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趾高氣昂的蝶衣,不知為何,蘇北總是能從她的眸子感覺到一絲的不對勁。
可是仔細想來,自己同她也沒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為何一副想要吃了自己的模樣?
但還是溫文爾雅地看著她開口道:
“那個,蘇某見過蝶衣小姐。”
“此番前來是為了告別圣女。”
“蘇某就要離開圣地了”
蝶衣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雙手背著圍繞著他轉了一圈。
繡鞋上的蟬翼輕盈的飛舞著,宛若一只翩翩蝴蝶,只是那雙眸子中卻滿是震驚之色。
難道他一天就好了!?
經脈寸斷按道理沒有一個月都下不來床的 若是蘇北知道了她心中所想,必定會將鼻子對著蒼穹,哼哼著:老子可是讓下不來床。
蝶衣輕咳一聲,聲音略作上揚:
“那就沒有辦法了,姑姑說誰都不見。”
說完后,又自顧自地嘟囔著:
“真是好人活不長久,大禍害遺留千年”
這話倒是一點都沒有避著蘇北,蘇北冷哼一聲,徑直上前,一步便走到了她的面前。
——想要狠狠地彈一下她的腦袋。
這一下子,瞬間將她嚇了一個激靈。
她強行壓住驚意,眸子瞪得大大的,一邊后退一邊開口道:
“你你要做什么!?”
“救”
只不過救命二字還未曾說出口,便是被蘇北緊緊地捂住了嘴巴。
情急之下,她也不管不顧地猛地一張嘴,銀牙便是狠狠地咬在了蘇北的大手之上,
“嘶——”
蘇北倒吸了一口涼氣,伸出大手便是狠狠地拍在了蝶衣的屁股上。
“松嘴!”
“唔”
“你快點松開。”
“唔!”
蝶衣一副淚眼婆娑的模樣,明顯后面已經是拍打的陣陣顫抖,但似乎同蘇北較上勁了一般,瑤鼻一蹙一蹙的,不松手。
蘇北沒有辦法,只得使勁地晃動著手臂。
于是蝶衣就好像是一個掛件一般,隨著蘇北的手臂來回晃動著。
“蝶衣姑娘,蘇某自認為沒有什么地方得罪過你。”
“為何偏偏對蘇某這般不善?”
蘇北坐在她身旁,使勁地揉搓著自己的手掌,看著上面兩排整齊的還帶著血絲的牙印,皺著眉頭,側著臉,撇著那邊鼓著腮幫子的蝶衣。
蝶衣雙手交叉護在身后,滿臉憤懣地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
那一雙桃花眸子中淚花盈盈,滿含著羞澀之意,好似帶著幾分醉意一般,唯一不足的是,裙衫之下沒有絲毫起伏。
一馬平川。
囁囁嚅嚅了半天,蹙著黛眉,終于氣呼呼的開口道:
“我要同姑姑說你欺負我!”
蘇北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她,說起來,兩人并沒有見過幾次面,但每一次見面,無疑不是感覺她在針對自己。
“胡攪蠻纏的小丫頭罷了。”
或許是因為見多了自己的幾個敗家徒弟,暫且不提整個人就是一別扭的墨離,就是有一點小傲嬌的蕭若情,以及柔柔弱弱的劍娘兩個徒弟,某些方面給自己的感覺都要成熟的多。
蘇北眨了眨眼,而后嘴角竟是露出了一絲苦笑。
是自己想當然了,這個年紀的女子有這一番表現是很正常的吧。
蝶衣本就因為羞憤而臉浮桃紅,聽到蘇北的話語,臉色又紅了一些,更顯得嬌艷。
不禁恨自心頭起,怒向膽邊生:
“你才是小丫頭!!”
只是下意識地說完這句話后,腦海中便是開始回憶起了自己這一段時間的所作所為。
難道真的如他所說,自己和小丫頭一般嗎?
是不是這么長時間呆在鑰煙的身邊,前所未有的安穩,以及面前之人并沒有給自己很大的危機感而逐漸地越發懈怠,以至于忘記了重生之前所許下的誓言?
難道自己幾百年而養成的性格只是重回到了這具只有二八年華的身軀之中,便已經被冥冥中所影響了嗎?
察覺到這些,蝶衣再次抬起頭看向蘇北,抿了抿薄唇。
看著面前突然變了的氛圍,蘇北挑了挑眉頭,正向要說些什么,便是聽到蝶衣看著他開口道:
“喂,你要去哪里?”
蘇北雖然不是很想搭理她,但看著她頗為認真的神態,還是開口道:
“去一趟南疆吧。”
南疆?
聽到這個詞語,蝶衣的心沒來由的顫抖了一下。
該來的還是要來了嗎?
抬起頭,看著他的樣子,試圖去尋找當初的痕跡。
即便是心中清楚他不會知曉,不會記得,但是自己還是帶著那一絲希冀,若是上一世殺了自己的那人不是他該有多好?
“不去,行嗎?”
