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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9、‘源空’

  房間內。

  赤龍真人微閉雙眼,胸膛微微起伏,宛若陷入沉睡之中。

  他的意識已經脫離軀殼,追溯著那纏繞向他性魂的一縷縷漆黑長發,去往未名之地。

  蘇午看了赤龍真人一會兒,

  眉心意能量悄然流轉,

  一輪光明大日隨著「意」與密藏域本源力量的外放,映刻在身外輪上,借由身外輪上的「大日如來本尊咒」,璀璨日光投照在赤龍真人身上。

  「大威德金剛真意」隨著光芒流轉,而覆映于赤龍真人身外,

  將他牢牢守護在其中。

  做完這些事情,蘇午背起赤龍真人的劍匣,走出了房門,并且在門縫上貼了一道符咒,一旦有人試圖破門之時,符咒必生感應。

  門外,

  天光逐漸暗淡下去。

  一層淡薄的暗色從遠處蔓延而來,漸要遮蔽住「天威觀」頂上的蒼穹。

  原本在道觀各處皆能聽到的追逐廝殺之聲、號泣聲、笑聲,此時亦已然消止,整個道觀都被寂靜的氛圍包圍了,此中業力沾身的弟子已被「清除」個干凈,

  而未曾沾染業力的弟子,當下也不知去到了何處。

  往日里人流熙攘的天威道壇,此下仿佛在瞬間荒蕪了下來。

  空氣里都流轉著一種詭異的氣氛,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師父。」

  「閭山七子」在門外靜候著,見到蘇午從房間里走出來,都紛紛向蘇午稽首行禮,打著招呼。他們手持棍棒,身背寶劍,神色警惕,先前道觀里的種種動靜,顯然讓他們繃緊了心弦。

  「我已經把鍋燒上了。

  ——先前有些天威道壇的弟子感念我們搭救他們于水火之中,幫他們報了血仇,所以送了許多糧食到這處居院里,我看天色要晚了,就先把粥飯煮上了,蒸了一條咸魚。

  待會兒再煮些菜蔬就可以吃了。」

  童白梅向蘇午說話道。

  她旁邊的童青竹臉上有些碳灰留下的黑痕,這頓晚飯顯然是兩姐妹協力完成的。

  一個做飯,一個燒鍋。

  「好。

  待會兒你們便先吃飯。

  我出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

  你們師祖出了點狀況,顯興,待會兒你和顯真、顯直給師祖喂一些好克化的飯食來,其他的不要多問。」蘇午點頭吩咐著弟子們道,「顯正、顯一、顯純,待會兒便把各種門防符箓貼到這處院落的八門方位來,從此刻開始,任何人都不許進出。」

  他拿出一沓符咒,交給了三個男弟子。

  顯正、顯一兩個年近半百的弟子欲言又止。

  「院子里還住著鼎靈師叔,她若要進出院子,弟子也要阻止嗎?」顯純——源清的老兒子出聲問道。

  「鼎靈…」

  蘇午正要說話。

  院落西側廂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鼎靈從中走了出來,她抬頭看了眼頭頂漸暗的蒼穹,有些莫名的情緒在眼神里積蓄著。

  自赤龍真人設「祖師斷業壇」,審斷天威道壇弟子門人業力開始,鼎靈便躲在這處居室內,未有阻止北閭山眾道的作為,但也未曾給予支持。

  她在居室里躲了半天,天要黑了卻要出門,讓蘇午微微皺眉。

  「鼎靈師叔,我們做好了晚飯。

  一會兒你和我們一起用一些吧?」童白梅顯真向剛走出門的鼎靈招呼道。

  鼎靈轉頭看向蘇午一行人,

  她忙向蘇午稽首行禮,蘇午亦稽首還禮。

隨后,女師公有些局促地向顯  真說道:「不、不必了,我待會兒去齋堂里吃一些就是了,你們…」

  「道觀都成了這個樣子,

  齋堂里怕是也無人做飯了。」蘇午出聲打斷女師公所言,「你現下出門去,是有甚么要緊事嗎?若是沒有要緊事,不妨就留在這里,和他們一起用過晚飯再出門。」

  女師公猶豫了一下。

  她再次抬頭,看了看漸暗的蒼穹。

  方才向蘇午點了點頭:「也好…」

  「好。」

  蘇午眉心意能量轉動,右眼中紅蓮盛放——一旁正準備與他搭話的童青竹,見此情景縮了縮頭,不敢多話——便見蘇午右眼中的蓮花層層綻放開來,一道黑漆漆的龐大身影驟然出現在院落中!

