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望著面前綻放著流華光彩的至陽之藕,目光略過它同那一朵至陽蓮花的交接位置。
嘴角愈發地古怪了起來,慢慢伸出手,一點一點的摩梭著。
現在他越發確認,這玩意兒就是自己所猜想的那東西,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使用!?
“嘶——”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于胸中徐徐一蕩,將滿腹激動的心情平復。
“反正南姬過幾日就會回來了也可以試試嗎。”
“應該缺點。”
咳咳——
游出裂縫后,蘇北將一塊大石頭蓋在了裂縫之上。
確認再也看不見沸騰的熱氣之后,便是緩緩地浮出了水面。
望著那承載了兩人回憶的小船,蘇北的白衫在風中獵獵的吹動著。
落日逐漸地隱了下去,月色正濃,天上的星辰明滅閃爍著。
蘇北站在小船的船篷之上,眺望著那片星河。
而后朝著蒼穹慢慢伸出手,似想攀登,又仿若欲摘,繼爾五指盡張,緊接著猛地一收,好似要將滿天星辰整個握在自己的手中那般將,盡落于拳。
“要變強啊”
蘇北的心海隨著星光起伏著,眉心有些發酸,其下便是有些嚴重的黑眼圈。
用手捏了捏,嘴角染上了一抹苦笑。
這么長一段時間的疲憊終于在此刻席卷而來,索性就直接躺在了小船之上,微微瞇著眼。
周圍沒有一個人打攪自己。
小憩了片刻,身影便是隱入了這片月色,朝著圣地的方向走去。
他要同鑰煙告別。
此番去南疆,身邊倒還會陪著一個人。
南姬。
東風古國,洛都。
昏暗的黃昏天色之中,一名身著儒衫的年輕人正背著手,漫步在繁榮的大街之上,朝著安南王府走去。
東風古國的洛都,依舊是巍峨如故,傳承萬載,處處皆是滄桑痕跡,就像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但卻老而彌堅,屹立不倒。
此番來訪東風古國,私下底南皇還交代了他一些事情,至于同行之人的儒圣之女,不過是一個小丫頭而已,他更多的認為這便是一個路上行走的吉祥物。
來行之前,劉子沾對于東風古國的三個藩王皆是做了一番功課,對于每個人都有著大致的了解。
而其中福中王,姬同知。
此人并不如何出彩,在三個藩王之中所行之事也唯有四字可以評價,中規中矩,三個藩王之中最安穩的莫過于此人。
鎮北王,姬北望,在成為新任的鎮北王之后,北海城逐漸由一座只是單純的鎮守邊疆之地轉變為了一座聯通著北海,西荒的樞紐之地,無數來往的商隊從此處停留,經過。
使得這一座雄城很快便是有了‘海都’之稱,雖然相比于圣地的繁華還略顯不足,但卻足以媲美南風古國的江南沿岸,金陵。
這一座城池可以說連接著二十一州的一座命脈,十分罕見,由此便是可以見得此人可謂是在逝去的老東皇心中的分量之足。
此人頗有些雄心,但實權地距離洛都還是太遠了,所以劉子沾也并沒有將目光轉向這個人。
而他此行來的目的很明確,那便是這三王之中仍舊在洛都的安南王。
說起來他的封地在華州,鎮守著滄江的上半游,但卻因為種種原因,一直呆在洛都未曾出去。
外人的眼中便是他整日無所事事,流連于酒色,可謂是三王之中最為紈绔之人,視作一灘扶不上墻的爛泥。
安南王府位于洛都的西北角,論大小僅次于皇宮,內里十分精致。
安南王,姬平生正無所事事地坐在王府后院的亭子中,身旁有侍女為他捏著肩膀,沐浴著午后的溫煦暖陽,整個人一片昏昏欲睡。
就在此時,一名男子悄無聲息的走到他的身邊,輕輕一揮手一眾侍女便是退下,在他的耳畔輕聲開口道:
“殿下。”
姬平生的眸子未曾睜開,淡淡地嗯了一下:
“何事?”