不知為何,嘴中,竟是鬼使神差的迸出了這么一句話。
想要殺了他不假,但若是能阻止他最終步入那個地步,她更希望選擇后者。
蘇北有些二丈摸不著頭腦,她是精神分裂嗎?
為什么前后變化的這么大?
“當然不行啊.”
話音剛落,便是聽見了院落內傳來了鑰煙的聲音:
“蘇長老身體好些了嗎?”
“能否請蘇長老公子到院中一敘,有件私事想與你談談。”
蝶衣一臉疑惑的看著蘇北,明明此前鑰煙說過誰都不讓進去的。
蘇北揉了兩下虎口處的牙印,便是朝著院落匆匆走去。
院落之中有一座假山,并不高,假山之下有一竹亭,靜掩于環圍之中,極是靜幽,也不易為人發覺。
稍徐。
昨夜的那一場雨將青石曲廊拂濕,把院中芭蕉滴透,便是墻角的竹柳也被它洗得煥然一新。
陽光略有些刺眼,穿過假山,讓人的眼皮不停的顫抖著。
光暈打在蘇北的臉頰之上,他下意識地伸出衣袖遮擋住了陽光。
——而后便是看見了亭中的女子。
蘇北的眸子瞬間便是怔住了,只覺得似乎光暈極度的刺人眼簾,以至于自己一時間竟然癡了。
鑰煙轉過頭,看向他。
唇很紅,似乎精心涂抹過胭脂。
修長的睫毛輕輕地顫抖著,眸子中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怎么才來啊!?”
那是一句帶著不滿的聲音。
蘇北怔怔地望著她,耳畔回蕩著她的這句十分熟悉的話語。
——似乎在那一次夢境中,那個等在宿舍樓下的女子也是這么一副表情,這么一番話語。
那是不屬于這個時代的白色小襯衫,亞麻色的百褶短裙,宛若白玉雪膩的肌膚就這么漏在外面。
纖細的雪頸在陽光之下散發著光澤,黑發隨著風輕輕地舞動著,以及她輕輕地撩著發絲的素手。
最簡單的衣衫也遮不住她傲然地身材,平淡,卻極美。
蘇北輕輕地喃喃自語道:
“鑰煙”
聽到蘇北的話,鑰煙修長的玉腿輕輕地翹起,白嫩豐腴而充滿著肉感的小腿處裹著的是白色的絲襪。
那雙眸子流轉了一下,玩笑道:
“怎么,不叫圣女了?”
蘇北緩過神來,眸子中滿是復雜之色。
這一身裝扮,正是那一次自己的心魔劫時,那里的鑰煙所穿的。
只是,如此這般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知道如何去述說。
蘇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那一分悸動,滿臉的苦笑:
“蘇某見過圣女。”
“只是不知”
話還沒有說完,便是聽見鑰煙笑了一下開口道:
“不知我為什么要這么打扮嗎?”
日光奪目,亭中的女子,雖然成熟欲滴卻穿著少女的衣衫,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反差。
她真的有幾分現代女性的模樣了,或許除了她,自己在難以見得到其他人如此打扮,此番姿態更是今世難逢。
見她搶答了自己話語,蘇北有些尷尬,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只得點了點頭。
卻發現,鑰煙的眸子忽然變的極其復雜,她站了起來望著自己。
而后邁動著未曾穿繡鞋的玉足,朝著蘇北走了過來。
踩踏在雨后未曾干的地面,水浸透了白色的絲襪,點露出其中的櫻肉色半透,涂著丹朱地玉趾染紅了襪子。
半分誘惑,半分純潔。
或許用兩個字形容或更加貼切:純欲。
她伸出了兩根玉指,點在了蘇北的胸膛之上,檀口半張,幽幽道:
“我恨你。”
蘇北怔怔地看著她,不知道她為何要突然這般說。
“你是我的心魔。”
鑰煙自察覺到蘇北走后,便是關閉了院落,并告知蝶衣不接見任何人。
這一次的突破,為了迎接那所謂的心魔劫,自己準備了許久許久。
只是,心神卻是久久不能沉浸其中。
她雖然不曾知曉為何蘇北會在大半夜的出去,但想來這與她的那一卦有關,也就在他消失的那一晚,她再次為姬南玨卜卦后,那一兇卦徹底消失了。
盡管是早已經猜到的,但是得知了結果之后,心中依舊是空落落的。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喃喃自語道:
“倒是同你有過幾次心動,想必若是沒有玨兒,或許真的會鐘情于他也說不定。”
她是姬南玨的師尊,也正因為如此,蘇北消失的一晚,在她看到姬南玨卦象轉危為安的那一刻,便已經知曉,她錯過了。
鑰煙倚靠著床榻,望著點亮的燭火,心神一動,竟是按照她的記憶在屋子中立起了一桿路燈。
明晃晃的光亮,雖然是她的靈氣所支撐,并不是那個所謂的‘電’,但依舊有著八分相似。
她笑了,繼而又是一下子跪倒在床榻之上,臉上有著狼狽之色,素手扶著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是緩緩地吐了出去。
這個動作她重復了好幾遍。
想要借此來平復她此刻心中那不知道為何有些躁亂的心緒,但是并沒有什么作用。
搖頭不去想這些事情,想要去來平復自己的心。
她看到了書中的男子,得到了一名女子的青睞。
這名女子向男子贈送了一顆‘夜明珠’,以表達她的愛意,男人很感動,但是曾經發誓過亡妻死后不在娶任何人,最終將那一顆‘夜明珠’還給了女子。
鑰煙但看來看去,心中亂麻一團。
尤其是文章后面的那一句詩詞:
“予還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一時間,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
將小說扔到了一邊,喃喃自語道:
“我才是‘恨不相逢未嫁時’吧”
她知道,不知不覺中,這個突然就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奇怪男子,就很莫名其妙地成為了她心中的一絲破綻。
若是能戰勝這破綻,她的修為想必真的會邁過那一步。
可是這破綻卻是她長久以來一直所期盼的,以至于真的降臨在了她的心間,竟是讓她沒有半分的斗志,反而有一種深深地疲憊之感。
“為什么要修行?”