  一團團濃烈的詭韻環繞那道龐大身影,

  圍繞著它形成朵朵讓人心生畏懼的黑紅火焰!

  它頓足停步,腳下一重重性力輪交相轉動,頭頂四角,毛發之上綴滿了珠串玉塊,看起來尊貴又詭邪。

  「閻魔護法」被蘇午放了出來。

  它先前一直躲在蘇午的眼睛中,吞食各種詭韻、強化自身的體魄。

  而今其體魄評分已經接近80,與99的體魄評分已然相差不多。

  達到99體魄評分時,

  它就能成長為閻魔尊!

  看到院中突然出現的巨大四角牦牛,閭山七子與鼎靈都有些震驚,一時間也無人開口說話。

  蘇午將閻魔護法招到自己身邊來,轉而同眾人說道:「我將豢養已久的這頭黑牦牛放在院子里,可以為你等護法。

  它不吃任何東西,你們不用照看它,各自忙你們的事情就是。」

  「是。」

  弟子們紛紛點頭。

  鼎靈猶豫了一下,也跟著點了點頭。

  蘇午看向鼎靈,還欲再說幾句話。

  但他目光一動,在望向鼎靈的剎那間,眼中神光湛湛,如刀劍般刺人眼眸,讓鼎靈忍不住低下了頭,心生懼怕。

  她以為對方會與自己說些什么,甚至是責難自己的時候,

  卻聽到蘇午匆匆道了一句:「先走了!」

  而后對方就將身形倏忽融入陰影中,頃刻間消失在了原地!

  鼎靈茫然抬起頭,院子里已經沒有了蘇午的影蹤。

  她松了一口氣,

  意識到對方先前流露出的神色,并非是因自己而起。

  女師公仰頭看了看天色,心下亦有些焦灼。

  這時,顯興已來請她去用飯:「鼎靈師叔,飯已經好了,咱們去吃飯吧。」

  「啊!」

  「師弟,切莫再對他動手!」

  「停手!」

  「赤龍真人在祖師殿前設下法壇,正為審斷此等佞人之罪!你現下對他用死刑——你也要因此沾染罪業的!」

  「我自幼被他Yin辱,至今連做個正常男子都不成,活著對我而言就是在受罪,只要能叫他難受,叫他受罪,我沾染些業力怎么了?!

  縱是死,我今日也要騸了他!

  別攔著我!」

  天威道觀某處回廊內。

  三個天威弟子將一個紅袍師公團團圍住。

  左右二人對中間那人大加勸阻,不停出手相攔。

  中間面色白皙、唇紅齒白、生得頗俊俏的一個道士手持尖刀,狂叫著騎在那紅袍師公身上,正在撕扯對方的衣物,手中尖刀來回比劃著,在那紅袍師公身上留下一道道傷口。

紅袍師公喪失去一身符箓修為,被幾個年輕力壯的弟子逼到墻角,也就  等于沒有了反抗之力。

  他連連慘叫著,卻也無法阻止清秀道士剝去自己的衣物,眼看就要割破他的里衣。

  另外兩個弟子雖然在出手攔阻清秀道士,

  但他們亦對紅袍師公仇恨有加,因而對清秀道士的作為便難免有些輕縱。

  再加上清秀道士此下已經紅了眼,力氣奇大,他們一時間也難徹底制住對方!

  四個人推推搡搡之間,

  回廊轉角處,「源空」帶著兩個粉雕玉琢、靈慧非常的道童,無聲無息地出現了。

  「他」身上發散出無數漆黑的發絲,那些發絲融入冥冥之中。

  下一刻。

  清秀道士猛然掙脫開兩個同門,手里尖刀驟然斬過!

  一截不文之物帶著蓬蓬鮮血倏忽掉落在地!

  那紅袍師公口中跟著發出一聲高亢的慘叫聲,一下子撞開了三個人的包圍,連滾帶爬地朝遠處跑去——

  有些細碎的聲音,開始在四個人的耳畔響起。

  那聲音同清秀道士道:「你雖自幼拜入天威道壇,因著師父的侵擾Yin辱,已叫你過早領會了男女之事,如今身量漸開,對男女之愛越發憧憬,然而自身卻心有余而力不足——

  世間妙事,當以男女之事為最妙。

  失卻此般愛人之能,縱能茍全性命于世,又有何樂趣?

