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咒詛你?
他的咒詛竟然還對你生效了?”蘇午眼中神光湛湛,光明大日在目光中流轉,眉心豎眼倏然張開,三顆眼仁重合為一,‘六天故鬼真童智拳印’蓄勢待發,“我有辦法可以助你分離障礙,應能清洗附加于你性魂之上的咒詛效果!”
在他目光注視下,
已然看到對面的赤龍真人背后黑暗里,一根根漆黑長發延伸而出,纏繞向赤龍真人通身,隱約在將赤龍真人的性魂往肉殼之外拉扯。
但赤龍真人周身隱約散發大道神韻,
那般神韻如磨盤一般,將侵襲而來的漆黑發絲鎮壓在磨盤之間——明明赤龍真人只要鼓發神韻,就能推轉‘磨盤’,將那侵擾而來的漆黑發絲碾磨成粉碎,但他此下卻并未出手,看著蘇午咧嘴笑道:“老子若是不想受這咒詛,他能咒詛得了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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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就是異想天開!
主要是某發覺,這咒詛自己的東西,并非是一個人。
而是有人借助‘虺神’的部分力量,牽扯住了某——此般咒詛,倒不像是咒詛,某追朔這些侵擾己身性魂的力量,看到了盡頭處的‘虺神某座廟系’。
只要某的性魂跟從這力量回朔源頭,就能在那座對應的廟系里長成‘神靈’!
那五通神,先前某與你說過,其明顯是有活人借鑒了‘成神法’,集合眾生的愿力試圖成為長生不死的神——其中有些關鍵因素,某先前還未弄清楚。
此下倒是清楚了,能讓那人把自己塑造為五通神的,固然有愿力集合、血肉供養的原因,最大的根基,應該是在‘虺神廟系’之上——那個人,極可能在偶然之間,性魂也落入了虺神神譜之下的某座廟里,首先有了成為神靈的基礎!
此后集合愿力種,使女子以一身骨血供養他,
應該是為了塑造此五通神的肉殼,唯有有了肉殼,他才能從廟系里走出,于人世間行走!”
蘇午眉心豎眼轉動,順著那些發散的發絲,向其源頭處追朔——隱約看到了兩座并攏的山峰——他莫名想起纏繞那兩座山峰的隆起‘龍脈’之上,有許多被發絲纏繞包裹的‘山洞’,
每一座山洞都蓄積濃烈的大道紋韻,一如神譜廟系里的情景。
或許,
那一座座山洞,即對應著一個個虺神神譜廟系!
原本蘇午以為世間眾多神譜廟系,多是玄之又玄、無法觸摸到的東西,但從他自自己身體內的‘元皇符箓’中,觀見了‘元皇廟’以后,
就逐漸意識到,可能大部分神譜廟系玄之又玄,看不見,更摸不著。
但也有一些廟系是實體存在的,
一個廟系,就是一座廟!
未曾想到,那龍脈之上遍布的孔洞,就是一道道廟系!
這么看來的話,那被龍脈及其上飄散的發絲纏繞綁縛的兩座山峰,又是什么?能被承載著‘虺神神譜廟系’,極可能是‘虺神’本身的龍脈緊縛住的兩座山峰,又豈可能只是兩座普通的山峰?
會不會,那兩座山就是…
蘇午掐斷了自己的思緒,與赤龍真人對視,道:“你預備追朔到源頭去,要在那虺神某座廟系里,做個長生不死的神靈,也如那人化的五通神一般,給孕婦受孕,剝奪她們的性命——”
“你這孽徒,說甚么呢?!”
赤龍真人抄起木劍往蘇午腦袋上敲了一記,旋而怒聲道:“一個巫門野神而已,某根本就看不上!
珠丸之珍,雀不祈彈;金鼎之貴,魚不求烹。
富貴長生,天做主由不得我;
鋼骨正氣,我做主由不得天!
虺神譜系之下神靈,以活人犧牲為食,這般神靈,類同惡詭。
某之所以要追朔到源頭去,第一個原因自是為了能借此尋得‘五通神’寄藏之處,第二個原因,亦是想看看,這‘虺神’與許遜天師當時所斬的那條‘蛟龍’究竟有無聯系?
其三,
確也想了解,這人如何成為神靈之法?
居于神譜廟系之中,成為真正的神祇,又須做甚么準備?似真武廟系之中,‘真武大帝’乃是由人塑造而成,居于廟系之中,乃是神祇。
如此是否有辦法,令某也踏足譬如真武、譬如三官、或諸天君的廟系之內?”
蘇午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赤龍真人的想法,聽來并非是一時心血來潮,而是早有此想,只是當下‘五通神的咒詛’正給了他這樣一個機會,讓他得以嘗試自己的想法。
師父困在二階符箓良久,雖在大道神韻之中歸返,位成‘真人’,
但他顯然不甘于被一個‘真人’虛位就困住自己追索的腳步,
還想往更高處探索,看到更多的風景!
