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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超出的命格

  若救,

  老道便將被徹底縫合完成,

  鬼匠之后可以出全力,奪取青苗一人,為她縫線!

  若不救,

  轉而去協助老道脫困,

  那這些弟子在頃刻間就要被縫滿黑線,

  生機消無,

  淪為鬼匠的傀儡!

  黑暗天穹之上,

  猩紅細線交織成了一張大網,

  灶班子一眾弟子們的身影,被黑繩牽掛著,從網眼里垂落下,在半空中來回晃蕩。

  李岳山抬頭看著自己的弟子們,

  身軀劇烈顫抖起來,

  沉凝的面孔上,涌現愈來愈多的痛苦之色。

  他面龐通紅,

  身形顫抖得幾乎握不住拳頭,

  連眼睛都微微泛紅,

  但在某一刻,看著那一個個被黑線不斷縫合的弟子,忽然扭過頭來,身體也定在原地,止住了顫抖!

  師父臉色猙獰,向蘇午厲聲說道:“去!去!把這老道帶走!

  我留在這里,我留在這里——”

  他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同樣的決定,

  許多年前他也做過一次。

  那一次的事情,讓他余生都在回憶與悔恨里不斷重復著,夜深人靜時,舊人的面孔就會在眼前出現,盤旋打轉。

  可即便如此,

  李岳山已經嘗過這憾與悔的滋味,

  此下再度面臨這般境地,

  他依舊做出了同樣的決定!

  師父捏緊了拳頭,近乎嘶吼一般地沖著蘇午發話,

  被蒼白巨手抓著肩膀,將之提起來的老道士瘋癲大笑著,打斷了李岳山的言辭:“哈哈哈,快給它縫,快給它縫——

  它想縫的時候,

  我偏不給它縫!

  它不想縫的時候,

  偏要拿給它縫!

  你你你你——”

  老道士手指在蘇午與李岳山之間來回晃動,

  連說了數個‘你’之后,

  手指倏忽指向了蘇午,

  他的神色有瞬間的清明,

  臉色嚴肅地看著蘇午:“你何不把自己拿給它縫?

  把甚么線都接在自己身上,

  縫上一圈,

  讓它縫個夠,

  不就好了嗎?!”

  這老道士臉色看似嚴肅認真,

  說出來的話卻越發顯得瘋癲,讓蘇午一時間不能確定,他先前究竟是有片刻的恢復神志,還是根本就已經瘋癲了,故作鄭重正經之狀?!

  “哈哈哈,

  我命休矣,命休矣——”老道士的神色又變得瘋癲起來,

  那蒼白巨手提起金線,

  忽然縫向他的嘴巴,

  要將他的嘴巴徹底縫住,

  發不出一絲聲音!

  蘇午看向被吊在半空中的師弟師妹們,

  鬼匠將師弟師妹們縫起來,

  掛在天上,

  展示給自己與師父看。

  此種行為,于自身而言,可以理解為這是厲詭對自家的一種要挾!

  可它自己又是否明白,

  它當下的舉動,

  是偶然而為,但卻正巧命中關鍵,拿捏住了己方,

  還是本來就是有的放矢?

  若是后者的話,

  豈不正說明它有了一定的思維能力?!

  一只有思維能力的厲詭…

  “你不試試嗎?”

  “你真的不——唔!洗洗嗎?!”

  老道在那巨手的鉗制下,勉力扭過頭來,怪笑著沖蘇午說話,

  他說著話,

  半邊嘴唇就被縫住了,

  于是說得話也變得含糊不清!

  蘇午看著他的樣子,忽然神色微動,轉頭向師父問道:“師父,假若命格超出九兩九錢,會發生過甚么事情?”

  在老道士開口說話后,就擰眉沉思的師父,

  聞聽大弟子所言,

  直接開口道:“無人命格可以超出九兩九錢——就像人身內臟本有定數,無人可以長出兩顆心,兩只胃袋一般,若真正長了兩只胃袋,

  那亦必然有一只胃袋是無用的,

  吊在身上,

  除了消耗自身精血,成為累贅以外,

  再沒有第二種作用!

  阿午,你是想…”

  師父顯然認真斟酌了老道的言辭,是以能不假思索地給出回答。

  “不妨由弟子來作厲詭身上的那個累贅,

  它現下意圖縫制出九兩九錢的命格,若被它縫合成功,后果必定不堪設想!

  當下可以確定,

  老道士、青苗的命格正能契合它,

  讓它縫制出這九九極數的命格,

  此中,以金線縫制的命格最貴——那老道士想來不是一般人物,身為搬山道士,在茅山巫中必然舉足輕重,尋常搬山道士,想來沒有他這么強橫的手段與法器!

  可見其命格貴重。

  以白線縫制的命格最輕,

  青苗的過往,師父亦是清楚的。

  而鬼匠能縫制諸多厲詭,提升它們的層次。

  它本身的命格,

  亦不會少于四兩!

  如此三者相加,或許就是九九極數的命格。

  它以鮮血染紅線繩,形成紅線來縫合我——肯定不是為了讓我成為它‘命格拼圖’的一部分,應當是不希望我壞它的好事,

  我的命格,

  或許讓它亦覺得棘手,

  很不好收拾。”

  聽著大弟子所言,李岳山連連點頭。

  他先前已然察覺,自己這個大弟子的命格極硬,

  當初那‘石頭婆婆’就想以氣機來感染他,

  反被他的命格反噬,粉碎氣機——這一點,又說明大弟子的命格也較為貴重,當在四兩以上!

