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方將帽子摘下,好聽得更清楚一些。
雪花沖進來瞇了他的眼睛,畢方微微閉了一下眼,睜開來默默地看著遠處的樹林,神情嚴肅。
觀眾聽著這風聲,心里荒得像是在長草。
感覺…好像是真的。
這暴風雪不會給方神整出幻覺了吧?聽說快凍死了人就會出現幻覺。
怎么可能,剛剛不還做俯臥撐來者呢嗎?單純就是風聲太瘆人了吧?
也是,聽著這風聲就嚇人。
畢方看著彈幕,心里不以為意,他很確信自己沒聽錯,剛剛的確有異響,而且很像是車的喇叭響。
而且也只有汽笛才能如此具有穿透力,割開風雪,讓他聽到。
前面很可能有人!
“不行,不管真假,我都得去看看。”
畢方堅信自己的判斷,他從雪窩中站起,重新戴上帽子,頂著風雪,搖搖晃晃地朝著響聲傳來的方向前進。
見主播這么堅定,屏幕前的觀眾頓時不確定起來,聽著風聲,好像真的對面有人,紛紛發起彈幕挽留。
因為這里面有不少粉絲等這場直播等了半個月了,再不濟也是看了狼牙TV足足三天的封面預告,才等來這場直播,結果才不到兩天就要結束了?
前戲那么長,過程那么短,擱誰誰受得了啊!
要獲救了嗎?
這次怎么這么快?寫成小說也才十來章吧?高潮呢?你這樣會撲街的啊!下次沒人追看的!
對啊,還沒看過癮呢!這也太草率了吧?
要是方神聽錯了多好啊。
就是就是,聽錯才好。
這群人,怎么就不盼著他點好呢?
畢方有些郁悶,但還是開口解釋道:“放心吧,就算真遇到人,也大概率是遇難的,我去還指不定誰救誰呢。”
他抬頭指著天空:“你們就看這天氣,正常人誰會這個時候出來?而且還試圖發出一定頻率的聲音,這不是遇難是什么?”
聽到畢方這么解釋,觀眾一下明白過來。
好像是這么回事啊!
除了像畢方這種藝高人膽大的,誰敢這個點出來?這不是找死嗎?
666,出來荒野求生,結果還要順帶著救別人?
這波啊,這波是求救不成反救人!
這要是救了人,不是徹底出名了嗎?新聞都會報道吧?
你看看直播間人氣,都五十萬了,這還不叫出名?
那可不一樣,現在只是在直播圈出名,要是救了人上新聞,可是全國都知道了啊,不可同日而語!
下了雪坡,畢方進入了樹林,他緊了緊帽檐,沿著之前印象中的方向前進。
“風這么大我還能聽見聲音,那對方距離我們應該不會很遠,可能只有兩三百米,甚至更短。”
踏著厚實的積雪,畢方身體前傾,頂著暴風前進,前腳留下的腳印,后腳就被飛撲的積雪填上。
人在自然的力量下,根本留不下任何足跡。
隨著距離的拉進,一聲清晰的汽笛聲忽然響徹雪林,這下,所有人都聽見了。
臥槽,真有車啊!
我尼瑪,方神這耳朵也太好使了吧?
這么厚的雪,汽車能開?別說輪胎,汽油都結冰了吧?
“如果是普通的車,那肯定不行,但我覺得這輛車很可能是裝上了三角履帶,才能在這么厚的雪上前進,而且汽油的凝點其實很低,一般在零下三十五度才會凝固,容易凍結的是柴油,或許對方還加了防凍劑。”
“不過既然對方這么專業,那很可能是當地人或者是護林員,但不管怎么樣,我們都必須過去看一下了。”
畢方說了兩句話,便繼續前進,又一個百米過后,一道光柱在林間亮起,穿透了茫茫大雪。
就在前面!
