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玉京皇城的一棟深宅府邸。
這里是陸府。
太子妃之父,朝堂文淵閣第一副相陸澤的府邸。
“人呢?你們是怎么看住人的,怎么就讓人跑了都不知道?”
已入花甲的陸澤臉色陰沉得很。
當他聽到管家匯報那個小啞巴陸佑消失不見了,他就知道壞了。
這小啞巴陸佑,也算是他陸家族系的人,只不過隔代很遠了,家里早已經敗落,成了破落戶。
沒想到在神武學院的郡考中,展現出了極為驚人的武道天賦。
本該是一件好事,可壞就壞在這里。
因為陸澤的堂弟也有一子,叫陸宏,文不成武不就,參加了郡考,卻沒有通過。
一直以來,陸家在武州只能算是很普通的讀書家庭,一直到陸澤這一代,才終于起來,特別是陸澤之女成了太子妃,立馬就成為皇親國戚,徹底興旺了起來。
有權有勢之后,陸家就開始追求武道,想要文武并行。
這也是很多世家的路子。
請知名武者傳授陸家子弟,可都成果很一般。
陸澤只有三個女兒,并無男丁,所以他對親族子嗣極為重視。
堂弟求到他頭上來,希望能夠讓陸宏頂替小啞巴陸佑的春試名額。
陸澤對家族走武道之路非常重視,經過深思熟慮之后,謀劃讓小啞巴陸佑繼續參加州考乃至春試,通過在州考和春試審核上做一些手腳。
由于他身份特殊,所以整個過程天衣無縫。
這小啞巴陸佑也很爭氣,還真的一路過關斬將,最終通過了春試,得到了正式武生的名額。
在陸澤的計劃中,他會收陸佑為養子作為安撫,雖然不能進入神武學院,可也會重點培養的。
畢竟陸佑也算是有一點點陸家血脈。
至此,整個計劃堪稱是完美無比。
可沒想到出了紕漏,現在小啞巴陸佑竟然不見了。
一旦事情泄露,那就糟糕了。
“老爺,小啞巴在玉京人生地不熟的,或許是貪玩出去迷路了?”
陸澤的夫人說道。
“哼,現在這個時間點,怎么出去玩,怎么迷路?”
陸澤臉色陰沉得很。
雖然在他的感官中,小啞巴陸佑看上去很老實,對他的安排都配合得很好。
可他依舊知道,這陸佑實際上天資聰明,只不過不會說話。
如果這小啞巴是故意逃走的,事情就沒這么簡單了。
接下來,他連忙派家丁出去尋找。
可一直沒有小啞巴的下落。
一直快到凌晨的時候,忽然一道人影敲開了陸府的后門。
“袁武師,你這是?”
陸澤看到深夜來訪的神武學院袁武師,頓時心頭一顫,有了不詳的預感。
“陸大人,我長話短說,那事情被葉院主知道了,你得趕緊處理。”
袁武師說道。
說完之后,他就轉身而去。
陸澤沉思片刻之后,然后對管家說:“備車,老夫要進宮。”
“老爺,現在是凌晨,宮里也不會開門啊?”
管家說道。
“那就等著開宮門。”
陸澤說道。
他現在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女兒身上了。
女兒身為太子妃,如果能夠給太子吹吹枕頭風,或許可以化解這一次危機。
他就不信,太子說話了,那什么監國公會不給點面子?
神武學院。
燈火通明。
一些原本回去休息的大武師,也紛紛被人喊了回來。
全都站在大堂之內,大氣也不敢出。
坐在主位上的葉城,雖然臉色平靜得很,可誰都知道這只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這位院主的威勢強大得可怕。
縱然在場都是先天武者,也都是戰戰兢兢的。
葉城是真的沒想到,自己這么狠抓嚴辦,在審核上更是嚴厲得很,可沒想到還是有人暗中搞小動作,自己被瞞過去了。
當然也怪不了他,一千多個考生,最后七百多通過者,他只能抓大方向,真正的細節都需要下面的人去執行的。
如果不是那個小啞巴陸佑攔路,他恐怕也一時半會看不出什么破綻的。
畢竟這作弊者,在細節方面弄得是天衣無縫。
一步步都設計得很巧妙。
唯有小啞巴這個當事人,才是最大的破綻。
“沒想到此事竟然跟太子妃的父親陸澤有關系,這下有點難辦了。”
葉城心中嘆了口氣。
他不是那種不近人情的人,偶爾走點關系也沒什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不是不行,只要不太過分就行。
可問題是....你辦事也要辦得穩妥一點。
這小啞巴都跑到自己面前來,那就別怪他不講情面了。
“你們中,誰辦的此事,老實交代,別怪我嚴懲不貸。”
葉城沉聲說道。
這種事情,要是沒有大武師從中做手腳,肯定是不行的。
而且,人員名單都是交叉審核的,可能不止一個大武師涉桉。
“院主,我,我們都有責任....”
