肉里,遠超約克自身具備的力量被加持在了他的身上,可當那股力量想要繼續壯大時,它卻像是遇到了瓶頸般,再也不能壯大。

  莫名的哀嘆傳來。

  約克并不具備煉金矩陣,再怎么提升他的力量,也終究局限于凡性,從一開始他就是個誤入超凡世界的倒霉鬼。

  “夜族?夜族怎么會在這?”

  提諾喘著粗氣,問話的同時,他順勢揮刀,在約克的身上又留下一道猙獰的傷口。

  只要對不死者進行持續性的傷害,讓他疲于自愈,就可以很大程度上限制他們的力量。

  一股血腥的味道混著金屬的余味在空氣中彌散開來,約克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傷痛重擊著他的精神,但比傷痛更令人難以忍耐的,是身體與鮮血的渴求。

  自從成為夜族起,約克已經很努力控制自己渴血的欲望了,他將地下室改成束縛自己的牢房,必要時還會吮吸動物們的血液,他努力令自己不越過那條紅線,可他越是控制,越令內心的欲望不受控制地瘋漲著。

  同時,失去血液滋養的約克,也變得越發虛弱,他的自愈速度開始變慢,乃至變成和普通人一樣。

  提諾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倍感意外,“你甚至不是凝華者?”

  見此情景,提諾心里那股詭異的別扭感,變得越發突兀了,妨礙他們行動的居然是位夜族,并且這位夜族還不具備凝華者。

  提諾有些搞不懂事情的起因經過了,感覺眼下的情景,就像某人惡趣味的產物。

  “血…”

  約克似乎在說些什么,提諾低下頭,試著聽清他在說什么,突然,垂死的約克伸出手,一把抱住了提諾的腦袋,如同提諾啃食他的血肉那樣,約克也一口咬住了提諾的喉嚨,大口吮吸著血液。

  “血!”

  約克的喉嚨里低吼著,他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與提諾的差距,但他還不想就此認輸。

  神像的注視下,約克恍若惡魔,他的表情越來越猙獰,兩人的血液相混合,流淌在地上,散發著惡臭的味道。

  提諾反復刺出刀刃,將約克的內臟捅的血肉模湖,試著將自己與其分離,但約克不為所動,只顧著那無窮的惡意。

  伴隨著血液的入喉,難以遏制的饑餓感終于得到了緩解,一并到來的還有冉冉升起的生機,力量感在血脈間涌動,約克能明確地感受到,自己正活過來,就如那一夜般,可他的眼睛卻忍不住地流下血淚。

  在邪惡的力量下,約克的底線正在不斷地被突破,一想到自己正緩慢地走入深淵泥潭,那股矛盾感再度升起。

  可他無法拒絕,他必須活下去,他必須毀滅某些人、某些事。

  提諾掙脫開了約克的啃咬,代價是剛剛愈合的脖頸再次被削去大片的血肉,鮮血汩汩溢出,約克騰地起身,捂著破爛的腹部,避免內臟掉落出來。

  昏暗的教堂內,更多的微光亮起,此次前來的敵人不止提諾一人。

  短暫的鏖戰結束了,提諾被約克消磨掉了所有的耐心,現在他只想徹底毀滅約克。

  “殺了他!”

  剎那間,槍聲大作。

  數枚子彈率先打穿了約克的身體,緊接著是更多的以太反應升起,怪異的笑聲此起彼伏。

  作為猩腐教派之中的狂信徒們,他們都受到了猩紅主母的加護,只要有充足的血肉,他們皆是不死之身,剛剛那殘酷的血戰對于他們而言,只是極為平常的事。

  子彈像是一連串的重拳,砸的約克的身體連連后退,他的精神有些恍忽,耳旁那充滿怒意的聲音也變得更加響亮了,仿佛要趁虛而入,奪走約克的神智。

  如果能殺光他們的話…

  約克這樣想著,身體不受控制地做出了動作,勐地揮起鎖鏈,明明沒有任何以太的注入,鎖鏈卻在此刻呈現出了超凡的力量,揮舞橫掃的途中,鎖鏈迅速分裂成了數道,猶如卷起的鋼鐵風暴。