觀眾們精神一震,畢方也加快了步伐,很快就登上了一個雪坡。
可剛探出頭,看清楚情況的觀眾們就懵了,情況果然和畢方預料的一樣。
那是一輛受損嚴重的越野車,整個車身破破爛爛,很難讓人不懷疑,其生前是不是在洗衣機里滾過。
一棵直徑超過了三十公分的大樹徑直砸在了車頂上,將原本堅固的車架整個砸塌,四扇車門已經不見了兩扇,滾滾黑煙正從汽車前引擎蓋上冒出。
我靠,這么猛?這車都爛了吧?里面的人還能活?
還真是履帶車。
都下暴風雪了,這群人還出來干嘛啊?這不是找死嗎?
話不能這么說,要不是方神經驗豐富,誰能想到會下暴風雪?而且說下就下一點準備都沒有。
畢方趕緊爬過土坡,來到了汽車前,剛靠近,他就聽到了慘叫聲。
不遠處的雪地上,一名中年男人正被車門壓著,痛苦的嚎叫,他看見了畢方,仿佛看到了救星,連忙伸手。
“快,快救救我,救救我!”
畢方立即將無人機放在一旁,上前將早已支離破碎的車門整個抬下,而男人還在慘叫。
他上下掃視了一遍,發現男人右腿上劃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鮮血順著褲腿不停下淌。
直播間的觀眾透過第一人稱,像是親身面對著這猙獰的傷口,全都不忍直視。
這也太慘了…
感覺好痛啊。
廢話,沒看見都痛得直叫喚了嗎?
好可憐啊。
見傷口還在淌血,畢方趕忙抽出自己的腰帶,準備勒住血管止血,可剛碰上傷口,男人就喊叫得撕心裂肺。
“喂!看著我,看著我,別往下看!”
畢方盯著男人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大喊,直到男人將注意力從傷口上轉移,他將皮帶猛地勒緊!
一聲慘叫穿透暴雪,響徹整片森林。
男人涕泗橫流,但在低溫下,又很快凝結成冰霜糊在臉上,劇痛讓他的五官扭曲得都看不出個人樣:“我動不了了,我的腿動不了了,我的手也動不了了,啊!”
畢方一邊將腰帶固緊,一邊看著男人的眼睛道:“別擔心,覺得疼是好事,說明你的大腿神經沒壞,你的腿還能用!”
“是…好事?”
“是的,還有其他地方流血嗎?”
“我不知道,也沒感覺。”
見男人暫時止了血,畢方將他拖到大樹旁靠著,可剛離開,男人就拼盡全力拉住了他的衣服。
“別走,別扔下我!”
“我馬上回來,冷靜點,好嗎?”畢方按住了男人的手,稍加安撫后踏著積雪來到了駕駛室前。
駕駛室里,安全氣囊早已干癟,一名年輕人被扭曲的車身擠壓在方向盤上動彈不得,他看見了畢方,掛滿冰霜的臉上竟然還露出了一絲苦笑。
“竟然真的有人,還以為這次真要死了。”
“遇上我,還死不了。”
車門沒有被壓死,畢方咬著牙,艱難地拉開,然后將年輕人從側面拽了出來,看著他握住方向盤的手,頓時一驚。
年輕人的手指勾著伸不開,幾乎畸形,必然是嚴寒中一直握著方向盤的結果,先前按喇叭的應該就是他。
“你手已經凍僵了,再這樣下去,怕是要壞死。”畢方說。
可年輕人聽著這話卻沒有顧上自己,而是哆嗦著抬起手臂,對向了副駕駛,那是整個車輛被砸最嚴重的地方。
“不,先看看我旁邊的人,我看到他流了好多血,快先救他!”
順著年輕人的手臂,畢方看了過去,卻被副駕駛室的氣囊阻攔了視線,但在車底,他看的很清楚。
那是一大灘粘稠的黑血,順著門縫往下滴落,而車底那片積雪,早已成了一片黑紅。