賀成大武師低著頭說道。
其實他只能算是無妄之災,當時他審核到陸佑的資料時,雖然意識到畫像有點不太對,還跟其他幾個審核過的大武師說過。
只不過其他幾人都認為沒有問題,所以他也沒多想就通過了。
現在看來,恐怕其他人早就知道這個考生有問題。
“哼,還人人有份,就本座最后一個知道,你們還有沒有把本座放在眼里?”
葉城冷哼一聲。
他幾乎明白,這些大武師恐怕也是想跟陸澤這位未來的國丈爺拉上關系。
太子妃是陸澤的女兒。
等到太子繼位,以太子妃在東宮的地位穩固性,未來必定是一國之母。
到時候,陸澤這位文淵閣第一副相,恐怕還能再上走走,當個文官之首的丞相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全部滾下去,將各自的責任問題寫好,然后等著處理吧。”
葉城手一揮。
這些大武師們都只能暗然離開。
院主會如何處置他們呢?
“哎,這人情世故,真是比打仗廝殺更累啊。”
葉城搖搖頭。
他知道這事情是無法避免的,也許在自己當這個院主的時候,能夠盡可能避免減少類似的情況。
可等到下一任院主,或者等個百十年后,說不定神武學院又將會朝著原有的方向轉變。
所謂的新規則,看似完美,可要找出漏洞,進行針對性的破解,其實是不難的。
只要是人,就有私心。
有了私心,就必然會破壞規則。
早上。
葉城就在神武學院吃了早餐。
接下來,他還得等宮里的消息。
他相信那位陸相應該會走宮里的關系。
現在就看太子,甚至是乾皇如何處理了?
果然,沒過多久,宮里就來人了。
竟然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徐恒公公。
看來這事情是驚動乾皇了。
按理說,如果太子蘇哲希望自己包庇一下陸澤,應該不會去驚動乾皇的,而是直接派人跟自己說一聲的。
這件事情傳出去,必然會影響陸相的聲譽。
皇家的事情,往往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徐公公,你怎么親自來了?”
葉城笑著將徐恒迎了進去。
畢竟徐恒是代表乾皇的身份而來的。
“監國公,咱家是替陛下給你傳句話,按規則辦就行了。”
徐恒笑著說道。
葉城頓時明白了。
看來這位陸相有麻煩了。
他心中暗嘆,看不出太子蘇哲干大義滅親啊。
畢竟是太子妃的父親。
估計太子妃那邊,要把自己恨死了。
不過他也不在意。
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乃至實力,就算是未來太子妃成了皇后,也影響不到他分毫了。
送走徐恒之后,葉城就召集了神武學院的所有師生雜役,包括新生,在會上宣布對此次春試作弊桉的處理。
所有涉事武師大武師按照情節輕重,分別處以開除,記過,警告等懲罰,情節嚴重的,其家族成員在十到五十年以內,禁止參加神武學院任何武考。
頂替者陸宏剝奪武生資格,其家族百年內不準參加神武學院任何武考。
被頂替者陸佑,獲得正式武生資格。
另外,對所有通過春試的正式武生,由院主重新進行資格審核,一旦發現問題將加重懲處。
當葉城將處理方案公布出來之后,那些涉事太深的武師大武師們都臉色慘白,特別是禁止其家族成員參加神武學院任何武考,持續時間長達十到五十年。
相當于家族一代乃至多代人,都將失去參加神武學院武考的資格。
最嚴重的莫過于頂替者陸宏,其家族陸家將百年內沒辦法參加神武學院武考的資格。
那些大武師武師都知道這陸家的來歷,明明是太子妃的母族,卻被處以長達百年的禁考期。
這幾乎斷送陸家在百年內成為武道家族的希望了。
“我希望這種事情,以后不要在我神武學院再次出現。”
葉城眼神凌厲,“無關師生解散,所有新生去訓武堂,等待武生資格重審。”
在他擔任神武學院院主期間,他能做的就是盡量保證公平公正一點,讓有天賦者能發揮其才能,不至于因為出身等原因被埋沒。
一個驚人的消息在朝堂上傳播開了。
文淵閣第一副相陸澤,由于對家族成員管教不嚴,在神武學院春試中徇私舞弊,影響惡劣,被撤銷文淵閣第一副相之職,貶為歸州巡撫。
再加上陸家被神武學院處罰,禁止百年內參加任何武考,無數文武百官都是震驚不已。
陸相是太子妃之父,未來的國丈爺。
現在離開了朝廷,貶到地方擔任巡撫,其實就是一種發配。
歸州在東南六州中,是最為落后第一個,那里多窮山惡水,靠著祖婆山脈,是真正的苦寒之地。
顯然,這是乾皇對外做出的某種表態。
重審新生資格,又花去了葉城大半天的時間。
他的審核很簡單,就是靠記憶,判斷是否又被冒名頂替的可能性。
既然有陸佑被頂替的情況,也可能有第二個,第三個...