男子低聲開口道:
“探子傳來消息,有個名叫劉子沾的人意欲來訪,此人似乎離開南風古國之時,曾與南皇密探過一個時辰,算算時間,應該快要到了。”
姬平生的眸子半瞇著,想也沒有想道:
“不見。”
男子的眸子中明顯有些不解,還想要說些什么,便是看見姬平生的眸子已經睜開望著他:
“你能知道他會來安南王府,就代表整個洛都都已經知曉這個人的動向。”
“在這個節骨眼之上,這豈不是堂而皇之的告訴天下人?”
男子面沉似水的點了點頭,轉身正要走時,突然又被姬平生叫住了。
“嗯,或許也可以見見他,不過不是在安南王府。”
“在戲園子安排一場吧。”
男子點頭答應,而后便是緩緩退去。
亭子中便只剩下了姬平生一人,他望著眼前的棋盤喃喃自語道:
“這是一步險棋,不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下贏這盤棋,來一個柳暗花明,還要看造化如何。”
“姬南玨失蹤了?這其中又有幾分真假?”
“或許他便是借著這個機會暗中等著釣出我這條大魚來。”
“天底下又哪有那么多萬無一失之事?倒是這個南皇有點意思,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將姬南玨控制住了。”
說到這兒,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嘆息道:
“單純的想要一個華州嗎?”
“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
他的眸子復雜,這一場局他看得清清楚楚。
南皇或許想要挑動東風古國的一場動亂,繼而讓東風亂下去,由此而達到南皇所謂的一些目的,盡管這個目的他還不曾猜測的出來。
偌大的東風古國若是四分五裂,老東皇若是在天有靈怕是要被氣死。
劉子沾不清楚為何為何那安南王未曾讓自己進入府中。
不過想來自己來拜訪安南王的一事應該早已經落入了整個洛都的探子的視線之中。
——其中的一個目的便也達到了。
正當他往回走之時,一名挑著扁擔的小販從自己的身邊匆匆而過,一不小心翻了筐中的蘿卜。
匆匆忙忙地撿了起來便是繼續朝前走去。
劉子沾不動聲色的望著不知不覺中遞到了自己手中的小紙條,看著上面的文字,便是朝著不遠處的戲園子走去。
人流眾多,頗為嘈雜。
其中的一個小隔間之中,未等他叩門,里面已經有人主動開了門。
劉子沾向后倒退了一步,仔細地看著面前的兩人。
一名中年男子相貌英俊,穿著打扮倒是很普通,放在人堆之中都掀不起一絲風浪,只是眸子中偶爾流露出的一絲居高臨下的氣息卻是讓其整個人顯得十分不平。
身后跟著一名面無表情的男子,管家的打扮,彎著腰。
劉子沾的心中一動,主動拱手道:
“劉子沾見過殿下。”
姬平生倒是沒有擺架子,隨便還了一個禮,便是坐在椅子上。
低垂著眸子,也并沒有讓劉子沾落座。
端起矮案上的一杯茶水,徐徐地吹了一股熱氣,輕輕開口道:
“說起來,子沾兄可是給姬某狠狠地擺了一道。”
“委實是個不小的驚喜啊。”
“姬某喜好酒色,也正因為如此,不爭氣是出了名的,做出什么事情也都是理所當然。”
“想來子沾兄應該是給姬某一個說法。”
身后的男子向前一步,周身并無靈氣,但恐怖的壓迫感瞬間席卷而來,直壓得劉子沾背后冷汗直冒。
劉子沾心中明鏡的,自己此番如此大搖大擺朝著安南王府走去,這一幕落在有心人眼中,便是曖昧至極。
東皇行蹤剛不明,安南王便是這般大張旗鼓是何意?
雖然未曾接見他,但在有心人眼中便已經是品出了幾分味道。
劉子沾深吸了一口氣,對著姬平生深深作揖,開口道:
“是子沾唐突了,讓殿下被人誤會,子沾先賠個不是。”
“向殿下賠罪。”
姬平生的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幽幽道:
“唐突不唐突這事便是算了,便不要拐彎抹角了。”
“姬某倒是希望能聽見一些能足以讓你賠罪的消息。”
話音落下,便是朝著一身前的椅子上一指,示意他坐下說話。
劉子沾訕訕地笑著,心中便是重新審視著這位安南王。
猶豫了一下,終于是開口道:
“殿下可曾聽聞過‘血煉大陣’?”
