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竟然淌了那么多,里面的人…
看到那從車縫里滴落下來的血液,所有人的預感都很糟糕。
一片陰云出現在了人們心頭。
畢方看了看目光肯定的年輕人,來到了副駕駛。
副駕駛的車門已經整個消失,一名男人橫躺在座位上,正努力地抑制自己的嘶吼,呼氣的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看見畢方,他立即發出了求救。
畢方視線剛往下移動,無人機就自動打上馬賽克,直播間的觀眾只看見了一大團猩紅色,但不少人想到那一幕,直接就吐了。
大片的血跡溢滿整個車地,連毛毯都吸不下了。
怎么辦啊,方神快救救他!看著好痛苦啊!
這全爛了吧?
還有救嗎?方神有辦法嗎?
幾乎所有人都在問有沒有辦法救人,可畢方卻始終一言不發,甚至都沒有動彈。
他看得很清楚,男人的雙腿已經全廢,骨茬子猙獰地刺出,就連血液都已經很少淌出,幾乎是流干了,現在別說是救援隊趕不到,就算能趕到,也來不及了。
男人只是回光返照,強吊著一口氣而已。
畢方扯過一旁的毛巾,按在男人還算完好的大腿上,似乎這樣還能挽回一點鮮血。
他看著男人的眼睛,語氣盡量輕緩。
“血流得太多了,流了這么多血…”
“救他,求你,救救他!”
畢方扭頭,看著一旁哀求的年輕人,但還是輕輕搖了搖頭。
他是人,不是神。
“不能再流了,血流得太多了,到處是血,我好冷。”大量失血讓男人出現了幻覺,他囈語著,抓住畢方的手,眼神中充滿哀求,“救我,求你了。”
“我哪里受傷了嗎?傷的很嚴重?我感覺不太好,我…我感覺…”
畢方按著男人的傷口,鮮血溢滿他的整個手掌,他看著男人的眼睛,低聲但認真道。
“聽我說......”
“我哪里受傷了?我感覺很冷,啊!”男人再次慘叫一聲,“什么地方不對勁!”
“聽著,聽我說!”畢方按住了男人的額頭,眼神里是從未有過的嚴肅,“你要死了,情況就是這樣…”
男人愣住了,他微微偏頭,看著一旁流淚的年輕人,又看了看畢方,眼神呆滯,似乎是不敢相信。
“不,不,不,不可能,怎么可能…”
男人情緒陡然激動起來,他好似哽咽,大口地呼吸,卻怎么也喘不上氣,好像肺是漏的,不管怎樣都灌不進氣。
畢方緊緊握住男人的手,又扯過一旁的毯子,好像這樣能讓男人溫暖起來。
“看著我,看著我,一直看著我,別害怕,別緊張…”
畢方聲音輕緩,他希望能用話語盡量舒緩男人的情緒。
“想想春天,想想太陽,你會沐浴在陽光中,感到溫暖,舒適而溫暖,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別害怕。”
“想想那些美好的事,那些劃過你腦海的事,所有你愛的人,愛你的人…”
男人的瞳孔微微戰栗,似乎是畢方的話語真的有用了,他想哭泣,卻怎么也哭不出來,好像全身的液體都流光了。
想想美好的事?
有什么事是美好的?今天一天都糟透了,他從來沒這么后悔過,他想升職,想加薪水,可吝嗇的老板不可能同意,還有答應給兒子的球鞋沒買,老婆抱怨很久的房子漏水沒修......好想回去和朋友們喝一點酒,就一點,都死里逃生了,老婆應該會同意吧......
忽然間鮮潤的,張揚的翠綠色撲面而來,仿佛一望無際的森林,陽光從那些樹葉背后透過來,照亮了男人的眼睛。
他又一次見到了小時候住的老房子,窗外掛滿爬墻虎新生的枝條,陽光被過濾成綠色才允許進入這間屋子,是那么溫暖,柔和…
記憶混亂了,他好像還是那個小小的孩子,等著爸爸媽媽下班回來,又好像自己已是人父,看著那個叛逆的臭小子要這要那......
男人的瞳孔放大了,全身過電一樣微微顫抖,眼淚忽然流了下來,不知道為什么。
好難過,像是要把靈魂泣出來。
“你愛誰?”
畢方再次問出一個問題,可沒人回答他了......