  是以,

  李岳山對大弟子所言并沒有異議。

  蘇午看了師父一眼,

  接著道:“老道所言,或許并非瘋癲之語,

  他自身記憶雖然被洗刷去了,

  但歷事萬千的本能還在,

  或許他感應到生死危機,

  在本能驅使下,

  給出的這個建議,便是最正確的建議——我細細思考過,也覺得這個建議,有很大概率能成功。”

  “師父,

  當下已經沒有時間給我們試驗其他辦法了。

  只能兵行險著!”蘇午嚴肅出聲,

  他腳下黑液涌動,

  浮現出青苗的軀體。

  即便青苗被他保護在陰影世界里,依舊有線繩穿過了陰影世界,

  此時,便有幾只蒼白巨手圍繞著青苗,在她身上不斷縫合著。

  “它縫制命格,

  會自主運用諸色不同線繩,

  你如何能確保,它不會以紅線來縫你,

  而是以金線,

  白線來縫?”李岳山沉聲問道。

  若鬼匠以紅線來縫制蘇午,

  只怕最終結局,

  便絕不可能朝著他們希望的方向去發展了。

  “我能確保它,必定會以金線、白線在我身上縫合!”

  “那你就試試吧!”

  蘇午看了一眼地上的李青苗,

  轉身走向木木呆呆的老道士,

  其嘴巴被縫合了起來,

  唯有一雙眼珠咕嚕嚕亂轉著,

  看到蘇午走近,

  老道士眼睛里流露笑意。

  那只蒼白巨手圍繞著老道士飛針走線,

  手腕上有細細的白線將這只手與天地氣脈相連。

  蘇午深吸一口氣,

  看著那在巨手指間閃動寒光的鐵針,

  伸出一只手,

  手掌皮膚下倏忽探出一根金線——這根金線,乃是他以鎮壇木拍在鬼匠面龐上時,震落的一根金線!

  當下,

  他聚集精神,

  操縱這根金線,盯住那飛快走針的巨手,

  在巨手騰換金線的剎那,

  從他手背皮膚里探出的金線就猛地穿出,無聲息地穿過了巨手指間,那根近乎微不可查的鐵針針孔!

  這般手段,

  堪稱神乎其技!

  但蘇午聚集精神,

  光明大日常駐心神的剎那,

  原本微不可查的細小針孔,在他眼里就放大得猶如拳頭那般大——他只是將一根繩索穿過拳頭大的孔洞而已,又有什么困難的?!

  金線穿過巨手,

  在其上繞了一圈。

  巨手的動作微微一滯,

  隨后,

  它折轉回來,

  將鐵針扎入了蘇午的皮膚,

  冰冷刺骨的疼痛感感隨著鐵針穿過皮膚,開始在蘇午身上浮現,

  那針每穿過蘇午的皮膚一次,

  都讓他覺得自身更加貼近一座冰山!

  他看著巨手捻針扎穿自己皮膚過后,又轉而在老道身上縫合,針線在他與老道之間來回穿梭,他眼中流露思索之色:若鬼匠真正具備了思維的能力,

  甚至會使用圍魏救趙這種計策,

  為何現在鬼匠對自己跑過來濫竽充數,意圖成為它命格累贅的行為,

  反而不聞不問?

  它真地具備了思維能力?

  金線在蘇午的皮膚下面形成了淺淡而詭異的紋路,

  疼痛感從皮膚表面,向著他的骨髓深處漫延。

  蘇午眉頭微皺,

  在巨手捻著鐵針扎來之時,

  一層黑膜忽然包裹住了他的手臂,

  那鐵針穿過鬼手的黑膜,

  帶出明黃色的絲線,

  繼而又開始在老道身上縫合。

  卻是完全忽略了蘇午以鬼手代替自身來完成縫合。

  這時,

  老道士轉頭過來,沖著蘇午擠眉弄眼。

  蘇午沉吟片刻,

  亦以鬼手包裹住了老道的半身,

  巨手依舊持金線從鬼手中穿過,渾然沒有發覺,它的縫合對象已經被調了包!

  鬼手上氣泡鼓發又破潰,

  細密的金線交織于那層黑膜之上,

  漸漸形成了詭異的紋路。

  巨手就像是一臺輸入精密程序的儀器,每一針穿出,都會令細線形成的紋路更加密實,更加飽滿,而不會對紋路有絲毫的破壞。

  另一邊,

  蘇午再度拿起鎮壇木,

  朝著在李青苗身上做縫合的巨手猛然拍下,

  幾縷白線就從巨手中脫落,

  落入蘇午掌心,

  蘇午向師父回以一個安心的笑容,

  接著故技重施,

  令白線穿過針孔,

  同時以鬼手覆蓋自身,

  正在李青苗身上縫合的巨手便折轉回來,

  開始在包裹蘇午周身的黑膜之上,縫合白線。

  金色與白色兩種截然不同的紋路,

  開始在黑膜之上交織,

  那些紋路一端連著蘇午本身,又由蘇午本身與老道相連,

  另一端則連著李青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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