有些話點到為止即可。
姬平生的眉頭挑了一下,面色上便是沒有什么變化,將一盞茶放在矮案上點了點頭:
“自然聽過。”
心中卻是早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劉子沾是個聰明人,南皇不會派個傻子來訪東風。
既然如此,在這個時候他提到血煉大陣那邊是有一絲耐人尋味了。
東皇失蹤在他們這個位置的人之間,并不是一件隱藏的多么深的事,可是他想不通的是,究竟是何人有如此大的手筆?
這個血煉大陣布置下的人同南皇什么關系?
南皇是合作者還是實施者?若是后者的話,那 他的眸子有一絲火熱,似乎是第一次看到了一片曙光。
他輕輕地敲打著矮案,聲音跟隨著隔間之外的戲劇打著節奏。
“南皇許諾,會全力相助殿下登上東皇之位,而作為報酬,則是滄江上游的華州!”
平心而論,姬南玨所把持東風古國幾百年,他早已經習慣了如今的閑散狀態,即便是鎮北王同福中王發展的如日中天,他仍舊是選擇呆在洛都。
但那個位置,他渴望了許久。
他也明白,若豪取必先豪予的這個道理。
“子沾兄怕是尋錯人了,姬某就是一灘爛泥,這整個東風都知道。”
“而且,南皇就這么有把握確定我的那個好弟弟不會回來嗎?”
姬平生把玩著手中的杯子,有些玩味的看著劉子沾。
劉子沾卻是意味深長的開口道:
“明日的朝會自會見分曉。”
兩人對視許久,室內有了長久的靜默。
姬平生知曉南皇的心思,只是他更加明白,一個成熟的帝皇會容許整個天下有第二位皇?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南皇真無心統一整個二十一州,愿意同東皇共天下,自己真的能坐穩那個位置?
他揮了揮手,閉上了眸子。
這是一場豪賭。
若是東皇真的如此人所言死于血煉大陣之中,東風必將陷入動亂,這是需要早做打算的。
鎮北王的背后有多寶閣,同蒼宗也曖昧不清。
就連福中王的背后都站著佛門。
劉子沾起身,退后一步,開口道:
“天色已經不早了,子沾不好久留,還要趕路,就先不叨擾了”
轉身,便是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片刻后,男子望著姬平生,輕輕開口道:
“殿下。”
正在沉思的姬平生回過了神,問道:
“你覺得此人所言有幾分真實?”
男子略微沉思,緩緩說道:
“當年的南皇,有野心,也有膽量。”
姬平生端起矮案上的茶碗,輕輕吹動了一下上面的茶葉,喃喃自語道:
“這世上有野心和膽量的人很多,可成事的人終究沒有幾個。”
“你說這值不值得我們豪賭一把?”
男子沒有說話,眉頭擰成了川字,良久之后開口道:
“殿下,豪取,必要豪予。”
姬平生起身,背負著雙手,笑道:
“可失了華州,我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
雨后初晴。
碧空萬里如水洗,往日的青山而今為一片薄霧所裹,仿若仙庭玉巒誤墜人間。
蒼勁斑駁的柳樹則披上了綠意,若婀娜少女一般,枝枝浸人魂魄。
——蘇北一路趕回了圣地,略有一些心虛。
沒有打招呼便是偷偷跑了出去,一走就是一整天。
整了好了衣冠,朝著鑰煙的屋子便是走了過去,周圍的一眾圣地弟子看著蘇北,表情卻沒有什么驚奇之色,紛紛打著招呼:
“蘇長老好些了嗎?”
“蘇長老終于出來啦!!”
“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蘇北心中疑惑,難道他們都不曾知曉自己出去的事?
一路上來到了鑰煙的院落門口,正欲敲門,突然變是被一女子攔住了去路。
她的裝束與別人不同,綠璃銀簪斜插在略有些顫顫危危的髻底,勾勒出兩環青絲飛云。
搖搖欲墜的山巒,搭配著那一張熟悉的臉龐。
眉心的蛾紋描作三葉梅花,恰似櫻紅點點。
穿著白底紅邊的細布對襟襦裙,裙角與袖口繡著朵朵薔薇,而腳上則是一對藍底滾青邊的絲履,在腳尖處各有一只羽蟬,端著雙手邁動步伐時,蟬翼輕顫,好似欲飛。
一朵翩然蝴蝶。
她一手叉著腰,冷哼一聲:
“姑姑在修煉!”
“你不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