男人張著嘴,臉漸漸灰白。
風蕭瑟地吹,像是在低聲悲鳴。
“我們…我們就不該來這里,該死,該死,該死!”
低低的哭泣聲從遠處傳來,之前靠在樹上,大腿受傷的男人留著眼淚,鼻涕都結成了冰棱,可哭了一會,他又大笑起來,好像這一切都是噩夢。
離得最近的年輕人也用僵硬的手錘著腦袋。
男人就這么死了。
畢方靜靜起身,忽然不知道該干什么,是安慰嗎?
他不是什么語言學家,不可能靠幾句話就撫平這些人的傷痛和絕望。
直播間前所未有的安靜。
沒人發彈幕,也沒有人送禮物,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場靈魂上的震撼。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直播,他們剛剛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離去了,就在眼前,看著男人囈語,看著男人放大了瞳孔…
但這不是畢方第一次見了,很久之前,他也和觀眾一樣,目睹著隊友離去,呆滯著不知如何是好,但這都挺過來了。
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直播間沒有被封,或許是王勇波頂住了壓力,又或者是別的什么原因。
畢方將男人身上的毛毯裹緊些,又來到了后座,發現還有一男一女昏迷著,男的三十多,留著大胡子,女的可能才二十出頭,很年輕,看上去像是在上學的年齡。
他檢查了一下,確保兩人只是昏迷無大礙后,又看向一旁的年輕人。
“所有人都在這了嗎?”
“都在這。”年輕人哆嗦著點頭。
四個,還有四個人活著,畢方數了一下,立即行動起來,這些人在大雪里待了這么久,已經開始失溫了。
死者已逝,活人就應該更努力的活下去!
畢方用獵刀將車座椅劃開,扯出大片的纖維織物,然后掃空地面的積雪,從包里拿出打火棒。
“我們需要火,為此一切可利用的都要利用起來,座椅,行禮,木頭,這時候就別管環境保護了,哪怕你旁邊是武夷山母茶樹,也可以劈砍下來當柴燒!”
畢方語速很快,時間很緊迫,他直接從樹上折了些木頭和樹皮,將它們和棉絮聚攏在一起,摩擦著打火棒,大量火星濺射。
“原本打火棒是我用來應急的,沒想到這么快就用上了。”
“相對于傳統點火的燧石,打火棒的主要成分是鎂合金和稀土金屬,因此有了更好的性能,在與刀、鋸快速摩擦時能夠掉落大量數千度的金屬屑,迅速引燃干草、枯葉、木屑等天然引火物。”
那個人真的死了嗎?
隨著火焰被點燃,終于有觀眾回過神來,但好像還有些不敢置信剛才的那一幕。
畢方忽地沉默了,他添了些柴。
“是的,死了,我很想救他,但沒有辦法,他出血太多了,止住了也沒救了…”
沒事,方神你也盡力了,千萬別自責。
對啊對啊,方神別自責,大家都知道你盡力了。
之前雖然也覺得很困難,但還是第一次覺得這么危險…有人報警了嗎?
沒用,這可是暴風雪,根本趕不來。
這次,觀眾們終于切實感受到了荒野的殘酷。
生命在這里卑微如螻蟻。
以往雖覺得荒野很危險,缺乏資源,但隨著畢方每次都能化險為夷,漸漸地,他們都忘記了荒野的殘酷,直到這一刻......
見火堆升起,年輕人終于回過神來,將手湊過去,火光下,他覺得手有些癢,不是皮癢,是肉癢。
“光升溫沒用,手不想廢就得忍痛掰開。”畢方將周圍的雪撥開。
“交給你了!”年輕人倒也干脆,立刻把一雙手遞過去。
“有凍傷膏嗎?”
“有,在車子的扶手盒里。”
畢方鉆進車里,找到了凍傷膏,見年輕人爬到了火堆旁烤火,立即拉著他遠離了火堆。
“如果你凍傷了,尤其是手部凍傷,千萬不要去烤火,這樣只會讓你的手部組織受熱過快而爛掉。”
“因為一旦凍僵,那你凍僵部分的細胞多數已經結冰了,但還沒有破裂,如果快速升溫,就像一個雞蛋放在微波爐里邊,只會導致細胞炸開!”
剛被脫離火堆的年輕人正想反抗,聽到這話,一下子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