  距離約克最近的一位狂信徒仍在大笑,對于約克的反擊毫不在意。他們都意識到了約克并不具備煉金矩陣。

  可當鎖鏈抽中狂信徒的身體時,他就像被高速撲殺的野獸捕獲了般,尖銳的荊棘倒刺撕裂了他的皮膚、血肉,從金屬之上傳導而來的強勁力量擊碎了他的骨骼。

  只見狂信徒的身體歪扭著,直接破碎成了數塊,濃稠的血漿噴灑了大半的教堂,在原地留下一團揮之不散的血霧。

  提諾愣住了,那名狂信徒與其說是被鎖鏈抽碎了,倒不如說在與鎖鏈接觸的瞬間,就被下達了破滅的指令。

  指令不可違逆,所以他湮滅成了一團污血。

  再看向約克,那更是令人感到頭皮發麻的一幕。

  鎖鏈猶如荊棘一般,從約克的肉體中穿透而過,深入他的內部,它們就像一條巨大的蟒蛇一樣,在他的身體內蠕動著,爬行著,就像具有生命力,不顧一切地向約克的心臟和大腦涌去,試圖將他徹底控制。

  約克的身體痙攣著,雙眼變成了赤紅色,呼吸變得沉重而深刻,沙啞的話語從口中傳來。

  “殺…殺光你們…”

  鎖鏈一根一根地穿過約克的身體,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每一個毛孔、每一寸肌肉、每一根血管。

  疼痛一波波襲來,約克仿佛置身于地獄之中,扭曲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渾身顫抖著躁動不安。

  提諾直勾勾地看著約克,仿佛有另一個可怖的存在正試圖吞食約克一樣,將他變成自己降世的載體,行惡的恐懼。

  一道破碎的身影在約克的身后緩慢浮現,碎片互相碰撞、聚合,變成了一頭赤色的巨狼。

  它張開大口,一點點地將約克納入喉嚨中。

  約克的身體開始劇烈抽搐著,他嘴里發出凄厲的嘶吼聲,好像正在嘗試發泄著全部的瘋狂和憤怒,雙眼泛著血絲,狠狠地瞪著前方,注視著提諾。

  提諾不由地打了個冷顫,他向后退,被破碎的血肉斷骨絆倒。

  約克朝著他們所有人走來,暴怒之力的支配下,鎖鏈已經完全演變成了一道道赤紅的荊棘,它們從約克的傷口里鉆了出來,像是無數雙手臂在半空中狂舞著,扭曲變形,不規則地擺動。

  凡是被荊棘命中的物質都被輕易地抽碎,有人回過神來,朝著約克開火,可這絲毫無法阻止約克的前進,也有人嘗試發動秘能,一股股以太流還未觸及約克,就被荊棘震碎。

  提諾完全無法理解眼前所發生的事,鎖鏈所釋放的力量,已經不是煉金武裝可以做到的了…契約物嗎?

  “殺光…所有的罪人!”

  約克怒吼著,荊棘的野蠻生長下,他的身體已經破碎不堪了,但又被它們牢牢束縛在一起,無數道荊棘刺向在場的所有人,可就在將他們的血肉貫穿之際,教堂的大門被人再一次地推開。

  忽然間,世界安靜了下來,就連時間也像是凝固了般,每個人都保持著剛剛的動作,呆滯在原地,一動不動,哪怕是約克也是如此。

  高濃度的以太無聲地宣泄著,填滿了整座教堂,統馭之力瞬間支配了每個人,哪怕是荊縛痛鎖的力量也被死死地限制住了。

  伯洛戈站在門口處,冷漠的青色目光掃過一張張的臉,最后停留在約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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