  今時大仇得報,心愿既了,

  不妨歸去——

  留待來生,再脫胎成男兒身,重開一世羈旅…」

  那聲音同兩個攔阻清秀道士的弟子道:「你與師父雖有齟齬,但他近幾年其實待你不薄,令他受到懲罰,然可以活得一條性命,實則正是你的心愿。

  而今師父已逃得生天,你心愿已了…」

  細碎聲音在四個人耳邊演變出不同的言語,蠱惑著他們,令他們下意識地附從著耳畔響起的那個聲音,神色越加茫然。

  在兩個攔阻清秀道士的弟子尤在發愣之際,

  清秀道士已經舉起了手中染血的刀子,抵在自己脖頸——

  紅袍師公撲倒在地,捂住下身,臉色蒼白,眼神里聚集起的強烈求生欲正在飛速消褪——

  源空站在眾人身后的回廊轉角處,

  默無聲息地注視著眼前這一切的發生。

  正在這時,

  他倏忽抬眼,看向前方廊道的盡頭——一頭背毛漆黑如綢緞般光滑,體型壯碩猶如獅子的巨犬出現在了對面廊道的盡頭。

  它四爪暗黃,在奔騰之間,驟然吠叫出聲!

  「汪汪汪汪——」

  狂烈的嘯叫聲,竟引得虛空蕩漾起了層層漣漪!

  那些從「源空」身后發散而出,在虛空里蜿蜒飄散,纏繞住冥冥之中的事物的一縷縷漆黑長發,此時都隨著虛空的蕩漾,而在漣漪里顯出形體,向著源空身后飛快回縮!

  「一條狗?!」

  「源空」看著對面猝然出現,沖著自己吠叫不已,迂回著接近自己的鐵包金大犬,眼中流露明顯的厭惡之色——在巨犬的吠叫聲中,那幾個漸漸生出死意的天威道壇門人都從迷茫中恢復了過來,各自逃開了!

  只剩倒在地上的師公因為失血過多,無力爬起,而氣息漸漸萎靡,將要殞命!

  那巨犬的吠叫聲,不止壞了「源空」當下的好事,更讓他有種自身惑人集愿的能力,隱約受對方克制的感覺!

  他眼神閃動,縮回腦后的一叢叢漆黑長發忽然爆散而出,虬結成一根根長矛,照著迂回接近而來的巨犬齊刷刷扎了過去!

  天色將黑,

虬結成長矛的黑發遍天搖動  ,在地上留下錯疊凌亂的陰影!

  迂回著欺近「源空」的巨犬后腿一蹬,撲騰而起,堪堪避過一排排攢射而來的發絲長矛——下一刻,它的身形就倏忽從原地消失!

  巨犬憑空消失無蹤!

  可它在「源空」念頭里的存在感越來越重了!

  帶給「源空」的威脅也越來越大!

  「他」生出一種自身的防衛被巨犬突破開來的感覺,巨犬正在朝著他的種種念頭,他積累而來的眾多愿力種,從各個方向向他發起沖擊、突襲!

  對方——奔入了「他」的念頭里!

  此般巨大的危險感,讓「源空」心中陡生驚懼之意,雙眼眼底倒影出一個發絲虬結的圓球,在那圓球中,模糊形影盤腿坐在火堆旁——

  模糊形影背后,諸多繚亂的大道紋韻組成意義難明的符號,

  貼附在了「源空」的心神上!

  一根根發絲充塞滿回廊小院各處,填進了空氣內,將此地變作一個發絲虬結成的實心球——將巨犬排斥在了實心球外!

  然而!

  「源空」雖然成功抗御住了巨犬在自己心念間發起的沖擊,但依附著巨犬的攻擊,在他心底響起的密咒真言聲,他便再無法抗御!

  「嗡啊吽!」

  一輪明晃晃、光燦燦的大日在他的念頭間升了起來!

  大日的光芒遍照他的每個念頭,

  凈化其中的駁雜與污穢!

  ——填滿回廊小院各處的發絲驟然被明晃晃的光焰點燃了,一根根發絲里不斷傳出有人虔誠念禱的聲音!

  「明天就是丈夫出海的日子,保佑他一帆風順,平安歸家…」

  「我們夫妻成婚三年,尚無子嗣,請五通神保佑我們今年能抱得麟兒…」

  「妻纏綿病榻已經數月…」

  種種念禱聲,隨光火一齊消散!

  回廊小院里,「源空」抓住了左邊的一個道童,撞破圍墻,向外逃跑!

  另一個道童已經在不知何時消失了,影蹤全無!

  但「他們」逃跑去的那個方向上,

  陰影交疊中,

  一道身影赫然從陰影里走出,手持大紅蓮胎藏,注視著「源空」與他手里拉著的小道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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