重審的結果還是很好的,這種情況并未發現。
只能說陸佑被頂替一事,是個偶然事件。
這次春試審核這么嚴格,學院的武師大武師還真的不敢隨便作弊,也就是涉及到了陸相,才搞了點小動作,卻不料被葉城查獲了。
第二天。
葉城進宮,前往養神殿。
不過他沒有見到乾皇。
因為乾皇已經閉關了。
只有太子蘇哲在這里。
“殿下,難道這次是您處理的?”
葉城知道陸相被貶職一事,頓時有點驚訝。
“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敢隨便處理,是父皇讓我這么處理的。”
太子蘇哲搖頭說道。
“殿下,這次臣....”
葉城說道。
“葉城,這事你做的對,縱然陸相是太子妃之父,也不能徇私枉法,更何況,這還是神武學院春考新規則實施的第一年,就必然要殺雞儆猴,以儆效尤。”
太子蘇哲說道。
說完之后,他搖頭一嘆,苦惱說道:“不過,此事辦了之后,太子妃就跟我鬧變扭了。”
他也知道,如果這次不處理,恐怕以后會有更過分的事情發生。
還不如借此機會,好好警告一下這些皇親國戚。
“此事就需要殿下自己費心了。”
葉城干笑一聲道。
反正他是不會去見太子妃了。
估計太子妃把自己給恨死了。
“哎,國事難,家事更難,葉城,等會兒就在這里陪本殿下喝一杯。”
太子蘇哲說道。
“那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葉城輕笑道。
轉眼間,小半個月過去了,春試舞弊桉的影響也逐漸在降低。
葉城終于可以清閑幾天了。
他作為太武殿殿主,神武學院院主,秘武府府主,只需要掌握大方向,具體的事情就交給下面的人去辦就行了。
秘武府。
“屬下見過府主。”
屋子里,黑冰臺統領趙芳向葉城行禮。
葉城擺擺手,然后說道:“趙芳,你跟我幾年了?”
“稟府主,已經七年了。”
趙芳連忙說道。
“是啊,轉眼間就七年了,你應該快三十六了吧。”
葉城感慨一聲。
七年時間,對他而言算不了什么。
畢竟他壽元無限。
如果不是他平時化妝掩飾,他的容顏依舊保持十幾年前的樣子。
可眼前的趙芳卻已經是中年人的形象了。
“是的,再過兩個月就三十七了。”
趙芳說道。
“你在后天九重已經待了好幾年,在黑冰臺,還是黑衣衛中,也算是勞苦功高,所以本座將賜你一份靈物。”
葉城沉聲說道。
趙芳渾身一震,縱然他性格沉穩,從來都不會將心理活動表露在臉上,可此刻還是露出了愕然,然后是意外,最后到狂喜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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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直挺挺跪伏在地上,身體都在顫抖:“屬下...”
他的聲音都有些嗚咽了。
對于任何一個武者而言,成為先天武者,都是畢生夢想。
至于說什么宗師...太過于遙遠。
天下先天武者這么多,可宗師就那么幾個。
他都以為自己沒有機會了。
可沒想到,驚喜來得這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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