“你須知道,便如你師父我——也并非就能橫行于世,若遇到那些絕兇的惡詭,我一樣如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某上山學道,是為了活人,是為了殺詭。
現下某的本領,卻無法做到真正殺死任一個厲詭。
可見‘道’還未到頭,
此時既有機會,某正該向上攀爬,某多往前走一步,就有可能更多掌握一種封押厲詭,乃至殺死厲詭的方法!”赤龍真人聲音有些低沉,他似乎想起了一些從前的、不愉快的經歷。
“我明白了。”蘇午點了點頭,“但你這般毫無防備,就此追朔到源頭去,萬一被困在廟系里,出不來了該怎么辦?還是須要做些準備,以免你去而不能回還!”
赤龍真人聞言沉思了一陣兒,道:“神譜廟系之中究竟存有甚么,誰也不清楚。進入廟系之后,會發生什么,你我也并無前人經驗可循——此般情況下,如何防備?該防備什么?”
“便以尋常神祇來推算。
神祇坐落于廟中,少見能從廟中脫離者。
如五通神一般的‘異類’,也須借助活人肉殼,才能降附出現在人間。或許神在人間行走,皆需要有一重‘人間身’。
扶鸞降乩、尸祭請靈種種法門,無不從側面證明了這個道理。
成為‘神’以后,‘人’的神智是否還能保留,亦還是一個未知數。”蘇午一邊思索著,一邊向赤龍真人說道,“綜合如此種種,我覺得你需做的首要防護,便是給自己的‘性魂’套上一層‘殼’,一層偽裝,屆時如果落入廟中,被廟中莫名力量糾纏,難從其中脫離之時。
可以將這層偽裝脫去,再嘗試逃脫。
假若此法仍舊逃脫不得,
你我之間,
亦需有一重‘聯絡機制’,能確保我感知到你遇到了困難,可以及時援手于你——你所交融之大道神韻,乃是‘鐘馗啖鬼天師’神韻。
屆時,我可以請‘鐘馗降真’,勾連神韻,進而將在廟中掙脫不得的你強行通過降乩扶鸞的方法拉扯回來!
縱然無法將你拉扯回來,
我亦有一些手段,不會任由廟系留你在那里!”
赤龍真人目光微有觸動。
他無聲地笑了笑,虛指了指蘇午:“某實不該收你做徒弟,應該收你作師弟來著。
拜入北閭山數十載,同門手足一般的情誼,某這還是第一次感受到。
你說的為某性魂作一層外殼的法子,
當是用你那矯造命格縫合念頭的方法吧?
你我之間的聯絡機制,
不妨就以‘外殼破碎’作為信號如何?
某之性魂‘外殼’,本就由你的念頭制成,那外殼破碎,你必有感知——屆時就可以著手準備起壇,與‘鐘馗啖鬼天師’神韻交感,扶鸞降乩了。”
“好,就以此作為信號!”
蘇午點了點頭。
赤龍真人將那劍匣推到了蘇午跟前:“某以性魂追朔源頭廟系,這七道寶劍卻是暫時用不著,就暫時交由你保管,你不是預備開路煉劍嗎,幫某把這七道寶劍重煉一番!
這三柄桃木劍某倒是能帶上。
接下來的時日里,
便需依靠你了。
天威道壇局勢雖暫得平定,但那‘源空’,以及‘鼎靈’各有各的不同隱患,你還是要多加小心。某性魂歸去以后,你須好生看顧某的肉身——
此下不比平時某性魂歸體的時候,可以數日不吃不喝。
自某性魂離體后,你便要供給某的肉殼每日三餐都不落下,若幾餐為食,肉殼就可能出現氣血虧空之相!”
“我都記住了。”蘇午又拿出三柄被油紙包裹的桃木劍來,出聲道,“三柄劍上,各自留有不同雷法符箓,與你那三柄木劍互相配合,屆時或有大用。”
“好。”
赤龍真人點了點頭,取出木劍,攏在膝前。
蘇午肩后生出一雙漆黑手臂,圍繞自己某個念頭不斷飛針走線,頃刻間假造出一個命格來,他引著那命格外殼落在一道黃符紙上,劍指朝赤龍真人眉心一指,黃符升騰而起,頃刻燒成火團!
一道虛幻的影子歸于赤龍真人軀殼之內,
瞬時包容了他的性魂!
他定定地看了蘇午一眼,咧嘴一笑:“好徒兒,我走啦——”
話音一落,
大胡子道人眼中神光飛快暗澹,
唯有胸膛微微起伏,鼻翼間尚有呼吸!
虛幻的影子從他頭頂飛騰而起,一道道金紅符箓環繞著他的性魂,形成重樓騰蛟龍的道我鎮魔相,卷起地上六道桃木劍,融入符箓法體之內!
金紅光芒周轉,
一瞬投向冥冥之中!
追朔向那些纏繞而來的漆黑發絲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