“成為圣女之后,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呢?”
“這一切是自己想要的嗎?”
其實這心魔劫也很好過。
斬斷紅塵,斷了這一番念想,畢竟所謂的大道是孤獨的。
可是,最開始自己修仙的時候是因為什么呢?
是想要立志成為一個真正的仙人嗎?
她的手一揮,一個冰淇淋的模樣出現在了她的手中,嘗了一口,味道淡如水。
不是她所期盼的那個味道。
“想要最后吃一次冰淇淋”
她這么想到。
腦海中,那個一臉笑意的臉再次浮現,依稀是蘇北的模樣。
她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
“情情愛愛。”
“真是麻煩至極。”
蘇北望著面前近在咫尺的鑰煙,兩人的距離如此的近,近到蘇北只需要輕輕地低下頭便是可以觸碰到她的唇。
兩人之間環繞著灼熱的氣息,蘇北能嗅到她身上的味道,一種淡淡地獨屬于成熟女子韻味的香氣。
陽光灑在她的臉頰上,長長的睫毛在眼眸里落下陰影,顯得美麗又安寧。
那一句,你是我的心魔,讓蘇北整個人都陷入了迷茫之中。
難道是那一根月老的紅線嗎?
他并不想因為只是那一根紅線從而導致面前的女子對自己的這般作態。
雖然同單無瀾亦或者是南姬,都親昵過了幾次,幾乎把能占有的都占有了。
但是面對鑰煙時,帶給自己心靈之上的觸動,是自己周圍任何女子都無法比得上的。
那是一場好似跨越了時間,帶著蘇北僅剩的對那個世界的留戀。
“對不起。”
也許是因為現在的陽光過于溫馨,導致蘇北的臉龐竟是有些紅暈。
“就只是對不起嗎?”
蘇北的嘴角有一絲抽搐,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她。
“也罷。”
鑰煙轉過身去。
自己此番打扮,也只是想要同這個自己做一個最后的了斷。
正在蘇北十分的糾結,自己應該怎么開口的時候,便是看到走在自己前面的鑰煙突然停住了腳步。
而后回過頭來,望著自己。
那一雙眸子清亮,沒有所謂的圣女威嚴,有的只是在那一場幻境之中,自己所見到的少女。
“我要吃冰淇淋。”
鑰煙的心中又是喃喃自語,下一次,便真的要同如今的這個自己告別了。
聽到她的話語,蘇北好似明白了什么,眸子變換著。
輕輕地咽了一口口水,說道:
“是要渡劫嗎?”
鑰煙點了點頭,這一點沒有必要去瞞著他。
蘇北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看著她:
“又是所謂大道斬紅塵?”
“渡這心魔劫便是要斬斷這一絲過往?”
鑰煙蹙著眉頭望著他好似全然不在乎的一副模樣,心里卻又有些不是滋味。
難道你就不曾對我動過半分心思嗎?
就如此不被你放在心上嗎?
終于破天慌的惱火了起來,冷笑道:
“哦?看來蘇長老有所見解啊?”
感覺到她的情緒,蘇北低垂著眸子,輕輕開口道:
“見解倒是沒有什么,只是曾經看過一些”
鑰煙冷冷地注視著他,等待著他的話語。
蘇北卻是突然走上前,望著她,而后握住了她的手。
“蘇長老,請你放手,請你放尊重一點。”
鑰煙掙扎著想要抽出手來,他的手只是輕輕的握著,不令她感到有一絲不適,她卻費勁了力氣也掙脫不開。
——或許心中是不愿意掙開。
蘇北抬起頭,陽光打在了他的臉龐上。
他輕輕地開口道:
“蘇某曾看過一本書。”
“書上說,修仙啊,首要淡泊寧靜,無欲無求,耐得住性子,經得住誘惑。”
鑰煙沒有回答,他說的這些不正是印證了她的話語?
繼而,蘇北又是喃喃開口道:
“但是書中又說。”
“仙首先有個人字旁。”
“仙路苦寒,你我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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